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絕對的黑暗。
元尾懷裡木茴強行鎮定,只是她抓了元尾的左臂有些用力。元尾後背緊緊貼着顫慄的雲異,她鼻翼裡呼出的冰冷讓元尾極其清醒。
黑暗中沒有時光的概念,或許是過了一瞬又或許是一個時辰,元尾甚至懷疑這黑暗持續了一天。與生俱來的機警讓元尾在黑暗中睜大了眼睛,直至黑色瞳孔無限擴散充滿整個眼珠……
昊陽界,元尾來了!
飛泉城。
這是一個隱蔽在邊陲的小小修仙城,一個巨大的蟻洞出口像旋渦一樣盤旋在城之中央,幾百個懷着不同心思的修仙者圍住蟻洞出口議論紛紛。
“來了!來了!”
“不知道又是誰家弟子受了傷!”
“是啊,要不是受了傷又怎麼可能會回來!”
“不管是否受傷,能回來就好!能回來就好!”
那些圍在蟻洞外守護或者圍觀的昊陽界修仙者們議論紛紛,可是等他們看到飛車前頭那面黑色旗子,不約而同的“啊!”了一聲。
“原來是芰家人!”
“芰家又富了!”
光明突然而至,沒有人能在絕對黑暗與絕對光明之間瞪着雙眼,除了元尾。所以多年之後昊陽界修仙者之間依然流傳,睜着眼睛通過蟻洞的那個人是那麼與衆不同。
有人清楚的記得瞬息之間那人充滿眼珠的黑色瞳孔瞬息變成一條豎起着的黑線,讓人不寒而慄。
“阿嚏!”
“阿嚏!”
彷彿芰家人帶來一陣冷風,那些圍觀的修仙者不約而同的打着噴嚏,涕淚滂沱。
守衛蟻洞出口的守衛們草草打量了一眼大車以及車上的幾個人,揮手讓芰三等人離開。芰家的車,沒人敢攔。
大車碾過光滑的路面沒有一絲聲音,木茴站在車上大呼小叫,“這昊陽界與帝山界也並沒有什麼不同啊,路上走得也都是些低境界的修仙者,並不是遍地仙人啊!”
芰三把她拉了下來,“芰四師妹,這裡是邊陲,當然沒有什麼高境界的前輩。再說,即使是在昊陽界,化神境前輩基本能夠撐起一箇中型修仙門派或者家族,他們怎麼可能會在外面行走!至於像你這樣的仙人們完全行走在不同的界面,我們是看不到的。”
大車駛出飛泉城飛上半空,芰三再次問元尾道:“元師兄,你真的不要跟着我們去芰家嗎?”
元尾搖了搖頭,拒絕道:“要是騷人知道我去了芰家,即使芰家有幾萬年的底蘊也扛不住昊陽界甚至燭陰界的怒火!”
芰三不解:“我們可以不讓他們知道啊。”
“可是我來昊陽界就是想讓騷人知道,我要在昊陽大開殺戒!”元尾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
“那師兄會不會對我們芰家網開一面?”芰三笑道。
“元尾向來只殺該殺的人!”
“算了,算了。”芰三突然泄氣道,“反正我已經把師兄帶到昊陽界,也算完成芰尚老祖交給我們的任務了!對了,這是我們昊陽界的地圖,師兄要是想去哪裡也好有個指引!”
元尾認真的收了地圖,這才攬了木茴呼啦一聲展開黑色麟翼與與雲異一起升上半空。
“芰三師妹,你要是見了芰尚就說生生死死,元尾的有些記憶已經淡了,請她把該忘的都忘了吧!”
“這話我一定轉告芰尚老祖,可是,如果師兄在昊陽界無處可去芰三還是建議去芰家試試運氣!”
元尾不再言語,麟翼振動,他轉身消失在天邊,化成一團看不見的墨雲……
“小尾巴,你真好!”木茴雙手勾着元尾脖子,吹氣如蘭。在昊陽界,木茴最擔心的並不是三人的安危,而是芰尚與元尾之間的舊情。
雲異扇動膜翼追的有些吃力,又見木茴和元尾纏綿,忍不住心裡有氣,“師弟,等我!”
元尾回頭見芰家飛車已經不見蹤影,乾脆放心的帶着雲異和木茴降落在腳下的一條小溪邊。
溪水淙淙,木茴赤腳和水中魚兒嬉鬧不休。
元尾和雲異將一方帛巾展在溪邊巨石上,盯着一個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發呆。
“師弟,都說渲墨曾經殺遍三界,昊陽界的這些聖城你應該十分熟悉吧?”雲異問。
元尾點了點頭卻又搖頭道:“物是人非,兩萬年過去,該熟悉的怕是也陌生了……”
木茴抓了一條小魚衝着元尾炫耀,“我知道你整天話裡有話,所以以後我絕不會離開你半步,即使再過三萬年我們也不會陌生……”
元尾無言以對,其實他真就事論事並沒有其他的意思。雲異裝作沒有看到木茴的那副嘴臉,又問元尾,“師弟,昊陽之大,你說我們該去哪裡?”
元尾卻陰測測的笑了,“我們就在這裡逍遙幾天,而後就回飛泉城摧毀了那蟻洞!”
“飛泉城?”木茴和雲異不約而同的問道。
就是飛泉城。
當元尾踏上昊陽界,那曾經的記憶更加清晰。飛泉城,昊陽界曾經的龍族棲息地,城主名叫劉洙堯,曾經獨創水系功法“激泉訣!”
元尾也能施展激泉訣,但他得到激泉訣的經過讓他終生難忘。
當年元尾和木茴拜入青丘宗,兩人跟着同門師兄陳覆海、李知蘆外出歷練,無意中遇到師姐夏荷影被昊陽獵人追殺。幾個人拼死一搏終於誅殺了昊陽獵人劉邑,但是陳覆海、李知蘆也死在了劉邑的箭下。後來還是木茴從劉邑的乾坤袋中搜出激泉訣送給了元尾。
“還記得當年在寂靜嶺被昊陽獵人劉邑追殺嗎?”元尾問木茴。
“劉邑?他是飛泉城修仙者?”木茴眼中射出急迫的光。
“我曾經記得飛泉城城主劉洙堯開創了激泉訣,那劉邑怕是他的徒子徒孫。所以,我們要去拜訪那劉洙堯!”
此後幾天,木茴和雲異過的十分逍遙。
與帝山界相比,昊陽界最大的不同在於那份處處可見的逍遙。
凡人的逍遙,他們也曾遭受戰亂之苦、皇朝更迭的動盪,但他們知道這一切終將過去。
修仙者的逍遙,他們也會面臨族羣、門派的廝殺,但是他們知道這一切也會終將過去。
而且,無論凡人或者修仙者,累了倦了他們可以找一方僻靜的土壤,靜悄悄的享受一個人的孤獨。
這一切那麼自然,對於元尾三人來講又何其珍貴。
“如果沒有昊陽之災、如果沒有燭陰之災,帝山界也可以如此逍遙!”雲異羨慕紅了眼。
“不久之後,帝山界也將如此逍遙。”元尾堅定的安慰她道。
三人趟過溪水、穿過叢林、又手拉手的在空曠的草地上瘋跑,快樂的像是回到了童年,直至飛泉城遙遙在望。
“小尾巴,我們……還會這樣快樂嗎?”木茴有些不捨。
“當然!”元尾十分堅定。
飛泉城。
蟻洞出口閃爍,又一批受傷的昊陽獵人被送回,惹得圍觀的修仙者一片哀嘆,“怎麼會有那麼多修仙者受傷?”
“我聽有人說起,第三界已經不再是以往的第三界。那渲墨重生後的元尾並沒有被燭陰獵人誅殺,他已經從火垢山地走出。而且那裡出來了什麼六王,還有專門獵殺我們的帝山獵人!唉,帝山崛起啊!”
“元尾!我這就去回宗內申請,我要去殺了他!”
……
“你要殺元尾?”一個聲音冷冷壓過所有嘈雜。
那憤怒的年輕人一愣,疑惑的問,“你是誰?”
“我只問你是不是要殺元尾?”元尾蛇杖指着他,化神境的威壓傾瀉下來。
“是!是!”那年輕人後退幾丈,撲通一聲跪倒。
“我就是元尾,過來殺!”元尾蛇杖在地上輕輕戳了一戳,發出一聲咔嚓的脆響。
“元尾?”
“元尾來昊陽界了!元尾混進昊陽界啦!”
“元尾又要屠盡三界,快跑啊!”
那只有聚靈境的年輕人早就嚇得癡了,哪裡還有什麼言語。他看着元尾一步步走向自己,看着元尾蛇杖輕輕點在自己額頭,看着自己的身體化爲無數碎屑四下紛飛,只覺得自己被無邊的黑暗所吞噬,再也沒有任何知覺。
元尾擊殺了那熱血年輕人,卻放任蟻洞入口其他人離去,他需要傳話人。
飛泉城,冬季一下降臨,原本就不繁華的街道悄無一人。元尾三人在大街上走着,但能感受到門縫後瑟瑟發抖的眼光。
飛泉城城主樓。斑駁的牆皮訴說着這裡的古老也訴說着衰落。
沒等元尾靠近,兩扇灰色石門被人打開,一個佝僂的身影邁着小碎步迎了出來。
“飛泉城城主劉二拜見渲墨大人!”
元尾低頭,那老人只有煉骨境修爲,也並不是龍族。
“劉二?現在飛泉城城主連個像樣的名字都不配擁有了嗎?劉洙堯呢?”元尾悵然問。
“劉洙堯?”那老人臉上一片茫然,思索了半響之後才恍然大悟,“大人是說兩萬年前的城主大人劉洙堯吧?唉,當年你被誅殺後昊陽界所有龍族都被誅殺。現在的飛泉城早就沒了龍族。”
“龍族全被誅殺?”元尾驚怒的後退一步。
“是、是!據我所知,燭陰界也是如此。據說,據說三界中早就沒有龍!當、當然、除了大人您!”劉二小心的解釋。
“騷人!炎獸!我一定要殺了你!”元尾仰天怒吼。
“轟!”無數粗大的泉柱從地下涌出,整個飛泉城頓時化爲一片虛無,那蟻洞出口也同樣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