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0 老爺子總要死的(還有
“都是託皇兄們的福。”八阿哥一時謙虛,說話也沒太在意,三阿哥便哈哈大笑,道,“傻子,生兒育女的事,怎麼好託福我們?若是與我們相干,天下豈不是亂了?”
說着便要看看小侄兒,胤禩笑得尷尬,自己果然是忙得有些糊塗,又想正好以這個爲藉口,能讓妻子別再獨自守着孩子,她神神叨叨的模樣,叫人看得心裡發憷。便欣然答應,引着二位兄長,去看一看他好容易得來的兒子。
但小孩子出生不久,他們這些粗大的男人,什麼也不懂,雖然家中都有孩子,幾時輪到他們費心照料,看到棉花似的小嬰兒,連下手抱一抱都不敢。只是見這孩子天庭開闊,便誇讚是有福之人,之後在別處歇着,又有其他大臣到訪,衆人且坐着一起說說話。
而大阿哥來,另有目的,近來他和老八雖往來不多,可並沒有真正撕破臉皮,家中福晉時常往來,張格格這次有身孕後,大福晉沒少照應,兄弟倆的關係不怎麼樣,兩府之間看着卻很熱絡。
這會兒大阿哥藉口有事兒要先走,讓三阿哥與幾位官員繼續吃酒,衆人起身相送,胤禩親自將大阿哥送到門外,沒想到與大阿哥獨處時,被問:“聽說弟媳婦有相熟的道長?”
胤禩心裡有些提防,且道:“只是她經常去燒香,相熟也不至於。”
大阿哥道:“家裡最近有些鬧騰,你幾位小嫂子總說撞見不乾淨的,廟裡大和尚我也請過了,總是不消停。心想或許他們不是一個道上的?想麻煩弟妹替我問一問,或是請寄幾道符,好讓我貼在家裡鎮宅。”
胤禩嘴上道:“這個不難,過幾日讓您弟妹親自請到府上去。”但心裡卻犯嘀咕,這種事何必在他們家轉一道手,女眷們自己走一趟,比什麼都強。
兄弟倆在門前分別,胤禩回身時,卻見三阿哥也出來了,他迎上去問怎麼要走了,三阿哥道:“皇阿瑪明日問治準噶爾部的方略,我怕今天吃多了酒明天說不清楚,老爺子如今脾氣不比從前了,也不給咱們臉面,看不順眼當庭就罵,前幾天四阿哥又被他責備,訓得龜孫子似的,想想真憋屈。”
胤禩稱是,便客氣地送走三阿哥,之後九阿哥十阿哥過來,總算有人幫着他應付客人,到夜裡家中才安寧,時不時聽見嬰兒啼哭,讓疲憊的胤禩也露出幾分笑容,他桌上正擺着幾篇文章,都是明日要呈送給皇帝看的治準噶爾部方略,這回每個皇子都有份兒,明天皇帝看過後,孰優孰劣當場就能見分曉。
胤禩必然沒什麼擔憂,兩個弟弟卻不擅長這些,他已派了幾位門客幫他們把關,此刻粗粗看着,總算能唬人。他在稍稍添幾筆,吩咐他們:“再謄抄一份吧,我添加之處務必背熟,整篇都背下來纔好,皇阿瑪精明得很,明天問話時你們但凡支支吾吾,他就知道另有槍手了。”
十阿哥在門前剝核桃吃,將手裡的殼兒拍乾淨,急匆匆過來拿了,胤禩蹙眉,無奈地嘆:“那是胤禟的。”
九阿哥過來接過自己那一份,正好傳來嬰兒的哭聲,他笑道:“這小子,嗓門那麼大,將來一定有福氣。”
胤禩笑笑不語,把自己那一份方略拿出來,再看了幾遍記在心裡,也着手另謄抄一份。他好了,九阿哥也好,十阿哥還在磨蹭,兩人便到一旁說閒話。隱隱聽着嬰兒哭聲,九阿哥輕聲問:“八嫂是不是不能再生養了?”
他們兄弟間,也不必隱瞞什麼,胤禩頷首道:“她身子不好。”
九阿哥便說:“也好,將來您再要冊立太子,能看準了苗子,別像皇阿瑪似的,生了個嫡子了不得了,現在卻成了麻煩。”
胤禩淡漠地說:“你想得太遠了。”
九阿哥冷笑:“老爺子有年紀了,這陣子太醫就沒斷過,再強的身子骨也有老的那天,他真要死了又不是我們的錯,可這江山總要有人繼承下去。”
胤禩微微皺眉,往外看了眼十阿哥,見他還在謄抄背誦,才與弟弟繼續道:“到底是我們的阿瑪,盼他長命百歲纔好,你說這種話就沒意思了。”
“什麼阿瑪,他可沒把我們當兒子。”九阿哥憤憤道,“有事鍾無豔,無事夏迎春,那些小的纔是他的兒子,你看他現在出入都帶着小十八,丁點兒大的小東西,寶貝得跟當年太子似的。那些個狐狸精生的,纔是他的兒子。”
忽聽得外頭十阿哥又“啊呀”了一聲,胤禩趕緊出來看,果然十阿哥又抄錯字了,乾乾淨淨一片文章裡,要塗黑幾個墨點,誰會把這種東西呈送給皇帝,看看邊上抄壞了七八本摺子,十阿哥把筆一撂,罵道:“我幾時寫過這麼長的摺子,煩死個人了。”
胤禩卻把這份遞給他,溫和地說:“繼續寫下去吧,這樣看着纔像是你寫的,倒也不錯。”
九阿哥也覺得有道理,讓弟弟再耐心些,他突然想起來,問八哥:“十四可有來問過你,他現在出入理藩院,倒是比我們還了解蒙古各部,阿靈阿那個老東西,十弟這嫡親的外甥不幫,有什麼事,只管先告訴十四,都快成烏雅家的奴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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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笑道:“可十四不也立刻來告訴我們了,眼下挺太平的,你不要總是諸多不滿,十四身份本就尷尬,能這樣對我們,算不錯了。”
十阿哥拿筆蘸飽墨汁,哼笑:“八哥您總不會因爲他救了您一次,一輩子都讓着他吧?”
胤禩看看兄弟兩個,沒有言語。
隔天一早,乾清門聽政後,以太子爲首,大阿哥到十四阿哥,所有成年的皇子烏泱泱地站了一屋子的人,分別遞送上各自所寫的治準噶爾部方略,皇帝一篇一篇看過去,就要小半個時辰。
阿哥們先頭在乾清門聽政站了一早上,這會兒又跟着傻站,如十阿哥,早就不耐煩了。
樑公公帶着太監伺候在外頭,豎起耳朵時時刻刻聽着門裡的動靜,上回皇上把四阿哥罵得狗血淋頭,他沒來得及稟告給德妃娘娘,這次生怕又出什麼事,一時一刻都不敢耽擱。
永和宮裡,嵐琪穿戴整齊要去寧壽宮,一會兒侍奉太后到毓慶宮看望新出生的孩子,這些年太子雖不如意,但後宮對待東宮的態度,從未改變,太后很好地起到了協調的作用,有她還看重太子,旁人也不敢輕易怠慢東宮。
她剛到門前,就見樑總管的小徒弟跑來,嵐琪笑道:“又有什麼新鮮事兒?”問着話,纔想起今天皇帝要問兒子們要緊事,那小太監則說:“皇上剛纔誇十四阿哥了,還讓十四阿哥開春跑一趟蒙古。”
嵐琪嗔怪:“這事兒急着來告訴我做什麼,你師傅太小心了。去告訴樑總管,我不要知道這些事,只要皇上動怒的時候來與我說,不論是對哪位阿哥或大臣,我關心的是皇上的身子。”
那小太監呆呆地聽着,嵐琪嘆氣,怕他又傳不準確,讓紫玉跟着走一回,便轉身往寧壽宮去。
不久後一行人浩浩蕩蕩來了毓慶宮,太子妃帶着諸位側福晉侍妾在門前跪迎,而後攙扶太后進門,嵐琪與佟貴妃結伴走,悄悄將毓慶宮打量了一番,這裡沒事兒她們從不來,都記不得上回踏足是什麼時候,只覺得和從前的印象一樣,角角落落都富麗堂皇,縱然毓慶宮建成多年,也沒有陳舊的痕跡。
佟貴妃在嵐琪耳畔說:“我聽說毓慶宮的開銷,夠宮裡好幾位娘娘的了?”
嵐琪搖了搖頭:“我沒算過,毓慶宮與咱們,一向是分開的。”
衆人在暖閣裡圍坐,逗着孩子說着家常話,太子妃沒有了從前張揚的精神氣,可待人接物還是那般高貴從容,嵐琪至今還記得玄燁曾說兒媳婦是個好孩子,看在她的面上都不會太虧待了太子。
心中唏噓時,門外有下人匆匆來請太子妃,她尷尬地辭過太后到門外,嵐琪正好坐在最外頭,她不經意地轉過臉瞧,正好揚風掀起門簾,露出太子妃沉重的神情,不知她在說什麼,嵐琪很快就轉過了目光。
等他們從毓慶宮散了,伺候太后回去歇着,再與佟貴妃出來時,卻是佟貴妃手底下的人來說:“回稟娘娘,乾清宮那兒散了,諸位阿哥已經出宮。今天萬歲爺誇了十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還有四阿哥。”
佟貴妃笑罵:“我只問你四阿哥,你卻最後纔講,非要急死我不成?”
嵐琪有些訝異,佟貴妃則道:“上回胤禛到底做錯什麼了,被皇上那麼訓斥,你這個做親孃的一點兒都不心疼嗎?傳了好幾天你都不聞不問,我可看不下去,胤禛是姐姐的命根子,她不在了,你又不管,我可不能讓他白白被皇上欺負。”
嵐琪失笑,且道:“是我額娘和阿瑪相繼離去,我心裡難受,根本顧不上那孩子了。反正皇上還能罵他,好歹沒不管不是,罵一罵這不就是長進了?”
她們本不多事,可那小太監卻說:“今天太子惹怒了皇上,聽說那桌子拍得震天響,外頭的人膽都嚇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