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華悅沒有直接去接袁禾,而是在門診大樓裡挨個護士詢問購買常服。
安定精神衛生中心遠離市區,在這裡工作的年輕護士很多都選擇住單位提供的集體宿舍。
司華悅從一個身高胖瘦跟袁禾相仿的小護士手裡買到了一身常服和一雙鞋子。
車裡只有袁禾自己在。
不待她問,司華悅打開車門便直接把武松手術成功的消息告訴她。
不知是不是錯覺,司華悅總覺得袁禾對武松的關心不完全因爲他捨身救了她。
在司華悅的幫助下,袁禾將那身買來的二手衣服換上。
換衣服的過程中,袁禾幾次深呼吸忍住身體上的疼痛。
司華悅憋了一肚子的問題,卻什麼也沒問,她覺得現在時機不對。
她很清楚自己的脾氣,有關餘小玲的問題一旦張口問袁禾,就會由詢問變爲質問。
那她跟袁禾的關係可能會就此崩斷。
如果袁禾體內沒有流着司家的血,她無所謂有沒有她這個朋友。
換好衣服後,二人一路無語來到門診三樓的特護病房區。
給袁禾看診的依然是那個給武松做手術的海歸。
檢查結果顯示,外力擊打造成袁禾胸骨、顴骨有不同程度的骨裂,腦震盪,右後槽牙被打掉一顆。
餘下的都是輕重不同的外傷。
等她們倆拿着醫生的診斷結果和開的藥返回特護病房區,發現武松已經醒來了,一身無菌衣的司文俊正從他的病房裡出來。
司文俊神情嚴肅拿出手機,跟顧子健通話。
應該是司文俊有過交代,在他通話時不允許任何人靠近,所以,司華悅和袁禾只能在暗助理包圍圈外等候。
通完話以後,司文俊走過來,問袁禾:“醫生怎麼說?”
袁禾將檢查結果告訴司文俊,司文俊默了默,問一旁的暗助理:“那個精神病人呢?”
“死了。”說話的暗助理是剛被顧子健的人從地下解救出來的五人之一。
“死了?怎麼死的?”
司文俊不免一驚,這纔過去多長時間,況且武松已經不能主事,是誰將那人殺死的?
“鬆哥將人往外丟的時候估計力氣使得有點猛,那人的頭骨陷進去了,走廊牆上一個……坑。”暗助理回。
聽完暗助理的彙報,司華悅不免佩服武松的臂力。
而一旁的袁禾卻心驚不已,司華悅沒見過那個男精神病人,但她卻與那人近距離交過手。
那麼高大壯實的一個男人,居然被武松給“丟”死了?不知道的還以爲那男人瘦小到不堪一擊。
奚沙死了,對她施暴的男精神病人也死了,袁禾卻一點也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
因爲她很清楚,真正要害她的不光是這兩個人。
“你去找一間病房休息一下,等下我們回去。”司文俊對袁禾說。
袁禾輕應了聲,明白司文俊這是有話要避開她跟司華悅說。
待袁禾離開,司文俊這纔看向司華悅,“李翔和顧頤你到底想選擇哪一個?”
司華悅沒想到她老爹留下她居然是說這事。
顧頤的表白就像是人蔘果,而她就像是那個餓極了也饞極了的豬八戒,啥滋味都沒品嚐出來就給吞肚子裡了。
等再想吃,人蔘果跑單窶屯指揮辦案去了,她來到了一團亂的精神病院。
所以,她根本沒時間去品咂人蔘果的滋味,吃進肚子裡的那些還沒來得及消化。
顧頤今天的表白和那晚李翔在遊艇上的求婚,都讓她非常懵神。
但好在那時候她只需要選擇答不答應求婚,不存在選擇哪一個男人的問題。
落海之後住院期間,李翔趁夜趕往醫院見她,將另一枚戒指給了她,讓她等他。
這纔過去多長時間,轉眼婚姻的選擇題就擺在了她的面前。
先是選擇嫁不嫁甄本,接着又是在顧頤和李翔中二選一。
她真不知道自己是桃花運好,還是狗屎運好。
一旦選擇錯誤,那將會錯一生,就如當年的劉笑語。
遲遲等不來答案,司文俊看了眼窗外已經落下的夕陽,說:“李翔要見你。”
“在哪兒?”司華悅這一次迴應得倒快。
司文俊不免皺了皺眉頭,說:“在你顧叔叔的飛機上。”
“他……”司華悅想問的問題太多,比如李翔真的中毒了嗎?他有沒有受傷?
“我不會強行干預你的婚姻,雖然我是你爸爸,但我也是一個經歷過感情失敗打擊過的男人。”
從司華悅的表情,司文俊便已經猜到了答案,他不免一陣低落。
“你媽媽雖然出現得沒有劉笑語早,但早到的未必就是正確的選擇。”
默了默,司文俊續道:“顧頤等了你十年沒有談戀愛,我觀察了他十年,他相當於是我的半個兒子,我瞭解他的性格脾氣。”
“但李翔,我猜不透他,也看不透他。徐薇雖說是閆先宇推給他的,但你覺得在那之前李翔會不知道徐薇的家世背景?”
“有些事不要只看表面,只選擇好聽的話聽。跟你交手的未必是仇人,對你恭維的未必就是朋友。”
司文俊深深地看了眼司華悅,“如果你決定去見他,要麼嫁給他,要麼跟他分手,不能拖!”
說完,司文俊一臉疲憊地走向袁禾的病房。
袁禾臉上的淤青開始泛出來,右顴骨被擊打的部位高高隆起,連帶右眼也開始變得紅腫。
整個人看起來跟五官錯位似的,往昔那個恬靜優美的女子變得狼狽至極。
見司文俊過來,袁禾忙起身,沒有開口,靜靜地站在牀旁等待司文俊的問話。
“坐下說話。”司文俊坐到暗助理拖給他的椅子裡,對袁禾說。
袁禾默然坐回牀沿,雙手交疊在身前,像一個乖乖女。
“爲什麼要裝瘋?有什麼是不能跟家人明說或者求助的?要用這種做法來僞裝自己,險些丟掉性命!”
坐下後,司文俊丟出一堆並不指望能得到答案的問題。
果然,袁禾垂眼看着地面,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司文俊在心裡暗自嘆了口氣,他深知,對眼前這個“計劃外”女兒做得再多,她對他也永遠生不出父女感情來。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參與到搶奪母毒中來的?”
他索性也不跟她打太極了,直接將話題切換到主題。
袁禾聞言倏地一下擡頭看向司文俊,她沒有想到司文俊竟然都知道了。
靜默了半晌,司文俊也不催她,就那樣坐在椅子裡等她解釋。
“初師爺被捕那晚。”良久,袁禾才低低地開口。
“誰給你的?”司文俊已經猜到了答案,但他想從她嘴裡確認下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
“我不認識那個人。”袁禾說完,垂首沒有看司文俊,她知道他不會信。
當時她的確並不認得那個人,但她在二樓獄警專用病房,見到外面走廊裡司華悅抱住了那個長相俊美的男人。
“一個不認識的人,將母毒交給你保管,你當時可知道他交付給你的東西是什麼?”
司文俊問,他真希望此刻查理理在。
他雖然能分辨出袁禾在說謊,但他卻無法獲知她說謊的原因。
“知道,但不知道會這麼重要,所以,我就將那東西放到了我爸……”袁禾頓了下。
司文俊在心裡苦笑了聲,她以爲他介意,其實他在她設計對付餘小玲的時候,他就已經不在意她的那聲爸是喊誰了。
“你接着說,我在聽。”爲了儘快結束談話,司文俊不得不出聲。
“我之所以幫那個人,是因爲他說讓我保管是爲了保護華悅,讓找這個東西的人有所忌憚,不然華悅就有危險。”
司文俊面無表情地聽着,這段話,只能說是真假參半。
“沒想到那晚之後,我和仲安妮能夠辦出保外就醫。之後那人找我要過,說我已經離開監獄,東西放在我這裡就不保險了。”
袁禾輕聲講述:“可我對他撒謊說,東西被我丟進了監獄的下水道,因爲出獄時檢查太過嚴格。”
“他信了?”司文俊冷笑了聲,那是一個國家專門培訓出來的人,豈是袁禾這等智商能夠糊弄得了的?
“那人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我知道他不信,可我就是不想還給他。”袁禾絮絮回答。
“好了,我知道了。”司文俊起身,“你好好在這裡養傷,什麼時候徹底恢復了,讓英醫生通知我來接你。”
說完,司文俊直接轉身離開病房,留下一臉懵神的袁禾。
“等下!”一直到司文俊走出病房門,袁禾才反應過來。
“還有什麼要說的?”司文俊停下腳步。
“我、我想說,能不能讓我去照顧武松,他是因我受的傷。”袁禾殷切地看着司文俊的後背。
“不需要,他一會兒就轉院離開這裡了,而你需要留下來養傷。”司文俊說完,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袁禾的心思豈能瞞過他,她放着對她癡情一片的唐正陽不要,竟然將主意打到了他的貼身保鏢身上。
武松從兩個月大的時候被他收養,人前他們是上下級關係,而實際上,他視武松爲自己的一個兒子。
他給武松置辦了多處房產,公司裡甚至還有武松的股份,就連司華悅都沒有武松有錢。
武松的婚事他不會干預,但他絕不會讓自己的養子跟自己的女兒在一起。
先前有袁禾和司華誠的不知情亂.倫,如果再讓袁禾跟武松在一起,他們司家會被人的口水淹沒。
所以,他明知武松喜歡司華悅,但他非但不撮合,卻還要儘量避免他們二人單獨在一起。
遠離病房區,司文俊給顧子健打了個電話。
“袁禾手裡的母毒是假的,她被人利用了。”電話接通後,司文俊直接告訴顧子健。
“加西亞恐怕已經知道了,不然不會綁架自己的兒子。”顧子健說。
“對,被矇在鼓裡的恐怕也只有奚沙那些人了。”
司文俊轉而問:“小悅她去見李翔了?”
顧子健冷哼了聲,“去了,這都過去七分鐘了,還沒說完話!”
司文俊忍俊不禁,這老頑固居然在掐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