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心見到陳鳳蘭的時候,她正由一直以來照顧她的小護士推到院子裡曬太陽,坐在輪椅上,不說話,除了眼神有些遲鈍,乍一看也是個正常人的模樣。
喬安心慢慢靠近,小護士看見了她,顯然是認得的,剛要打招呼,喬安心食指放在嘴邊,做出一個“噓”的動作,小護士噤了聲,在喬安心的示意下,小護士慢慢走開,由她接替她,站在了輪椅後。
陳鳳蘭一向是愛美的,喬家還興盛的時候,雖然不如那些大家族奢侈迤邐,但陳鳳蘭過得也是精緻的生活,眼前這個坐在輪椅上形容枯槁的人,真的是自己的母親嗎?
望着母親剪短了的,白了許多的頭髮,喬安心鼻子酸了一下,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觸碰母親的頭髮。
喬安心的手剛一碰到陳鳳蘭的頭髮,陳鳳蘭立馬回過頭,原本無神的雙眼瞪大,喬安心的手懸在那裡,聲音帶了一絲顫抖:“媽……”
話一出,鼻子酸的更厲害。
陳鳳蘭聽到這個稱呼,怔愣了一下,卻沒有其他的反應。喬安心下意識看向旁邊的小護士,上一次來看她,已經是好幾個月之前了,那個時候陳鳳蘭認出她還是沒有問題的,但現在媽媽這個反應,是……認不出她了嗎?
小護士上前,溫言道:“陳阿姨,這是您女兒安心呀,您昨天還跟我念叨了呢,說她怎麼還不來看您,現在在您跟前了,您可得好好說說她。”
喬安心強忍着心裡的酸楚,繞到輪椅前,蹲在陳鳳蘭腳邊,拉起她的手:“媽,對不起,我來晚了,我以後……”
“安……心?”陳鳳蘭慢慢道。
“對,媽,是我。”喬安心凝視着她。
“啊!!!”
不料陳鳳蘭卻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一邊尖叫一邊撕扯自己的頭髮!
“媽!你怎麼了媽?!”只呆了一瞬,喬安心很快反應過來,立馬撲過去抓着自己母親的手,想阻止她傷害自己。
“你滾!你滾!”
“媽,我是安心,你女兒呀!”
“你滾,我沒有女兒!我女兒死了,我老公也死了,都死了……都死了!”
“不,媽,我還在……我還在啊……”
喬安心撲過去。
兩年前,母親的主治醫師跟她談過,把所有最壞的情況都分析過,這種情況喬安心也預想過。
但……
她是個不孝的女兒。
父親死了,她選擇賣了自己替母親和自己還那些天價的債,明知道這樣做的結果是分身乏術不能親自照顧母親,她還是義無反顧的選擇了,她以爲她不會後悔,但這一刻,在聽到母親說她自己死了的那一刻,她第一次開始後悔。
沒時間傷春悲秋,腦子裡所有混亂的情緒一閃而過,那一瞬的壓抑幾乎擊潰了她,但她熬了下來,眼前唯一的,小小的目標就是,別讓母親傷了自己。
陳鳳蘭力氣意外大得很,喬安心將她的雙手緊緊抱在懷裡,一遍一遍柔聲道:“媽,是我,我是安心啊。”
“是我,我是安心啊。”
您怎麼就認不出我了?
她不斷重複着這句話,眼神堅定又溫柔。
旁邊的小護士一邊跟醫生那邊聯繫,一邊注視着這一對母女。
半晌,陳鳳蘭終於安靜下來
“陳阿姨陳阿姨”小護士連喚了兩聲,見陳鳳蘭又恢復了之前的狀態,她擡手示意喬安心先離開,自己接過了陳鳳蘭的輪椅。
陳鳳蘭的主治醫師在可以說在國際上行業內都是頂級的,一年回國內的時間都不多,在國內,只擔任了兩個人的主治醫師,其中一個就是陳鳳蘭。
“喬小姐,你剛纔的行爲很魯莽,對病人的病情影響很惡劣,老實說,照這樣發展下去,我也無能爲力了。”
陳鳳蘭的精神失常是從喬安心父親去世開始的,最開始只是精神恍惚,後來慢慢演變成夜裡夢遊,並且抓着剪刀對着鏡子裡的自己自言自語,再後來……她開始拿着那剪刀往自己身上戳……
原本經過治療,母親的病情已經有所好轉,但這段時間卻又加重了。
“對不起,醫生,我母親的病多麻煩您了,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我一定全力配合。”喬安心站在他面前,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醫生擺擺手:“不用了,雖然你還是陳女士的女兒,但陳女士潛意識裡已經將你模糊化甚至呈現一種主動遺忘狀態了,也就是說你已經錯過了最佳的親屬配合治療期了。”
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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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安心動了動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拉住了醫生的袖子:“醫生,那該怎麼辦?我媽她……請您一定要想辦法治好她……”
醫生甩開她的胳膊,語氣裡帶了不耐煩:“之前那位先生配合得還算不錯,陳女士對他的接受度意外得很好,爲今之計,讓那位先生繼續配合纔是最好的選擇。”
喬安心一愣:“先生?醫生您說的是?”
醫生皺眉:“如果沒記錯的話,是陳女士的女婿,你的丈夫,那位姓秦的先生。”
秦……易風!
“秦先生今天中午在醫院還打聽過陳女士,喬小姐難道不知道?”
喬安心腦子裡嗡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