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氤氳的山谷間,一條曲折如帶的山溪帶着飛濺如珍珠的水花歡快而溫柔地流淌着。
溪水中,一個婀娜的身影娉婷而立,纖纖素手輕柔地撩起清冽的瓊露,灑落在黑瀑般的長髮和半露出水面的凝脂玉臂上。
“海棠,把衣服給我!”水中的玉人不疾不徐地輕啓櫻脣,語聲如鶯啼般宛轉動聽。
“是!”一個丫鬟打扮的紫衣少女應聲而前,把一套水藍色的絲裙和幾件精緻的小衣遞了過去。
水中的姑娘起身上岸,在岸邊的一塊大石後穿好了衣服,又取出根同色的絲帶,把溼淋淋的長髮鬆鬆地挽了起來。此刻的她,美得空靈而飄渺,恍如一個冰爲肌,玉爲骨,月爲魂,花爲容,集天地之靈氣幻化而成的精靈。
“好個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宮主真是天仙化人,愧煞月宮嫦娥哪!”
她身後冷不丁響起個男子的聲音。
藍衣姑娘愕然回頭,映入眼簾的是個一身白衣的年輕男子。男子目若朗星,劍眉高聳,一頭微帶栗色的長髮隨意地披散着,線條柔和的脣角邊噙着一抹神采飛揚而又含着些善意戲謔的笑容。
藍衣姑娘的神情顯得有些慌亂,嗔道:“白大哥,你怎麼不聲不響就過來了?你明知我在……”
說到這裡,她臉上一紅,硬生生把“沐浴”兩個字給嚥了下去。
白衣男子聞言立刻收斂了笑容,正色道:“宮主不要誤會,屬下是問過了海棠纔過來的。屬下對宮主敬若天人,絕不敢有半分冒犯!”
藍衣姑娘釋然地笑了:“我相信你。只是,你的玩笑開得也未免太過分了,若換成別的姑娘,不把你當作登徒浪子纔怪!”
“別的姑娘與屬下何干?”白衣男子的目光熱切而專注地凝固在她臉上,“這些年,我的眼裡就只有一個人……”
“白大哥!”藍衣姑娘尷尬地輕咳一聲打斷了他的話,並且迅速地轉移了話題,“你這會兒來找我,可是又有什麼希奇古怪的花樣給我看?”
白衣男子的眼神有一剎的黯淡,隨即又恢復了迷人的笑意:“知我者宮主也!請!”他右手一伸,優雅地躬了躬身。
藍衣姑娘懷着些許好奇之心,跟着白衣男子在谷中七拐八彎地走了好半天。就在她忍耐不住想要出聲詢問時,白衣男子回眸一笑,拉着她轉過一處山坳,擡手向前一指道:“你看!”
藍衣姑娘頓時驚呆了,呈現在她眼前的是一片粉紅色的花海!
“桃……花?”她夢囈般地顫聲道,“我……不是在做夢吧?”
“當然不是!來!”白衣男子把她拉進花叢,摘下一根花枝遞到她手中。
藍衣姑娘貪婪地把花枝貼在面頰上摩挲着,喜道:“真的,真的是桃花!”她擡起頭來,用幾乎可說是崇拜的目光看着白衣男子道,“真是太神奇了,你是怎麼做到的?這裡……不是種不出桃花來的嗎?”
“九分鍥而不捨的努力,再加上一分從失敗中摸索出的經驗!”白衣男子充滿期待地看着她,“這是你今年的生辰禮物,喜歡嗎?”
“喜歡,當然喜歡!真是太美了!”藍衣姑娘酣然如醉地在花叢間轉着圈,“沒想到,我隨口說說的一句話,你竟然……這麼認真,而且還真的做到了!”
“我對你……從來都是這麼認真!”白衣男子癡迷地欣賞着她孩童般天真興奮的神色,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溫柔地低語着。
“每年的生辰,我都在桃林裡陪你過,好嗎?”
徘徊於滿目嫣紅之間,藍衣姑娘的耳邊無端地響起了一個熟悉的男聲——不是白衣男子的聲音,彷彿……來自虛空,又或者……是她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
她怔住了,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胸口好像突然墜上了一塊大石,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白衣男子發現了她的異常神情,片刻的詫異後,他恍然大悟地奔上前去,一把將藍衣姑娘拉轉過來,自責地道:“都是我不好,我自作聰明,我該死!我……”
他跺了跺腳,猛地伸掌往身旁的一株桃樹上劈去。
“哎!”藍衣姑娘回過神來,趕緊按住了他的手,搖頭嘆道,“桃樹何辜?又不是它們的錯!”
“可是……”白衣男子心痛地看着她,“它們會勾起你痛苦的回憶!”
“也不全是!”藍衣姑娘幽幽地道,“回憶……也有好的啊!”
“你還是忘不了他?”白衣男子眼中怒意驟起,“那個狼心狗肺的混蛋!”
“不!”藍衣姑娘激動地尖叫起來,“你別這麼說他!他只是不知道實情,也許他早就後悔了……”
“他要是後悔了,就不會自號‘斬情公子’!”白衣男子近乎殘忍地打斷了她的話。
藍衣姑娘如中電擊般一震,臉色霎時間慘白如紙。忽然,她晃了晃,毫無徵兆地癱軟下去。
“宮主!”白衣男子悔恨萬分地衝上前去,在她倒地之前一把抱住了她。然而,藍衣姑娘已經在強烈的刺激下昏厥過去,嬌軀軟綿綿地倚在他胸前,完全失去了知覺……
* * * * *
“大哥,你確定……我們要找的人……真住在這裡?”
一條九曲十八彎,幽暗僻靜,看起來顯得陰森恐怖的巷子裡,韓凌仙躡手躡腳地跟在藺宇涵身後走着,四處顧盼的秀目中流露出深深的懷疑和恐懼之色。
“不信我?”藺宇涵停步回眸。
“不是,不是!”韓凌仙連連搖頭,“我現在……全靠大哥了!”
“那就行了!有大哥在,別怕!”藺宇涵語氣一緩,目光變柔。
韓凌仙深吸口氣,用力點了點頭。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男人看起來雖然冷漠,卻有着顆善解人意的柔軟的心,否則,也不會一口答應她那麼冒昧的請求。
兩人繼續一前一後往前走去,到了巷底的一扇破柴門前。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屋裡忽然傳出個語聲蒼老,卻又如孩童般故作怪腔的聲音,同時飄出的是一股刺鼻的酒氣。
韓凌仙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情不自禁地往藺宇涵背後縮去。
藺宇涵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隨後擡手敲門,揚聲道:“老哥哥,我來了!”
“啊——”
一聲怪叫中,房門砰然而開,一個腰裡掛着酒葫蘆,白眉白髮卻扎着根沖天小辮的怪老頭撲了出來,像猢猻般圍着藺宇涵上竄下跳,五官緊揪地嚷嚷起來:“都告訴你沒那麼快了嘛,怎麼又來啦?我雖然喜歡你陪我喝酒,可是受不了你隔三岔五的就來催命啊!我快被你逼瘋啦!”
藺宇涵巋然不動地站着,任由怪老頭又跳又嚷地鬧了半晌,待對方停下來喘氣時,他纔不疾不徐地說了句:“我今天來找你,不是爲了那件事!”
“嗯?”怪老頭立刻像中了定身法似的僵住。
“我知道,那件事……沒那麼容易!”藺宇涵的眼眸黯淡了一剎,隨即朝身後一擺頭道,“今天,是我一個朋友找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