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鬼魂折磨很久了。”
對面的男子臉色發黑,印堂青黃,眼睛渾濁,一副看上去就命不久矣的模樣。葉限雙手一攤:“可是我去你家檢查過了,並沒有鬼魂作祟,袁先生,你事……心理問題。”
葉限斟酌着說道。
這位袁先生是輕寒介紹來的,據說是大華洋行的大客戶,家裡很有錢,說是家裡鬧鬼,鬧的人心不安,家主更是精神抑鬱幾近崩潰。葉限最近做了幾波沒錢拿的事,一聽這家很有錢,事成之後給二十根金條,當即就接下來這單生意,只是沒想到帶着召南在袁家找了一天,什麼都沒找到,袁家並沒有孤魂野鬼看起來人也都挺正常,當然除了眼前這個男人。
“心理問題?葉小姐,你不如說我是神經病。”袁先生苦笑着。
袁先生看着有四十多歲的年紀,頭髮花白,眼窩身陷,眼睛裡滿是血絲。
葉限看過他的資料,其實還不到三十歲,正是二十多歲的大好年華,卻顯出這樣的老態,念在二十根金條的大手筆,葉限面帶同情:“我和我的夥計將袁家都檢查過了,真的沒有鬼,袁先生,很抱歉,我是真的盡力了,有些事也許不是外面的鬼,而是……”
葉限沒有說明白。
袁先生搖頭:“不是心病,我確定真不是心病,我的家裡,真的在鬧鬼。”袁先生見葉限張嘴要說話,繼續說道,“葉小姐,你先不要說話,聽我說,事情是這樣的,我想之前洪小姐並沒有對你講明白,這個鬼,已經在我家好幾年了。”
只聽他繼續說道:“我父親是五年前去世的,他就是被鬼嚇病的。”
袁先生陷入回憶中。
袁先生本來在英國留學,接到家中電報後急忙趕回來已經晚了,他父親已經陷入彌留狀態認不得人了。
“爹爹,爹。”袁先生跪在父親病牀前,眼淚掉了下來。
他們父子這些年一直是聚少離多。他父親袁老先生曾經跟着一位將軍征戰南北,他那時任職參謀,是那位將軍的左膀右臂,那將軍爲人粗俗不堪,一生鬧出不少笑話,據說連自己有多少姨太太多少兒女都分辨不清,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殺人玩女人賭博,被世人稱爲狗肉將軍。
這叫狗肉將軍並不是說這將軍愛吃狗肉,而是因爲這將軍喜歡玩骨牌賭博,民間管玩骨牌叫吃狗肉,這將軍人粗俗又愛賭博,就有了這麼一個諢號。
這樣的將軍在別人眼中自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他卻是袁老先生的救命恩人。當年袁老先生事母至孝,因母親生病從大學回來照顧母親們,正好趕上軍閥混戰,兵過如篦篩,篩走的不光是錢財還有人命,眼看袁家弱不經風的書生要被亂兵槍斃的時候,狗肉將軍從天而將,救了袁老先生,於是這文弱書生就死心塌地跟着狗肉將軍征戰全國,並在將軍死後還很有義氣的將他的屍體運回老家。
那時軍閥混戰,中原打成一團,今天可能是某大帥明天也許就會屍骨無存,真是牆頭變幻大王旗,袁老先生在主公被殺後的義舉在當年很被人讚頌,畢竟這些大帥們都希望自己能有這樣忠心耿耿講義氣的部下,因此沒人爲難袁老先生,各種勢力還給他大開方便之門,後來他棄軍從商,生意做的風生水起,也是因爲這段義舉的原因。
且說袁先生趕回來時,袁老先生已經進入彌留之際。雙目緊閉陷入深度昏迷狀態。
袁先生那時才二十來歲,想到父親早年隨着狗肉將軍征戰,父子二人聚少離多,後來好不容易解甲歸田做了生意,又將十來歲的他送到英國讀書,小小少年長成青年,父親卻要去世了,悲從心來放聲大哭。哭着哭着,就感覺到一雙手撫着自己頭頂,袁先生擡起頭看到袁老先生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手探向自己。他急忙一把握住他父親的手含淚道:“爹,你醒了?”
袁老先生眼睛瞪得老大,指着袁先生上氣不接下氣喊道:“鬼!鬼!有鬼啊!”袁先生一愣,他母親在旁邊道:“啊,一定是黑白無常來接人了,快點燒紙把人送走啊。”
僕人們七手八腳的往火盆裡扔燒紙,呼啦啦也不知哪裡來的一陣風,將那紙灰吹得形成小小的旋風,圍着袁先生周圍轉個不停。
袁老太太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手裡捏着菩提子念珠,不住地嘀咕着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畢竟是西方留學回來的,袁先生是不怕這些鬼神之說的,他胡亂撲騰幾下,將繞着自己飛舞的紙錢都打落在地,撲向他父親的牀,卻看到袁老先生指着他的方向已經斷了氣,據旁邊的小妾說,袁老先生那會指着他一直在念叨有鬼有鬼。
袁家人本以爲是人臨終前看到點奇怪的東西,也沒當回事。誰想到從袁老先生去世,袁家就開始怪事不斷。
先是辦喪事的時候,門口的白幡忽然無緣無故燒起來,白幡燒的很猛烈,連大門口的門樓都跟着着了火,袁家下人急忙拎水救火,忙亂中袁家一個才六歲的庶出小姐失蹤了,第二天晚上在後花園的井裡找到這個孩子,早都死亡多時人也泡的有些腫了。
那小姐的親媽是六姨太,哭的昏天暗地,口口聲聲咬住袁大太太不放,說她害死了自己女兒,舉着剪刀要拉着袁大太太同歸於盡,袁家鬧的一團糟,袁先生焦頭爛額,勸這個攔那個,最後還差點被六姨太給捅了一剪子。
事情好不容易壓了下去,沒想到第三天早上出殯的時候,幾個人擡着棺材,走在半路上繩索忽然斷了,棺材落到地上,棺材蓋也飛了出去,砸到兩個下人身上又引發一陣騷亂,袁家人手忙腳亂收拾殘局,抱着棺材蓋要給蓋上,赫然發現袁老先生的頭不見了,棺材裡躺着的是一具無頭屍體。
袁老先生年輕時可是全國知名的義士,死去卻被割掉了頭顱。袁家人將家裡翻個底朝上,最後還是沒找到那顆人頭,只好將無頭屍草草掩埋,從此袁先生的噩夢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