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冰冷聲音,高巖三人迅速回頭,結果看到一身藏青色上衣、黑色褲子的寒賦穿過血一般的天竺葵花叢,飛快地朝他們走來。
“呀,太好了!”司徒允喜出望外,“寒大師親自出馬,一個頂倆!”
然而,一旁的寒薇凝見了父親,非但沒有絲毫的喜悅,然而有些慌張起來:“爸,你、你怎麼來了?”
寒賦沒有回答她的疑問,而是用一雙琥珀色的瞳孔狠狠地睨視着女兒,嘴角瞥出的弧度又冷又硬,與初遇高巖他們時平易近人的樣子簡直是判若兩人。
寒薇凝被他看得低下頭,垂下雙肩,恨不得乾脆蹲在地上縮成一團。
“算你命大!”半響之後,寒賦才從牙縫裡擠出了這麼一句話,“要知道,我可是已經準備好,來這裡替你收屍了呢!”
高巖從他的話中聽出了端倪,連忙問道:“怎麼,薇凝,你來這裡,寒伯伯不知道嗎?”
寒薇凝像蚊子叫似的含糊不清地哼了幾聲,誰也聽不清她到底在說些什麼,不過她那副怎麼也不敢直視寒賦的樣子以及心虛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可你不是說,陪我們來這裡是你們專門爲高巖提供的VIP客戶服務嗎?”司徒允也問道。
“其實、其實,那都是我編出來騙你們的,”寒薇凝吞吞吐吐的,終於說了實話,“昨天你來我爸店裡買那些驅鬼的東西,而且說要來這紅花崖。我一時好奇,也想跟來看看情況,但我爸又死活不同意,所以就編了這麼一個幌子。”
在寒賦越來越嚴厲的目光下,寒薇凝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再度變成了蚊子哼哼。
“好了,先不管這個了,”司徒允上前一步,對寒賦說道,“寒師傅,你來得正好,趕緊幫我們分析分析,剛纔在鬼屋裡……”
誰知,他話還未說完,就被寒賦冷冷打斷:“年輕人,我能力有限,實在是幫不了你們!”
司徒允愣了愣,不明白這個昨天還一個勁地跟他推銷這個、推銷那個的傢伙怎麼一轉眼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不等他再說些什麼,寒賦馬上又說道:“我雖然是個魘師,卻是這個級別的陰陽師中能力最不濟的一個,平時頂多也只能替幾個小鬼算個命,混口飯吃,所以你們就別指望我能幫你們些什麼,以後你們也別再來找我了。”
隨後,他又轉頭對高巖說道:“小高,告訴我一個你的銀行卡卡號,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那五十萬打給你!”
“爸!”寒薇凝像是第一次才認識寒賦似的,驚訝地看着他。
寒賦卻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高巖剛張了張嘴,馬上又被寒賦用一個手勢制止:“你不用多說什麼,你的命我實在是無法再算下去。我已經說過了,身爲魘師,我只替鬼魂算命。既然時至今日,你還依然活着,那我就不會再和你有什麼糾葛了。”
高巖好不容易纔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着寒賦道:“不,我不要那五十萬,這本來就不是我的錢。我只想弄清楚一個問題,那就是爲什麼你會突然好像很不願意再跟我有任何瓜葛?”
寒賦掃了高巖一眼,面無表情道:“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
高巖很難相信這就是他的全部理由,正想再追問幾句,忽見寒賦那對顏色要比一般國人淡得很多的琥珀色瞳孔像是受到了什麼異光照射似的,一下子就縮小了很多,整個人也像一隻受到了莫大威脅的貓,變得虎視眈眈起來。
高巖連忙回頭,順着寒賦目光所向,朝鬼屋的方向望去,結果看到二樓某個殘破的房間內,一道慘白的人影正透過爛得只剩框架的窗戶直視着他們這個方向。
“天啊,女鬼又出現了!”司徒允也看到了,驚叫出聲。
寒薇凝嚇得馬上就躲到父親的身後,根本連看都不敢朝屋子的方向看一眼。
不知是高巖緊張之下產生的錯覺還是什麼,他總覺得這個時候有一股莫名壓抑緊迫的氣氛瞬間籠罩了整座山崖,令人幾乎透不過氣來。
“薇凝,我們走!”寒賦雙眼依然緊盯着鬼屋中的白色鬼影,身子卻推着寒薇凝一步一步朝後頭退去。
已經吃夠了女鬼苦頭的寒薇凝這個時候哪裡還敢違抗父親的意思,連忙隨着父親一起慢慢向來時的方向撤退。
不多久,父女兩人就完全退出了血色花海,消失在了一片陰濃的樹影之中。
隨着這兩人的離開,原本佇立於二樓破窗戶後面的女鬼也如一道薄煙,慢慢地隱沒於空氣之中了。
“什麼高級陰陽師,一道關鍵時刻,居然溜得比老鼠還快!”望着寒賦父女消失的方向,司徒允不屑地搖了搖頭。
“不,事情沒這麼簡單!”高巖纔不相一個人短短一兩天內就會有如此大的變化,“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纔會讓他急於跟我們,主要是跟我劃清界限!”
“你是說女鬼威脅恐嚇他了?”司徒允問道。
高巖點了點頭:“很有這個可能。”
“切,什麼陰陽師,都是吹的!最後還不是被鬼一嚇,馬上就成縮頭烏龜了!”司徒允衝着寒賦離開的方向吐了吐舌頭。
“我們也走吧,司徒。在這裡再待下去,也沒多大意思了。”爲什麼高巖總覺得,這趟鬼屋之行,除了讓自己想起了半年前的往事之外,反而有讓事情越變越複雜的趨勢呢?
“行,我也不想再在這個鬼地方待下去了!”司徒允說這話的時候,不忘又朝鬼屋瞥了一眼,小聲咕噥道,“反正以我們現在的力量,是根本就沒辦法收拾掉這女鬼的,還是回去後再慢慢想辦法吧。”
於是,兩人也踩着寒賦父女離開的道路,迅速地退出了這個要命的鬼地方。
兩人順着山路一路默默無言地而下,期間高巖時不時地不是將右手腕舉到眼前看看,就是低頭瞄一瞄自己敞開的衣領下露出的胸口。
但與之前截然相反,那條進入他體內的大蛇這個時候卻悄無蹤影,沒有一絲的動靜。
不過即使如此,高巖依然能夠感到它就在他的身體內,因爲由其帶來的那種陰寒感始終都在,怎麼也揮之不去!
然而,走了沒多久,高巖馬上就被另外一樣事情吸引走了注意力——
有人,不,也許是有什麼東西,正一路跟在他們身後!
見高巖突然停下腳步,飛快地轉身,朝後面張望,司徒允馬上就變得緊張起來:“怎麼了,高巖?不會是那女鬼追下山來了吧?”
“不知道,我總覺得剛纔好像有什麼人或者東西跟在我們身後!”高巖的視線一個勁地在身後的小道以及兩旁的山坡樹影間搜索,但最終一無所獲。
“什麼人或者……東西?”司徒允使勁地撫了撫自己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的胳膊。
在紅花崖上的這短短的一兩個小時,對司徒允來說可謂是終身難忘,因爲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鬼魂。
現在當他體內被一開始的種種異況激發的腎上腺素逐漸消退後,再回過頭來想想,就連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在最初寒薇凝被女鬼拖走的時候,他竟然會不顧一切地衝上去拼命踹門,而不是選擇扭頭就逃——如果現在讓事情再倒過來重演一遍,他都不敢保證自己還會有勇氣這麼做了。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後知後覺”,直到現在,他的各個神經細胞才真正地體會到遇見惡鬼時帶來的強烈衝擊感和恐懼感?
司徒允一邊後怕,一邊和高巖一起朝後邊看了半天,不過始終都沒有看到半個會移動的物體。
“也許是我弄錯了。”見狀,高巖說道。
“嗯,肯定是你弄錯了。走吧,趕緊走!”司徒允忙不迭地回頭,繼續朝下走去,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
兩人又開始往下走去,大約七八分鐘後,也就是就在他們馬上就要接近山腳之際,司徒允突然指着路邊的一座又老又破的平房,對高巖說道:“高巖,其實這裡也不是沒有一個人嘛!你看,那屋子裡不就有一個老阿婆在看着我們!”
高巖順着他所指的方向擡頭一看,發現司徒允所指的平房正是他們之前上山時他看到過的牆上的破窗戶突然掉下來,不,應該說是被屋子裡的一個老人鬼魂推下來的那一座。
與此同時,他也看到那個老人的鬼魂依然佇立在窗邊,面無表情地望着他們。
“司徒……”高巖怔怔地將目光移向身邊的朋友,“難道你也……”
“我也什麼?”不明就裡的司徒允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不過,當他回頭再看向平房時,頓時明白了高巖那句話的含義。
一陣山風吹過,吹得山林隨風狂舞。
幾片被春天新生之芽取代的老葉隨風飄到了平房的破窗戶裡,穿過老人近乎半透明的身體,消失在了屋裡的黑暗之中。
司徒允倒退了一步,一臉的愕然:“那、那是……鬼魂?”
“是的,”高巖證實了他的疑問,“在上山的時候我就看到了,只是怕嚇到你們沒有說出來而已。那個時候,你和薇凝都是看不到的,但是現在你卻能看到了。”
“這麼說,我跟你一樣,突然間就開了陰陽眼了?”司徒允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難道是剛纔那女鬼搞的鬼,還是、還是那個木乃伊鬼的傑作?”
“你又見到昨晚摸你腦袋的木乃伊鬼了?”高巖想起來,剛纔他在鬼屋一樓地板上找到昏迷的司徒允,他醒來後的確喊了一聲“木乃伊鬼”什麼的,當時他也沒來得及細問,兩人就忙着去找寒薇凝去了。
“現在,我都不知道那究竟是夢,還是真實發生過來。先走吧,等離開這裡後,我再跟你細說。”司徒允不敢再看鬧鬼的平房一眼,調轉方向,只想儘快離開這個鬼地方,然而目光在無意間掠過高巖臉龐的瞬間,一下子就呆住了。
“高巖,你的眼睛……”
見司徒允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雙眼,一臉的驚愕,高岩心中頓時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我的眼睛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