金陵城外的高崗上,商衡久久的矗立,城裡的事已經不需要他來操心,給父親殷浩平反的事也得到了司馬昱的支持,一切都很順利,可爲什麼心情還是有些沉重,而且還愈發的有些煩悶。
“怎麼會這樣?”商衡喃喃自語道,想了許久卻不得要領。
商衡乾脆坐下取出號鐘琴,也不奏什麼曲譜,只是隨意的撥動着琴絃。他閉上眼,希冀隨意撥動的琴音能緩解心中的那股不知名的煩悶。琴音隨心,低沉而哀怨,悽然而憂傷。
林密深深,不期遇佳人。
猶記梨花帶雨時,執手共轡鞍韉。
同誓白首不負,連理並蒂可期。
絳脣相送征途,待歸同約鸞帳。
雲夢巍巍,匹馬陷絕境。
傷心總受無形刀,真情皆付東流。
嗟嘆天意不遂,三世相守成空。
終是生死兩茫,何解心頭淒涼。
高崗之下,司馬清悅聽着隨意的琴音,竟聽出了商衡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執着,“她這樣對你,你的心裡還沒有放下她嗎?既然如此,就讓我爲你做點事吧。”司馬清悅說着便隱去了身形。
穆府大門緊閉,門外站立着數名玄龍騎武士,院內也有玄龍騎的武士在來回巡邏。由於剛剛攻下不久,府內尚未來得及查抄。玄龍騎雖然戰力強大,但是數量有限,既要守衛琅琊王府,又要彈壓穆宏軍營,剩餘的人手都在這裡了。
突然,巡邏的玄龍騎發現府內一角起了火光。
李元親自守衛在這裡,聽得穆府內起火,忙詢問所在。得知是庫房後李元大驚失色,除了大門和書房留下護衛以外,命令其他人全都去了庫房,畢竟這裡尚未查抄,萬一庫房中有重要物件損失還是很麻煩的,而李元自己則去了書房查看。
李元到達書房,見門口的守衛並沒有什麼異樣,這才舒了口氣。就在他要離開前往庫房的時候,忽然颳起了一陣風,直接把書房的門給吹開了,門口的玄龍騎急忙將門關上。李元憑直覺感到這風吹的蹊蹺,便轉身推開了書房的門進去查看,在確定裡面沒人之後便離開去了庫房。
所幸庫房的火勢並沒有燒大,只是燒燬了一些布幔,又找到了一隻燒死的老鼠,初步判斷是老鼠打翻油燈所致,便下令將庫房內所有油燈全部熄滅。
第二日,折騰了一夜的金陵城已經安靜下來,人們發現大街上除了多了些巡邏的兵士外並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各座坊市依舊照常開業,只有在進出城門時盤查的緊了些。
建康宮內外重兵把守,穆巖已經在晚上的混戰中被桓衝斬殺,謝琰也被放了出來。各殿的守衛全部由謝琰統領的御林軍負責,而皇城的守衛則由桓溫的兵馬負責。
雖然是早朝時間,但是太極殿中只有桓溫在跟司馬奕談事。有分量的大臣都去了琅琊王府。太極殿的冷清和琅琊王府的熱鬧形成了鮮明對比,這是桓溫有意如此,他已經將朝中心向司馬奕的大臣全部控制了起來,確保沒人當場反對。
桓溫在按照預先跟司馬昱商定的在跟司馬奕商談,相比之下,琅琊王府這邊顯得更爲繁忙。司馬昱以儲君身份發出教令,派廷尉立刻查抄穆府,並且要求首先檢視那些書信,以儘快拿到穆宏通敵的實證,同時還要追查朝中與穆宏交往密切的大臣是否有通敵跡象。
商衡今日沒去琅琊王府,朝中重臣大部分都在,他並不想過多的牽扯俗事,便在海棠苑拉了劉三喝酒聊天。二人談着當年的軍旅趣事,劉三也說着這些年行走各地的見聞。
劉三曾經是斥候,爲人機敏,也善於察言觀色,他知道商衡如今在修道,便專門挑那些聽來的修仙傳說講給商衡聽。
“先生,你聽說過徐福嗎?”劉三這時已經喝的面紅耳赤。
“就是替秦始皇出海找長生不老藥的那個徐福?”商衡說道,“不是說他一去不回,從此失蹤了嗎?”
劉三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的說道,“其實那徐福沒失蹤,他在秦朝滅亡以後回來了一趟,帶走了三件神器。”
“神器?”商衡來了興趣,“什麼樣的神器還要他專門跑一趟?”
劉三喝了一口酒說道,“聽說啊是一面鏡子,一把劍和一塊玉。”
商衡聽了笑道,“茫茫大海,他能把這些東西帶到哪去啊。”
“先生這就有所不知了,我曾聽一些出過遠海的人說,他們最遠到過倭島,說不定這徐福就是去了倭島。”劉三彷彿對知道這樣的秘聞頗爲得意一般,喝乾了杯中酒,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那劉老哥可知道那三件神器的名字?”商衡看劉三說的興奮,便也就順着他問下去。
劉三一聽商衡叫自己老哥,更是興奮,“聽說那面鏡子叫照妖鏡,劍是斬蛇劍,那個玉叫什麼的不太記得了,茗兒,茗兒,那塊玉叫什麼來着?”劉三大聲喊着茗兒。
茗兒來到面前,說道,“那鏡子叫伏羲鑑妖鏡,劍是赤霄劍,玉叫勾玉,先生,我爹喝多了,記不清了。”
商衡笑了笑道,“無妨,閒來無事,聽老哥說說故事也是頗爲有趣,老哥也喝的差不多了,你趕緊帶他去休息吧。”
茗兒扶着劉三回了自己的屋,商衡回味着劉三的話,那伏羲鑑妖鏡和赤霄劍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不感興趣,但是這個勾玉卻引起了他的興趣,難道這塊勾玉在海外?只是徐福的這個傳說不知道真假,倭島路途遙遠,他也不可能爲了一個不知真假的傳說遠赴倭島。
正在此時,李元來了,“先生,大將軍已經廢了陛下,王爺明日便登基。”
商衡聞言一愣,“廢了?這麼快?什麼理由?難道已經查到穆貴妃聯結穆家裡通敵國的證據了?”
李元聽了商衡的問話,臉上有些尷尬,“今早廷尉府查抄穆府,只找到了穆家與燕國的往來書信,沒有查到穆貴妃參與的證據。”
商衡這下有點好奇了,“那桓溫是用的什麼理由?”說着喝了一口酒。
“陛下無後。”
“噗!”商衡一口酒直接噴了出來,“什麼?無後?桓溫他是急瘋了吧?司馬奕不是明明有三個兒子嗎?”
“可是陛下並未反駁。”李元說道。
“哦?”商衡微微一笑,“看來形勢比人強啊,我看你剛纔說到查抄穆府時神色不對,發生什麼事了嗎?”
李元愣了一下,看了看商衡,“昨晚穆府起火,先生不知?”
這回輪到商衡發愣了,“我應該知道嗎?昨晚我到城外彈琴散心去了,什麼起火?”
李元想了一會兒,拿出了一個珠花交給商衡,“這是我昨晚在穆府書房發現的。”
商衡接過珠花,看了一會兒,“我知道了,多謝李將軍。”說着向李元拱了拱手。
李元走了,明日司馬昱就要舉行登基大典,作爲御林軍統領,他有很多事要做。
商衡一手拿着酒壺,一手拿着珠花,端詳了好久,“傻丫頭,你想的真多。”
司馬昱正式登基爲新的晉帝,司馬奕被貶爲東海王,後宮中凡是未有所出的嬪妃全部勒令出家。這樣一來,連生下了皇子的田、孟二妃,也必須是因無所出而出家。
朝中雖有大臣心存疑惑,但是因爲害怕被打入穆宏通敵一黨,而保持了沉默。這些大臣忌憚桓溫,反而更加擁戴司馬昱。在這場政變中,最虧的卻是大將軍桓溫。哦,對了司馬昱已經晉封桓溫爲大司馬,除了這個光鮮亮麗的大司馬封號之外桓溫什麼都沒得到。
數日後,司馬昱的一道旨意,逼得桓溫再也無法在朝堂待下去,憤而帶兵回了自己的根據地姑孰。這道旨意便是根據商衡的謀劃,利用穆宏通敵的事件來給殷浩平反,這使得桓溫強烈不滿,卻又找不出理由阻止,再在朝堂上待下去又大失顏面,只得選擇離京出鎮地方。
爲此,朝中大臣彈冠相慶,司馬昱還拉着謝安、謝石、王坦之等人在宮中痛飲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