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紅的炭火不斷被倒進那口枯井,火星四濺。
一旁燒得正旺的火苗,如蜿蜒的火蛇,不斷往高處躥。
空氣中烤焦的味道越來越濃,讓我覺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你們到底要幹什麼,快放了我!”
我掙扎着,吼聲如雷。
然而,即使如此,他們卻根本沒有聽進耳朵。
奇怪的是,我看到一旁的奶奶,竟然絲毫沒有反抗,而是靜靜地看着那口枯井,眸光中是深深的淒涼。
我聽到炭火不斷髮出吧嗒吧嗒的響聲,如跳躍的音符。
可我的心卻異常沉重,這時,我聽到奶奶說,“放了我孫女吧,我願意代替她成爲祭品。”
我整個人愣住了,奶奶明知道石仙娘娘是假的,明知道這些村民根本就是枉顧人命,是在犯罪,可她卻說出這樣的話……
四周燥熱的空氣剎那間涌進我的腦子,讓我覺得躁動不安。
“老婆子,不僅是你,你的孫女也別想跑!”
押着奶奶的那個壯漢說了一句,眼神中帶着深深的恨意。
他們定然是將村裡發生的所有命案都歸因到我們身上,纔會對我們如此恨之入骨。
“開始儀式吧!”
村長淡漠地吩咐了一句,立即有人將我們綁在了十字形的木架子上。
我的反抗完全是徒勞,當手臂粗的麻繩牢牢捆綁在我身上的時候,我整個人幾乎崩潰了。
“村長,你這樣枉顧人命,究竟是被什麼東西迷了心竅?”
我大聲地怒吼着,連喉嚨都快要喊破了。
沒過多久,我看到村長一步一步緩緩朝我走過來。
他走到我身邊的時候,映着火光,我看到他那張蒼老得滿是皺紋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絲深深的笑意。
“我枉顧人命?”他笑道,“如果不是你的到來,我們村子根本就不會死那麼多人。”
“你們把禍因都推在別人身上,這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我氣得渾身都在顫抖,一字一句都是從喉嚨裡吼出來的。
這時候,村長突然冷笑了一聲,通紅的火光中,我看到他白森森的牙齒,恐怖極了。
他說:“二十年前,如果不是你的父母親,借地質勘探爲名,盜了石仙娘娘的墓,石仙娘娘根本就不會震怒,當年我們村上一共死了七口人,二十年了……那是我們村子永遠的噩夢。”
灼熱的火苗烘烤着我,我身上不斷冒出來的,卻是冷汗。
我能夠想象,一個寧靜的小村莊,突然之間接二連三的死了七個人是一種怎樣恐怖的事情。
我突然想到,或許是因爲爸爸媽媽從墓地裡釋放了一隻怨靈出來,怨靈進入了銅鏡,纔會導致這場災難……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爲什麼奶奶一言不發,因爲我的爸爸媽媽的確是無心做了傷害村民的事情。
就在這一刻,什麼東西飛快地從我腦子裡一閃而過。
我的心跳驟然停頓了幾秒,才撲通撲通猛烈地跳動起來。
灼熱的空氣伴隨着濃重的焦臭味不斷涌進我的鼻腔,我渾身的毛孔剎那間炸開了。
七個人……
李大媽、王大夫、傻大姐、憨大叔、素素……
現在村裡只是死了五個人,也就是說,我和奶奶就是第六個和第七個……
一種深深的恐懼一瞬間冒了出來,像是一股細微的電流,順着我的血液循環到四肢百骸。
“沒錯,燒死他們!”
“燒死他們!”
……
不斷有村民高舉火把站出來高聲地喊,那喊叫聲劃破天際,不停迴盪在村子的每一個角落。
村長擡了擡手,大家立即安靜了下去。
接着,他緩緩轉過臉來,用一種可怕的眼神看着我,好像要將我碎屍萬段一般。
“是天災還是人禍,我想你們比我更清楚,李大媽還有王大夫的屍體,憨大叔和素素的屍體都沒有埋葬吧,你們是不是把屍體也推進了這口枯井?”
我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股勇氣,毫不畏懼地看着村長。
“不錯,劉老師,你很聰明。”
村長點了點頭,緩緩踩滅了一塊蹦到他跟前的小火星。
“他們都是石仙娘娘的祭品,我把他們扔進井裡,上上下下都鋪滿炭火……只有這樣才能平息衆怒。”
那一刻,我看到村長那雙被權力薰紅的眼睛,爲了保住自己村長的位子,竟然用如此愚昧的、殘忍的手段來對待那些不會說話的屍體。
我突然想起,李大媽上次來監獄看我,對我說,她的屍體應該是被藏在了一個很深很深的地方,她能夠感覺到周遭炙熱的空氣,那空氣帶着灼燙,還有腐敗的臭味。
她說她猜想,大概不用多久,她的屍體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想到這些,我渾身的雞皮疙瘩一瞬間冒了出來,明明四周是灼熱的空氣,可我卻能夠感覺到一股深深的寒氣慢慢侵入我的心臟。
那冰冷的感覺如同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冰窖,讓我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我能夠想象,上下都鋪滿了炭火,將那鮮紅的血肉夾在中間,就像是燒烤攤上的燒烤一般,硬生生將一具屍體烤熟、烤焦、烤成灰……
難怪我會在這口井裡看到李大媽的鬼魂,原來他們在井中用土作爲掩飾,下面卻是通紅的炭火,焦臭的屍體!
我的心在猛烈的抽痛,一種噁心的感覺一瞬間涌了上來。
我灼熱的目光緊緊地盯着村長,此時此刻,我看到他完全扭曲的一張臉,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分外醜陋。
突然之間,我笑了,眼淚模糊了我的雙眼,我問他:“你們這樣做,和魔鬼有什麼區別?”
他卻擺了擺手,姿態高冷:“我們這是在救你。”
他話音剛落,又一筐燒得火紅的炭被倒進了井口,那炭火入井的一瞬間,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就像此刻我凌亂的內心。
不消片刻,村民們將井口圍了起來,而我身上的麻繩也被人鬆了。
我的身體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迅速垮了下去,他們卻將我押到了井口。
灼熱的空氣撲面而來,我匆匆往井裡看了一眼,那通紅的炭火像是滾燙的岩漿一般。
“你們這羣瘋子!”
我嘶吼着,用盡全身的力氣抵抗。
可那緊緊抓住我的手,就像是鋼釘打在我的肩上,讓我根本動彈不得。
我幾乎半個身子被人推進了那口井,炙熱的空氣灼傷了的臉,我感覺我快要死了……
忽然之間,四周狂風大作。
剛剛還能夠躥出屋頂的那一堆柴火,像是被人潑了一瓢冷水,一瞬間熄滅了。
冷空氣席捲而來,讓我原本灼熱不堪的身體,驟然降下了溫度。
只是一瞬間,那緊緊扣住我的手臂好像斷掉了一般,從我身上離開了。
一股好聞的香味鋪面而來,像是藏在抽屜裡的木屑。
我緊緊靠在一個堅實的懷抱裡,明明冰冷,卻微暖了我的心。
“阿浪,你終於來救我了。”
我被阿浪打橫抱着,漂浮在半空中,他月白的袍子微微敞開,露出強壯的胸肌。
如瀑的長髮在陰風中飛舞,像流動的墨畫。
我再一次看到他俊逸的臉龐,璀璨如流星一般的眼眸一瞬間鍍上了一層紫色的光華,微微向上勾起的脣角,露出一對又長又尖的獠牙。
那一刻,我竟然看到他嘴角未乾的血跡,他……竟然吸血了!
阿浪緩緩將我放下,那銳利如鷹隼一般的目光落在了村長和那些村名的身上。
“殭屍……殭屍……”有人大聲地喊了起來。
我看到阿浪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那是一種藐視一切的霸道笑容。
他紫色的瞳孔中帶着一種肅殺的衝動,粗壯的手臂幾乎快要將衣服撐破了,好像蘊藏着一種吞噬一切的力量。
他微微擡手,如鋼刀一般的指甲剎那間從指尖生長了出來,好像要撕碎一切。
那些村民慌了神的亂跑,可阿浪只是緩緩握了握掌心,村民們突然像是被一種強大的吸力吸住一樣,頃刻間凝聚在了一起。
“救命啊!”
求救的聲音此起彼伏,有人甚至在大喊,“村裡怎麼會有殭屍!”
眨眼間,我看到阿浪瞬移到了村長的身邊,長如鋼刀一般的指甲緊緊地掐住了村長的脖子。
“敢動我的女人,我讓你們全村人一起陪葬!”
這時,我看到阿浪緩緩張開了嘴,白森森的獠牙在微弱的火光下顯得異常可怕。
村長已經驚恐得發不出聲音來了,兩腿抖如篩糠,瞪大的眼睛像燈泡一樣照在阿浪的臉上,眼球突出。
就在這一刻,阿浪的頭慢慢地逼近村長的脖子,眼看那長長的獠牙就要插進村長的血管了。
“不要……阿浪,冷靜一點,雖然他們都是死有餘辜,可是,不要做殺人的魔頭。”
我幾乎拼盡全力,對阿浪喊道。
然而,阿浪此時此刻對血的渴望已經遠遠超過了我的預估。
就在我以爲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他突然發狂一般地推開了村長,長指甲在村長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鮮紅的劃痕。
村長原本就瘦弱不堪的身子在陰風中顫抖,刺目的血紅一瞬間在他衣服上暈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