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允迅速低頭,死命地盯着說出那句令他渾身一凜的話的女人。
方瑩藍不大的眼睛在橘黃色的路燈下閃爍着幽幽光芒,像兩團明滅不定的鬼火,令人心驚。
他好不容易纔移開視線,用平靜的口吻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
“你明白。”方瑩藍髮出了一聲低低的笑聲,聽起來有點像某種夜鳥的尖叫,“現在走吧!”
說完,她已經拔腿朝高巖追去:“高先生,這附近有家不錯的茶吧,我們去那坐一坐!”
接着,她又回頭,朝依然僵立在原地的司徒允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笑容中融合了夜色的冷意,令司徒允心頭髮顫——
這個女人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司徒,怎麼不走吧?”前方傳來了高巖的呼喚。
司徒允費力地嚥了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放鬆了原本緊繃的全身肌肉,開始朝那兩人追去。
兩個人坐方瑩藍的車——真不愧是有錢人的女兒,這次她換了一輛別克轎車,而非早上撞壞的那輛SUV,載着他們兩人來到了一座位於南港碼頭處的小茶樓。
茶吧生意不錯,一樓滿滿當當地坐了不少人,很多是情侶,也有不少百無聊賴、聚在一起家長裡短、喝茶嗑瓜子的中年婦女。
方瑩藍跟茶吧老闆要了一間位於二樓的包廂雅座,房間雖然不大,但靠海,從開啓的窗戶看出去剛好可以看到夜色下水波粼粼的大海以及停靠在岸邊的各種船隻。
打發走了給他們送茶送點心的服務員後,高巖開門見山地對坐在他對面、正吹着一杯茉莉花茶白騰騰霧氣的方瑩藍道:“方小姐,關於寒賦的案件,你究竟知道些什麼?”
方瑩藍放下手中的茶杯,擡起頭說道:“據可靠消息,現在警方懷疑寒薇凝有很大的殺人嫌疑!”
“這一點我已經看出來了,”高巖不耐煩地說道——剛纔寒薇凝的樣子早就說明了一切,“關鍵是警方憑什麼認定她有嫌疑?”
“警方會這麼認定也不是無風起浪、空穴來風,因爲無論是從殺人動機,還是到作案時間,寒薇凝都已經具備了!”方瑩藍冷冷道。
見高巖依然是一副根本就不相信、甚至是覺得她的話很是好笑的模樣,方瑩藍不由得嘆了口氣,嚴肅地說道:“說她有動機和作案時間可不是我信口雌黃,而是警方得出的結論——也不怕告訴你,我在警方有內線,包括李靜靜的事,我一算到死卦後,也是通過他進一步覈實的。”
內線?高巖瞪圓了眼睛瞅着這個看似不起眼、可實際上卻處處出人意料的女人,想不透她的腦袋裡究竟還藏了多少驚人的事情。
見他如此驚訝,方瑩藍反而笑了,撇撇嘴道:“別這麼大驚小怪好不好,如今這年代,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那人曾經還欠我一份挺大的人情。其實,你們之前不也想跟黃明亮套消息嗎?只不過他現在正忙得焦頭爛額,估計一時半會沒空理你們了!”
“好吧,”高巖決定暫時不去管她還擁有什麼內線外線的,而是直奔重點,“那警察認定寒薇凝殺人的動機是什麼?”
方瑩藍喝了一口茉莉花茶,又瞥了一眼從進來後就安靜地坐在一旁、冷眼觀察着自己的司徒允。而後者一撞上她的視線後,馬上就不自然地低頭,假裝喝茶。
她在心裡冷笑了一下,才淡淡道:“今天下午警方從寒賦的好幾個鄰居包括他的美髮店的店員裡得知,他們父女兩人最近一段時間老是在吵架,有時候還吵得很兇,甚至有鄰居聽到了他們家發出砸東西的聲音!”
“這就是她所謂的殺人動機?”高岩心裡一鬆,嘴角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意,“那警察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他們父女之所以會吵架,說起來完全還是因爲我的原因,是我將薇凝牽扯到了這一連串的恐怖事件中,寒賦擔心女兒安危纔會阻止,兩人可能因此而發生了一定程度的爭吵……”
方瑩藍擺擺手,打斷了高巖的話:“你來這裡沒兩個月那麼長吧?”
高巖愣了一下,緩緩地點了點頭:“當然沒有……怎麼了?”
方瑩藍直視他的眼睛,說道:“鄰居和店員都證實,這對父女爭吵至少有兩個多月了!”
這下,別說是高巖,就連一直冷眼以對這一切的司徒允都坐不住了,發聲問道:“不會吧,他們在吵什麼?”
“有一個美髮店店員在去上廁所的時候無意間聽到這對父母在美髮店裡間的休息室裡吵架,吵架的內容是關於寒薇凝的身世!”
高巖想起了方瑩藍之前跟他說過的關於她僱傭的私家偵探調查的寒賦父女的事情,不由得愈加訝異:“你的意思是說寒薇凝真的不是寒賦的親生女兒?”
第一次聽到這種觀點的司徒允更是驚訝得差點打翻了茶杯。
唯有方瑩藍依然平靜如水:“這一點警方已經查明瞭,寒賦多年前是在外地通過某種關係、花了不少錢辦理了收養寒薇凝的手續,查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們的效率可比我僱的那個二把刀偵探快得多了。”
儘管之前已經聽方瑩藍提過她對這對父女親子關係的懷疑,但高巖還是花了幾分鐘來消化這個對他來說依然驚人的消息。
緩過神來後,他馬上又問道:“寒賦到底有沒有結過婚?寒薇凝的親身父母又是何人?”
方瑩藍搖了搖頭:“他在外地結過一次婚,但夫妻感情不好,不到兩年就結婚了。現在還不知道寒薇凝親生父母究竟是誰,只知道寒賦跟這女的結婚時她就已經跟在寒賦身邊了。你還記得我曾跟你說過,寒賦離開暮顏島時曾帶了一個女孩嗎?”
“寒賦離開暮顏島是在三十年前,所以你想說寒薇凝已經三十歲了嗎?你不覺得這很荒謬嗎?”高巖忍不住叫了起來。
方瑩藍做了個手勢,示意他稍安勿躁:“凡是講究證據。所以,我現在已經讓那個私家偵探去查寒賦前妻的消息,也許可以通過她多瞭解一些這對神秘父女的情況。”
若是在以前,高巖肯定會對她剛纔那個荒唐的暗示完全嗤之以鼻,但在經歷了這麼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後,他內心就多了對這個事情看法的一點點保留——這個世界已經夠瘋狂了,誰知還會不會發生更瘋狂的事情?
見高巖冷靜了下來,方瑩藍才接着往下說道:“另外三十年前,有人在碼頭無意間看到寒賦帶了個女嬰,這女嬰如果不是寒薇凝的話,那究竟是誰?寒賦爲什麼會帶着她、寒賦爲什麼會突然離開暮顏島,最後又回來,目前都還是一個謎。”
“寒賦在這島上沒別的親戚朋友了嗎?”高巖問道。
“沒有了。寒賦本來就是個孤兒,在一個遠親家裡寄人籬下,這個遠親現在也早就死了,所以無論他當年離島還是後來回來,都沒有人關注。可能兩個多月前,寒薇凝不知怎麼的,突然發現自己並非寒賦親生女兒,所以爲了自己身世的真相,和寒賦爭吵不斷!”
“寒賦雖然不是薇凝的親生父親,但好歹也把她養這麼大,她怎麼可能就爲了這些理由去殺害他呢?”高巖認爲寒薇凝的殺人動機很是牽強。
聞言,方瑩藍原本白淨的臉上忽而浮現了一抹古怪之色,兩隻黑漆漆的瞳孔變得深不可測,幽幽道:“只有這些理由當然不能成爲她要去殺害養父的理由。可是……如果這個養父意圖對她不軌呢?”
“什麼?”高巖大叫了一聲,一時間以爲自己聽錯了。
司徒允則一下子坐直了身體,同樣的是滿臉的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