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我的心好像猛地抽了一下,讓我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不必了!”
我哪裡還敢回去,我怕接下來等待我的就不是水滴聲,而是隨時有可能送命了。
阿浪臉上的笑意更深,可爲什麼我總覺得,他似乎是別有所圖呢?
正想着,他一腳踹開了自己房間的門,那一刻,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我好像從來沒有來過阿浪的房間,我以爲和普通的客房應該沒有什麼區別,沒想到,房間裡竟然都沒有,只有一張巨大的紅漆棺材。
那棺材很寬,幾乎留着兩個人的位置。
我沉沉跳動的心臟陡然間停頓了幾秒,接着便一發不可收拾地快跳起來。
見過雙人牀的,還真沒見過雙人棺。
印象中,這樣的棺材如果不是大戶人家,恐怕也沒有幾個人用得起。
“你……你晚上就睡在這個裡面?”
我支支吾吾地問了一句,記得上次去阿浪的城堡,也沒不是這幅模樣來的。
“睡了上千年,早已經習慣了,你要不要試試,冬暖夏涼。”
他十分淡定地說道,好像下一秒就要將我放進棺材似的。
我立即從他的懷裡跳了下來,躲得遠遠的。
他突然又笑了,好像早就料到我會這樣,沉思了片刻,他對我說:“這棺材不是普通的棺材,如果你睡進去,沒有任何鬼怪能夠近身。”
“不用了……再好的棺材我都不會睡進去,還是等我死了以後再說吧。”
我這麼說道,心裡早已經害怕得顫抖。
也不知道這口棺材到底是什麼時候搬進來的,我估計奶奶應該也不知道。
“娘子……”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似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我卻擺了擺手,低聲說道:“別叫得那麼親熱,嶽霓裳說,上輩子,她是妻,我是妾,這輩子,她連做妾的機會都不會給我。”
“你聽她瞎說什麼?”
阿浪的語氣突然之間變得凝重,臉上似乎凝結着一層薄薄的怒氣。
我愣了一下,我都沒有生氣,他生氣什麼?
是他把嶽霓裳的屍體從無憂洞裡帶出來,是他把人家禁錮在三樓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裡,現在倒成了我的錯了?
想到這些,我白了他一眼,對他說:“我問你,你卻什麼都不肯告訴我,嶽霓裳是不是在瞎說,你心裡比誰都清楚,但是,你還是不肯告訴我真相,哪怕只是隻言片語。”
面對我的質疑,阿浪什麼都沒有說,從他的臉上,我看到一種無奈一閃而過,其實,我並不是逼他告訴我什麼,只是有時候,我的心裡也很矛盾,很糾結。
畢竟是上輩子的事情,我算是一點兒記憶也沒有了。
“你記住,你是我娘子,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他看着我,非常認真,說話的口氣卻稍顯沉重。
我總覺得,他心裡似乎揹負着什麼,到底是什麼呢?
“你不用承諾什麼。”
我轉身,心裡也不知道究竟在害怕什麼,總之就是不太願意面對他。
或許是因爲剛剛的事情,一直讓我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看到我坐立不安的樣子,阿浪的眼神開始變得有些不太對勁。
阿浪像是想到了什麼,低聲對我說:“娘子,你還記不記得鬼契?”
“你我早已經將靈魂捆綁在一起,又何須承諾呢?”
他的話像是冬日裡一陣溫柔的春風,讓我原本冰封的心慢慢解凍。
有時候,我的心裡像是住着一個怪獸,會莫名感到悲傷,卻又會莫名感到欣喜。
下一秒,阿浪突然拉了我一把,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不過,卻跌進了一個冰冷的懷抱。
阿浪輕輕將我摟在懷裡,我聽到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你累了,好好休息一會兒吧。”
倏而,脊背上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接着,我便覺得自己像是被一陣疲勞湮沒,眼皮越來越重,睡意一瞬間朝我襲來。
頭昏昏沉沉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夢裡我站在高高的城牆上,城牆的下方是一大隊兵馬,似有一種兵臨城下的感覺。
突然之間,我的腦子好像被人重重地敲了下一下,因爲我看到,城牆下方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那個男人,竟然是阿浪!
不,爲什麼會是他?
一個聲音在我的耳邊對我說:“國破家亡,你還有什麼可留戀的,從這裡跳下去吧,記住你發過的誓,國在人在,國亡人亡。”
國破家亡……
幫我到底是誰,爲什麼我會在這裡,而城牆下那個男人又是誰?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阿浪身後的那面旗幟,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封”。
那個字深深的刺激着我的眼睛,如同鑽進我心裡的一根利刺。
爲什麼我覺得這一切是那麼陌生又熟悉,好像塵封在我內心深處一段永遠都不願意觸碰的回憶?
霎時間,我覺得自己的頭好痛,如同被什麼東西狠狠砸了一下,嗡嗡作響。
突然之間,我看到騎在高頭大馬上那個男人,視線與我相對。
那一刻,我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兒,阿浪一身古代的裝扮,如瀑的長髮高高束起,五官精緻得如同刀刻出來的一般。
我沒有看錯,真的是他,那張臉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認得,像是深深刻在我的腦子裡,我永遠都忘不了他鼻子的弧度,他微笑時嘴角微微上揚的角度。
可此時此刻,我在他的眼睛裡竟然看到一股戾氣,那戾氣讓我覺得分外陌生。
就在我分神的瞬間,只見他振臂一呼:“攻!”
頃刻之間,城下的兵馬如同人潮排山倒海而來。
城門被猛烈地攻擊着,我站在高高的城牆上方,頓時感覺到一陣地動山搖。
我的眼睛始終凝視着坐在馬背上那個男人,可他的面容卻變得越來越模糊,如同被水洗去了一般。
倏而,我全身都失去了重心,背後像是又一股莫名的力量,將我推下了城樓……
我猛然間睜大了眼睛,引入眼簾的,卻是一片黑暗。
那漫無邊際的黑暗讓我窒息,我拼命擦着眼睛,可我還是什麼都看不到。
一種深深的恐懼如同利刃將我的皮膚劃破,我感覺到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炸開了。
我胡亂地扭動着身體,企圖從這黑夜中掙扎開去,然而,我才發現,自己像是被困在什麼東西里。
我從未如此渴望得到光明,就在這個時候,我才恍然發現,原來,我是那麼畏懼黑暗。
剎那間,我感覺到什麼東西從我的腦子裡一閃而過,我陡然間瞪大了眼睛,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口紅漆棺材!
沒錯,我整個人像是被關在一個盒子裡,盒子上下密不透風,我拼命用腳踢着棺材蓋板,然而,四周就好像是被棺釘釘住了一般,怎麼踹都沒有反應。
我越是用力,就越是覺得呼吸沉重,好像缺氧了一般,整個人都開始變得疲勞,力氣也越來越小。
“救命……誰來救救我……”
我的聲音開始變得有氣無力,我不知道,那聲音是否能夠傳遞到棺蓋的外面讓人聽到。
只是心裡某個地方變得很疼很疼,阿浪,難道你所說的一切都是騙我的,是你讓我睡着,是你將我關進這口棺材,是你想要將我變成和你一樣的殭屍嗎?
就在我的心陷入一種深深的絕望時,我突然聽到棺材的蓋板外面,有人輕輕敲了三下,於是,那棺蓋突然“哐當”一聲揭開了……
新鮮的空氣一瞬間鑽進我的鼻孔,我從未有過那麼一刻覺得這空氣是那麼美好的東西。
突如其來的光亮刺激着我的眼睛,我微微擡起手遮了一下,才慢慢適應了四周的光明。
男人頎長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裡,阿浪就只穿着一件襯衣,很簡單的米色休閒褲,他就那樣斜斜地倚在棺材上,柔和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
我的心忍不住微微一顫,他到底在幹什麼?
咳嗽了好幾聲,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我凝視着他的眼睛低聲問道:“你爲什麼要把我關在棺材裡,你知不知道,我剛剛差點死了!”
我做夢也想不到要害我的人會是阿浪,我們曾經同生共死,不,我們曾經結下鬼契,我們的靈魂是捆綁在一起的!
“你沒有死,不是嗎?”
他的聲音不鹹不淡地傳來,卻讓我的心猛然一沉。
“我差點就死了,嚇都被你嚇死了!”
說到這裡,我再也沒有猶豫,迅速從那口棺材裡跳了出來。
明明渾身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可我從那棺材裡跳出來的時候竟然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難道這口棺材真有什麼神奇之處?
我擡眸迎面對上阿浪的眼睛,這個時候,我看到他臉上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接着他對我說:“你都看到了什麼?”
我的呼吸驟然一滯,原本慢慢沉靜下來的心卻突然之間如同被打了一劑強心針似的猛烈地跳動起來。
他知道,他竟然都知道,也就是說,他是故意讓我睡進棺材,目的就是爲了讓我看到前世的記憶……
可是,那真的是我前世的記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