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3 所以你恨他?(還有
胤禛聞聲轉回頭,但見一臉的焦慮,急匆匆跑到母親面前來,緊張地問:“額娘沒事吧?”
嵐琪不解,兒子卻上上下下打量,轉而竟責備環春幾人:“不是早就開始嚴格把關娘娘的飲食,爲什麼還會出事?”
環春綠珠都是面面相覷,嵐琪心中一轉,接了話道:“你皇阿瑪告訴你了?”
胤禛已是氣得眼底都是火,應道:“皇阿瑪今早說,良妃娘娘宮裡被下了毒,額孃的藥也被人動了手腳,怪不得幾個月了都不見您康復。”
“四貝……”
“我明明要你阿瑪別聲張的。”
環春和綠珠衝口而出的疑惑,被嵐琪攔住了,她順着兒子的話就往下說,安撫他道:“額娘沒事,現在換了藥,你看今天就能起來四處走走,皇阿瑪還說帶額娘一道去給溫恪送親,到時候你陪着額娘?”
胤禛憂心忡忡,彷彿小時候怕失去養母怕失去自己那會兒的模樣,深情地對嵐琪說:“額娘,您可要好好的,”
一語說得嵐琪動容,不禁紅了眼圈,含淚道:“傻兒子,額娘硬朗着呢。”
這事兒很蹊蹺,來得又突然,四阿哥其實也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兒,嵐琪敷衍他說自己不想提,往後也會小心,總算把他打發去問皇帝。四貝勒一走,環春綠珠纔來纏主子,嵐琪便道:“咱們這裡的確沒事,可皇上既然這樣說,大概是想把事情鬧大些,好查在延禧宮下毒的人,咱們配合做戲就是了。”
綠珠嘀咕:“萬歲爺好歹跟娘娘言語一聲,四貝勒這樣跑來,咱們一點準備都沒有,還好娘娘明白,換做奴婢,豈不是穿幫了?”
嵐琪則欣慰地笑:“你們萬歲爺大概是沒想到,四貝勒就這麼一陣風地跑來了,一定準備派人給我們說說緣故,沒趕得上胤禛腳程快。”
果然,這一日,皇帝直接在朝堂上動怒,說歷朝歷代難免宮闈傾軋,所謂家醜不可外揚,過去有什麼事他能忍則忍,如今越發變本加厲,永和宮延禧宮兩處都不放過,加之弘暉小阿哥的命案至今沒有查明白,他當堂在乾清門下令宗人府、內務府、大內侍衛以及刑部聯合查案,一定要捉出兇手。
可這事兒才說罷,胤禛就當庭請旨,要去暢春園探望母親,玄燁倒是被他弄得尷尬,總不能不讓兒子去見親孃,唯有揣着對嵐琪的信任,把他放走了。幸好他們心有靈犀,幸好嵐琪夠聰明,雖然讓兒子知道真相併沒什麼,可玄燁有他的打算,不願自己和嵐琪還有良妃之外的人,知道其中的緣故。
皇帝散了超,就往延禧宮去,諸位阿哥散開,八阿哥跟着一道去見生母,十四阿哥回阿哥所,進門就見完顏氏帶着舒舒覺羅氏穿戴齊整要出門,看到丈夫就說:“你也不要換衣裳了,我已經向貴妃娘娘請了旨,帶妹妹去暢春園伺候額娘,怪不得這麼久不見康復,下藥的人真該株連九族。”
十四卻悻悻往門裡走,撂下一句:“你們去吧。”
完顏氏卻道:“聽說四阿哥早就去了,你也是做兒子的,怎麼能不過去問候一聲,額娘病着又出這樣的事,一定嚇壞了。”
十四不耐煩地說:“你們愛去就去。”
舒舒覺羅氏上來打圓場,安撫丈夫:“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十四背過身負氣道:“就他會做兒子,朝堂上事兒還沒完呢,就急着去看額娘。好像怕我先他一步似的,這下我再趕過去,就變成學他樣了是吧,他有那麼着急嗎?真急着去,一句話帶上我不行嗎?”
舒舒覺羅氏溫柔體貼,不像福晉完顏氏脾氣急,笑着勸道:“這話可沒道理,十三阿哥不是也沒去嗎?”
十四哼了一聲,徑直往門裡走,還是那句:“你們愛去就去,別帶上我。”
完顏氏脾氣不好,懶得和他辯解,且丈夫近來脾氣越發大,她實在伺候不來,拉了側福晉便說:“咱們走吧,就告訴額娘他這些話,看他下回還有沒有臉面去見額娘。”
這一邊,八阿哥隨父皇到延禧宮,安撫過額娘後,與玄燁說了幾句話,自知不該杵在父母面前,很快就主動請辭離去,香荷一路送出去,回來時故意在皇帝面前表白,誇讚八阿哥有孝心又細緻,叮囑她們往後處處要小心。
皇帝含笑聽着,良妃讓香荷帶人下去,自己斟茶送到玄燁面前,輕聲道:“辛苦皇上了。”
玄燁沒有喝茶,方纔溫和的神情都卸下了,嚴肅地問良妃:“你生養的兒子,就甘願送給朕做棋子?眼看着其他妃嬪將兒女視若生命,朕真是不敢信你是這樣的人。”
良妃從容應對:“皇上和臣妾默契至今,若還是不信,臣妾也沒有法子。您一早就知道,臣妾雖然活着,心早就死了,雖然句句都是大逆不道欺君罔上的話,可臣妾還是想說,這輩子除了那已故之人,沒有誰能再影響到臣妾。活着和死了都一樣,哪一日皇上動怒要殺臣妾,臣妾也會毅然赴死毫不猶豫。”
玄燁冷笑:“胤禩是你與朕的孩子,所以你恨他?”
良妃滿面無畏死亡的決絕,竟頷首道:“不想見到他。”
皇帝抿了抿脣,不論怎麼說,這都是對他身爲君王身爲丈夫的奇恥大辱,到底是心靈的背叛更可惡,還是身體的背叛更可恥?玄燁自己也不明白,大概從那時候起,就沒再把她當女人看,沒再把她妃嬪看,只是把她留在嵐琪身邊“保護”嵐琪,如今也只是利用她,繼續完成自己的棋局。
兩人的默契很微妙很神奇,絕不會多半句話,每一次都簡明扼要直達目的,此刻良妃道:“茶是八福晉送來的,是江南曹寅送給胤禩的新茶,每一年都有這個慣例,那一個環節,怕是不會出問題。他們的茶好,臣妾一向用來招待客人,暫時放着不用,就也沒仔細查,那宮女嘴饞偷偷喝才送了命,雖說挽救了旁人倖免於難,但臣妾將來要用時,還是會查一查,不至於惹出人命官司。”
玄燁冷聲道:“照你說來,那宮女白死了?”
良妃淡漠地說:“臣妾會爲她好好善後。”
玄燁輕嘆:“新茶送來,大多數人都是急着嚐鮮,恐怕在茶裡下毒的人,也是這麼想的,沒想到你卻放着動也不動。”
良妃不屑地說:“粗人飲茶,有幾個喝得出新茶舊茶的區別,不過是瞎顯擺。”
玄燁輕笑,而後道:“這件事把永和宮牽連上,下毒的人該跳腳了,朕會仔細看看那幾個人急着查明事情的真相,之後再沒有你的事,妃嬪們來打聽,你想法兒敷衍就是。還有要小心些,朕留你還有用。”
良妃頷首:“臣妾亦是,還請皇上善待他的子孫。”
玄燁心裡覺得膈應,可莫名地竟然忍耐了,也許是真的不在乎,所以才無所謂。
紫禁城和暢春園都出事,惹得六宮不安寧,有人是怕自己也被人算計,有人卻是怕算計了別人被捉個現行,惠妃從景陽宮打聽回來後,就急得在屋子裡團團轉,好容易盼來外頭的傳話,大阿哥果然是說現在不方便進宮,一句不方便,包含太多意思,惠妃猜着延禧宮裡那事兒,多半和兒子脫不了干係了,不然他大可以光明磊落地進來,這又怕什麼呢?
可瑞景軒裡是怎麼回事,兒子把手伸進園子裡了?是一不做二不休要把皇帝眼睛裡在乎的兩個女人都除掉?但沒了德妃和良妃,朝堂後宮都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她無數遍警告過兒子,德妃是不能動的。
再等明珠府傳來消息,更是讓惠妃心力憔悴,明珠病倒了。到了這把年紀,心再大再高老骨頭也撐不住,府裡的事如今都由明珠的次子揆(音同葵)敘出面,可惠妃一向知道,揆敘還不如容若一分能幹,根本靠不住,納蘭家沒了容若,是最最大的損失。
冷靜時,想到良妃,想到容若,惠妃懊悔不已。若是當初把覺禪氏送出去給容若,有情人終成眷屬,容若大概不至於英年早逝,他那麼受皇帝喜愛,明珠府如今的勢力可想而知,難道真是當初一步錯,錯了一輩子。
此時,最安寧的,唯有暢春園,兒女分撥涌來,把瑞景軒塞得滿滿當當,小宸兒已爲人母,還伏在自己懷裡久久不肯放開,善良如小兔子般的閨女,竟狠狠地詛咒那下藥之人不得好死,害得嵐琪心裡唸了無數的佛爲他們消除口業,畢竟這是子虛烏有的事兒,都怪玄燁虛張聲勢。
胤禛一早跑來不說,之後毓溪來了,十三阿哥帶着妻妾來了,女兒女婿也到了,唯獨十四家裡,福晉帶着側福晉,她們覺得沒面子根本不敢靠前,反而是嵐琪逐一打發孩子們離去後,特意把她們留下叫到跟前,瞧完顏氏耷拉着臉,她就笑:“你是不是又和十四拌嘴了,兄弟裡頭,就沒見你們兩口子那麼愛拌嘴的。”
完顏氏終歸是心向着丈夫的,軟軟地說:“額娘,胤禵忙得腳不沾地,等他空下來,立刻叫他來給您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