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
急速飛行的元尾再也感受不到身後寧律的半點氣息,這才略顯疲憊的收了鱗翼慢慢降落下來。他找了個僻靜溝壑裡的狹窄洞穴縮身藏了進去,黃土漫漫,將他的去處和氣息掩蓋的嚴嚴實實。
方圓兩百里內外再無一個修仙者的痕跡,元尾長鬆一口氣好奇的張開了手掌。在他的掌心,那隻紫色三尾蜂的魂魄翩翩起舞,一下子就讓元尾興奮起來。
淡淡的紫色光華中紫蜂身材纖小,細長的身體上長了兩對薄如蟬翼的翅膀,最爲顯眼的則是身後的三條長尾,隨風招展有種極爲灑脫的美。
“小東西,你叫什麼名字?”元尾用手指捅了捅只有一個指節大小的紫蜂笑問。
“哦——奶奶可不是小東西,奶奶我叫婆娑。”紫蜂開口卻是無比蒼老的聲音。
“婆娑?好吧,婆娑前輩,你是否就是寧律翠竹裡的器魂?”元尾問。
自從突破凝魂境,元尾對於魂魄的認識更爲深刻透徹。元尾知道,天下靈器最上品爲神器,所有神器皆有器魂。當他第一眼看到寧律的器魂,抑制不住的想要抓來仔細研究。
“不錯,我就是七竅竹的器魂。你又是誰?一個只有凝魂境兩週天的小輩竟然能和寧律對攻不落下風?要知道那寧律可是號稱凝魂境內無對手的狂徒!”
“我叫元尾。”元尾自嘲道,“我可不是和他打了個對手,我根本無法抵禦他的攻擊,所以只好抓了你狼狽而逃!”
“咯咯咯!你倒是實在。”那紫蜂卻笑着換了一個十分年輕的聲音,“只是我聽寧律說你是渲墨重生,這是真的嗎?”
“別在乎這些!”元尾曲起手指彈了彈飛舞的紫蜂繼續追問,“快說,你是怎樣成爲寧律器魂的?”
“這樣不太好吧?” 紫蜂吃痛身體縮成一團道。
“怎麼不太好?”
“除了那些愚忠的奴才,誰願意去做一個器魂呢。當年我被寧律殘殺,魂魄七日內無法找到寄身之處眼看着就要散魂而死,最終只好寄身在他的靈器中成了他的器魂。這樣悲慘的往事提起一次就會讓我難過多日……”
元尾心中不忍,“原來如此,我也只是好奇,此後一定不會提起此事。”
“寧律的翠竹是我魂魄的寄身處,雖然日日受他折磨,但也能維持魂魄不散。如今被你抓了離開翠竹,怕是我命不久矣。”紫蜂黯然道。
“這可不難!”元尾舉起自己的蛇杖道,“來我的靈器,做我的器魂!”
“做你的器魂?”紫蜂猶豫了片刻還是順從的閃身進入蛇杖,“哎呀!不好!不好……”不到一息的時間,紫蜂驚呼着卻又逃了出來。
“大人,你這蛇杖本就是神器,而且器魂極其強大根本沒有我容身的地方!”婆娑驚魂未定。
元尾自然知道蛇杖裡殘留着渲墨坐騎杜悅的殘魂,但是他卻並不知道那殘魂如此強大竟然讓婆娑不敢靠近。
“你看到了什麼?”元尾饒有興致的問。
“你不知道?”婆娑轉着眼珠問,“我看你這神器似乎是煉化了某個人的身體直接鍛造而成,就連器魂也是這蛇杖原來的魂魄。難道這蛇杖並不是你所鍛造?”
婆娑還想追問什麼,卻看見元尾臉上已經涌上不滿,趕緊解釋道:“那魂魄是一條長着翅膀的巨蛇,只是魂魄太淡,似乎只是一縷殘魂。”
蛇杖本來就是騰蛇杜悅的脊骨,看來杜悅並未真正死去,如果他的殘魂甦醒,說不定還能重生。倘若杜悅醒來,這蛇杖也將會成爲一把真正的靈器,那時候的自己或許也能和寧律勢均力敵的戰上一場!
元尾憧憬着蛇杖的未來,臉上不由浮現一絲笑容。
“嗯,想不到你笑起來還是十分引人。”紫蜂婆娑似乎被元尾的英俊所驚豔,又問,“你到底是不是渲墨重生?”
“算是吧。”元尾也不避諱。
“果然如此,那我一定要追隨你的左右!希望渲墨大人能夠重現往日威風,替我殺了寧律屠光燭陰界!”婆娑興奮起來。
“可是,你做不成我的器魂?那我要你何用!”元尾冷笑。
“咯咯咯,渲墨大人重生,怕是丟了往日的記憶。難道大人不知道仙伶嗎?”
第三界淪落已久,那些盛世裡盛行的風景也隨之遠去。仙伶的名字也已經不被修仙者所提起。
而婆娑的真正身份,其實正是仙伶。仙伶,吹拉彈唱樣樣在行,身材曼妙舞姿動人,悲慘的是她們活着的目的僅僅是取悅他人。也正因爲如此,身邊是否有仙伶,以及身邊仙伶的優劣都是男修仙者身份地位的象徵。
若要追根溯源,其實婆娑還算的上是第三界的人。
幾千年前,婆娑的父母是苦蔭城蟲族修仙者人人羨慕的修仙伴侶,婆娑的母親還被人稱爲苦蔭城第一美。
可是好景不長,在一次燭陰之災裡婆娑父母被燭陰獵人堵在城外。那是一場慘烈的遭遇戰,婆娑的父親奮戰而死母親卻被人俘獲。那燭陰獵人被婆娑的母親所吸引,於是留下了她並將她帶回燭陰界做了自己的仙伶。
其實婆娑已經是母親腹中胎兒,雖然僥倖不死並離開了任人宰割的第三界,但是依然逃脫不掉悲慘的命運。
婆娑出生後得不到那燭陰獵人的喜歡,更爲悲慘的是她從小被訓練成一個仙伶,倒手多次賣給了不同修仙者。不管在誰的手中,婆娑要乾的都是整日裡搔首弄姿討人歡心。
好在婆娑天資聰慧並鍥而不捨,幾百年後竟然也突破了凝魂境。就在她以爲自己能夠就此掌握自己命運的時候,卻被最後一個買家也就是寧律擊毀了身體收了魂魄成爲了他的器魂!
元尾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感嘆道,“想不到你的身世竟然如此淒涼!好在現在回到第三界,你又擺脫了寧律的魔爪。算了,我並不稀罕什麼仙伶,看在你是第三界子民的份上,七日之內我一定會爲你尋找一個新的軀體。此後你便可以重新開始!”
“嗯嗯,如果大人能爲我找一具合適的身體,婆娑一定會讓大人重新領略仙伶的妙處。”婆娑變得激動又迫切。
“你倒不用非得做我的仙伶,反正你也沒有地方去,暫時就先跟着我吧。婆娑,你說怎樣?”
“嗯嗯,大人叫我婆娑,婆娑的骨肉都酥了。”婆娑的話嬌媚酥柔,說的元尾心裡軟軟的十分受用,潛意識裡竟然有種願意爲她赴死的衝動。
“婆娑,你這聲音真好聽!”元尾有些神魂顛倒。
“大人要是喜歡,婆娑天天說給你聽!”婆娑的聲音越發溫柔,到了最後倒像是夜裡枕邊的呢喃,“我看大人懷裡藏了個魅兔,不如師弟就將她送給我做身體吧!”
“好!”元尾一口答應下來,他伸手入懷,手指立即傳來魅兔的溫柔。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元尾一下清醒過來,“什麼?你要這魅兔的身體?大膽!這話只許你提一次,如若有下次,我一定會讓你魂飛魄散!”
“是是是,婆娑一定會遵從大人的話,大人千萬不要再對婆娑如此兇狠……”婆娑嚇了一跳,她的聲音裡透着魅惑和無助,那柔情似水,讓人無法拒絕……即使已經變的冷酷無情的元尾也一下子心生憐憫。
此後幾天,元尾並沒有急着離開,他在那狹小的洞穴裡開始研究自己的蛇杖。
蛇杖是元尾用渲墨坐騎騰蛇杜悅的脊骨殘骨鍛造而成,在渲墨的記憶中,杜悅只是一個順從聽話的孩子。當初龍母被衆人挾持,元尾奮力一搏將龍母救出並叮囑杜悅帶着龍母遠走高飛,自己卻被人壓制無法脫身……直至被人擊殺。
“杜悅又是被誰殺死?母親去了哪裡?杜悅的骸骨爲什麼會出現在蛇娘手中?”一連串的問題讓元尾十分疑惑。
“喚醒杜悅的魂魄或許能打聽到什麼……”元尾定下心來開始喚醒蛇杖中的殘魂。他將自己的靈力灌注蛇杖,墨色蛇杖開始散發出一種深灰色的光華。
在元尾持續不斷的溫潤下,蛇杖開始變得高大猙獰。蛇杖長度已經超過了站立的元尾,蛇杖的黑色更加幽深透徹,蛇頭骨上深陷的眼窩裡翻騰着變幻莫測的氣息,彷彿隱藏着一個神秘的位置世界。
可是即使如此,幾天過後,不管蛇杖的形體發生了怎樣的變化,蛇杖中那殘魂始終沒有半點甦醒的跡象。
“難道喚醒一個沉睡的魂魄需要更多時間?”元尾喃喃自語。
“大人,大人……”紫蜂婆娑繞着元尾柔聲叫喚。
元尾睜開雙眼冷冷道,“怎麼了?”
“再有一天就是我離開七竅竹的第七條,大人要是還不爲我找一具合適的身體,婆娑怕是真的要魂飛魄散了。”
元尾暗暗叫了聲慚愧,這兩天自己忙於喚醒蛇杖殘魂,還真的忘記了婆娑的存在。他匆匆將婆娑的魂魄抓在手中,扇動黑色鱗翼衝上雲霄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