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殿寂靜無聲,許久之後芰尚才從憤怒中清醒過來,她拾起地上的那片黑色龍鱗,那上面銘刻着四個大字“帝山獵人”。龍鱗入手,那是一種沉甸甸的冰冷。這對於芰尚來說,是一種無比的熟悉又極其的陌生……
美人殿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以及芰蛛的稟報:“老祖,江忻天仙求見。”
江忻,昊陽界最爲年輕的天仙,卻是一副衰老的模樣。他佝僂着身體,長着雜亂的黑色短鬚,皺紋堆積在臉上。
芰尚將龍鱗收入懷中,吩咐道:“請他進來。”
江忻跟在芰蛛身後,眼睛緊緊盯着芰蛛圓鼓鼓的翹臀,“珠兒,你們芰家的人都是那麼美,芰尚師姐裙子裡面也有一個像你這樣美麗的翹臀,對嗎?”
芰蛛有些無奈:“江前輩,你可不要在老祖面前這樣說笑,老祖會懲罰我們的。”
“我知道、我知道……”江忻說着追上芰蛛和她並排一起進入美人殿。
“江忻拜見師姐!”江忻一鞠到底,兩隻眼睛卻從下面四處亂看。
芰尚揮手讓芰蛛離開,自己坐在瞭如意椅上,卻沒有讓江忻坐下。
“我剛剛回到臨風城,江師弟就來了。難道江師弟不需要回你們江家看看嗎?”芰尚問道。
“沒什麼可看的!”江忻揮了揮手,“大概你也知道,我師弟不久後也會突破天仙。到時候我們江家有兩個天仙,難免會有誰做家主的爭執。我閒散慣了,纔不屑於在那些瑣事上費心思,所以乾脆來找師姐。師姐要是有什麼我能做的,只管說就是了。”
芰尚卻冷笑道:“江師弟應該知道,我向來不喜歡不思進取的人。修仙者沒了追求與凡人有什麼區別!以後要是師弟的家主位置讓給了別人,那就請師弟不要再來臨風城。我和你道路不同,沒有什麼可交談的。”
江忻竟然有些慌亂,他語氣一變討好道:“好好好,我一定會保住我的家主位置,誰也不能搶走!那麼,師姐不要老是緊繃着臉,你就笑一個嘛!自從我來就沒見你笑過!”
芰尚臉色一鬆,一絲淺笑浮現,江忻看的呆了。
“其實,我的確有些心煩,卻並不是因你心煩。”芰尚道。
“心煩?師姐爲什麼心煩。只要你說,我一定會替你解憂!”江忻拍着胸口道。
“爲什麼心煩,還不是因爲那個元尾!”芰尚怒道。
芰尚怒在臉上,江忻並不能辨認真假。其實,他之所以急着來到臨風城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探一探芰尚的態度。誰都知道渲墨和芰尚曾經是人人羨慕的一對,既然元尾是渲墨重生,誰知道芰尚是否還會念及舊情呢?
“師姐,你還念着渲墨嗎?那元尾可是渲墨重生!”江忻說着,死死的盯着芰尚的眼睛。
芰尚雙目中射出讓江忻無法直視的寒光,“渲墨!在他被三界圍剿時就不再是我的伴侶!我心中的渲墨不是他那種懦弱的模樣!而元尾只是一個化神境的小輩,我心中的伴侶是個天仙!號令天下的天仙!而且……他還要對我言從計聽!”
江忻彷彿卸下一塊壓在胸口的巨石,他歡欣鼓舞的說道,“我對你言從計聽,我聽你的!師姐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芰尚卻又哼了一聲,“師弟記得上一次入侵帝山界時的事嗎?”
在兩百年前的昊陽之災中,芰尚爲了找到流落在燕郡城的回形紋特意與江忻商量。江忻自告奮勇分出一絲分魂潛入帝山界,他先是藉助於凡人江震奎的身體霸佔了邽山帝國,在指使閔霽搶奪元尾手中的玉簡時卻失了手。而後,江忻再次分魂並鍛造了一個金印作爲靈器,指使閔霽送給元尾,想要搶奪元尾鍛造的七彩靈塔,卻被元尾調動燕郡城一城的靈氣撐死在金印裡……回憶起曾經發生的一切,無法不讓江忻憤怒和羞愧。兩百年過後,那個讓江忻深惡痛絕的元尾不僅沒有死,而且還來到了昊陽界!
“誰知道那個小小的元尾竟然就是渲墨重生!否則即使要我親自去帝山界一定會將他誅殺!”江忻尷尬道。
“哼!那時的元尾剛剛突破了聚靈境。而此時的元尾已經突破化神境,你還能殺的了他?”芰尚冷笑道。
江忻惱怒起來,“師姐,要不是渲墨和你有舊情……”
“閉嘴!”芰尚忽地站了起來,“江忻,我這次讓你去殺元尾,你能殺的了嗎?你說!”
“能!我當然能!”江忻道,“如果我不能殺死元尾,我將剃光自己的頭髮鬍鬚,讓三界人恥笑!”
“太輕了!”芰尚搖搖頭,“我想讓你在我面前起誓,如果這次你殺不了元尾,你就得自絕而死!”
“自絕而死?”江忻後退幾步,死死盯着芰尚,“你真的想要元尾死?”
芰尚並沒有說話,她只是迎着江忻的目光,毫不退避。
感受到那種徹骨的寒冷,江忻心底竟然打了個寒顫。他有些怯懦的將自己視線移開,道:“我可以起誓,但是,在我去殺元尾之前,你能讓我親一下你的腳嗎?哈哈哈!”
“可以!”芰尚竟然答應下來。
江忻張着大嘴,僵立在那裡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如意椅上,芰尚撩起拖地的長裙,一雙毫無瑕疵的玉足出現在江忻面前。江忻匍匐着,顫抖着,一步一步爬到芰尚腳下輕輕探頭將自己的嘴脣吻在芰尚的腳上。
芰尚的腳冰涼,卻有一絲無法形容的馨香。江忻就那樣跪着,忘記了時間。
或許是一個時辰,或許只是一刻,芰尚低聲說道:“行了。你起誓吧!”
江忻依然匍匐着後退幾步,起誓道:“我要將元尾誅殺在昊陽界,如果無法將其誅殺,我江忻將會自絕於世!”
芰尚高興起來,“我已經派芰家子弟芰紅芳帶人去誅殺元尾,那芰紅芳曾經與元尾有過交集,我想她應該有辦法找到元尾。所以,你只需要暗地裡跟着芰紅芳就可以了!”
……
臨風城傳送站,芰紅芳戀戀不捨的環顧臨風城,有些落寞。她身邊的小師妹芰瀟瀟提醒她道,“師姐,臨風城有什麼好看的?都看了多少次了!你看,景爺爺在衝你擺手呢!”
傳送站外,芰景憐憫的看着芰紅芳,十分不捨。
芰紅芳臉上浮出笑容,朝着芰景奮力擺了擺手,芰家子弟消失在傳送站中。
幾息之後,距離赤爐宗最近的飛霞山傳送站立光華閃爍,出現了芰紅芳等人的影子。
“師姐,你到底擔憂什麼?自從渲墨濫殺無辜,我們芰家就已經與他沒有什麼關係了。我覺得老祖派我們誅殺元尾,實在是最最正確的舉措!”芰瀟瀟道。
芰紅芳摸了摸芰瀟瀟的小腦袋笑道,“師妹,你可不要大意。那元尾是化神境修仙者,而他身邊還有一個地仙一個凝魂境修仙者。我們芰家來的雖說有三個化神境,可是我們在那地仙面前實在不堪一擊……”
芰瀟瀟像是剛想到這個問題,她尖叫起來:“對啊,我們、我們這是送死來了……師姐,當初你怎麼不在老祖面前提醒她呢?完了!完了!”
芰紅芳笑着搖頭道:“老祖需要我來提醒?我們能想到的,老祖自然早就想到了!可是我們芰家突破仙境的只有老祖一人,難道你想讓老祖親自出手去殺元尾嗎?”
芰瀟瀟更加不解,“那老祖爲什麼還要派我們出來?”
芰紅芳無奈的嘆了口氣,“我覺得老祖是在表明一種態度,我們芰家對元尾的態度!又或者是在懲罰我當初沒有誅殺幼年元尾。唉,至於老祖真正的意思,又有誰能猜的出來呢?”
芰紅芳和芰瀟瀟相對無言,那些芰家子弟卻嚷嚷了起來。
化神境的芰思長和芰君安走過來與芰紅芳商量,“師妹,你說我們現在去望天山赤爐峰,是不是有些晚了?元尾屠盡赤爐宗,他不可能在那裡等着我們去殺他!”
“師兄師姐說的對!”芰紅芳恭敬的解釋,“但是我還是想去赤爐宗看看,那裡說不定還留下了蛛絲馬跡,我們可以藉此瞭解那個元尾。免得真正遇到了會手忙腳亂……再說,那元尾敢來昊陽界自然有他縝密的心思,我們絕對不可能一下子就將他找到並誅殺!還請師兄、師姐不要着急。”
芰紅芳雖然是芰家最年輕的化神境,但在芰景的特別照顧下還是樹立了一些威望。芰思長和芰君安知道芰紅芳善於籌劃,因此也就不再說什麼……
望天山赤爐峰的熔岩已經少有噴發,只是濃重的黑煙持續不斷的冒出,也有零星的紅色石塊如焰火一樣射入半空又跌落到山腳。而赤爐峰山頭之下的熔岩早已冷卻,變成了堅硬的黑色火垢石。在厚重的火垢石下,埋葬着赤爐宗的一切,如果仔細觀察,或許還能在一片黑色中看到露出的半截靈器,幾根僵硬的胳膊……
赤爐宗並不寂靜,成千上萬的修仙者聚集在山腳下、半山腰,他們奮力撅起一塊又一塊的黑色火垢石,耐心的尋找着下面的靈器。誰都知道,赤爐宗赤爐峰上全是寶,赤爐宗沒了,那些靈器、靈材成了無主之物,赤爐宗附近的修仙者甚至是被派來誅殺元尾的修仙者紛紛加入挖掘的隊伍裡,赤膊奮戰……
而赤爐宗宗主朱炭,一個高大威猛的地仙,瘋了。他雙手摩挲這一個小小的角羊頭骨痛哭不已,那小小的顱骨上有兩支修長又秀麗的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