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4 我在等他長大成人(還有
聽得這些話,嵐琪已起身,屈膝拿過玄燁的靴子要爲他穿上,皇帝不急不緩地坐起來,任由她侍候擺佈,再問樑公公:“好好的,怎麼摔了?”
樑公公說長春宮的人沒講明緣故,只說因傷情較嚴重,惠妃纔不得已來稟告皇上知道,生怕有什麼萬一。玄燁聽得微微皺眉,待穿戴好罩衣,一路到門前,嵐琪再爲他攏上大氅帶上風帽,踮起腳繫帶子時,輕聲問了句:“皇上沒生我的氣,那件事不怪我?”
玄燁略見陰鬱的臉才緩過幾分笑容,又故作不耐煩地說她:“你若真是心虛要贖罪,今晚就別走了,在乾清宮等朕回來。”
嵐琪燦爛一笑:“人家沒打算走,等皇上回來擺膳,臣妾可不盼着八阿哥出大事,有驚無險纔好。您真是一去一晚上陪着,八阿哥才兇險了呢,皇上早些回來。”
玄燁哼笑:“說這話,朕知道你是善意,旁人見你留在乾清宮眼巴巴等着朕,可就要說你了。”
“旁人的話,臣妾可從來都不在乎。”一面說笑,爲皇帝整理好衣衫,外頭暖轎已備下,衆人便簇擁皇帝離去,嵐琪這兒繼續退回暖閣裡等候,好久不見面,她不想離開玄燁,此外也好奇八阿哥怎麼會摔傷得這麼嚴重,那麼聰明懂事的孩子,摔壞了腦袋瓜可就糟了。
御輦從乾清宮匆匆趕到長春宮,門內已聚集了兩三名太醫,他們臉上的神情瞧着並不焦躁,見了皇帝趕忙上前行禮,其中一人稟告八阿哥的傷情,說是八阿哥摔在額頭上,但說是摔的不如說是蹭破了皮,傷得是不輕,滿頭的血瞧着十分嚇人,可沒有傷着根本,保守起見這兩天不要挪動身體,只要沒出現不適的症狀,就完全不用擔心了。
“你們查清楚了?”玄燁心頭一鬆,果然應了嵐琪的話虛驚一場,虛驚一場纔好。
太醫們連連稱是,邊上惠妃已從八阿哥的屋子出來迎駕,玄燁一邊與她說話,便到了八阿哥屋內,孩子腦袋上纏了厚厚的紗布,瞧着的確駭人,惠妃又說他被送回來時滿頭滿臉的血,她心裡驚慌纔會請皇帝來。
“你心裡害怕也是應該的,萬一有什麼事呢,朕不怨你大驚小怪。”玄燁說着問道,“他怎麼摔傷的?”
惠妃垂首應道:“臣妾從他身邊小太監嘴裡問出來的話,是說胤禩帶着十阿哥去鹹福宮翻牆,十阿哥想見貴妃。”
她說着坐到八阿哥牀邊,溫柔地喚:“胤禩你還醒着嗎?皇阿瑪來了。”
孩子緩緩睜開雙眼,想要騰起上半身,惠妃摁着他說:“不能亂動,這幾天都別動,太醫說要觀察觀察纔好。”
胤禩稍稍側過臉,看到父親一臉嚴肅地負手立在牀前,點了點頭意在行禮,膽怯地說:“皇阿瑪,是兒臣自己不當心,請皇阿瑪不要擔心。”
玄燁道:“你安心養傷,其他的事暫且不要多想,等你傷好了,自己來乾清宮,告訴朕是怎麼回事。”
“皇阿瑪……”八阿哥卻有話要說,惠妃似乎怕皇帝不高興,笑着哄他,“你歇着吧,皇阿瑪不着急這會兒問你話呢。”
玄燁微微蹙眉,果然還是聽八阿哥開口說:“皇阿瑪,十弟他想去看貴妃娘娘,皇阿瑪,您讓他去看一眼好嗎?”
惠妃緊張不已,連聲勸胤禩:“你好好歇着,別惦記其他的事,這些事皇阿瑪會解決,快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
胤禩無奈地望着惠妃,到底還是抿起雙脣,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惠妃舒了口氣,偷偷望了眼皇帝,見他並無怒意,爲孩子掖好了被子,便垂首立在一旁等皇帝的吩咐,玄燁想了半天只是說:“好好照顧他,這幾天不必上書房去,朕不會讓其他阿哥來打擾他養傷,早一日養好了,早一日回書房。”
惠妃福身答應,見皇帝轉身就要走,跟上來兩步說:“皇上,臣妾有件事想求您。”
玄燁有些意外,停下了腳步,但惠妃似乎覺得在八阿哥屋子裡說不妥當,請皇帝借一步說話,到了門外才誠懇相求:“兒媳婦怕是不好再生養,大阿哥總不能沒有兒子,臣妾斗膽求皇上爲大阿哥指一位側福晉進門,好爲胤禔開枝散葉。那孩子近來心氣兒高了些,對府裡那些侍妾們不大有心思了,說是希望長子能出身好些,不願那些侍妾爲他生下長子。”
惠妃如今極少有機會見到皇帝,難得見了也顧不得會不會惹怒聖上,兒子的子嗣可比她與皇帝的感情重要多了,何況她和皇帝早就恩斷義絕,皇帝賞她喘口氣,她還皇帝一份體面。
“朕知道了。”意外的,皇帝沒有拒絕,反而答應道,“臘月裡先把人物色起來,一旦選定了,開春就讓新人進門。”
惠妃大喜,禁不住屈膝謝恩,可皇帝卻又高高在上地說:“側福晉進了門,要緊的是給胤禔開枝散葉,你就別再攙和他們夫妻間的事,大福晉毫無長嫂風範,難道不是你的錯?”
“是,是臣妾愚昧。”惠妃雖恨,但自知的確是當年做得太過火,才惹得兒媳婦與她勢不兩立,甚至不惜在皇室中立下難聽的名聲,她一心一意把持着丈夫的心,小夫妻倆的關係竟是刀槍不入,她默默折騰這麼多年,兒子卻離他越來越遠。
皇帝面無表情地說完這些,便怎麼來怎麼回去,一點沒有要留下的意思,而隨着聖駕離開,八阿哥受傷的事也在宮內傳開,都知道傷情不嚴重,也就沒人在意了,頂多各宮略表些心意,派人來問候幾聲。
延禧宮裡,敦恪公主也因發燒請了太醫,小孩子長身體總難免要病,敏常在倒是很淡定,一面送走太醫時還說:“公主過兩天就好了,請太醫不要驚動皇上和太后,沒什麼大不了的。”
此時見香荷從門前進來,朝敏常在福了福身子便往東配殿去,她不以爲意地轉身要回女兒身邊,小雨則湊上前攙扶着,輕聲道:“香荷好像是去打聽八阿哥的事兒了,覺禪貴人到底還是在乎八阿哥的。”
“不要議論旁人的是非,我們在一個屋檐下住着,相安無事纔好。”敏常在訓示小雨莫多嘴,又回身望了眼東配殿的光景,心裡記着德妃娘娘之前提醒她,往後對覺禪貴人要留個心眼,這些日子她說話做事心裡都留有餘地,不願自己再出什麼岔子連累了德妃娘娘。
東配殿裡,覺禪貴人正在縫一頂雪帽,香荷悄悄進來,在炭火前烤了烤身子除去寒意,才靠近主子說:“奴婢打聽清楚了,八阿哥的傷不要緊,您放心。”
覺禪氏點了點頭,香荷又道:“據說八阿哥是爲了帶十阿哥去看貴妃娘娘,在鹹福宮翻牆,從牆頭上摔下來的,十阿哥沒爬上去所以沒事,已經被太后帶回去了。”
“我知道了。”覺禪貴人面無表情,繼續縫製手裡的雪帽。
香荷看了半天,忍不住說:“您爲八阿哥做了那麼多東西,德妃娘娘到底有沒有託四阿哥傳遞給八阿哥?奴婢可從來沒見八阿哥穿戴過。”
覺禪氏這纔開口道:“八阿哥把那些東西都攢在四阿哥身邊了,他不願讓惠妃知道我與他親近,這不是好事嗎?他穿戴與否不要緊,喜不喜歡更不要緊,我這個做孃的心意到了就好。”她漫不經心地看一眼香荷,“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們母子能多多往來?”
香荷點點頭,覺禪氏清冷地一笑:“我在等八阿哥長大成人。”
“那奴婢就放心了。”說着又想起一事,回稟貴人,“德妃娘娘去了乾清宮,怕是今晚不走了,德妃娘娘真是挺厲害的,宮裡幾位年輕的愣是比不上娘娘得寵。”
覺禪氏冷靜地說:“沒有德妃娘娘,那些人也是這命數,怨不得她受寵。”
且說聖駕折回乾清宮時,本來星星點點的雪花扯棉絮似的密集起來,皇帝進門幾步路就惹得一身寒氣,嵐琪拉他在火爐旁換衣裳,把他要在屋子裡穿的衣裳早就捂暖了,熱乎乾爽地穿上身,又遞過一杯清火滋潤的雪梨茶,嵐琪隨口問了幾句八阿哥的事,就沒再多嘴探尋緣故,吩咐樑公公預備傳膳,可玄燁卻沒胃口,懶懶地說不想吃。
大冷天的,不吃飯身子更加不能禦寒,嵐琪親自在膳房挑了幾樣合他脾胃的,端進來放在炕几上,哄他吃了半碗飯才安心,玄燁笑着說:“就看到你晃來晃去,你不在乾清宮,任何事朕一句話就好,清清靜靜,偏是你來了,喝茶吃飯樣樣細緻,朕都累了。”
嵐琪笑道:“他們是您的奴才,主子說話能不聽,臣妾可不一樣,您既然要人家留在身邊,就要聽話纔好。”
玄燁眯眼笑着,等嵐琪去洗了手回來,與她依偎着坐在一起,便提起長春宮裡的事,說到惠妃要爲大阿哥選一位側福晉,玄燁道:“不如連老三家的一併選了。”
嵐琪靜了須臾,冷不丁說:“胤禛呢,皇上想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