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卻似在場人裡,唯一一個不知情的人,因爲靳舜的話說出後,她身邊的樑琛面色無波,跌坐在地上的樑虹,臉色煞白煞白,這倒是出乎林糖的意料,就算猜到裡面有事情,想到陳守仁的年紀,也該是與樑啓風有關的,爲什麼會樑虹會這般反應……
這麼想着,她朝樑啓風看去,卻見樑啓風拿着雪茄的手狠狠顫了下,接着將雪茄送到嘴邊吸了一口,“阿舜啊。”他開口,嘆息一般,“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母親的生日,就是開春後的吧。”
林糖心底一顫,想起靳舜與她說過的他與樑啓風交易的原因,正是爲了他母親……而靳舜母親的夙願,就是樑啓風能在她生日那天陪着她……
樑啓風這番,顯然是在威脅靳舜了。
她一個擔心就要開口,肩膀上卻驀地重了下,樑琛的手放在她的肩頭輕拍了下,示意着她稍安勿躁。
她微轉了頭,有些愣怔的看着他,他毫不避諱的俯身低頭在她耳邊,聲音低低道:“別怕,再等等。”
呼吸溫熱,夾雜着凜冽的血腥氣,讓她似在冰與火之間徘徊。
她下意識的點頭,他直起身子,只是落在她肩頭的手換了個微動,卻是握住她另一邊的肩頭,就好像將坐在椅子上的她一同攬在了懷裡似的。
林糖緊張的情緒,突然就散去了好些,仍舊是坐在椅子上,情緒卻沒有了方纔的緊繃。
靳舜自是注意到他們兩人的動作,心道自己不過只是口頭與小糖糖說了幾句話,這樑琛就立馬這麼做,真是……
樑啓風又是狠狠吸一口雪茄,此刻的他,面色沉靜得可怕,林糖有瞬間的恍惚,這個時候的樑啓風,某些方面竟真的與那人相似,到底是父子關係……
只是他這幅模樣落在靳舜眼裡,靳舜沒有半分猶豫,反而露出了一抹嘲諷的冷意,對樑啓風道:“難爲你還記得我母親的生日是在春天,呵……你果然是個合格的商人,只要跟自己利益相關的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呢,不然怕是連我母親這個人都記不起了吧。”
樑啓風微眯了眼。
靳舜走近一步:“不過很遺憾,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讓我母親見一個對她來說以後是個不存在的人,並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樑啓風眉心皺起,“我是你父親!”
顯然靳舜口中“不存在”這三個字刺傷了樑啓風。
靳舜邪笑:“那還真是遺憾,不過幸好,我姓靳。”頓了下,他臉上神色漸漸的冷冽,道:“你也不必遮遮掩掩,從我決定與樑琛合作的時候,就沒想過瞞着這些事情,也是因此我已經想開了,這次即便是滿足了我母親的夢想,也只會讓她做更不切實際的夢罷了,與其以後更加痛苦,不如一開始就斷了她的念想。”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面上一閃而過的異色,不知爲何林糖有種錯覺,好似最後的一句,不只是在說他的母親,也像是……在說他自己一般……
她眸底情緒微動,就感覺到握着她肩頭的手力道大了些。
那人……
心底微顫了下,她只覺一股異樣自肩頭的位置傳到心底,下一瞬,就聽到靳舜的聲音繼續傳來,他說,“所以老頭子,你也被想指着這個威脅我,老實說,我今天既然來,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不過無所謂了,能看到你這種表情,也是值了。”
樑啓風拿着雪茄往嘴邊送,只是那隻說卻顫得極厲害,不知是氣的還是如何,他看着靳舜,“威脅?呵……阿舜,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我只是看在你母親的份上,提醒你給自己留條後路罷了,你還年輕,年輕人就是戾氣重,把什麼情啊愛啊看得重,到了我這個年紀才知道,最重要的還是家人,只有血脈相連的家人才是真正靠得住,也是真正值得依靠的,其他的不過浮雲罷了。”
他說話的時候,目光從靳舜身上重重落在樑琛身上,樑啓風清楚,雖然現在是靳舜說着這些,也同樣的忤逆激怒着他,但真正布這個局的,卻是引以爲傲的兒子,樑琛。
察覺到他的目光,樑琛目光微動,空氣裡與他毫不退讓的對視,樑啓風已不再那麼清亮的眼底帶着沉沉的壓迫,只是樑琛卻感受不到一般,他的壓迫沒有有激起他眸底半分的波動,他薄脣微啓,道:“您說的對,所以今天無論如何,我都會給林糖一個交代。”
林糖微愣,下一刻,就聽到他說,“畢竟,她將會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親,我的,家人。”
“樑琛!”樑啓風驟然硬了語氣,他胸腔起伏劇烈,幾個深沉的呼吸才平息了情緒一般,說出一句這件事從長計議,便轉向了靳舜,見靳舜用那種近似嘲諷的模樣看着他,見他轉過頭道:“不愧是你最得意的兒子,你剛教的這不就用上了,呵……老頭子,要我說,你管別人的事之前,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我是梁氏總裁的父親,是這個家的大家長!我需要擔心什麼,又需要你這逆子提醒什麼!”他說着,狠狠拍了下手下的座椅,怒氣瞬間裡爆發。
林糖被他聲音震得身子微顫了下,不過只是瞬間的,因爲那人像是知道她的情緒似的,握着她的肩,朝他的方向更近了些,同時,極快的看了靳舜一眼。
靳舜像是很滿意樑啓風的反應一般,臉上保持着那最後那個嘲諷的笑意,只是眼底卻是依舊冰冷,“希望你待會也會這麼而說,那麼,我們的話題就再回到陳守仁身上好了,看你們的反應,大概都還沒有忘記他,不過話說回來,你們又怎麼會忘記呢,畢竟六年前,他可是第一個替樑虹妹妹診治的人。”
此話一出,林糖驀地瞪大了眼,腦中空白了一瞬,思緒裡還未從樑琛方纔的話裡緩過神來,就被靳舜的話驚得一個激靈,她驀地轉頭看着樑琛,卻見他朝她點點頭,眉眼帶着奇異的安撫的力量,她的思緒緩緩恢復着,只是腦中依舊很亂,她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強迫自己將注意力轉回到靳舜身上。
只是,比她反應更大的一個人,是樑虹。
她在靳舜說出這句話之後,就瘋了似的驀地擡眼,死死瞪着他:“你胡說!”她幾乎目眥欲裂,厲聲道:“你不要胡說八道!給我治療的醫生是張瀾山!是張醫生!不是陳守仁!我的病跟陳守仁沒有任何關係!我不許你胡說八道!”
林糖從未見過這樣反應激烈的樑虹,即便是在方纔樑琛一再對她那般冷漠的情形下,她都是脆弱更多一些的,更別說像現在這般,近乎崩潰的樣子,像是一個守護着最重要東西的人突然被侵犯了一般,她的反應,激烈得不正常。
而讓林糖心驚的,卻是靳舜的下一句話……
“哦?是嗎?如果我沒調查錯的話,六年前,你當時被發現時已經昏迷,那昏迷的狀態一直持續幾乎一天,在那段時間裡,你怎麼能肯定陳守仁沒去替你診治過?畢竟,他當時正好也在泰城,也正好,你的父親母親,都與他是舊識。”
樑虹臉色從未有過的難看,只是眼神裡閃着異樣的光,她幾乎立刻的,道:“不!我不管你說的這些!反正我沒有見過他,我媽一直守在我身邊!我媽媽說過,我的醫生就是張瀾山醫生,沒有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