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醫生不是好人,我一進去他就說難聽的話,那個女警察還說她什麼都沒聽到,阿姐,他們一定是收張萬華錢了。”
回家路上,丹桂不在抽噎,講起進去後的情況。
小桃紅大驚,抓着她胳膊:“你怎麼不早說?光知道哭,你剛纔就該在警察局把他們揭露出來。”
丹桂委屈地說:“我不敢,再說我說了那些警察就信嗎?我們唱戲的沒人看得起。”
“是你自己先看不起你自己。”小桃紅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說,“開工再沒回頭箭,我們已經將姓張的都告了,一旦失敗我們在滬城都沒容身之地,你知道嗎?”
丹桂含淚點點頭。
“所以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我不會害你的。”
丹桂低聲道:“我知道,阿姐,只有阿姐對我好。”
小桃紅往車後座上一靠,一臉疲憊:這個小丹桂,真是太軟弱了,她常年被張家夫妻控制,已經失去了獨立思考能力。
黃包車在公寓門口停下,小桃紅下了車,付了車錢,低聲對對丹桂說等明天恢復一下再去驗傷,這次她也跟着一起進去,忽然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丹桂。”
一個長衫男子從公寓牆壁陰影裡走出來,看到丹桂鬆口氣說:“謝天謝地,你沒事。”
小桃紅看向丹桂,後者急忙解釋道:“阿姐,這是我們劇院的謝作家。”
原來是給劇院寫戲的,這種人一般都是窮癟三啊。小桃紅看了那男子一眼說:“沒什麼重要的事就不要打擾丹桂了,她現在需要清靜,不要什麼阿貓阿狗都找上門。”
謝作家有點尷尬,丹桂急忙拉着小桃紅到一邊低聲道,“阿姐,他……他其實是我的男朋友。”
小桃紅一愣:“你男朋友?你不是和張萬華……”
“是,他追求我,我想和他在一起,徹底離開張萬華,把被剋扣的錢都要回來。”
丹桂說着看了那謝作家一眼,眼光溫柔帶着點羞澀。
小桃紅瞬間明白過來,丹桂被虐待好幾年,爲何現在跑來要和張家夫妻決裂。原來是因爲心裡有了人,這才堅決了一把,告張萬華虐待,那十年合同就可以作廢,她也就能獲得自由不用賠錢了。
她有點埋怨丹桂怎麼一開始不說,瞪了她一眼說:“那你去和那人說清楚,現在這時候你最好還是和我住一起,和他在一起容易被人抓到把柄。”丹桂羞澀地低着頭,手帕絞過來絞過去:“是,我會和他說說,現在不是來往的時候。”
說着走過去和謝作家說了幾句,就聽那謝作家聲音提高了:“那怎麼辦?我被張萬華趕出來了。”
“啊,那你去別家劇院找份工作呢。”
丹桂有點着急了,低聲道:“都是我不好。”
“我現在一無所有了,你還跟我嗎?”謝作家問。
“當然啊,你是對我最好的,放心吧,等我打贏了官司把剋扣的包銀都拿回來我們就有錢了,到時候咱們就能結婚了。”
謝作家高興地握住丹桂的手:“好,丹桂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小桃紅看他們倆旁若無人親熱,便冷冷地哼了一聲,謝作家拍拍丹桂的手說:“桃小姐用心幫你,你一切都聽她的,只要告倒了張萬華,咱們就有自由有了錢,快和桃小姐回去吧。”丹桂點點頭:“你自己保重,咱們可能有段時間不能聯繫了。”
回到家,小桃紅往沙發上一坐,斜眼看着丹桂道:“說吧,你和那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他想和我結婚。”
“他知道你和張萬華的事還要和你結婚?”
“是,他愛我。”
丹桂說完低下頭去,有點不好意思。
小桃紅皺着眉頭:“他什麼都知道還要和你結婚?這次你跑出來也是和他商量的結果?“
“是姓張的說要打死我,我實在受不了就跑了。不過,和他有一點點關係,他請我看電影被張萬華發現了。”
在小桃紅的逼問下,丹桂這纔講起出走的緣由。
原來還是四天前的事情,謝作家買了電影票,請丹桂去看電影。
丹桂察覺到謝作家對自己火熱的目光已經很久了。謝作家出身貧寒,比丹桂小三歲,讀的是免費的師範生,畢業後開始在小報謀了份職業,同時又在劇院做編劇,修改戲本子,有時也寫點新戲文,他來萬華劇院不到半年,是丹桂的戲迷,暗地喜歡她很久了,四天前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衝動,在電影院藉着周圍黑洞洞的,握住了丹桂的手。丹桂沒有掙扎,他心裡暗喜,將她的手舉起來,在脣邊輕輕一按。
看完電影回來,兩人相依相偎,互述衷腸。
“丹桂,我一定要帶你走,不能讓你再被張家夫妻欺負了。我們……結婚。”
“結婚?”
丹桂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你真的要和我結婚?”
“是,丹桂我真的很愛你,我們要爭取自由,脫離張家夫妻挾制。”謝作家摟着她的肩膀,繼續說道,“如果我們有錢就好了,就能找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張萬華找不到我們。”
“可是我……我的包銀都在那女人那,我自己是沒什麼錢的。”說到錢的事情,丹桂嘆口氣。
“不行就去法院告他們虐待你,只要告贏了十年的簽約就能免除了,錢也能回來。”
謝作家給丹桂出主意。
兩個人在門口分了手,丹桂剛進門就聽着一聲怒吼:“好啊,你都敢去偷男人了。”
張萬華怒氣衝衝從二樓衝下來,一巴掌就打在丹桂臉上,老闆娘扭着腰走下來:“哎呀,在門口親親熱熱的,我們從窗戶可看的一清二楚。”
丹桂看到一切都被他們看到,也就不害怕了,捂着臉說:“我們當時只簽約唱戲,可沒寫我不許找男人結婚,你憑什麼打我?”
“找男人?你當我是死人啊,我就是你的男人。”
“我們沒結婚沒婚書,你霸佔了我,我要去警察局告你。”
老闆娘哈哈大笑:“你去告啊,看法院幫誰。這年頭有錢能使鬼推磨,沒錢寸步難行。”
“告我?老子打斷你的腿!”
張萬華氣急了,拎着棍子劈頭蓋臉往丹桂身上打。老闆娘靠着木樓梯,剔着牙幸災樂禍道:“小心點,這可是咱們的搖錢樹,別真打壞了,還得指望她唱戲掙錢呢。”
“你就這樣被他們折磨了兩天,那謝作家呢?沒跑來救你?”
小桃紅聽完事情經過問道。
“他一個書生,能有什麼辦法救我,我是趁着沒有鎖門逃出來的,想不到張萬華把他也開除了。”
小桃紅眼睛瞪老大:“丹桂,你是不是傻啊,那男人說愛你說要娶你,你捱打他無動於衷,他在這次衝突中只是少了一份工作,這就是你要託付的終身,你要嫁的人?”
“阿姐,你也說了,他失去了工作啊,這代價還不夠大嗎?”丹桂滿臉無辜看着小桃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