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的時候,木青開始了陣痛。
之前她一直被興奮的由由摟住脖子,聽她小聲地和自己嘰嘰咕咕,直到快半夜了,兩人才倦極睡了過去。但是沒睡一會,木青就被來自腹部的一陣突然疼痛給弄醒了。
她想她應該是要生了。
之前曾經無數次想象過這一刻的到來,她總覺得自己會害怕。但現在真的來臨了,她卻很平靜。
她忍住了痛,輕輕推醒了身邊的由由,讓她去叫驪芒。
木青讓驪芒燒開了水,把軍刀上的剪刀展開,丟下去煮。
疼痛有一陣沒一陣地襲來,有些難熬,但她覺得還可以忍受。等驪芒把熱水、煮過的剪刀和細細的藤線、連同她從前備好的草墊一道送了過來時,看着自己男人臉色發白的樣子,木青有些不忍。連由由都比他顯得要鎮定。
“你可以幫助我嗎?”
她看向由由問道。
由由咧嘴笑了:“可以。我見過我媽媽生我最小的弟弟。”
驪芒和另外兩個同樣驚慌失措的男人被趕出了屋子。
如果沒有由由的到來,她會讓驪芒留下幫助自己。但是現在她改了主意。
女人張腿生孩子,不論是古代還是她原來生活的現代,一般都不會讓男人親眼目睹這個過程。她覺得還是有道理的。
驪芒起先不肯,一定要陪在她身側,但她堅持。他最後只好頻頻回頭地出去了,按照她的意思把門簾放下,靠牆坐着等在了外面。對面堂屋裡是兩個與他面面相覷的男人。不對,角落裡還有個被驚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把自己腦袋耷拉在龜殼邊沿上的小黑。八隻眼睛對視着。
陣痛現在還不是連續的,大約十分鐘一次,持續個一兩分鐘,然後緩去。木青知道時候還沒到。她蜷縮着身子躺在厚厚的草墊上,一邊和由由說話儘量分散自己對疼痛的注意力,一邊等着最後時刻的到來。
終於她覺得下身處一熱,一股溫熱的液體流淌了出來。伸手摸去,一種有些粘的透明液體沾附在了她的指頭上。
她的羊水破了,不斷流出,然後陣痛開始密集了起來。
木青深深吸了口氣,讓由由扶她躺在了枕上,撐立開了自己的雙腿。
天際微微泛白,啓明星出現在東方的天際之時,木青發出了最後一聲彷彿凝聚了全身力氣般的大叫聲,等在外面熬了半夜早已經心驚肉跳的驪芒再也忍不住,一把掀開了門簾就闖了進來。
他看見她身下躺着一團沾了血水的肉肉的東西,那東西動來動去,還發出一陣嘹亮的呱呱啼哭聲。而他的女人頭髮溼得像剛從水裡拖出的藻,當他大叫她的名字時,她閉着眼睛,甚至連轉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撲到了她的身邊,驚恐地拍着她的臉,手心已是水漬一片。
木青睜開了眼,朝他虛弱地笑了下,讓他用預先從自己洗淨的襯衫上剪下的一塊方巾蘸溫水給嬰兒擦身。但他彷彿有些腿軟,對着那團仍在啼哭不止的肉肉的小東西,手都有些發抖。反倒是一邊的由由搶了他手上的布巾,手腳利落地給嬰兒蘸水擦淨了身子,然後拿了那根煮過的藤線,在嬰兒離臍眼約兩三釐米處綁緊了,然後用木青之前教過的方法剪斷。
在驪芒抱起她抽掉了她身下浸染了髒污的草墊,換上乾淨的藤席後,由由把用柔軟的小衣裹住的嬰兒抱到了木青的身邊。
是個男孩。溼漉漉的頭髮烏黑一片,柔順地帖覆在了他的腦門上,眼睛緊緊地閉着,小嘴張着仍在不住地啼哭。
木青忍不住把自己剛用晾溫了的水洗過的送到了他的嘴邊。小小的人立刻停止哭泣,努力含住了不住地舔弄。
木青擡頭,見驪芒仍然滿頭滿臉大汗地站在自己面前,呆呆地看着這一幕,嘴巴微微地張開。
“我很餓,想吃東西。”
她朝他嫣然笑了下。
驪芒立刻飛奔而去,頓得他腳下的地板和樓梯都吱吱作響。
木青閉上了眼睛,想休息下。
從半夜疼痛開始到黎明時分生出孩子,總共不過七八個小時,她知道自己已經非常順利了,順利得出乎她意料。但她所有的體力都已經隨着最後一刻嬰兒滑脫出她體內之後耗費殆盡了,驪芒送來吃的東西時,發現她已經睡了過去。
由由父親和虎齒又過了一夜,第三天要告辭離去了。由由死活不願離開,她父親只好留下她,自己和虎齒先走了。驪芒一直送他們出去很遠纔回來。
驪芒回來的時候,木青正躺在地席上看着身邊的小閃電。
他剛吸飽奶水,卻不肯乖乖睡去,仍然攤手攤腳地躺着動來動去的。不像剛出生時的皺巴巴的樣子,不過短短几天,他就已經舒展了開來,濃密的胎髮,微翹的小鼻頭,肉撲撲的小手小腳,木青看着簡直要愛進心裡去了。
驪芒到了門口,把自己的手和腳伸進水盆裡各洗了下,用邊上放着的一塊藤帕擦了下水滴,就輕手輕腳地進去,盤腿坐在了木青和閃電的身邊。
“他們走了,你想回去嗎?”
木青擡眼看着驪芒,彷彿不經意地笑吟吟隨口問道。
驪芒看着她,想了一會。
見他半晌沉默,木青突然有些後悔自己不該問這個。但是就在她想轉過話題的時候,他突然搖了搖頭,正色說:“我會想他們的,但不想回去。”
他說話總是很簡短,現在也不例外。說完了就俯身下來,仔細地凝視着閃電。
閃電還不會翻身,但是從生下來開始就不肯老實,連在木青懷裡吃奶的時候也像小豬一樣拱來拱去的。現在雖然閉着眼睛,卻把自己攥得緊緊的一隻小拳頭塞進嘴裡不住地咬,弄得溼汪汪一片,看得驪芒忍不住伸手想把他的手扯出來,卻又有些不敢。
從閃電生出來到現在,驪芒就一直沒碰過他。他說閃電的小身子肉嘟嘟軟塌塌的,他不敢動。
“你摸摸他的耳朵。”
木青鼓勵他。
閃電生出來不過兩天,她就發現他似乎很喜歡自己揉摸他的耳朵。她甚至經常就是讓他一邊吸奶,一邊撫觸他耳朵而哄他入睡。
驪芒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當他粗糙的手碰觸到了閃電柔嫩的小耳朵,並在木青的指引下輕輕捻摸的時候,閃電開始不住蹬腿。
“他喜歡我!”
驪芒一下興奮起來,裂開嘴哈哈大笑。
木青不語,只是跟着驪芒微微笑了起來。
轉眼已經兩個多月過去了。木青十分慶幸自己奶水充足,所以不用爲閃電的哺乳問題而犯愁。這天一大早,天色還有些暗,她漲乳難受醒來的時候,發現閃電仍酣睡未醒,只好想起身自己去擠掉一些,卻被身側的驪芒扯住壓了回去,然後一語不發地趴在了她胸口大口吸吮了起來,一邊吸一邊還一臉惡作劇地看着她笑。
木青有些羞窘,但是極其敏感的在他脣舌之間一下就硬了起來,她覺得自己乳汁彷彿噴射而出,另一邊沒被他含住的已經不住溢出了潔白汁水,尤其叫她有些難以啓齒的是雙腿間彷彿也隨着他的挑逗而瀰漫出了些許潮意,忍不住低低唔了一聲,捶打了下他的後背,推開了他的頭,自己到邊上去處理了。
驪芒跟着她起身,從後默默攬住了她腰身,低頭不斷親吻着她的後頸和頭髮。木青身後已經感覺到了他緊貼着自己的勃發。她一下有些腿軟,被他牢牢托住了,然後又被他轉了過來。
朦朧的晨曦中,他只是這樣抱着她的腰身,低頭看着她笑,眼睛亮晶晶的,卻是一語不發。
他其實是想和她親熱了,她看得出來,雖然他只是這樣抱着她笑。
生產過去已經兩個多月了。這段時間裡,她很小心地利用這裡有限的條件儘量把自己的產後衛生做好,自我感覺恢復得不錯。現在應該可以和他一起了。他也已經壓抑了很久。
她笑了起來,伸手攬住了他脖頸,踮起腳尖正要親上他下巴上剛冒出的青色胡茬,外面樓下突然響起了由由充滿了驚喜的聲音:“青青,青青,今天又多收了三個蛋!”
這裡的人除了對父母有固定的稱呼,對親戚之類的人還沒有什麼特定的稱謂,所以由由一直叫她青青。
由由到了這裡之後,每天就下河摸魚,趕羊吃草,快活得像掉進米缸的小老鼠,把木青以前早上乾的那些活都包去了。她尤其喜歡收蛋這個活,每天都要用木青教她的數數法,在山壁上記下收過來的蛋。今天大概多收了幾個,所以興奮地過來報告好消息了。
由由嚷過之後,並未停留,立刻就捧着剛收過來的蛋朝儲存食物的山洞飛奔而去了。但她的聲音卻驚醒了閃電,觸摸不到身邊的熟悉的溫暖,閃電立刻用啼哭來召喚自己的母親回來。而被驪芒認定是它的一撲導致木青提早生產的小黑早連同它的龜殼被趕到了屋子下層去睡覺了。被驚醒的小黑也立刻從樓梯口下躥了出來,迎着晨曦抖了抖自己脖頸間閃閃發亮的長毛,飛快地撒開腿跑向遠處,開始了它每天的晨間運動。
木青推開了驪芒走向閃電要去哄,回頭,見他仍那樣戀戀不捨地看着自己,一時有些不忍,於是又回身到了他身側,勾下他脖子湊到耳邊低聲說了句話,驪芒立刻兩眼放光,高高興興地下樓到邊上的火塘去煮早餐了。
早餐是黍粥加煮蛋。
山谷裡的新一天在鳥鳴溪流聲中又拉開了它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