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慶帝貌似是真的發飆了。
離開了桌子,走到跪在地上的弘曆面前,俯下身子問着,“弘曆,你告訴朕,你皇額娘沒經過選秀就指給了朕,與唐家小姑娘不參加選秀指給你,一樣嘛?”
弘曆搖搖頭。
“那你告訴朕,朕該怎麼給你們指婚?”敦慶帝有些蕭瑟的問道,“弘曆,你今兒求指婚,給朕和你皇額娘跪下了,那朕問問你,你這一跪是嬉鬧的成分多呢,還是認爲你給皇阿瑪出了難題,心裡不好受,愧對皇阿瑪,所以才跪的?”
敦慶帝一家的孩子的膝蓋都很幸運,除了正式場合,基本上在家裡,是沒怎麼跪過的,小時候就算被處罰,也是罰寫大字,不準習武居多。
一時間,屋子裡大家都靜悄悄的,沒人說話。
良久敦慶帝才環顧四周,對着一干孩子道:“你們自打生下來,朕和你們的皇額娘就將你們捧在手心上,生怕你們受了一丁點兒委屈,你皇瑪法說我們太慣你們了,朕當時說的是,哪有慣,還不一樣早早的起牀讀書習武,放心,出不了紈絝…可你們如今瞧瞧自己,和紈絝有什麼兩樣?是,你們是沒強搶民女、是沒殺人放火,可還不是一樣的無法無天嗎?還不是一樣讓你們的皇阿瑪、皇額娘揪着一顆心嘛?”
弘暄等人此時也坐不住了,趕緊起身跪好。
“安安,你起來!”敦慶帝叫道,“你可沒做錯事呢。”
安安又怎麼可能會起來,於是。敦慶帝便走去將安安給拉了起來,“你好好坐着,你弟弟們混賬,和你可沒關係。”
安安只好無奈的坐好。
然後,敦慶帝走到弘暄跟前。頓了一下,“弘暄你就跪着吧。”
皇后忙輕聲道,“好像也不關弘暄的事吧?”看來傳聞皇帝喜閨女。皇后喜兒子,所言不假。
“怎麼叫不關他的事,就是他帶的壞頭!”敦慶帝氣咻咻衝皇后嚷嚷了一句後。便衝弘暄吼道。“指婚怎麼了?宗室王公誰不是指婚的?就你如喪考妣!放不下娜仁吉娜,你去找啊,去搶啊,如今誰還能攔住你?彆扭給誰看呢?你再彆扭,兒子也生了三個了!還是不同的人生的!真當自己多癡情啊!有你這樣的癡情種嘛?別說出去讓人笑話!”
皇后本來都起身準備開勸了,聽到這話,又坐下了。
“你再看看安安,啊。滿大清還找得出比她強的女子嘛?可你再看看東茁,要文采沒文采、要力氣沒力氣,樣子長得也就算個五官端正。可兩人不一樣過得好好的嘛,你別說東茁是安安自己選的。那纔多少時間?倉促之下,朕託你九伯才找了兩人,安安要學你們,萬事都要求全,她挑得出來個屁,她挑不出來,當時指婚旨意也是肯定會下的,所以,安安當時可是委委屈屈挑的,可你瞧瞧,她過得憋屈嘛…就你,恨不得告訴全天下人,你委屈,你委屈得很,你娶了你不想娶的…”
敦慶帝狠狠的盯了弘暄的腦袋一眼,然後才指着三胞胎道,“還有你們,好的不學,竟學壞的,爲什麼不學學你們姐姐,非要學你們那混賬大哥?挑個媳婦有那麼難嘛?非要找個啥都符合你們條件的,你們就是上天入地也找不到!以爲朕是皇帝了,沒人逼你們,你們就得瑟了是吧?是,是沒人逼你們了,所有壓力朕都幫你們抗了,可是,你們捫心自問,你們好意思嘛,你們小的時候,萬事朕幫你們抗,這是朕該做的,可如今你們一個個都大了,什麼爛攤子還是不管不顧的扔給朕,你們就不覺得羞愧嘛?你們怎麼就沒想着幫朕分擔分擔呢?朕生了你們,養了你們,寵着你們,慣着你們,合着就欠了你們的是不是?”
敦慶帝說到這,聲音不由更大了起來,“朕是皇帝,可是你們別告訴朕,你們不知道皇帝不好當,不知道皇帝除了殺戮決斷外,還得好言安撫四方!你們見着朕這拿着這副老臉對人強顏歡笑,你們就忍心,你們就不內疚嘛?弘參,你說,孔廣桀那廝召集了多少人在朕耳邊唸叨聖人言?朕賠了多少笑臉在那強忍着聽?!在上書房朕都沒這麼認真過!好,這是個契機將天下文人重新整合,但朕問你,你想到辦法了嘛?想到了嘛?什麼都沒想到,就冷不丁的將朕推到前臺去頂着,你小子也不覺得羞愧?!如今外頭爭論不休,那唐家的租書鋪子天天都和趕集似的熱鬧着,期刊上的文章一篇比一篇激烈,萬一控制不住,怎麼收場?你想過沒?後繼應急方案在哪兒?你拿出來過沒?到頭來,這些都得朕來操心,你是不是覺得如今天下太平,沒有戰事,朕太清閒了啊?你知不知道朕原本是想今年和你皇額娘去南邊看看風景、去前山寨走走的啊?這下好了,朕得在京裡處理這些破事,你皇額娘也只有關在宮裡發悶!悶死了你皇額娘,算誰的?!”
敦慶帝說到這,看了眼皇后,“你皇額娘跟了朕,連回趟孃家都不容易,去熱河,也只能見見親戚,回不了阿巴亥,所以,朕就想帶她去南邊走走,好歹她在前山寨也待過些日子的不是?得,這下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成行呢!”
弘參羞愧得腦袋都快觸到地上了。
“還有你,弘豐,”敦慶帝開罵是按着長幼次序來的,“挑個人就那麼難嘛?那麼多秀女,每一個你都見過,爲什麼就挑不出一個來呢?是不是非要你自己按你的想法捏一個泥人出來啊?這過日子,不是說開頭情意相通就一定能過好的,也不是說開頭瞧不順眼,日後就一定會天天打架的,關鍵是自己得會想。你是皇子,你是皇三阿哥,但凡你娶了哪個女的,誰不會來討好你?你不喜歡他討好的法子,那就告訴她。你喜歡怎麼樣被討好!這很難嘛?你告訴朕,很難嘛?!你少跟着你那不成器的大哥學,多學學你姐姐!”
說到這。敦慶帝又扭頭看向弘暄,“說實話,你那媳婦。朕也不喜歡。可是,弘暄,妻不賢惠夫之過,你老想着你不爽,你憋屈,爲什麼就沒想過好好教教你媳婦,讓你自己不覺得那麼憋屈,讓朕覺得你媳婦勉強還可接受呢?瞧瞧你皇額娘。當年出了弘曆那檔子事,她也冷了芳茹很久,可如今不也對芳茹和藹可親的不得了嘛?你皇額娘大氣。這是朕的功勞,知道不?你媳婦這麼多年還揣着那麼多心眼。這就是你的問題!”
見皇后癟嘴,敦慶帝擡了擡眉毛,叫道,“你還別不信,要不是爺,你以爲你如今的處事的法子還是那四個字‘簡單粗暴’啊?你早百鍊成精了!”
皇后嘀咕道:“我哪兒簡單粗暴了…”
敦慶帝瞪了皇后一眼,“你的事,咱們下來再說!”然後便繼續對弘暄道:“你媳婦是你皇瑪法指婚的,沒大錯,你眼下就廢不了,而衝你媳婦那心眼,她絕對犯不了大錯,而以後,有你皇額娘在,你想廢你媳婦,也難,是,你可以等你沒束縛了再廢了她,可是弘暄,那得多少年了,你得過多少年不舒心的日子?划算嘛?所以,你最好現在就教好你媳婦!你皇瑪法當初爲什麼將她指給你?朕提醒你,那是因爲她兄弟多,一個個還算可造之材!你教好了你媳婦,你自己舒心了,外頭的臂力也就有了!別給朕說你後院如今一片和諧,你在京裡開個賭盤,看看誰會壓太子妃不會被廢!一個大夥認爲註定會被廢的太子妃,你認爲她會不生出更多的心眼來?你認爲你後院就真的能和諧?…”
然後,敦慶帝才踱步走到弘曆跟前,用手戳着弘曆的腦袋:“你小子是不是認爲你願意娶唐家小姑娘,朕和你皇額娘就該焚香磕頭謝天謝地了?你有沒有想過,朕如何給八旗一個交代?”
“是,多鐸還娶了漢人寡婦劉氏爲福晉呢,但是,那是才進關,而且他府裡福晉也不少,可如今,大清進關也快百年了,八旗選秀制度早已經深入八旗人心,秀女是爲誰所選的?是爲宮裡,是爲宗室!可如今,宮裡不進人,皇子也不選,你讓八旗人家怎麼想?我大清的根基可是在八旗!你現在告訴朕,唐氏不隨便擡進宮,還能怎麼辦?你給朕出個主意…是不是要朕納個貴人進宮以安撫人心啊?!你就不怕你皇額娘讓人給生吞了去?!你這不孝的傢伙!枉費你皇額娘那麼疼你!”
“法子都是人想出來的嘛,對不對,弘曆,你不是在禁足嘛,正好得空好好想想,弘豐,弘曆那的畫像你再繼續接過去,認真選一個,要見人,就告訴皇額娘一聲,我來安排,好了,好了,大家都起來了,吃飯,吃飯…”皇后見敦慶帝貌似說得有點跑題了,趕緊將敦慶帝給拉着坐下了,然後開始招呼大家入席。
“兒子慚愧。“弘暄繼續跪着,低頭道,“讓皇阿瑪、皇額娘操心了。”
“兒子知錯了。”三胞胎也齊聲認錯,“兒子不孝。”
“做錯了沒關係,但得知錯就改。”敦慶帝悠悠的夾了一片肥肉塞進嘴裡,皇后眼疾手快,趕緊將那盤肥大塊給端開了,起身放到了桌子的另一頭,看得敦慶帝直翻白眼。
“對,對,改了就好,先起來吃飯吧,”安安沒注意桌上的風雲,正起身扶起弘暄,又一一扶起三胞胎,然後纔對敦慶帝道:“皇阿瑪,東茁哪有你說的那樣不堪?他很能幹的好不好?”
敦慶帝癟嘴道,“反正配你差遠了。”
“在你皇阿瑪眼裡,滿大清就沒一個男子能配得上你,”皇后笑道,“所以啊,你甭搭理他。”
安安衝敦慶帝癟了癟嘴,“不準給東茁亂說。”
“真正的女生外嚮,”敦慶帝不滿了,“將那盤子肉給朕端過來。”
“太醫也說你得少吃油膩的,”安安不搭理敦慶帝,“皇阿瑪,你就多吃幾筷子蔬菜吧…”
敦慶帝掃了一眼弘暄。“你去!”
弘暄搖搖頭。
敦慶帝又掃了眼三胞胎,三胞胎也都搖頭以對。
“生孩子到底有什麼用啊?”敦慶帝鬱悶極了…
皇后壓根不理這碴,還是對弘曆道:“弘曆,你也別犯愁,其實法子很簡單的…”
大家皆立馬驚訝的看向皇后。連敦慶帝都不例外,安安確定,應該是自己皇額娘突發奇想的了。不是爹孃預謀好的一唱一和。
卻聽皇后悠悠道:“簡單得很嘛,你們就是書讀多了,腦子轉不過彎來…”
“啥主意。皇額娘。你快快說說?”弘曆催促道。
“來個美女救英雄嘛,然後英雄自然就得以身相許了…”皇后說得很得意,還自己呵呵捧場的笑了兩聲。
“唉…”滿桌子的人卻異口同聲的別過臉去。
“朕沒說錯吧?一如既往的簡單粗暴…”敦慶帝夾了筷子魚肉,好歹也是肉嘛,將就了。
“哪粗暴了?”皇后不幹了。
“不是非要你拿着棍子四處打人才叫粗暴…”敦慶帝邊說邊將魚頭夾給皇后,“來,吃啥補啥…”
“胤誐!”皇后怒了。
“哎!”敦慶帝朗朗應道,還笑眯眯的看向皇后。一副有何指教,請直說的樣子。
“過分了哈。”皇后嚷嚷道。
“你叫爺,爺應了。怎麼就過分了啊,”敦慶帝笑呵呵道。“你講點理好不好…”
飯桌上的氣氛輕鬆了不少。
等孩子們走後,皇后才擔憂的問道:“爺,你今天是不是過了,弘曆萬一又打退堂鼓怎麼辦?”
“他都來求咱們指婚了,肯定就是給人家小姑娘說好了,言而無信他怕還幹不出來。”敦慶帝笑道。
“娶進來真的很難?”皇后有些憂心忡忡。
“八旗不能不安撫啊。”敦慶帝嘆了口氣,“讓他自己想輒去,想不出來辦法,那可怨不得爺。”
“你不會是想納秀女進宮吧?”皇后疑狐的看着敦慶帝。
“呵呵,”敦慶帝笑道,上下打量着眼中發出危險光芒的皇后,“爺覺得你還是傻點好,沒興趣讓你磨練得聰明些…”
皇后輕輕拍打了敦慶帝一下…“懶得和你廢話,我明兒還是去看看弘曆…”
“別,弘曆本來就是一肚子餿主意,你再一去,得,爺都不敢想那主意會成啥樣…”敦慶帝笑道,“兒子們大了,得讓他們知道,什麼是責任。”
“你說說,什麼是責任?”皇后笑問道。
“最起碼,自己的事得自己解決了。”敦慶帝笑道。
“爺,你今天怎麼想起這麼訓孩子們了?”皇后想了想,覺得貌似有力,便也不再堅持什麼,爽快的換了個話題,“都不給我知會一聲。”
“早想訓這幫兔崽子了!”敦慶帝咬牙切齒道,“不過,回回都忘了,今兒一見弘曆這小子跪下了,爺就氣不打一處來了,這小子,私底下什麼時候給咱們跪過啊?哼,既然知道讓爺爲難,那爲什麼還要讓爺爲難呢?爺真欠他們這幫傢伙的啊?!”
“他也許只是想活躍一下氣氛呢?”皇后分析着。
“都到這節骨眼上了,他還有心情活躍氣氛,哼,更該訓!”敦慶帝氣呼呼道,“行了,不說他們了,一說就一肚子氣,還是說你怎麼這麼笨吧,呵呵…”
而李宅中則是洋溢着一片喜色…
唐高林兩口子先聽說四爺要娶唐蜜後,兩人壓根沒關注這個娶字,都着急了,“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要不,趕緊讓蜜兒和四牛成親?真娃子,你說要得不?”
唐蜜一下變了臉色,急忙求助的看向唐燁,李真則道:“要不去求求四爺?”
唐燁急忙道:“我今兒去找過莊親王了…”
“莊親王怎麼說?”唐高林急急問道。
“莊親王答應幫忙不?”唐王氏的聲音也同時響起。
“王爺是什麼意見?”李真也很着急。
“莊親王說,蜜兒再不濟也會是個庶福晉,他答應幫蜜兒爭個側福晉,不過成算不太高…”唐燁道。
“庶福晉?”唐高林兩口子驚呆了,“真的是庶福晉?”
“葉子,你沒聽錯吧?”李真也不敢相信。
“莊親王親口說的,庶福晉是絕對沒問題的。”唐燁斬釘截鐵道。
“哎呦,阿彌陀佛,…”唐王氏率先回過味來,“蜜兒這不就成貴人了嘛?”
唐高林也笑了,“真的啊?”
李真也咧嘴道:“庶福晉可是主子呢…”
唐蜜更是笑顏如花…
“四爺身邊如今有幾個人?”唐王氏謝完神靈又問道,“四爺還沒大婚呢,可通房丫頭總有吧,有庶福晉沒?”
平頭百姓只知道三胞胎還沒大婚,但對小老婆的情況就不怎麼了解了。
“莊親王說,四爺身邊如今沒人。”唐燁實話實說。
“那就是說,蜜兒嫁過去,可就是第一個主子啊,哎呀,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等蜜兒先給四爺生下孩子,那不就站穩腳跟了嘛…”唐王氏開心極了。
一家人都是滿臉的激動…
唐燁沒好給大家潑冷水,作爲一個沒孃家助力的庶福晉,在府裡的日子又能好到哪兒去啊,當然,和通房小妾相比,自然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算了,等大家回過味來了,再說其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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