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映雪的小心肝又禁不住一陣亂跳,整個人都窘迫得難受。
當着表哥的面和別的男人手拉着手……即便這個男人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她還是莫名慌亂得不行,有種被人當衆捉姦的錯覺。
只是看看徐明軒,他一臉淡然,彷彿早已經對這樣的畫面習以爲常。反倒是張瑩。從他們出現的那一刻起,這個小姑娘的表現就怪怪的。雖然乍然看去,她的一切都很正常,但以女人的直覺,裴映雪總覺得她不對,很不對。
就像現在,看她一臉豔羨的盯着他們,目光更是在裴映雪和皇帝的手上來回掃視,裴映雪總是覺得自己那隻被皇帝握在手裡的手就像被千百根針在不停的戳刺一般,疼得她想趕緊把手抽回來跑得遠遠的。
奈何皇帝今天跟吃錯藥了似的,就是死死攥着她不放。連帶看着張瑩的目光都帶着幾分暖意:“看來,張小姐你是已經做出決定了?”
張瑩害羞的低下頭。“小女現在也只是對徐大人有幾分傾慕之情罷了,但以後的事情如何。也不是小女能掌控的。”
皇帝便看向徐明軒。“徐大人你的意思呢?”
徐明軒淡然道:“兒女親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官相信下官的父母。”
張瑩一聽,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皇帝聽到這話卻是哈哈大笑。他主動拍拍徐明軒的肩:“這麼說的話,朕就等着喝徐愛卿你的喜酒了!”
而後又拉拉裴映雪:“皇后,朕的義妹馬上就要出嫁了。朕的添妝已經定下了,你的禮物呢?準備好了嗎?”
咦?之前太后怎麼旁敲側擊,又是哀家的義女、又是皇帝你的義妹的說辭來提醒他,但皇帝陛下都跟什麼都沒聽到似的,依然一口一個張小姐叫得淡漠疏離。怎麼到了今天這個時候,他反倒變得這麼親熱了?
裴映雪心中存疑,但還是笑眯眯的道:“皇上的義妹出嫁,臣妾身爲嫂嫂自然不會少了她東西。這個皇上就請儘管放心好了,臣妾保證到時候一定會讓義妹滿意!”
至於什麼東西,她根本就沒準備、連想都沒想過!張瑩滿不滿意,那也是以後的事了,反正先把現在矇混過去再說。再說了。她這個皇后準備的東西,其他人誰敢不滿意?更何況……裴映雪甚至很陰暗的想着,誰知道這門親事最終能不能成?
她有一種預感——這一門看似水到渠成、男有情女有意的親事,中間一定會橫生出許多波折來。
聽得他們夫妻倆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津津有味,張瑩手裡的帕子都快絞爛了。到最後,她滿面羞紅的跺跺腳:“皇上,皇后娘娘,小女……小女想起來還有點事,小女就先告退了。”
便似模似樣的行個禮,便轉身急急的跑了。
裴映雪發現,這小姑娘在跑走的時候,肩膀還在微微發顫,也不知道是因爲太激動還是怎麼的。
見狀,皇帝又樂呵呵的對徐明軒打趣道:“朕這半年一直在考慮。什麼樣的大家閨秀能配得上你。朕想了那麼多人,卻不曾想你的心卻是落在了朕的義妹身上。等這門親事成了,你我可就算得上是互相的大舅子了!”
徐明軒連忙低頭行禮。“皇上言重了,微臣惶恐。”
“有什麼可惶恐的?你這幾年在朝中的表現朕都看在眼裡,朕正愁不知該如何獎賞你呢!現在有了這門親事就好了,朕可以光明正大的厚賞你了!”皇帝越說越高興,乾脆便道,“難得今日御花園裡百花盛開,你便陪着朕走一走吧!皇后也一起。”
“皇上,您和徐大人談論國事,臣妾一個婦道人家跟在一旁不大好吧?”裴映雪小聲道。
“沒關係。朕今天和徐愛卿不談國事,只言家常。反正現在義妹已經走了,想必是不會再折返回來了。這賞花宴一時半會又完不了,皇后你在偏殿裡坐着也是坐着,還不如多走動走動。”皇帝笑道,“還是說,皇后你不願意陪朕走走?”
“臣妾沒有這個意思!”裴映雪連忙搖頭。
“朕也只是隨口一問。”皇帝淡然道,便拉上她對徐明軒做個手勢,“徐愛卿,走吧!”
“是,皇上皇后娘娘先請。”徐明軒連忙便道。
皇帝也不退讓,直接就上前邁開了步子。也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放開了一直緊緊握着她柔夷的手。
裴映雪連忙收回胳膊,輕輕揉了揉已經被抓得痠痛的手腕,卻還是忍不住悄悄往徐明軒那邊看去一眼。
徐明軒立馬對她淺淺一笑,便轉開目光,神色自若的和皇帝交談起來。
君臣二人果然沒有說國事,就就着現下京城裡的趣聞聊了半個時辰。而後皇帝才道了聲乏了,心滿意足的離去。臨走前,他還意味深長的看了裴映雪一眼:“皇后今天這個賞花宴辦得極好,朕已經許久沒有看到過這麼多花了。”
“臣妾多謝皇上誇獎。不過御花園裡一年四季鮮花盛放,皇上要是想看的話,隨時都能來看看。春有春花,秋有秋菊,人的心境不同,所見的景緻也會不同。”裴映雪忙道。
“皇上說得很好,的確是心境不同,所見的景緻也不盡相同。今天朕的心情很好,所以不管看哪裡都覺得好。但下次什麼時候再有這樣的心境,卻是兩說了!”言罷,瀟灑的揚長而去。
隨即徐明軒也恭敬的衝裴映雪施禮告辭。
裴映雪看着這個從頭至尾都沒有變換過表情的青梅竹馬,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表哥,你真決定了嗎?”她低聲問。
徐明軒看着她,眼中忽的掠上一抹淺笑。“皇后娘娘,微臣在做什麼,微臣心裡有數,您請儘管放心。”
裴映雪心口一緊,無言點頭。“好,我知道了。”
再過小半個時辰,今日的賞花宴便宣告結束。應邀進宮來的少男少女們紛紛告辭離去,裴映雪也領着張瑩一道去了長樂宮。
其實御花園裡的情況,一直都有人去告知太后。所以見到她們進來,太后便眉開眼笑的衝張瑩招招手:“瑩丫頭,快到哀家身邊來!”
張瑩羞羞答答的走過去。“太后……”叫了一聲便說不出話了。
太后把她摟在懷裡,柔聲問道:“今天的賞花宴如何?那些公子你都看了吧,有沒有覺得還看得入眼的?”上嗎引弟。
張瑩嬌羞不已,一如既往的將頭垂得低低的,只是雙耳都已經轉瞬間變得紅通通的。
對於未婚的姑娘來說,提起婚事時這般情態也是常理,太后笑得雙眼都眯起來了,便看向裴映雪:“皇后,你來說說吧!”
裴映雪便上前一步:“啓稟母后,兒臣給十七名少女家中下了帖子,又給十八位公子家中下了帖子,今日他們全都如約前來。賞花宴舉辦得很成功,其中也有幾位公子小姐互相有了幾分情意,不過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張小姐和徐明軒徐大人二人。皇上知道今天在御花園裡舉辦賞花宴,還特地過去瞧了瞧,正好就看到張小姐和徐大人在一起說完話出來,兩人似乎對對方都很滿意。”
“是這樣嗎,瑩丫頭?”太后忙又低頭問張瑩。
張瑩羞得不行。太后問了好幾遍,她才幾不可見的將頭點了點。
太后終於滿意的笑了,便對裴映雪點點頭:“皇后你今天做得很好,哀家的一樁心事可算是了了。早上哀家叫人燉了一鍋銀耳蓮子湯,煮好後就放在井水裡冰鎮着。天兒熱,你喝一碗再走吧!”
“是,兒臣多謝母后賞賜羹湯。”裴映雪受寵若驚,忙不迭起身行禮。
不怪她這麼驚訝,實在是太后自從回宮後就對她冷淡的可以。上次甚至還因爲順和長公主的事情對她下了一把狠手。要不是女兒及時出現救了自己一命,現在的自己還指不定是什麼樣的呢!所以她早已經不寄希望於太后能對她改變觀點了,畢竟太后不是她親孃,怎麼可能對她包容至斯?
可是現在,就因爲張瑩的親事有眉目了,她老人家就這麼高興,高興到都對她這麼溫柔寬和,這是她從沒有料想到的!
須知銀耳蓮子湯在宮裡並不稀罕,真正稀罕的是太后的賞賜。上到皇宮,下到整個京城,誰人不知太后對她這個皇后很看不慣?但是隻要讓人知道她在長樂宮吃了一碗太后賞賜的羹湯,那些人便要轉換想法了——至少這就說明,她和太后這對婆媳的關係已經改善了,這是一個標誌!
看來,太后對張瑩是真心疼愛的,這份呵護都已經可以和順和長公主比肩了。只是太后的這份疼愛,她承受得起嗎?如果太后知道她接近她是別有目的,她老人家心裡又會是何感想?而張瑩,在被太后如此盛寵之下,她心裡又是怎麼想的?她可曾有過幾分動容?
裴映雪一面想着,一面悄悄觀察着那個正依偎在太后身邊的文靜少女。只是看了許久也沒有看出任何端倪,她無奈宣告放棄。
罷了,反正這兩個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最終出事了也是她們自己內部的事情,自己操這麼多心有什麼用?給太后知道了,指不定這位老人家還會指責她多管閒事呢!
裴映雪搖搖頭,將羹湯喝完便告辭了。
太后並不挽留。今天她一直在派人關注着御花園裡的動向,自然也將裴映雪的一切舉動放在心裡。知道張瑩果然和徐明軒看對了眼,她在滿足之餘,心中也有幾分悵然。這個徐明軒吧,她總覺得並不是什麼良配,瑩丫頭和他不太合適。但是隨即,當知道皇帝得知兩人的事後,竟當場大喜,直接將瑩丫頭喚作義妹,還鼓動裴映雪這個皇后也爲瑩丫頭準備嫁妝的時候,她心中又豁然開朗。
如此說來,皇帝寵信徐明軒,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爲了擡舉自己心愛的臣子,他能直接拍板給瑩丫頭無上的榮寵,這絕對是她樂於見到的。這樣一來,瑩丫頭嫁給了徐明軒,以後的日子也一定只會好不會差。
既然如此,那她還有什麼好擔心的?所以太后娘娘心情極好,又見裴映雪對這門親事也是極力促成,沒有半點反對的意思,一時心情大好,便賞賜了她這碗湯。
湯什麼是小事,如果她能一直這樣識大體明事理,自己也不會對她多苛刻!
待裴映雪走了,太后忙又問張瑩:“瑩丫頭你真決定了嗎?就是他了?”
張瑩低着頭。“今天那些人我都看過了,也就他能讓我多看幾眼。”
太后便明白了。“既然這樣,那哀家就去向皇上求一道旨意,讓他爲你們賜婚,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