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太子就不是弟弟了?(二更到
“姐姐想撫養八阿哥?”宜妃微微蹙眉,大抵是覺得難辦,輕聲道,“溫貴妃哪怕不喜歡,也未必肯放手,養在她膝下總歸是兒子,現在或將來,都是她的恩德和功勞。”
“的確如此,所以不能搶她的,只能等她厭棄不要,主動送出來。”惠妃親暱地對宜妃笑着,“一旦溫貴妃不要八阿哥了,皇貴妃瞧不上八阿哥,四妃之中榮妃德妃自顧不暇,只要妹妹不開口,這孩子自然是來長春宮。”
宜妃忙道:“姐姐不放心我?我可不稀罕覺禪氏的兒子,我還盼着姐姐好好幫我多讓皇上來翊坤宮,我盼着自己再生個兒子養的。”
惠妃苦笑:“是呀,妹妹年輕還有的盼,我已經沒盼頭了。七阿哥先天不足,我想養只怕別人指指點點說我瞎殷勤,還是八阿哥最好。”
“可這話說的容易,真要溫貴妃自己把孩子送出來可就難了,畢竟覺禪氏在鹹福宮,她若嫌麻煩不想費心,扔給覺禪氏就是了。”宜妃總覺得不大妥,思忖着,“除非有什麼讓她十分厭惡或忌諱的事……”
說着擡頭看惠妃,見她笑得自信而得意,和着宜妃這句話道:“自然要有大事才成,不然溫貴妃怎麼肯鬆手,到時候妹妹幫我說幾句話,那兩位不想要的不會開尊口,左右都是咱們的事兒。而眼下鹹福宮裡十分熱鬧,溫貴妃娘娘自己就夠折騰的,隨便挑一件事做文章就成,都不必我費心想。”
宜妃朝外頭指了指,悄聲說:“她們會不會往慈寧宮去稟告?”
“那又如何?我又非做傷天害理的事,溫貴妃本來就不盡心照顧八阿哥。”惠妃很淡定,更不屑地說,“莫說兩宮不答應的話,真鬧得溫貴妃把孩子往外推,到時候哪怕皇上都未必鎮得住,這個小鈕祜祿氏,比她姐姐厲害多了。”
說起姐姐妹妹,宜妃少不得想起她那命不好的妹妹,又說明年開春選秀,如今四妃齊全,皇貴妃的妹妹進宮不知是什麼光景。這樣的話絮絮叨叨大半天,等宜妃告辭要走,出門就見寶雲站在門口,裡頭的話也不曉得她聽見多少,宜妃一時心虛,決意八阿哥的事不要亂插手,且看惠妃能走到哪一步,之後兩天也不往長春宮來了。
轉眼已在臘月末,宮裡頭張燈結綵一派迎新氣象,除夕元旦總是老規矩,各宮各院都準備了禮物紅包,殷勤一些的從臘八開始就往各處送禮討人情,又有大封六宮之喜,如嵐琪這邊,永和宮裡趕着年末再開了一間屋子堆放收到的賀禮,環春光禮單就記了厚厚一摞。
而嵐琪隨着胎兒漸漸長成,她的身體也見康復,封妃那日還十分孱弱,七八天養下來,比月初時還好,太醫終於能安心地向兩宮稟告,再不是揣着膽子的報喜不報憂。
倒是皇帝不曾來過,雖然每日派人來問候,他時常去的還是鹹福宮,溫貴妃這一胎鬧得厲害,宮裡人人都知道,私下裡連布貴人都不屑溫貴妃如此矯情。可嵐琪反而越來越淡定。
臘月二十九,這晚皇帝在慈寧宮用的晚膳,領了大阿哥和太子一起來,離開時皇帝讓毓慶宮和阿哥所的人分別送兩個兒子回去,自己則坐了暖轎要往永和宮去。大阿哥和太子等父親先離開纔要分別上暖轎,胤禔凍得直哆嗦,急急忙忙就要走,卻被他的保姆攔住,輕聲說:“太子還沒上轎,大阿哥再等等。”
胤禔很不服氣,氣呼呼回眸瞪着弟弟,嘴裡嘀嘀咕咕說:“我還是兄長呢,難道做了太子,就不是弟弟了?那他連兒子孫子都不要做了,只管做他的太子好了。”
兩邊隨侍的人都有些尷尬,胤礽也聽見哥哥這幾句話,他親暱地笑着走過來,推開了保姆嬤嬤,拉着哥哥說:“大皇兄你穿得單薄,快上暖轎走吧。”甚至回身訓斥那些奴才,“你們怎麼伺候的,別把大皇兄凍壞了。”
胤禔心裡不自在,到底年紀小不懂圓滑,真就氣哼哼地自顧自鑽進轎子裡頭,太子看着笑了笑,這才轉身走開。
慈寧宮前這個小小的矛盾,被許多有心的人看在眼裡,不等兩個小主子各自回去,各處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紛紛傳過去了。
玄燁這裡徑自來到永和宮,今日下午落雪,傍晚才停,他下轎瞧見永和宮門前的積雪不曾動過,叩門的小太監踩出一串腳印,想起當年自己讓人在太和殿前積了兩天的雪,只爲了滿足嵐琪喜歡踩雪觀雪的願望,如今想想真是年輕氣盛,爲了喜歡的人,還是做了許多如今看來十分輕率的傻事,可又想,既然能博得心愛之人一笑,到底是十分值得。
永和宮的門很快開了,不知道皇帝會來,這邊似乎早早就歇下,小太監們趕緊掃開門前的積雪,玄燁再往裡走,見綠珠要進去稟告,攔住她問:“你家主子睡了?”
“娘娘在和六阿哥說話,躺是躺下了,還沒睡。”綠珠一邊應着,上來接過皇帝解下的雪氅,打起厚厚的門簾。
玄燁進屋便覺溫暖,只是這裡散不去的藥味讓他心中發緊,想想溫貴妃明明身體沒事母子平安,非天天鬧得太醫院手忙腳亂,可嵐琪實打實的孱弱,卻一聲不吭,只管自己好好安胎。高下立現,不管他是喜歡這個不喜歡那個,就是找旁人來看,誰也不會喜歡無理取鬧的人。
走近內殿,聽見兒子咿咿呀呀的聲音,胤祚已牙牙學語,額娘阿瑪叫得利索,整句的話還不大成,可偏偏很喜歡說話,急了就嘰嘰喳喳不曉得在說什麼,嵐琪就學着他也嘰嘰喳喳的,母子倆你一句我一句,跟吵架似的,玄燁進來瞧見他們依偎在牀上,兒子臉漲得通紅,不禁嗔笑嵐琪:“你如今也只有欺負兒子的本事了。”
嵐琪乍見玄燁來,而自己衣衫不整青絲散亂,不免有些慌張,小阿哥則見到了阿瑪異常歡喜,雖然父子很少相見,但骨血相連,小傢伙認定了這個人是父親,哪怕少見面也記得牢牢的,這會兒正和額娘吵得不可開交,一見父親就張手要抱抱。
玄燁把胤祚抱滿懷,撓癢癢逗他笑,兒子鑽在懷裡撒嬌,他轉身瞧見嵐琪正忙着弄頭髮,伸手拍了一巴掌笑:“忙什麼,朕又不是沒見過你這樣子。”
嵐琪卻咕噥:“臣妾看書上寫,漢武帝李夫人臨終前不見皇帝,不願把病中枯槁的模樣讓皇帝看見,要他永遠記得自己傾國傾城的美……”卻是突然啪的一聲,玄燁在嵐琪嘴上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嚇得她捂着嘴噤聲,再看皇帝,人家冷着臉說,“童言無忌,大過年的你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若非你懷着孩子嬌弱,朕一定把你送去慈寧宮,讓皇祖母教訓你。”
胤祚見父親生氣了,趕緊撒嬌哄父親高興,可他不知道自己在這裡礙着父母親暱,沒多久就被阿瑪拍拍屁股哄着他去睡覺,乳母來抱走時,小阿哥還很不情願地嗚咽了兩聲。
打發了兒子,玄燁才喚人進來伺候更衣洗漱,只等他穿了寢衣,徑直就坐到嵐琪身邊去,太監宮女都退下了,他笑着說:“習慣了你伺候這些事,他們的手腳真是笨重得很。”
可身邊的人卻不說話,玄燁側目看她,捂着嘴悶聲不響,心裡又疼又好笑,湊過來拉開她的手,往脣上親了兩下,溫和地問:“打疼了嗎?朕可沒用力,只是拍了一下。”
嵐琪卻推開他的手,垂首似自言自語說:“皇上那麼久沒來看看人家,一來就又打又罵,原來溫貴妃娘娘懷孩子是十足精貴的,臣妾就是不如人,活該每天一碗碗藥灌下去。”
玄燁聽得直髮笑,嵐琪也忍不住軟軟地笑起來,“臣妾說這種話,皇上聽了心裡煩吧?”
“旁人說一定聽得煩,可是你說什麼都有趣,朕好些日子沒見你了,你說什麼都愛聽。”玄燁笑着應她,但很快也破功笑出來,“這種話你愛聽嗎?朕說得可真難受。”
身旁的人心滿意足地笑着伏進懷裡,毫不客氣地找到舒服的姿勢安靜下來,玄燁輕輕拂過她滿頭秀髮,指間微涼如絲綢一般,不禁笑着說:“我聽蘇麻喇嬤嬤講何首烏最潤髮,讓皇祖母用了少些白髮,你的頭髮這樣好,是不是每天在用?”
“早就不用了,現在每天吃藥都煩得不成,哪裡還折騰這些。”嵐琪說着坐起來,拉了玄燁的手摸摸自己的臉頰,驕傲地問,“皇上,滑不滑?”
玄燁貪婪地撫摸着,肌膚吹彈可破又嫩又滑,眼前人身體的確比之前好許多,臉不僅圓了,還紅撲撲的很精神,這才讓他放下剛纔進門就聞見藥味的擔憂。
“嬤嬤親手給臣妾制的膏子,西北風一刮環春的臉就皴了,臣妾一直嫩嫩得像豆腐似的。”嵐琪興沖沖地湊上來讓玄燁聞聞,得意地問着,“皇上問得出什麼味道嗎?嬤嬤用了好幾種花做進去。”
肌膚相親,軟軟的身子在懷裡扭動,玄燁心裡微微發熱,趕緊輕輕推開她,皺眉頭說:“你這樣可不成,惹了朕怎麼辦,難道大半夜去別的地方,你還不要哭一夜?”
嵐琪恍然明白怎麼回事,想想在瀛臺的夜夜*,臉上羞得更紅,剛剛自己撒嬌似的行爲無意中撩撥了皇帝,趕緊安安分分地做好,不多久兩人都躺下去,嵐琪窩在玄燁懷裡,聽他說:“年節裡許多事,你也知道的,朕恐怕不能常來見你。又擬了元宵宴請大臣,賞燈吟詩,前後那幾天也沒法兒來永和宮,朕想極了你一定會來,你若心裡不舒服想見朕的時候,也讓環春來告訴朕。”
嵐琪應着知道了,可又聽玄燁說:“過了正月,二月爲皇祖母祝壽,朕要去景山齋戒,之後帶太子東巡謁陵,一路到盛京,恐怕四五月才能回京。”
“皇上要出門這麼久?”嵐琪挪開了身子與玄燁對視,玄燁頷首道,“其實早早就定下的行程,原想帶着你同行,可之後你就有了身孕,朕猶豫了很久,此行不得不去,只能把你留下了。朕會派人好好照顧你,皇祖母和皇額娘也都在宮裡,朕對這些很放心,可就是不放心你,這幾天聽太醫說你越來越好,心裡頭依舊不踏實。”
“臣妾六月才臨盆,皇上四五月就回京了。”嵐琪笑着,“皇上請安心出行,臣妾乖乖在宮裡安胎,只要等您回來後,不嫌棄臣妾大腹便便容顏醜陋,多陪陪臣妾就好。”
“朕怎會嫌棄你?”玄燁欣然,雖不放心,可他不能不走這一趟,又再三問嵐琪,“朕真的能放心離宮?”
“臣妾捨不得,頂好皇上別出門。”嵐琪坦白說出心裡的話,但又伸手捧着玄燁的臉得意地說,“可這樣一來,皇上就欠臣妾一份人情,臣妾往後跟您說話,腰桿也直了。”
見她如斯,玄燁不再多慮,說他沒什麼人情可欠,嵐琪不依,兩人嬉笑糾纏,誰也不再提之後的離別,安心愉悅度過一晚,隔天除夕,許多禮節等着皇帝去做,自然無暇相見。
辭舊迎新,過年過節最歡喜的還是孩子們,新制的吉服穿在身,阿哥公主們都漂亮得像是年畫上下來的仙童玉女,熱熱鬧鬧地在慈寧宮給太祖母和皇祖母磕頭拜年領壓歲錢,孩子們多了嘰嘰喳喳直鬧得老人家頭疼,自然不久就散了。
其他阿哥公主大多有額娘領着來,四阿哥出門時因有客人來,皇貴妃沒跟着,這會兒回到承乾宮,客人已經走了,胤禛捧着大紅包要來找額娘炫耀,卻見母親正仰頭喝藥,喝完了眉頭緊皺,眼淚汪汪,小傢伙着急地跑過來撲在皇貴妃膝下問:“額娘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