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縈迴谷時,元尾認爲嫦香一定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
而後來芰家仙資居的芰三小姐說嫦香是個漂亮姑娘時元尾還不敢相信,以爲還有一個叫做嫦香的年輕人。
直到嫦香本人站在他的面前他纔不得不承認,自己以前的確是先入爲主,以至於有了一個錯覺。其實,修仙者中,因爲修煉的方法各不相同,所以儘管都是修煉了幾百年甚至幾千年,有人依然是一幅年輕人的模樣、甚至是幼童的模樣。
白鷺上的嫦香亭亭玉立,一頭長髮如黑色瀑布垂下,她五官精緻,面含秋霜一樣的冰冷。一身白色衣裙隨風飄揚,給人一種高不可攀的感覺。
“小瘸子你剛纔說誰和誰開花結果了?”嫦香再次問道。
“前輩你聽錯了,我剛纔問馬大哥,當年縈迴谷裡的花花草草結果了嗎?你說是吧,馬大哥?”元尾本來就善於察言觀色,他看嫦香真的生了氣當然不敢重複剛纔的話。
“對對對,小瘸子就是這麼說的,大公主你可別錯怪了他。”馬黑趕緊隨聲附和。
嫦香冷冷哼了一聲,也看不出是否相信了元尾的話。
“小瘸子你跟我來,馬黑你在外面看着這幾個小輩!”嫦香將屋途、胡柔、胡芯一一踢下白鷺,獨自駕馭白鷺向洞府飛去。
元尾撓了撓頭,不得不在馬黑聲聲催促下也跟着嫦香進了洞府。
嫦香早在洞府正中央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她示意元尾坐在下首的椅子上。
“據說當年是你引開昊陽獵人才讓木茴等人有機會逃出生天,那你又是怎樣從昊陽獵人手中逃了出來?木茴說追你們的是凝魂境昊陽獵人,她是不是誇大其詞?”
元尾不敢隱瞞,更因爲嫦香當年對自己不錯,而後又救下木茴聶融兒等人,元尾對她十分感激。於是他詳細的介紹了之前的經歷,以及之後回到燕郡城所發生的一切。
聽到燕郡城中聶穹、喬業彤、何清以及江震奎之間的複雜關係,嫦香冷哼一聲,“燕郡城的幾位長老本來就明爭暗鬥,當年他們垂涎我的縈迴谷,還一起聯手攻打我的守護大陣,我還以爲他們都死在昊陽之災了呢!就他們那種爾虞我詐的秉性,活着也是禍害!”
“前輩,在燕郡城、落英城寄賣風芯鐵的都是您吧?”元尾問道。
“嗯,不錯。縈迴谷一戰昊陽獵人搶走了我所有的積蓄,我只能寄賣一些靈材換取缺少的資源。想不到卻把你給引來了,也好,要不然木茴該墮落成魔了。”
“可是…”元尾頓了頓,“可是前輩是象王的公主,前輩應該知道象王現在的處境。我在象王冢呆了十年,看到冢內存儲了無數珍貴資源,也看到象王對前輩十分思念,前輩爲什麼不去找象王求助呢?”
“你真的去了象王冢?”嫦香猛然站了起來,呆立半響,又徐徐坐了回去。
元尾看不懂她的反應,只好實話實說,“是啊,當初有個師姐帶我去象王冢尋寶,結果被象王冢的王妕前輩留了下來。正是因爲得到象王之力的幫助,我才順利突破了煉骨境。後來象王他老人家找我們,讓我們出來給前輩送些東西我們這纔來找你的。剛纔在你白鷺上的屋途也是和我一起從象王冢出來的。”
說着,元尾掏出從象王冢裡帶出來的乾坤袋,送到嫦香跟前。
嫦香卻不接,元尾只好把它放在嫦香身邊的案几上。
“象王雖然是我的父親,但我卻不想拿他的東西。十多年前我曾經去象王冢祭拜,應該是那個時候他看到了我的慘狀,所以纔給我送了份禮物。小瘸子,你知道象王的禮物是什麼嗎?”嫦香悠悠問道。
“禮物?那不就是在乾坤袋裡的嘛!至於是什麼,我還真的不知道。揹着象王私下打開乾坤袋十分失禮,這點我知道。”
嫦香微微一笑,“乾坤袋只是一部分,象王送我的禮物主要卻是你們三人。”
元尾突然想起象王在象王冢吞噬修仙者魂魄的往事,心中凜然,但他保持了臉上的微笑,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我們三個人是禮物?難道是象王要我們做前輩的僕人?”
“我向來不缺僕人。這事我還得給你從頭說起。修仙者修煉到凝魂境,魂魄便由渙散狀態逐漸凝實,猶如實質。正常的凝魂方法是用靈力一遍遍淬鍊魂魄,當然也可以輔助靈丹靈藥。但是古往今來總有一些想走旁門邪道的人,他們找到了一種更加便捷的方法,那就是通過吞噬別人的魂魄來提高凝魂的速度,你知道被吞噬了魂魄的修仙者會怎樣?”
元尾艱難的嚥了一口唾沫,努力笑道,“會被貶爲凡人嗎?”
“凡人也有魂魄,只不過更混沌更零散而已。修仙者沒了魂魄,也就成了行屍走肉,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身死魂滅。”嫦香緊盯這元尾說道。
“那個、那個、那種方法總歸是旁門外道,再說別人的魂魄吞噬起來應該不會是什麼好味道,總歸有腥臊臭味,你說是吧,前輩。”元尾有些顫抖。
“小瘸子終究是害怕了。”嫦香笑道,“吞噬別人魂魄的方法有個明顯的缺點,那就是性情不穩定、暴躁甚至癲狂。象王曾經將這種修煉方法視爲異端,一旦發現手下有誰吞噬別人魂魄,輕則將其趕出鹿吳城,重則直接擊斃。可是,一千多年前的那次重傷讓他性情大變。象王神魂僥倖不死,但卻迷戀上了吞噬別人的魂魄,爲了掩人耳目,他讓隨從建造了象王冢,並吸引修仙者進入象王冢加以培養。其實,象王冢內所有修仙者,都是他所豢養的食物而已。他之所以讓你們三個來找我,是因爲十多年前看到我被昊陽獵人擊傷後的慘狀,他想用他的方法來幫我。而在你們被送出象王冢之前,象王已經在你們魂魄裡注入他的印記,這樣,你們的魂魄被我吞噬之後便不會有任何排斥,能夠最完美的壯大滋養我的魂魄。所以…”
嫦香依然坐着沒動,但從她的身體內發出乳白色的光芒,所有光芒匯聚,一個兩丈多高的白色巨象虛影出現在她身上,那就是嫦香的魂!
巨象虛影仰天長嘯,而後一個跨步撲到元尾跟前。
元尾知道情況不妙,嫦香怕是真的想要吞噬了自己的魂魄。然而,元尾卻邁不動自己的腳步,在他的魂魄深處,有一種強烈的意願支配着自己去迎合嫦香,那意願像是在說,來呀,快來吃我吧。
巨象虛影來到元尾面前,長長的鼻子靈蛇一樣纏住元尾,元尾只覺得自己一切感覺、一切神識、包括自己的思維都要被他拉離了自己身體。
“完了。”元尾心裡悲嘆。
元尾只是煉骨境,他的魂魄混沌無形。在巨象的拉扯下,一團雲朵樣的青色虛影逐漸出現在他身上,虛影裡光影陸離,像是有巨蛇氤氳纏繞、又像有猛虎咆哮、還像有一對巨大羽翼拍打翱翔。
嫦香暗暗吃驚,她還從未見過這樣紛雜的魂魄,她也無法想象,這樣的魂魄凝聚以後是怎樣一種狀態。但她並沒有停止自己的動作,巨象虛影再次發力,元尾的混沌魂魄幾乎就要脫離他的身體。
也就在此時,混沌中一道黑色光華閃過,巨象哀鳴一聲退去,在她的長鼻子裡,蜷着一束白色光華,而元尾的魂魄重新回到了他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