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2 董鄂氏的堂姐妹(三更到
聽得這一句,嵐琪不禁將棋子往棋盤裡胡亂一放,玄燁便嗔怪:“你又胡來了,還下不下棋?”
她則輕聲問:“皇上方纔好奇哪幾個兄弟扶持太子,所謂扶持……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玄燁皺眉含笑,嘖嘖:“你還停在那句話上?朕說了那麼多,後面的話你都沒聽見?”
嵐琪搖頭,不言語,皇帝則道:“他們頂好看見太子墮落,可他們低估這個兄長了,他是朕一手調教的孩子,雖總是令我失望,可他到底是太子。”玄燁悠哉悠哉又放下一枚棋子,笑說勝負已定嵐琪沒得掙扎,又好像不經意地提醒她,“所以你別讓兒子們犯傻,別以爲全天下就自己最聰明,朕都不敢這樣想。”
“是。”嵐琪鄭重地答應,低頭看棋盤,果然勝負已分,心中想難得玄燁來一趟,別再爲那些事糾結沉重,轉換心思要彼此都高高興興的。
此刻眼看着自己敗局已定,一時不甘心,伸手就要耍賴,被玄燁眼明手快地逮個正着,緊緊抓着她的手,眼中笑意深深,“怎麼?想學朕,不小心碰到了?”
嵐琪柔柔一笑:“說好了的,要是皇上贏了就住下,今晚可不許走了。”
玄燁拉着她不放手,要她繞到自己身邊,指點她棋局裡的奧妙,兩人相依相偎地坐着,免不得氣息曖昧,長夜漫漫,自是道不盡的旖旎時光。
但哄得皇帝和自己高興之餘,那晚棋局間的字字句句都刻在嵐琪心裡,玄燁幾次三番要她看管好兒子,總讓嵐琪覺得胤禛似乎在做什麼讓皇帝不樂意的事,可她不常問兒子當差的事,只怕就算問了,他若有不願說的,自己也不會知道。
那日之後連着幾天都猶豫如何對兒子開口,可是皇帝卻突然帶着兒子們往天津去祭祀竣工的海神廟,之後各處走走也不知幾時能回來,玄燁越發有年紀後,就越在宮裡呆不住,而此番隨扈離開的後宮,僅密嬪、和嬪兩人。
因僖嬪身體抱恙,聖駕離宮前密嬪派人請德妃娘娘多多照拂,他們走後嵐琪往啓祥宮來探視,說起密嬪隨扈,僖嬪言笑:“皇上如今挺喜歡她的,這樣好性子的人,換做誰都會喜歡,本來臣妾有疾她還不願隨扈,臣妾說她在宮裡不能出門,不如到宮外走走,勸了好幾天她才答應了。和嬪也與她很投緣,像親姐妹似的。”
嵐琪見僖嬪面色憔悴,太醫的診斷是心疾,僖嬪這會兒說話也老捧着心門口,不免勸:“你對兩個小阿哥太盡心了,這是累出來的,自己該悠着點。”
僖嬪且笑:“今歲太后大壽,臣妾怎麼也會撐住這口氣,不敢給太后添堵,娘娘放心。”
嵐琪嘆息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僖嬪卻笑:“臣妾自己的身體自己明白,好在這些年活出了名堂,沒白來人世一遭。只是有件事想求娘娘,臣妾若離世,就該是密嬪做這一宮主位,可臣妾曾經住過,說白了怪晦氣的,到時候還請您將她挪去別處,東六宮的景仁宮尚無主位,讓她去那裡,住得離您近一些也不怕叫旁人欺負了。”
“別說這樣的話,聽得人心裡發酸,既然日子好,就好好過下去。”
勸慰的話,總是蒼白無力,面對生死時,嵐琪總覺得世間任何事都變得不再重要,口口聲聲要與玄燁相伴到老,可她能不能有那個命,只有天知道。
然此番皇帝謁海神廟,許是因路程不遠,帶了太子同往,太子幾乎不記得上一次隨父親出遠門是幾時,也極少再和兄弟們一道出門,皇帝的決定送到毓慶宮時,讓太子在妻子面前歡欣雀躍,如同久困在金籠裡的雀鳥終於得以展翅高飛,一掃陰霾抑鬱的氣息。
一路上皇帝行祭祀之禮,都是太子隨其左右,諸位皇子則與大臣同行,十足儲君派頭,行程之中太子常與皇帝同輦,相談甚歡。夜宿郊外時,太子還親自到皇帝營帳中驅散蚊蟲,一言一行皆是朝臣稱頌的孝道。
此類種種事不斷地從京外傳入宮中,女眷們聚在一起偶爾提幾句,畢竟是毓慶宮的事,一向是她們之間的禁忌,但嵐琪明顯地感覺到太子妃身上氣息的不同,那幾日商議壽宴的事,太子妃神采飛揚,雖然從前也十分端莊幹練,但那眸子裡泛出的光芒完全不同,太子長進,她的驕傲溢於言表。
轉眼酷暑將過,皇帝回京後沒幾日,四貝勒府裡就有好消息傳來,那日晌午就聽說李側福晉要生了,等傍晚永和宮裡預備了小菜要送去乾清宮,正好等來消息說李側福晉生下小阿哥,母子平安。
嵐琪便親自到乾清宮向玄燁報喜,皇帝則遞給他名紙,笑道:“聽說要生了,朕就覺得會是個孫子,擬好了名字,你連同賞賜一起送出宮,告訴胤禛等這孩子過了百日,就入玉牒。”
嵐琪歡歡喜喜拿過名紙來看,“弘昀”二字蒼勁有力,不禁笑道,“要是生了小孫女呢,皇上該失望了?”
玄燁笑:“朕當然就藏起來不叫你看見,然後也真高高興興地和你慶賀一番,孫子孫女都是我們的骨肉。”說罷就與嵐琪往膳廳去,而環春則捧着名紙趕回永和宮,將已經準備下的賞賜打發人送去四貝勒府,傳德妃娘娘的話,讓四阿哥不必進宮報喜,天色已晚明日相見不遲。
貝勒府裡,毓溪和胤禛在西苑看孩子,嫡福晉沒發話要把新生兒抱去正院裡,李氏本有些擔心,她沒照顧好弘昐會不會被剝奪撫養子嗣的權利,但除了宋格格老嚇唬她之外,一直沒人提起這件事,到如今福晉也不開口,她算是安心了。
夜裡胤禛沐浴時,毓溪領着弘暉在屋檐下乘涼觀星,兒子很快就在她懷裡睡熟,青蓮帶着乳母來將阿哥抱走,她則留在身邊輕聲問:“不知德妃娘娘是什麼意思,興許會要福晉您來撫養弘昀阿哥。”
毓溪搖頭:“我會與額娘說明白,別叫宅子裡都是怨氣。她不容易,我若爲了弘昐不讓她再帶孩子,這家裡可就不安寧了。”頓一頓更是道,“要緊的是給胤禛開枝散葉,李氏身子好,該是她的福氣。”
而四貝勒府添子,兄弟妯娌之間必然要恭喜,小阿哥洗三那天家中來觀禮的賓客不少,大阿哥府裡的新福晉也特地趕來,可她雖是長嫂之尊,可年紀卻比弟妹們小,性子爽朗像個小妹妹似的,倒是更討人喜歡些。
因賓客衆多,毓溪忙不過來接待,便讓宋格格也來待客,宋氏好歹在貝勒府多年,這點小事不至於做不好,生性熱情大方,沒叫嫡福晉失望。
洗三禮成後,女眷們就等着吃酒,酒席前毓溪叫了戲班子,大家熱熱鬧鬧往園子裡去,宋格格穿梭其中,好容易將大家都引到園中臨溪聽戲,熱得衣領都汗溼了,回自己屋子換身衣裳再出來,經過後院時,卻瞧見九福晉隻身往假山後頭去。
這裡到底是自己家,宋格格多了幾分防備的心,跟了幾步到後頭,卻見三福晉在那裡徘徊,她知道三福晉和九福晉是同宗的堂姐妹,要說兩人相見沒什麼可奇怪的,爲何在別人家裡偷偷摸摸?
果然這邊三福晉很不耐煩,抱怨堂妹:“好好的,在這裡叫我出來幹什麼,有什麼話不能去你家或者我家裡說?”
九福晉則往堂姐手裡塞東西,一面客氣地說:“這不是不方便往來嘛,胤禟說了,要我務必把這點東西求堂姐帶回家裡去,三阿哥如今修書沒有多餘的進項,做兄弟的該幫襯些。”
三福晉皺着眉頭朝手裡看了兩眼,大概是塞了銀票,她裝模作樣地說什麼九福晉家裡從前沒少受她孃家的照應,總之一些口是心非的話,到後來九福晉卻說:“太子指望三阿哥多多給他尋字畫,太子身在宮裡哪裡知道外頭營生的不容易,只管獅子大開口,三阿哥不容易呢。”
三福晉責怪:“你小聲些,提太子做什麼。”
宋格格見她們謹慎了,生怕自己被發現,立刻帶着貼身的丫鬟離開,千叮萬囑不許丫鬟多嘴,之後心裡便得意洋洋,回頭能在丈夫面前邀功。
可這邊假山後頭三福晉爲了避嫌先一步離去後,九福晉卻等了片刻纔出來,她隨行的丫鬟竟從花叢裡鑽出來,身上已經被咬了好幾口包,撓得臉上通紅,卻是興沖沖地對主子說:“奴婢瞧見了,那位宋格格跟着您過來的,該是什麼都聽見了。”
九福晉很滿意,瞧見丫鬟臉上好幾塊包,便不讓她跟着自己再到人前去,笑着許諾:“回去九阿哥一定好好賞你。”
而這一天忙碌下來,毓溪不說累得腰痠背痛,光應付賓客說就得嘴皮子都發麻,今天因都是女眷,胤禛正好在朝堂裡不回來,夜裡來與她道辛苦時,毓溪卻懶洋洋地說:“去別處歇着吧,我可是一點也不想動了。”
胤禛不想爲難她,往宋氏院子裡來,宋格格倒是精神奕奕,繞着他撒嬌道:“我有件事告訴貝勒爺,聽了後可要賞我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