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洞塌陷,大量殭屍重返人間,天有異象,萬事小心。”
沉沉跳動的心臟突然漏跳了一拍,我感覺四周的空氣都變得死沉死沉的。
無憂洞竟然塌了,這到底是偶然還是意外,又或許,根本就是一場串聯的陰謀?
我突然想起阿浪房間裡那口消失的亡失棺,我總覺得,阿浪所謂的將那口棺材埋了,或許並不是真的埋了。
它是屬於無憂洞裡的東西,阿浪不會讓它永遠塵封於土礫之中。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一步一步回到自己的房間,白晨旭莫名被附身,十九公定然猜到一切都與無憂洞裡的那些邪物有關,於是,他第一時間便想到了我。
只可惜,我終究還是懷上了屍胎。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總覺得自己的肚子好像變得沉甸甸的,沉得我連腰都直不起來。
扶着牆一步一步往房間裡走去,一股細小的冷流順着牆壁鑽進我的身體,我的腿抖如篩糠。
……
清晨的陽光灑進了我的房間,肚子傳來一陣陣痛,我的睡意一瞬間全都跑沒了。
我迅速爬了起來,坐在牆角,小心翼翼地縮成一團,因爲只有這樣,我的內心纔不缺乏安全感。
說來也巧,當我的肚子離開晨曦所照射的範圍之後,竟然奇蹟般的好了起來,一點兒也不疼了。
然而,內心的驚恐還是如同蔓延在體內的毒素,伴隨着血液的流動頃刻間蔓延到我的五臟六腑、四肢百骸。
身體的疼痛和心裡的傷害好像不在同一個檔次上,我伸手請請摸了摸肚子,好像能夠感覺到一起一伏的胎動。
霎時間,渾身的毛孔如同點燃的炮仗,噼裡啪啦全炸開了。
我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但卻迅速從肚子上收了回來。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麼做,我發現,我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曾經有那麼一刻想過,要將這個孩子拿掉!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傳來一聲輕響,我聽到奶奶的聲音:“起牀了嗎?”
“奶奶,我起來了,很快出來。”
我小心翼翼地答道,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不讓奶奶發現我此刻的緊張。
“依依啊,聽說街角新開了一家粥店,那裡的粥似乎不錯,我知道你這丫頭就喜歡嚐鮮,奶奶這就去給你買回來。”
“等等!”
我突然之間叫住了奶奶,沉思了片刻,我對她說:“奶奶,我也想出去走走,不如,我陪你去吧。”
待在家裡,阿浪把我看得緊緊的,我哪兒也去不了,不如趁這個契機,看看有沒有機會偷偷溜出去。
可不知道爲什麼,一想到醫院、手術檯、從我體內掉下來的那塊肉……
我的心就好像突然之間被人剜去了,只留下一個空空的洞,風一吹,便頃刻間從我的心口穿了過去。
我緊緊攥着被子的一角,有種不捨在心裡蔓延,如同尖銳的倒刺,來回撕扯着我並不怎麼堅定的信念。
這是不捨得嗎?
到底是我身上的一塊肉,到底是我親生的孩子,我怎麼下得了手?
跟着奶奶從家裡出門的時候,我的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黑色風衣。
陽光曬在我的肚子上,疼痛感顯然已經不那麼明顯了。
我不記得自己究竟是有多久沒有和奶奶一起出門了,原本有些焦躁不安的腦子慢慢開始變得舒緩。
我輕輕挽起奶奶的手臂,像以前唸書的時候一樣,笑眯眯地撒嬌。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小的紙飛機突然之間飛落在我的腳下。
我停住了腳步,微微擡眸,恰好看到了一個小男孩兒,靜靜地站在我的跟前。
他的目光落在我腳下的那個紙飛機上,卻沒有說話,只是看着。
從他的眼神中,我看到那種孩童的純真,只是,那雙眼睛卻似乎天生帶着一種悲傷,不論從什麼角度看過去,我都覺得,這個孩子似乎和其他孩子有些不同。
“小朋友,這個紙飛機是你的嗎?”
我朝他微微一笑,低聲問了一句。
然而,他卻依舊沒有回答我,只是那樣看着我,一言不發,像是沒有聽懂似的。
“小朋友你爸爸媽媽呢……”
我張了張嘴,想在說什麼,卻見到奶奶迅速彎下腰,撿起了那個小小的紙飛機,跟着,什麼都沒有問,便將那個紙飛機遞還給了小男孩。
男孩兒迅速接過紙飛機,連聲謝謝也沒有說,便轉身跑開了。
我心裡正納悶,轉過頭,就聽到奶奶沉沉嘆了一口氣。
“那個孩子,是個可憐的孩子。”
奶奶一邊慢慢往前走,一邊對我說道。
我迅速上前,跟上奶奶的腳步,問道:“他……他怎麼了?”
“這個孩子從小就有天生的聽力障礙,所以,還是個嬰兒的時候,他就和其他孩子與衆不同。”
我的心猛然間一顫,一種無形的壓力壓在我的心上,讓我半晌都喘不過氣來。
從前我聽到這樣的消息,雖然心裡也不好過,但還不至於會這麼難受。
而此刻,就好像是在說我的孩子似的,讓我頓時覺得心情沉重。
“所以,他也不能說話,不能像像正常孩子一樣唸書?”
我小聲問奶奶,卻見她的眼神慢慢暗淡下去,隨即點了點頭。
接着,她又嘆了一口氣,說道:“這個孩子不僅聽力有問題,就連智力也落後於同齡的孩子,所以,他的父母親在他三歲的時候就拋棄了他,把他扔在了市裡一家收容所的門外。”
那一刻,我原本慢慢前行的腳步陡然一滯。
好像有人在我的脊背上猛戳了一刀,冰涼的刀子插進了我的後背,尖銳的疼痛和那種刺骨的冷慢慢在我的身體裡蔓延。
“後來,那孩子果真是進了收容所,只是,收容所的條件有限,原本想將他轉移到孤兒院,可是,他剛剛去了孤兒院沒有幾天,就因爲被其他孩子孤立,差點被人從四樓推下去。”
我渾身像是過了一道電流,沒想到那麼小的孩子,竟然經歷了那麼多。
我突然又想起那雙清澈的眼睛,孩子的童真在他的臉上顯得那麼耀眼。
沉默了片刻,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一隻手輕輕撫上了自己的肚子。
腦子裡似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如果我將來生下這個孩子,他會不會也同樣被人孤立?
只要一想到,我懷着的這個孩子其實是個屍胎,我就覺得好難受。
就像我在亡失棺中看到的一樣,我害怕那個孩子會是一個只喝鮮血,不喝乳汁的怪胎。
而他長大以後,也不可能和其他孩子生活在一起,說不定,他會比殭屍更加可怕,又或者,被人嘲笑,被人排擠,被人看不起。
我沉沉跳動的心臟越來越快,突然,我感覺到肚子裡的孩子好像踢了我一腳。
“依依啊,你臉色看上去好差啊,不如你先回去吧。”
奶奶似乎察覺到我的不妥,乾脆停了下來,靜靜地看着我。
“我……我沒事,就是覺得那個孩子實在是太可憐了。”
說罷,我拉着奶奶繼續往前走。
一路沉默,我的腦子裡一直在思考着,我究竟應該怎麼做呢?
我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受人欺負,但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吸食人血。
陡然之間,打掉這個孩子的念頭再一次從我的腦子裡蹦了出來。
我想,這件事情恐怕不能再耽擱了,只要一個月,這個孩子就會出生了,再拖拉下去,只怕,孩子都生下來了。
我把手伸進了口袋,接着,偷偷按響了手機鈴聲。
我假裝接起了電話:“喂……好的,我馬上就來。”
爲了避免穿幫,我迅速將電話掛斷了。
“奶奶,白晨旭忽然打我電話,說是有重要的東西給我,我先去一趟,很快回來。”
奶奶知道是白晨旭的意思,所以,什麼都沒有多說,只是叮囑我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就這樣,我成功脫身,直接打車去了醫院。
消毒水的氣味瀰漫在整個醫院,剛一走進婦產科,耳邊就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
我的腦子霎時間裂開了一道縫,猛地捂住了耳朵,可那聲音卻依舊在耳邊不斷放大……
“你怎麼了?”
一個聲音陡然之間出現我的身後,我回頭,看到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她身上穿着一件醫生袍子,鼻樑下架着一副眼鏡,顴骨很高,脣角微微向下。
“沒事……”
我強忍住難受,即使那嬰兒的啼哭聲依舊在持續。
“看你的樣子,應該是懷孕了吧?”
只是一眼,這個女人竟然已經將我看穿。
我微微低眸,依舊平坦的小腹,普通人根本就不可能看出我懷孕了。
“我……”
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是喉嚨裡卻像是堵着什麼東西,根本說不出話來。
“跟我來吧。”
女人迅速攙住我,穿過人來人往的走廊,進了一間辦公室。
“懷孕多久了?”
她扶了扶眼鏡,接着,打開了辦公桌上的病例本。
然而,我卻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我總不能告訴她我才懷孕幾天吧?
頓了頓,我組織了一下語言,才低聲對她說:“大概一個多月吧。”
“你確定是一個多月?”
她臉上的表情愈加凝重,我甚至有些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可我卻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她,直到,她的聲音再度傳來:“你不想要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