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蕭成宇站在門口,看着王公公不急不徐地朝對面不遠處的山坡上走去,轉眼不見了蹤跡。
那山坡上聳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廟宇,據說是前朝遺留下來的山神廟,臥在雄偉壯觀的寶華寺腳下,常常被人忽視,平日裡鮮有人涉足,也沒有什麼香火,很是冷清。
第二天一大早,蕭成宇吃完早飯後,不動聲色地跟衆人一起繼續清理着積雪,中途歇息的時候,他信步走進了那座小小的廟宇,院子不大,幾枝紅梅開得正盛,映着皚皚的白雪,顯得格外妖嬈。
正殿裡,神像前香爐裡青煙嫋嫋,一個老和尚閉目盤腿而坐,面前放着一隻茶壺,兩個杯子,一旁鍋裡的水開了,冒着騰騰的熱氣。
蕭成宇走進去,畢恭畢敬地上了香,盤腿坐在老和尚對面,悄然打量了他一眼,見他鶴髮童顏,面色紅潤,猶如世外神仙。
片刻,那老和尚睜開眼睛,也不看他,只是起身把鍋裡的水倒進茶壺裡,蕭成宇微微一笑,順手拿起茶壺,把兩個空杯子倒滿。
兩人不說話,卻配合得異常默契,彷彿是相處了多年的至交好友。
茶過三巡,有陽光斜斜地灑進來,寂寞的屋子裡有了些溫暖的顏色。
“施主雖然信步而來,但腳步略有遲疑,腳步遲疑之人心中必有所惑。”老和尚緩緩開口道,“世間之惑大都來自忠義二字。然自古忠義兩難全,兩害相權取其輕,方爲上策,施主喝了老朽的茶,就請回吧!”
“大師,晚輩在這山中數月,對身邊世事,已經心如明鏡,還望大師成全。”蕭成宇忙起身施禮。
“世人皆被情字所困。徒生多少喜怒哀樂。”老和尚搖搖頭,輕嘆一聲,“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廟後梅花開得正盛,施主若有雅興。可前往一觀,山路雖嶇,但是如果不走彎路,還是可以很快走到梅林盡頭。”
“多謝大師!”蕭成宇心中一顫,忙起身告辭,他出門繞到廟後。果然見廟會有大片梅林,那些梅花雖然生得低矮。只有半人高,但枝頭上繁花正豔,清香四溢,雪落蕊中,晶瑩剔透。
有笑聲從梅林裡傳出,是幾個在採集梅花上積雪的宮女,見到蕭成宇。忙盈盈施禮,嬉笑着朝梅林深處走去。轉眼不見了蹤跡。
蕭成宇這才發現,這片梅林的梅花栽種得很不規則,裡面的小徑錯綜複雜,如蜘蛛網一般縱橫交錯,他皺了皺眉,想起那老和尚的話,也不看路,徑自朝前走去,梅林盡頭,赫然出現一個山洞,穿過山洞,面前的路頓時開闊起來,路上積雪已化,地面上溼漉漉的,像剛下了一場雨,原來這後山的路竟然是條近路。
他踩着泥濘,走了半盞茶的工夫,回頭望望,已然身在山外!
這時,前面響起一陣馬蹄聲,數十名騎着馬的人朝這邊呼嘯而來,蕭成宇忙隱到石頭後,待馬蹄聲疾馳而過,他才繼續沿着山路往下走去……。
晨起,龍潭村還沉浸在睡夢之中,有霧輕纏在房頂,整個村子一片乳白。
蕭家門前,響起一陣凌亂的馬蹄聲,接着,有人跳下馬的聲音,重重地敲着老屋的大門。
“誰這麼吵?”蕭景之和楊氏早已起身,一個看書,一個準備張羅着做飯,聽見這急急地敲門聲,兩人對視了一眼。
蕭景之放下書,走出去開門,打開門一看,竟然是一隊身着官服的人,便疑惑道:“各位官爺,有何貴幹?”
“蕭成宇陪駕途中,私自離開,犯擅自離職之罪,所以我們前來拿人!”爲首的那人面無表情地說道,“蕭成宇可在家中?讓他出來,你們可免連坐之罪。”
“這位官爺,犬子不在家中,自去年進京之後,並沒有回來,怎麼會犯擅自離職之罪?”蕭景之不解地問道。
林雪漫和林雪儀在這邊屋裡聽了,也忙匆匆起身穿衣,疑惑地走出門去,見那些官兵已經涌進老屋院子裡,一陣亂搜。
楊氏一臉木然地站在院子裡,靜靜地看着那些人。
那些官兵搜了一通,見屋裡沒有什麼人,便又推開小木門,進了新房這邊,
三間房,實在是藏不住一個大活人,那些官兵進屋看了看,又退了出來,朝爲首那人搖搖頭。
“這位官爺,前幾天連降大雪,我家相公被困寶華寺,怎麼會私自離山回家?”林雪漫疑惑地問道,難道蕭成宇一個人從綾羅山下來了?不可能啊!
“哼!那麼多人被困寶華寺,唯獨少了蕭大人,你說一個大活人突然憑空消失了,不是私自離山是什麼?”爲首那人冷聲道,“蕭大人失蹤後,納蘭郡主派人苦尋一夜未果,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你說該怎麼解釋?”
“說不定是迷路了!”林雪儀插嘴道,“你們再好好找找嘛!憑什麼說他擅自離職?”
“哼!我可沒有興趣跟你們在這裡廢話,來人,把蕭家人一併帶走,就近關押,我不信蕭成宇會不出面!”爲首那人一揮手,不耐煩地說道。
身後侍衛一擁而上,把他們團團圍住。
這時,徐有貴從門前匆匆走過,不經意地朝裡望了一眼。
“你們沒有任何證據說我兒是私自離山,憑什麼抓我們?”蕭景之觸到他的目光,會意,大聲喊道。
“就是,你們憑什麼抓我們?”蕭雲也從屋裡走出來,站在她爹和她娘身邊。
“帶走!”爲首那人眉頭一皺,大踏步走了出去,邊走邊道,“不要放過一個人,統統帶走。”
“是!”幾個侍衛應聲走了出去。
“官爺,你帶我一個人走就好了,請不要爲難這些女人。”蕭景之上前拖住他的胳膊,喊道。
“王統領……。”一個侍衛走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去吧!統統帶走!”王統領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慢着。”林雪漫從那邊走過來,上前說道,“我是蕭成宇的妻子,你們帶我走好了,不要爲難我的家人。”反正自己是脫不了干係,家裡人能少帶一個是一個!
“姐姐。”林雪儀上前攙住她的胳膊,低聲道,“你不行的。”
“哼!不要跟我討價還價!”王統領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們只是公事公辦,並不是有意爲難你們。”
片刻,原先出去的那個侍衛便從外面走進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王統領皺眉道:“該死的,讓他們跑了!”
門外,遠遠有人朝這裡張望着,蕭家又出事了!
這次是大事!
“什麼事啊!還真是有人命官司啊?”杜娘子站在人羣裡,看着蕭家人紛紛上了馬車,一臉落寞的樣子,驚呼道,“怎麼一家人都被抓去了?要處斬嗎?”
“處斬?”豆腐家的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幸好退了親!要不然,自家也跟着倒黴了!前些日子,王大海還因爲這事跟她鬧了一通,她自己甚至也一度後悔過,但現在看來,當初退親是明智的,要不然,今天被抓的,可能就是自家的人了!
想到這裡,她長長地舒了口氣,有些感激地看了看杜娘子,若不是這個女人,蕭家有人命官司這件事情,自家還一直矇在鼓裡呢!
“幸好蕭成山和蕭成海兩家跑得快,要不,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杜娘子嘆息道。
“閉上你個烏鴉嘴,你怎麼知道人家是處斬,再胡說八道,小心閃了舌頭。”身邊的男人訓斥道,“好了瘡疤忘了疼,再惹出什麼事情來,看你怎麼收拾!”
“我就是說說,幹嘛這麼認真。”杜娘子翻翻白眼,看着身邊的男人,憤憤道,“蕭家人是你祖宗啊!我說一句,你就回一句。”
“好了,你們不要吵了。”趙順站在兩人旁邊,被他們吵得頭昏腦脹的,他不滿地看了兩人一眼,“你們兩口子要吵回家吵去,狗咬狗。”
兩人憤憤地住了口,轉身朝家裡走去,真是的,里長還管人家兩口子吵架,閒的……。
“真是的,乾點正事行不行?”說着,趙順大踏步朝海邊走去,他知道馬皓軒正在海邊操練船隊,現在人家是太子,這點事情還能擺不平?
畢竟是一個村的,通風報信這點忙還是能幫上的。
“什麼?連林小姐也被抓去了?真是豈有此理!”馬皓軒一聽,不禁怒火沖天,他忙翻身上馬,急急地朝驛所奔去。
“把人都給我放了!”馬皓軒怒氣衝衝地進了驛所,冷眼看着王統領,大聲道,“在我眼皮底下拿人,太囂張了吧?”
“殿下,我們只是公事公辦而已!”王統領見到馬皓軒,神色一凜,低下頭,“若是放人,怕是要請示榮親王,還請殿下不要爲難我們這些下人。”
“我今天就是爲難你們了!我再說一遍,放人。”馬皓軒厲聲道。
“哈哈,皇兄,幹嘛發這麼大的火?你的船隊操練的怎麼樣了?”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竟然是納蘭雲軒!
王統領不禁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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