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我知道一切都和靈魂錢莊有着某種聯繫的時候,我就不太想深究下去了。
只是,我沒有想到,原來鬼爐竟然也在靈魂錢莊。
以前我還可以不去想這件事,就當以後再也不會和靈魂錢莊有什麼交集,可現在看來,是我錯了,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
目光無意間落在車裡某個角落,沒有拆開過的請柬上,說實話,我有些好奇,想拆開來看看,到底冥王要娶一個怎樣的女人,是高的還是矮的,是胖的還是瘦的,是善良的,還是美麗的?
可我卻遲遲沒有伸手過去,我怕當我看到請柬上那張照片的時候,更多的會是失望,倒不如騙自己說,他過得很好,這樣,我也放心。
“怎麼一直不說話?”
車裡太安靜了,阿浪陡然之間開口問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隨即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只是在想我們到底應該怎麼去拿鬼爐。”
可是,阿浪卻倏然一笑,修長的手指伸向我,穿過我的長髮,落在我的肩上。
那一瞬間,我的心卻猛地一顫,突然想起某個黃昏,我坐在冥王的車裡,我記得,他也是這樣一個動作,讓我無法抗拒。
察覺到我的身子有些僵硬,阿浪微微蹙眉,輕聲在我耳邊問:“怎麼看上去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沒……可能沒有休息好吧。”
我這麼說道,確實連續幾晚沒有好好休息了。
阿浪點了點頭,用那種低沉而性感的聲音對我說:“鬼爐的事情你大可不必擔心,因爲靈魂錢莊我們一定是要闖一次的。”
“可是,七個鬼魂,我們現在還差一隻。”
不知道爲什麼,我寧願去和鬼魂周旋,也不太願意去闖靈魂錢莊,儘管錢莊其實並不可怕,但阿浪也許永遠都不會明白,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一種隨時有可能把我拉入地府的詭異。
“不,我們差的那一隻鬼魂,其實一隻在我們身邊,我們真正缺的,其實是鬼爐。”
阿浪的臉上帶着一絲淺淺的笑容,那笑容令我莫名心慌。
“在我們身邊?”
我環顧四周,卻什麼都沒有看到,只是感覺到一股莫名的涼意將自己包圍着,冷得有些顫抖。
“別害怕,我說的身邊並不是被貼身跟着。”
聽到阿浪這麼說,我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對勁,於是,我壓低聲音在他耳邊問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你先不要理會那麼多,我們現在應該回家好好休息,知道嗎?”
阿浪寵溺地一笑,那隻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慢慢放下來,輕輕握緊了我的手,儘管我的手是冰冷的,像冰塊一樣冷。
我以爲自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就像阿浪所說的那樣,好好睡上一覺,醒來之後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可是,我做不到……
當天晚上,我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腦子裡好像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對我說:“來吧,到地府來陪我吧,我什麼都可以給你,不老不死的軀殼,用之不竭的財富,還是,你想要主宰生死的能力?”
無數次從夢中驚醒,我清楚地記得,那是冥王曾經對我說過的話。
可是,冥王不是已經答應放過我了嗎?
爲什麼會突然之間闖進我的夢裡?
我想開口問他,可我發現,我的嘴根本張不開,我想逃跑,哪怕只是躲開那個聲音,可是,我非但邁不開腳步,甚至連動都不能動一下。
我突然想起小時候奶奶跟我說過,這是鬼壓牀,有隻鬼在壓着我!
無奈,我只能嚶嚶地輕哼着,心裡卻在呼喊:阿浪,快救我!
阿浪好像真的聽到了我心裡的呼喊,他冰冷的手臂緊緊抱住了我,我聽到他在問我:“娘子,你怎麼了,怎麼渾身都是冷汗?”
我猛地睜開了眼睛,藉着點點燈光,我看到了阿浪擔憂的眼神。
那一刻,我才發現,自己渾身都溼透了,像是被雨淋過似的,但我心裡清楚地知道,那不是雨水,是我的冷汗。
心跳像沉悶的鼓點,我感覺自己上下沸騰的血液幾乎快要瘋狂。
“我……做噩夢了……”
我終於開口說道,突然發現,喉嚨竟然乾涸得如同吞進了沙子。
即使如此,夢裡所有的一切卻依舊真實得如同剛剛發生過一般。
“不過是個噩夢而已,不要擔心,有我在。”
阿浪一邊小心翼翼地安撫我,一邊幫我擦掉額頭上的冷汗,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可是,許久我還是沒有辦法冷靜下來,整個人就像是失了魂魄一樣。
第二天,我去超市購物,原本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但在回家的途中竟然遭遇了一件怪事。
因爲是週末,所以購物的人比較多,我和阿浪逛了一整天,其實,是他陪我出來走走,散散心。
我們決定回家的時候,剛好是黃昏,天還有些濛濛的亮度,但路燈已經亮起來了。
其實,我和阿浪去超市的地下車庫裡取車,這本來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可是,我們剛剛到達車庫的時候,我卻感覺到一陣陰風,迎面朝我吹了過來,如同密密麻麻的蟲子從我的臉頰上爬過。
阿浪剛剛打開了車子的鎖,我便立即感覺到一股殺氣朝我的後背襲來。
我有些害怕地往前跨了一步,下一秒,耳邊立即傳來一陣詭異的聲響,好像是車子發動的聲音。
“小心。”
阿浪一把拉住我,往前面走了幾步,剛好躲開了後面開過來的車子。
但是,那輛車子從我的身邊疾馳而過的瞬間,我竟然看到車子的後座上坐着一個女人,她的頭髮很長很長,幾乎遮住了半張臉,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她陡然之間轉過頭來。
下一秒,我渾身的血液一瞬間倒流回心臟裡,因爲,我看到那個女人的臉,那是一張五官完全扭曲的臉,她的舌頭從喉嚨裡伸出來,長得幾乎垂到了胸前,眼珠子凸出來,眼球好像快要從眼眶中掉出來了似的。
我全身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我緊緊地握住阿浪的手,想要尖叫,可是,卻根本沒有辦法發出聲音。
但那輛車卻很快開出了停車場,我深吸了一口氣,似乎緩過來一些,立即要求阿浪把車子開過去,追上看看。
可當我們的車在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前追上那輛車的時候,我才發現,車子的後座上根本沒有人,車裡只有司機一個。
我們是一路跟着那輛車出來的,司機中途根本沒有停過車,不可能有人下車的。
阿浪說是我眼花看錯了,可是,我卻不那麼覺得,我總覺得,我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剛剛的確有個面目猙獰的女鬼坐在那輛車的後座上。
回家以後,我無奈地吃下兩顆安眠藥才睡下,可是,心裡卻下意識害怕會再做那樣一個噩夢。
但事實證明,我果然又做夢了,這一次,沒有人在我耳邊說話,也沒有鬼壓牀,我只是夢見,有一個四人擡的白紙轎子突然之間出現在我面前,那四個人我看不清楚他們的臉,只是感覺到,他們身上幾乎毫無生氣,好像已經死了很久似的。
而他們擡着的那頂白紙轎子,看上去似乎很普通,可是,轎子卻一晃一晃的,我能夠清晰地聽到那幾個擡轎人的腳步聲,“咚咚咚”似乎很有韻律。
但是,我發覺自己其實是沒有睡着的,因爲,我可以看到睡在我身邊的阿浪,我想喊他,可是,卻沒有辦法發出聲音來,我用力推了他一把,他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就在這個時候,耳邊陡然之間傳來一聲雞啼,絲絲隱隱若現的光亮緩緩出現在我的視線裡,我眯了眯眼睛,卻發現,那四人擡的白紙轎子竟倏然從我眼前消失了,目光所及之處是空蕩蕩的一片,什麼都沒有。
我差點叫了一聲,這個時候,阿浪卻倏然醒來,看到我身上的冷汗,不禁微微蹙眉,問道:“又做惡夢了?”
我想解釋,可是,又有些害怕阿浪會擔心我,索性點了點頭,說:“不知道怎麼回事,老是做惡夢。”
“告訴我,都夢到了什麼?”
阿浪很少問我做過什麼夢,因爲,他知道我會害怕,不想讓我再回憶一次。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其實是在關心我。
於是,我點了點頭,對他說:“我……我剛剛好像看到一頂白色的轎子,然後,有四個黑衣人擡着轎子,他們好像要帶我去什麼地方,我……”
我有些說不下去了,內心的恐懼好像被戴上了一副放大鏡,慢慢在我的身體裡擴大。
腦子裡慢慢陷入一片空白,什麼黑衣人,什麼白紙轎子,我都記不清楚了,只是,那種感覺卻太真實了,真實的就好像剛剛明明發生過一樣。
晨曦灑在我的身上,冷汗慢慢幹了一些,身子也不似之前那麼冰冷了。
阿浪微微蹙眉,用一種疑惑的眼神看着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我能夠感覺到他的眼神中帶着一種擔憂。
倏而,他沉沉嘆了一口氣,接着對我說:“我本來還想再等等,看來,是時候去靈魂錢莊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