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
縱使這幅模樣,但她的聲音,林糖不會忘。
“哈哈,”楊柳像是聽到極大的笑話般,突然笑起來,聲音尖利,帶着陰涼,她的笑,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猛地沉了臉,她兩步上前,一把將林糖推到牆邊,她力氣極大,林糖縱然有所防備,還是被她推了個趔趄,堪堪收住身子,對上的就是楊柳放大的臉……
那些猙獰的疤痕近距離看下更是可怖,楊柳指着自己的臉:“怎麼樣?還認得出嗎?我變成了這幅模樣,你滿意了嗎!”
她聲音越發尖利,刺得鼓膜都在難受,林糖微皺了眉,因震驚過大,一時說不出話,楊柳……
一向嫵媚最愛美的那個女人,怎麼變成了……這幅模樣……
“你,你怎麼……”這麼想着,不由就說出了口,她能感受到那份濃烈的惡意,心底有個念頭呼之欲出,但她還是……
不敢相信……
“我怎麼?賤人!你還有臉問!”楊柳猛地攥着她的肩,指甲幾乎陷進她的皮肉,她上下看着林糖幾近赤裸的身體,看着那身體上曖昧的青紫痕跡,臉上不受控制似的抽搐,似在極大的忍耐着,“都怪你……都怪你……”
“是,樑琛,做的嗎?”林糖雙手收緊,突然不想去考慮是誰放了楊柳進來的,也不想考慮楊柳對她抱了多深的惡意,單單看着她的這張臉,便有一股恐懼感,從極深的靈魂裡浮起,在全身遊走蔓延着,她不敢置信,卻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那個人……
“琛哥……”聽到樑琛的名字,楊柳神色恍惚了一瞬,而後喃喃般的道:“不,不怪琛哥……不是琛哥,都怪你這個賤人,你搶了我的位子,從以前就是,你就是個婊子!從以前勾引了琛哥爲你進了監獄不算,現在還來蠱惑他!”
她說着,十指越發用力,林糖肩膀生生掐出了血,她不由皺眉,理智終於開始回籠。
“現在我成了這個樣子……”楊柳憤恨的看着她的臉,“你就是用這張臉,用這個身體勾引琛哥的吧!好,很好,我倒要看看你要是沒了這身皮肉,會不會比我更慘!哈哈……”
她右手擡起,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尖利的小刀,用牙咬掉了刀鞘,燈光下便見那刀泛着凜凜的冷光……
林糖心臟驟縮,呼吸微頓,在楊柳尚未逼近時,積蓄全身的力氣推開她,向窗邊跑去……
楊柳從窗戶裡鑽進來的,那麼她……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楊柳被她推開來,卻並不着急,“賤人!你以爲你能逃得了?那窗戶,只能從外面打開!”
怎麼會……
林糖擰着窗戶,卻發現果真是打不開……
窗外,隱約還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另一個女人?
她猛地捶打了窗戶,窗戶發出“咚咚”的聲音,窗外的女人飛快的朝這邊看了一眼,下一刻卻隱進了更深的角落裡……
“還指望她幫你?”楊柳笑起來,“你平時要是少做點孽,少勾點男人,說不定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她漸漸逼近,似乎很享受林糖逃之不掉的模樣,林糖背靠着窗口,腦中迅速轉動着……
“楊柳,你傷了我,對你沒有好處,”她語速很快,“你看到我的模樣了吧,樑琛怎麼會放任我這麼個模樣一個人在這,他很快就會回來,你若傷了我,我落不到好下場,你肯定會比我更慘。”
眼見楊柳眼底一絲猶疑,她放緩了聲音:“你難道就甘心這個模樣了嗎?”
“你什麼意思!”提到她的樣子,楊柳臉上扭曲得更甚。
“楊柳,現在整容技術這麼發達,你大可以選擇整容啊,”林糖聲音更緩了些,“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並且,日後你若需要錢,我一定盡力幫你!”
楊柳眼神微頓,腳步緩緩朝她走去,似在思考。
林糖手指攥得緊緊的,剛纔積蓄的力氣,不是一時半會能恢復的了,她只能,拖……
楊柳手上的刀,隨着她的動作,越來越逼近,她終於擡頭:“林糖,你真當我傻?!”
林糖一愣,便是這一個愣怔間,她已經撲了過來,狠狠一刀紮在窗臺,用力極大,生生扎進一個洞,林糖堪堪躲過,卻還是臉側被割了一條細長的口子,疼痛比血要來得晚一些,她腦袋一片空白,那把刀太利,冷光閃閃,晃得她眼睛幾乎盯不住……
“賤人!還想騙我!”楊柳大叫着,“就是你毀了老孃的臉,還假惺惺做好人?今天我非要颳了你的臉!”
她的話,再怎麼尖利,林糖也聽不到幾句了,她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那把刀上,楊柳不知哪裡來那麼大力氣,竟單手掐了她的胳膊讓她掙脫不了,腦中猛地閃過一個念頭,林糖再次躲閃到窗邊……
“去死吧!”
——砰!
林糖大口大口呼吸着,那把刀,就從她耳邊掠過,耳側火辣辣的疼,或許也傷了,楊柳的刀,終於如她所想,扎破了玻璃……
伴隨着玻璃破碎落地的聲音,似有腳步聲傳來……
“蠢貨!還不快走!”
窗外,女人惱怒的聲音傳來,林糖餘光裡,看到那女人步履輕輕,竟是獨自快速離開了。楊柳一愣,外面的腳步聲已經很近,她歇斯底里大叫一聲,猛地拔刀,身體比意識還反應還要快的,林糖驀地擡腳便爬上窗戶……
她迅速判斷出了,這是最佳的逃生路線,但……
卻也高估了自己的體力。
那人在時,她已經耗損了太多的體力,剛只爬上窗戶,她便知道還是慢了一拍,因爲後腿上,疼!
她竟沒叫出聲,疼痛將所有的感覺佔據,手下一鬆,就這麼跌落在了地上,地上,碎玻璃還有嶄新的茬,疼痛四面八方,全身似乎沒有哪一處是完好的了……
“快抓住那女人!”終於有人趕了過來,“快!去通知樑總!”
林糖眼前陣陣發白,便是在這個時候,她心底第一個念頭竟是自嘲般,這麼疼,她竟都沒暈過去,真是……長進了。
她聽到那些人亂哄哄,楊柳被抓起來了,不掙扎,只是大叫:“你們看啊,這個賤人沒穿衣服!哈哈,被看光了的女人,看琛哥還要不要你!快看啊,這賤女人巴不得人看呢……”
後面似乎被捂住了嘴,林糖這才意識到,她身上只着內衣的……
她蜷縮着身子,後腿沾滿了血,後背玻璃扎到的地方也都在滲血,她顫着,那些人自知失職,對她的身份只知是樑總吩咐了看着的女人,並不知她具體的身份,將楊柳扭走後,派人去通知樑琛,又聯繫了醫院,而後竟是都轉了身,沒一人敢看她,更別說是過去帶她起來去醫院之類……
這些人……
迂腐!
林糖很想罵他們,但疼痛讓她顫得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她緊緊捂着後腿的傷口,感覺到那汩汩流出的血,想着自己會不會流血過多致死……
“快!通知了樑總沒有?”一個小頭目一樣的男人急道:“樑總那邊怎麼說?醫生呢?叫的醫生怎麼這麼慢!你們一個個的木頭似的,這女人到底是跟着樑總的,出了事誰擔得起!”
“樑總……樑總……”有人氣喘吁吁跑來,“樑總來了,醫生那邊馬上到!”
她能明顯感覺到,現場的氣氛,驟然冷凝了些,那人……
來了嗎?
她擡眼,果然見迴廊處,有人朝着這邊來,她眼前真真模糊,看不太清模樣,只是覺得他走得穩,卻怎麼這麼快到了她身邊?
“樑總……”
“醫生什麼時候到。”
“馬上,再有五分鐘!”
與在場的人來說,那是最漫長的五分鐘……
從那人身上散發出的,最爲陰冷和壓迫的氣息,幾乎讓他們喘不過氣……
他背對了他們,面朝那個女人,單膝半跪在地上,想伸手抱她起來,卻觸及她滿身的傷,竟……
林糖擡頭看他,不知爲何,越是此時,她神智越是清明,很想看看他的表情,但她可能當真花了眼,不然,怎麼會看到他的手也在顫,停在半空,看起來好像,不敢碰她?
這人,怎麼會……
怕是覺得她,身上髒了吧。
“疼嗎?”他開口,聲音很低,很沉。
她點頭,“疼。”
“多疼?”
“很……很疼。”她聲音顫顫,眼前晃過什麼,下一瞬,他的手便落到她嘴邊,“咬我。”
她一愣。
“我不懂你說的很疼,到底有多疼,”他眸底太多複雜的東西,再一看又好像只是深深看着她,“你覺得多疼,就用多大力。”
他手指很好看,修長斯文,曾經,她一度慫恿他去學鋼琴,說這樣好看的手不彈琴都是浪費了……
可如今,這雙手,拿過最尖利的針,一筆一劃,將她的自尊撕裂,又一寸一寸,織起她逃不開的網……
現在,又讓她去咬……
“樑琛,”她突然開口,“你愧疚嗎?”
他深深望着她,沒有說話。
“看我受傷,你……愧疚嗎?若是,有一絲愧疚,能不能……”
放了我。
“不能。”他打斷她,那隻手緩緩擡起,落在她腦袋上,像輕撫一隻不聽話的寵物,“你受傷了,神志不清說了這種話,我不怪你,但糖糖,以後,我不想再聽到這種話……”
他聲音緩緩,手也緩緩。
林糖呼吸一頓,猛地擡手扯下他的手,張口狠狠咬住!
爲什麼你就是不肯……
她那手,剛捂在了傷口,滿手的血沾到了他的手上,她咬得極爲用力,口中的腥鹹,不知到底是誰的血……
他臉色沒有一絲變化,就這麼垂眼看着她憤恨的模樣,像個被困的小獸一般的發泄着……
“咬吧。但你要記住,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