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紅對蘇甜的話並不太信,它嘶嘶吐信子,“你的意思是我還要謝你不成?”
蘇甜沒看她,而是道:“要謝也得謝蕭望,他施展此術消耗極大,若非底子好,怕是得躺上半年才行。”說起來蕭望底子也太好了點兒,施術五天還活蹦亂跳,除了眼圈較深像小貓熊團團,其他看起來也沒什麼了。
“七日之後,方能看出效果。”蘇甜笑吟吟地答。
又見了這羣傢伙,她心情很不錯。對送貨上門的玄紅,自然也有好臉色。
玄紅仍是半信半疑,然這個時候,黑風山的妖怪都嚷開了,“甜甜你好厲害!”
“七天過後紅紅就能變回人形了嗎?”
“那她變人的時候腦袋上有沒有小坑?”若是睡着了伸手一摸,摸到頭頂一個洞,想着還挺寒磣人的。
玄紅一甩尾巴,將說話那妖怪直接抽飛了去。她冷哼一聲,“那我就再等兩天,若兩天後我還不能化形,老大也護不住你。”
她不願自己蟒蛇的身體在大夥面前多呆,撂下狠話之後就遊走,一羣妖怪也跟着散了,蕭望捨不得走,腳底下像生了根,他看着蘇甜,半晌才道:“甜甜,你喜歡吃山雞還是兔子?”
蘇甜撇嘴,“都還行。”
她轉身進屋,留給蕭望一個背影。
蕭望頓時心頭不舒服起來,甜甜都不願跟我講話了,她肯定嫌我,一雙黑亮的眼睛也黯了下來。他垂頭喪氣地站在原地,捨不得走,卻又不想惹甜甜不高興。艱難挪腳,轉了一點點距離,身子還是看着蘇甜的方向。
在看到蘇甜捧着東西出來的時候,蕭望耳朵都抖了兩下,他衝過去將蘇甜手裡的東西搶過來一把抱在懷裡,“這個太重了,我來拿我來拿。”
蘇甜心裡甜絲絲的,她擡頭,笑着說,“本來就是給你的,你看看合不合適?”
蕭望先是一愣,隨後欣喜若狂地將手裡的大氅抖開,往身後一拋,狼皮披風在空中猶如戰旗一般展開,他穿上本來穿的灰撲撲打了補丁的袍子,在那披風上身之後,整個人更顯陽剛,頗有些神俊。
蕭望得了禮物心情也就愉快多了,他下山的時候走路都是輕飄飄的,一路上遇見着妖怪也都是笑呵呵地打招呼,大家這才鬆了口氣,老大終於不變態了。
這幾天,大家過得很是悽苦啊。
給蕭望做了,蘇甜還打算給其他妖怪一人做一件,她埋着頭做披風,時間也過得飛快。
第七天,玄紅腦袋上的坑緩緩癒合,還多了一個鼓起的小包包。雖然很不情願,但她下意識還是覺得,蘇甜說的是真的了。沒想到,那個來自修真世家卻無法修煉的凡人,還真有兩把刷子。若她能恢復,蘇甜就是她的恩人,她自然是做不出欺負恩人的事,但恩人要跟她搶男人的話,她……
還是選男人好了。
等到蕭老大法術施展完畢,玄紅迫不及待地想試試變回人形,然而她依舊沒有成功,還覺得身體隱隱作痛。不是頭上疼,而是身體每一寸地方,起初是丁點兒刺痛,之後變得火辣辣的,像是被千刀萬剮了生剝蛇鱗,傷口上還倒了燒酒撒了鹽,疼得她連嚎都嚎不出來,那一刻的她,腦子裡沒了別的念頭,恨不得就這麼死了算了。
玄紅鬧出的動靜把黑風山的妖怪都引了去,大家看到她的樣子皆是心驚,“玄紅怎麼了?”
“會不會有事啊?”
倒是蕭望大掌一揮,“甜甜都說了會很疼的,這有什麼好擔心的,疼過了就好了。”
他臉色不太好,體內靈氣也所剩無幾了,說完之後正要上岸,就發現玄紅尾巴一甩,將他一圈圈捲起死死勒緊,他提起拳頭就要往玄紅頭上招呼,但在看到她那雙眼睛裡流出的血淚之後,蕭望捏緊的拳頭鬆開,他深吸口氣,也不反抗了,而是用僅有的靈氣勉強護住身體,任由她絞緊。
很多時候,大家受了疼,喜歡咬緊牙關或者抓住什麼東西分擔壓力,玄紅也是疼得狠了,才無意識地纏上了他,他既然是老大,替手底下的兄弟分擔痛苦也是應該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紅蟒纏得他骨頭都要斷了,真的……
有點兒疼啊。
疼痛也跟海浪一樣,一波接一波的涌上來。玄紅眼神渙散,她微微低頭,在一片血光之中,隱約看到了蕭望。
一眨眼,又什麼都看不清了。
恍是快死了,迴光返照,她想起之前的很多人和事,想起了就在不久之前,那一場噬心的噩夢。
在遇到蕭望之前,玄紅還喜歡過一個男人。或者算不上喜歡,只是有些好感,那人是東海龍族,與其雙修,能增她修爲,於是半推半就,結了露水之緣。龍族花心出名,那男子也是個中翹楚,玄紅懶得跟其他女人爭風吃醋勾心鬥角,把那龍子睡夠了,也就自個兒離開了。
後來,她真心愛上了蕭望,求而不得,負氣離開,出去散心時又遇到了當年那龍子。她不給他好臉色了,他反而真心實意起來,還敢對天立誓。她借酒澆愁,他捨命陪君子,又是一夜風0流。雲雨過後,他許她一生一世。殊不知那龍子已經娶妻,娘子也是龍族,還是身份地位特別高的西海公主。
之後的事情,便是她不堪回憶的噩夢。
她被削了角,刨開肚子取蛋,沒了修爲,也沒了孩子。那毒龍還要她的命,可她不想死,她硬生生地熬,尋到時機了逃走,也是老天庇護,讓她回到了黑風山,再次見到了蕭望。
這裡有結界,就連實力強悍的龍族,也很難發現。
蕭望是黑風山的老大,他發現了這裡,他把他們這些無依無靠的妖怪聚在一起,使得他們不再顛沛流離,無枝可依。
若是七年前,不曾離開該有多好,便不會遇見那孽障,不會遭遇此劫。
“蕭望……”玄紅不再掙扎,高高昂起的蛇頭也軟了下來。她身上一層蛇皮脫落,像是被誰拎着剮了下來,毫無預兆地剝下,直褪到了尾巴尖兒。
蕭望被她纏得快窒息了,這會兒聽到玄紅說話,勉強發出一絲聲音,“你醒了?好點沒?好了快把老子鬆開!”
也就在這時,幾乎失去意識的玄紅陡然化爲人行,她身上不着寸縷,唯有青絲上鬆垮垮的束着一條白巾,而她腳邊,則有一件豔紅的衣裳飄在水面上,那紅如火,在碧水上盪漾開,紅的絢爛又多情。玄紅面若金紙,眼角脣邊皆有血跡,她雙手緊緊纏在蕭望身上,連昏迷了,都不曾鬆開。
蘇甜騎在白毛狐狸背上,遠遠就看見一個光溜溜的大美人,將蕭望抱在懷裡。
狐三內心是崩潰的,它真不是故意的喂。
之前見出了問題,狐三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蘇甜,既然法訣是蘇甜教的,她應該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它飛速上山把甜甜給馱了下來,哪曉得恰好就撞見了這麼香豔的場景呢……
“老大,我真是無辜的!”
那纏在自己身上的身體是白花花軟綿綿的,蕭望不大高興,伸手去掰她胳膊,滑膩膩的像緞子一樣,一不小心碰到她身前綿軟,那手感勾起了蕭望醉酒時的記憶。
他好像也偷偷摸過甜甜的。
一想到這裡,蕭望的臉唰地一下紅了。偏偏周圍的兄弟還瞎起鬨,“老大,害臊了啊!”
“玄紅這小妖精,昏迷都不忘抱着老大呢!”
蘇甜說玄紅七天後能化爲人形,現在可不就變了,甜甜說得一點兒沒錯,自然就沒人擔心玄紅的安危了,紛紛調侃起老大來。
恰在此時,蕭望眼皮一跳。他一擡頭,就看到了天上狐狸背上的蘇甜,沒來由一陣心慌。
老王說凡間的姑娘跟女妖精不一樣,是不喜歡跟很多妖怪睡的,她們認準了一個,就會一輩子陪在他身邊相夫教子,也不願意那個男的有別的女人,喜歡的是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這句話記得可清楚了。
畢竟全都是一呀二的,不費腦子。
現在甜甜看到他抱着玄紅,不對,看着光溜溜的玄紅抱着他,會不會不高興啊。
既然胳膊纏得太緊,他強行掙脫又怕傷了人,蕭望想了一下,身子陡然變爲一隻小黑狗從玄紅懷裡逃脫後就地一滾,又化爲人形。
這次沒喝醉,他還記得將皮毛幻成衣服。一襲黑衣,看起來肅殺孤冷。
蕭望平時都不用皮毛幻化衣裳,都是穿別的衣服,就是因爲大家說他皮毛所幻的衣服太嚇妖,能把黑風山的小妖怪嚇哭,而且黑漆漆的一點兒雜色都沒,老王說跟壽衣一樣。
他仰頭,眼刀子射了狐三一臉,隨後聲音放低着問,“甜甜,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