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尾師兄,你說愛是什麼?”穀穗兒望着元尾,悠悠問道。
“愛?”元尾有些尷尬又有些疑惑,他不知道穀穗兒突然會和自己探討這樣的事情,“愛應該就是時刻想着對方,願意陪伴左右永遠不會孤獨寂寞的那種濃情吧?”
“可是,如果愛一個人卻不被他知道,還要每天看着他和別人廝守,那也叫愛嗎?”穀穗兒又問。
“我不知道……”元尾老老實實的回答。
穀穗兒回過頭去望着遠方,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愛一個人卻得不到的時候,就不知不覺在愛裡摻雜了一些怨一些恨……所以,元尾,我恨你……”
穀穗兒回頭,眼裡已經蒙上一層紅色的血光,兩把銀色匕首劃開她與元尾之間的距離,刺入元尾的胸膛。
那是一種冰冷糾結的痛!
龍翼在元尾身後展開帶着他的身體飛上半空,即使元尾退的急,穀穗兒的匕首依然在他胸口留下兩道巨大的傷口,彷彿一個血色的叉號。
沒有人會想到穀穗兒會突然對元尾下手,畢竟在遇到元尾之前她嘴裡念着心裡想着的一直都是元尾,畢竟當年元尾用自己的三根肋骨爲她鍛造了手腳。在某種程度上講,穀穗兒一直都是元尾的一部分。
“姨娘你要死了嗎?你爲什麼要殺我爹!”芰靜怒吼着發出一聲尖叫,如短笛悲啼,黑色死氣在谷地裡漫延包住了穀穗兒。
穀穗兒身上華光迸發,七彩流雲如潮水瀑布一樣向四周傾瀉而來,在七彩雲朵裡舞動的穀穗兒超凡脫俗,正是三界最美的天仙!芰靜的死氣被雲朵沖刷不留一絲一毫。
穀穗兒也忘記了芰靜是誰,她手裡匕首橫空一掃,銀色弧光像風暴一樣爆發出轟隆隆的響聲向芰靜擊去。
那是天仙一擊!無論是隻有化神境的靜靜,還是地仙境的芰紅芳都無法抵擋。芰紅芳把芰靜一下護在懷裡,或許須臾之後兩人將會被斬爲兩段。
一道黑影閃過,元尾已經從半空撲下,他一手把芰紅芳和芰靜摟在懷裡,一手高舉神盾擋下那道銀光。
“轟!”一聲巨響,元尾三人齊齊後退百丈,玉霄神盾護住三人不受傷害卻在表面上留下一條深深的劃痕。
彩雲囚徒被巨大的氣浪衝擊,那些境界低的甚至已經被擊殺在穀子地裡。
“穀穗兒!”元尾叫道。
“你不要叫我!我的確愛你,我也無時無刻不在想着你念着你,思念曾經是讓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可是,不管我怎樣愛你我卻始終得不到你,我委屈、苦悶、心痛,那憋在心裡的所有不高興像雪球一樣越來越大,支配着我,讓我殺了你!元尾,我要殺了你!”穀穗兒有些歇斯底里。
然而支配着穀穗兒陷入癲狂的卻並不是她自己的意願!
曾經,曲清怡把自己兩萬年煉製的甘霖丹給了元尾助他突破了天仙;如今,曲清怡又把自己的魂魄給了穀穗兒,她想讓自己的一切用另外一種形式永遠陪伴在元尾身邊。曲清怡散去了自己所有神識、意願,只把記憶留給穀穗兒,可是她沒有想到,那曾經在心底偶爾閃現的怨恨執念也留在了穀穗兒身上並且爆發出來。
“爹!她不是我的姨娘!我的姨娘不會這樣對你,她也不會要殺我!”芰靜驚恐道。
元尾苦笑着解釋道:“她是穀穗兒,只是在她的記憶裡突然多了些本不是她的東西,讓她一下子無所適從。”
對於這種感受,元尾深有體會。在元尾小的時候曾經得到獸王斷雲的記憶,那讓元尾莫名的喜歡上了閔雨。而後隨着魘骨的煉化,渲墨的記憶被激發,那些的仇恨讓元尾一度失去自己。所以元尾知道,穀穗兒的瘋狂只是曲清怡壓抑情感的釋放。
穀穗兒身上彩光流淌,七彩雲朵圍繞在她四周,穀穗兒舉手投足有種說不出的飄逸,她揮動手裡匕首,身影已經消失在雲朵裡。
元尾把芰靜和芰紅芳遠遠推開,背後雙翼在虛空猛然劈下。一聲金鐵的撞擊巨響,穀穗兒的身影出現在元尾身後,她用匕首護住自己向後猛退幾十丈。如今的穀穗兒甚至有了和元尾抗衡的實力!
“自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偷偷的喜歡你。我一直以爲自己會永遠毫無怨言的把所有心思放在你的身上,不知疲倦沒有痛苦毫無遺憾。可是在內心最深處,有一種惱怒、恥辱和不甘。我只是覺得,我的付出沒有回報,那是對我的不公……”穀穗兒盯着元尾,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一樣落下。
“我知道!曲師妹,我聽了你兩萬多年來所有的情話,我明白你所有的心思……你所想的,我全都知道……”元尾安慰道。
“不不不,你不知道!”穀穗兒哭喊起來,“我以爲你知道,我看到你追着我嘴裡喊着我的名字的時候,我以爲你心裡有我。可是自從羽鳶被章儀尚威脅,你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關心我。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失去了你!”
穀穗兒的身影再次不見,元尾剛要展開龍翼躍上半空,撕裂的痛苦就已經從龍翼傳來,元尾在谷地裡翻騰後退幾十丈才勉強躲開穀穗兒的匕首。看着元尾龍翼上已經血跡斑斑,芰靜焦急的拉着芰紅芳催促,“娘,你快想想辦法,可不能讓姨娘把我爹給殺了!”
芰紅芳苦笑道:“我能有什麼辦法?你爹和你姨娘都是天仙,我要是湊的近了說不定會被他們誤殺!”
元尾躲在玉霄盾後又捱過穀穗兒的幾次擊殺,他大聲解釋道:“曲師妹,羽鳶師姐、木茴、聶幽蘭和穀穗兒都和你一樣,都是我的親人。羽鳶師姐被章儀尚威脅,生死只在一線之間,所以我爲她憂慮不安。或許疏忽了你,但這並不是我的本意……”
穀穗兒頭髮散開,身上散發出絕望、暴戾的氣息,“不不不,你不是忽略,你是忘了我的存在。我記得木茴攛掇着羽鳶在你耳邊沒日沒夜的訴說膩人的情話,而且因爲羽鳶和你日夜相伴,所以在你的心裡羽鳶絕對高於我的存在!我曾經無數次的勸說自己要接受你身邊的所有人,可是現在,我特別期盼羽鳶的死!我希望你身邊的人都快一點死去,我還要殺了你!”
元尾壓下心裡的怒火,勸說道:“曲師妹,這並不是真正的你!”
穀穗兒哈哈大笑,“元尾,你哪裡知道真正的曲清怡!你從沒和我相處,你甚至從未正眼看過我的模樣!你又有什麼資格認定什麼是真正的我……”
穀穗兒揮動匕首咄咄逼人,元尾不忍心和她廝殺,也只有依靠玉霄盾一邊抵擋一邊後退。盼望着穀穗兒靈力耗盡恢復自己的神智。
芰紅芳突然靈光一閃,她抓住芰靜道:“靜靜,我們可以讓穀穗兒姨娘殺了你爹!”
芰靜大怒,“娘,你也好姨娘一樣中了邪?爲什麼要殺我爹?你也恨他嗎?”
芰紅芳慢條斯理的解釋:“等到穀穗兒殺了你爹,或許堵在她胸口的那口怨氣也就消散了!”
芰靜看着芰紅芳臉上的笑意突然醒悟過來,她蹦跳着催促道:“我明白了!娘,你快動手……”
芰紅芳卻一臉歉意,“靜靜,穀穗兒姨娘已經突破天仙,我需要你的幫助……”
芰靜認真的點頭,而後變成了芰紅芳手中一隻潔白的骨笛。芰紅芳輕輕吹氣,骨笛裡發出極其清澈悠揚的笛聲,讓人忘記一切煩惱。那金色的穀子化爲遍地的鮮花,如血的殘陽紅雲褪了顏色變成飄在藍天下的輕柔雲朵。
穀穗兒將元尾擊出百丈之外,她警惕的盯着芰紅芳問道:“芰師姐,你爲什麼要吹奏短笛?難道你想用環境困住我嗎?”
芰紅芳搖頭否認,“穗兒妹妹,自從離開彩雲城我們一直都是相依爲命,我又怎麼能困住你?我只是想困住元尾,讓你殺了他消除心裡的怒火!”
穀穗兒狂喜,而在她眼前啊的元尾彷彿已經深陷幻境裡,他展開龍翼化爲墨龍慢慢遊蕩在穀穗兒的身邊。
“渲墨,我恨你!元尾,我恨你!”穀穗兒揮動匕首斬下墨龍雙翼,墨龍跌落在穀子地裡扭曲着、嘶吼着。但依然不能平息穀穗兒的怒火,她撲在墨龍身上,匕首一片又一片的掀掉墨龍龍鱗,龐大的墨龍身體血肉模糊已經奄奄一息。
“元尾?元尾?”穀穗兒輕輕的叫着,墨龍艱難的擡起頭回應道,“穀穗兒……”
穀穗兒再次暴怒,“我不是穀穗兒,我是曲清怡,你的曲清怡啊!在你的眼裡難道就沒有我一絲影子嗎?”
穀穗兒手中匕首爆發出刺目光華,在空中留下一道七彩的殘影后斬在了墨龍的頭上,墨龍巨大的龍首咕嚕滾在穀穗兒腳下,雙眼死死盯着穀穗兒,一動不動。
“我……我……殺了元尾!我殺了渲墨!”穀穗兒喃喃着踉蹌後退。沒過膝蓋的鮮花纏上穀穗兒的雙腿,嬌豔的花瓣上沾染了元尾的鮮血,觸目驚心。穀穗兒一屁股坐在田地裡爬不起來,她眼裡的血色逐漸消退,身上的戾氣也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成了深深的愧疚。
“元尾師兄、元尾師兄……我不該殺你。我只是……我只是太想和你在一起……”穀穗兒嚎啕大哭,最後竟然揮動匕首刺向自己。
穀穗兒身體軟軟的癱倒在地上,她的身體以及眼前的一切,遍地的鮮花、湛藍的天空以及一身血跡的墨龍殘屍都化爲點點星光消散在虛空,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暗夜。
曲清怡死了,穀穗兒睡了。穀穗兒殺死的元尾只是芰紅芳製造的一個幻影,好在曲清怡的殘念已經隨着幻影的消失而化爲烏有。
夜空下,翹首觀望的彩雲囚徒以及一臉關切的元尾就在穀穗兒身邊,穀穗兒蜷縮着身體臉上露出一絲不可察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