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傑克無意中發覺視野中的一名黑獸人騎兵突然矮了一截,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一團強烈的光輝自該處爆發出來,破碎的彈片伴隨強光向四周輻射,照亮戰場的同時也將周圍的騎兵掀翻,灼熱的彈片輕易撕裂盔甲嵌入軀體,將先前還滿臉戾氣不可一世的黑獸人轟得血肉模糊,接二連三慘叫着跌下狼背倒地不起。
“小傢伙,幹得不賴啊!”尤里的大手拍在傑克肩上,幾乎被鬍子遮住的大嘴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第一輪炮擊裝填照明彈是夜戰的常規做法,但是以往炮兵在夜間演習中使用的照明彈都效果欠佳,要麼光照不夠強烈,要麼持續發光時間太短。
唯一符合要求的是梅林法師以2環奧術“閃光塵”製造出來的灌法閃光彈,但是成本太高且只能依賴奧術施法者生產,考慮到法師們那少的可憐的法術位,除非獲得奧法銀行資助,否則根本不可能實現量產,其高昂的成本對軍費緊張的寇拉斯軍更是不可承受的負擔。
傑克加入寇拉斯軍炮兵旅之後,主動承擔起改進照明彈的工作,運用鍊金術巧妙的配置出新型裝彈藥,不需要藉助魔法就能爆發出強烈且持久的光照,成本也比較低廉。
傑克對自己的“作品首演”也很滿意,不過他還是冷靜的提醒搭檔:“尤里先生,照明度已經足夠了,下一輪換裝常規炮彈。”
尤里笑着點點頭,揮旗打出新的指令。長期嚴苛的訓練在此刻收到成效,寇拉斯軍的炮兵們大多是菜鳥,然而在最初因緊張引起些許混亂過後就進入狀態,如同日常訓練時那般各司其職,熟練的清理炮膛、裝填炮彈、校訂射擊諸元。第一輪炮擊過後僅僅十秒鐘,高地上再次百炮齊鳴,雨點般的彈丸當頭砸下,黑獸人華麗的半身甲與肌肉虯結的身板在這重量不過區區十餘磅的鐵球面前脆弱地如同紙片,輕而易舉就被呼嘯襲來的炮彈撕得粉碎。
炮彈即便無法直接命中敵人也不會浪費,觸地之後高速彈跳翻滾,在密集的狼騎兵隊列中犁出一道道血肉糜爛的溝壑,觸者非死即傷,造成的破壞反而比直接命中更大。
對面山崗上,雅科夫與尤先科目睹寇拉斯軍陣地炮火連天,彈如雨下,將己方衝鋒的隊伍轟得七零八落屍橫遍野,不由目瞪口呆。
他們不是那種沒見識過火炮威力的鄉巴佬,龍之眼的大本營周圍同樣有成羣的堡壘和炮塔拱衛,但是他們對火炮的認識僅僅停留在防禦陣地和轟擊城砦的層次,從未想過這種沉重的武器還能在野戰中扮演主角,更沒想到這些發射遲緩、準頭不佳的曲射炮大量佈設在高地上集中使用會造成如此恐怖的殺傷力。
這支建制完整、訓練有素的炮兵旅,僅僅通過幾輪炮擊就使“龍之眼”的驕兵悍將們感受到巨大的戰略威懾。呆呆望着在炮火中艱難掙扎的黑獸人騎兵,雅科夫不由興起苦澀的挫敗感。
“這次真的失算了……”
雅科夫預感到了失敗,但是他還心有不甘,沒有第一時間下令撤退,還寄希望於勇猛的半龍騎兵突破炮火封鎖衝入寇拉斯軍營地。
“敵軍炮火固然猛烈,但是也有致命弱點——既無法轟擊抵近的目標,也不方便在戰場上移動。”雅科夫說話的語氣更像是自我安慰,“只要我軍騎士衝破敵方陣線,雙方士兵陷入混戰,那些大炮就成了擺設……除非敵方指揮官足夠狠心,捨得用大炮無差別轟擊雙方士卒。”
“我猜那位魯道夫·寇拉斯將軍沒有這樣的魄力。”尤先科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就算他真狠得下心,炮兵也未必服從這種殘酷的命令,如果因此激起敵軍譁變,對我軍反而是一個好消息。”
雅科夫點點頭,重又恢復信心。然而他沒有認真考慮一個關鍵問題——黑獸人騎兵能否冒着炮火洗地衝破寇拉斯軍構築的嚴密防線?他認爲這根本不值得考慮,黑獸人結合了龍族與獸人的優秀基因,戰鬥天賦比對面那些人類和矮人強出一大截,哪怕按照最保守的估計,一個黑獸人也能輕鬆擊殺十名人類戰士,五千騎兵只要有半數突破炮火封鎖,擊潰對面寇拉斯軍步兵方陣理應毫無懸念。一旦敵方防禦崩潰,高地上那些笨重的火炮根本來不及轉移,孱弱的炮兵都將會淪爲任由黑獸人騎兵屠殺的牲口,而所有大炮亦將成爲己方的戰利品。
然而戰況的發展很快就推翻了雅科夫這些過於樂觀的推演。他親手訓練的黑獸人戰士的確稱得上悍不畏死,冒着炮火衝鋒沒有一個退縮,可惜這些半龍勇士胯下騎乘的座狼並沒有接受過在炮火連天的戰場上衝鋒的專門訓練。
隆隆轟鳴幾乎震破耳膜,戰場上不斷騰起煙柱,腳下大地彷彿在劇烈顛簸,眼睜睜看着同伴慘遭彈片削斷肢體血肉橫飛,慘叫着撲倒在衝鋒的道路上,這些出生在露西亞山間、習慣於冷兵器作戰的魔法獸相繼精神崩潰,不顧背上主人的呵斥,夾着尾巴掉頭狂奔。
“該死的畜生!給我回去,快回去!”一名憤怒的黑獸人狠狠抽打胯下座狼。然而發自本能的恐懼終究還是戰勝了後天訓練的服從性,這牲口發了狂,就地一滾將主人摔了下去,順勢猛撲上去咬住他的喉嚨……
被炮火轟散的黑獸人騎兵團在硝煙瀰漫的戰場上艱難推進,最終迫近到寇拉斯軍營地百碼之內的不足千騎,比雅科夫預計中少了一半。
目睹追隨自己多年的親信部屬相繼跌落坐騎血染戰場,仍在堅持着向敵軍發起衝鋒的黑獸人越發稀少,雅科夫眼眸充血額頭青筋暴漲,緊攥的拳頭劇烈顫抖。他很清楚繼續打下去必將付出更多犧牲,果斷收兵止損是明智之舉,然而他還不甘心放棄,撤退就等於失敗,還不如拼命一搏,或許還有希望贏得一場慘勝,同樣是慘,勝總好過敗。
雅科夫如此想着,卻沒有覺察到自己此刻已然心態失衡,如同一個輸紅眼的賭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