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出康熙的大帳,李德全就跟了出來,叫住了我,見我不解地看着他,他告訴我康熙吩咐由他送我去九阿哥那裡,我看了看李德全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低下頭默默地跟着他向前走去。康熙特地叫李德全送我過去,自然是要告訴九阿哥和九福晉我是皇上派過去,代表的是皇上的一片心意,由李德全去宣口諭,九阿哥那裡人自然不能怠慢或是有意爲難我,但我本就是去服侍受傷的九阿哥,自然也不能把自己當成主子了。俗話說,聖意難測,看來果真如此。
進了九阿哥的帳篷,李德全跟九阿哥、九福晉打了個千兒,起身說道:“皇上掛念着九阿哥胤禟的傷勢,特地遣了紫菁姑娘過來幫忙服侍着,皇上說了,叫九阿哥心無旁騖,安心養傷!”李德全最後八個字說的特別重,像是故意在說給九阿哥聽,也像是故意在說給我聽一般。九阿哥支着身子說了句:“多謝謝皇阿瑪關心!”頓了頓,擡頭對九福晉說:“送李公公回去!”九福晉紅腫着眼睛看了九阿哥一眼,對李德全說了句:“有勞李公公了,李公公請!”說着就跟着李公公出帳去了。
九阿哥看着李德全和九福晉出帳而去,沉身對帳內剩下的人說道:“你們也都下去吧!”我看着一干人等都退了下去,仍舊站在原地沒動,九阿哥趴回牀上,也沒說話。就這麼靜默了一會,九阿哥似乎想側側身,剛一動也許是碰到了什麼,突然‘啊’了一聲,我唬了一跳,想也沒想,趕緊上前幾步,伸手想扶他:“九爺要做什麼?”
九阿哥握着我手側了側身,背朝裡的側臥着,衝我笑道:“總是趴着,快喘不過氣兒來了!”我看他有些發白的臉龐上,滲出了汗珠,出聲問道:“疼得厲害嗎?”九阿哥看了我一眼,帶着幾絲玩笑的眼神對我說道:“這幾日腰疼,有了這個藉口,正好不用去騎馬了!”我一聽他話,再看他眼中玩笑的眼神,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瞪了他一眼,走了兩步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拿過藥丸研了起來,不再理他。
九福晉去而復還,一進帳篷,見九阿哥閉目側身躺在牀上睡着,我則坐在牀尾不遠的矮凳上研着藥丸,似乎鬆了口氣,緩步走了過來。我見狀,忙上前去跟她福禮,九福晉冷冷地叫我起來,面子上雖然還算客氣,但明顯感覺到陰冷的空氣在凝滯。我心裡想着,這棟鄂氏跟九阿哥可還真是絕配,堪稱陰冷雙煞!
九阿哥睜開眼睛看了九福晉一眼,淡淡地說道:“你也累了一晚上了,去歇着吧!”九福晉沒動,看着九阿哥道:“太醫說,這頭一日,隔一個時辰就要上一次藥,這回子又該上藥了,我叫小丫頭進來替你上藥吧!”九阿哥嗯了一聲,又閉上了眼睛,我擡眼看去,只見九福晉並沒有叫人來的意思,而是用眼睛瞥着我。我心下會意,忙上前去說道:“福晉,讓奴婢來給九爺上藥吧!”
九福晉冷冷地說道:“那就辛苦姑娘了!”我心下想到,你不就等着我說這句話嗎,不就是一個時辰上一次藥嗎,難不成還能把我折騰死?我牽着嘴角起身上前,端着藥碗坐在牀沿上,輕手揭開蓋在九阿哥身上的紫紗薄被,一點一點地將藥敷上九阿哥背上那一串仍舊有些驚心動魄的水泡上。九福晉見我沉心靜氣地將藥上了,這才悄身離去。
九福晉前腳剛走,九阿哥又想側身,我見狀衝他皺眉道:“才上了藥,這回子耐着性子再趴一會兒吧!”九阿哥聞言趴了回去,側過臉去,不作聲。我見他睡了,上前一步,看了一眼他背上的傷,見藥有些沉入肌膚裡,方纔替他輕輕蓋了紫紗輕被,走到一旁守夜丫頭的小牀上和衣躺了下來。
想着一個時辰就要上次藥,便不敢沉睡,迷迷糊糊眯了一會,估摸着差不多過了一個時辰,披着衣服起身,研開藥,見九阿哥仍然一動不動的趴着,怕吵醒了他輕手替他上了藥,又重新蓋上紫紗輕被,剛要轉身,見他不安地動了動身子,昏暗的燭光下,只見他長長的眼睫毛下,眼珠似乎在動,知道他已經醒了,只是不願睜開眼睛。
他喉頭動了一下,我見他嘴脣乾澀,知道他想喝水,卻強忍着不說,只是裝睡,我心下一軟,趕緊倒了溫水過來,手探過去扶着他的頭,輕聲叫他:“九爺……”九阿哥聞言睜開眼睛,漆黑的雙眸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手裡的杯子,我見狀,扶他支起身子,將杯子遞在他脣邊,他就着我的手,一氣將杯子裡水喝了下去。
我又扶他趴下,輕聲問道:“還要麼?”九阿哥搖了搖頭,出聲問道:“什麼時候了?”我答道:“剛過了三更!”九阿哥嗯了一聲,仍舊閉上眼睛不作聲。我見狀放下茶杯,走回小牀躺下。這個時辰裡,九阿哥睡得很不安穩,想是背上的燙傷疼的厲害,平均一分鐘一次的頻率不停地側側身,然後又重新趴回去。
我披着衣服走過去,從暖觚裡又倒了一杯溫水出來,仍舊扶他起來喝了,我放下茶杯,卻在矮凳上坐了下來,柔聲道:“九爺,是不是疼得厲害?”九阿哥側過臉來,見我坐在那兒,出聲說道:“你去睡你的,其實不怎麼疼,我只是總趴着,氣悶得緊!”我聞言起身扶他側躺着,又拿過兩個靠枕放在他頭上,讓他斜靠着,這樣手也不會被壓着。見他躺好,我才坐回矮凳上,拿過藥碗,一面開始研藥,一面說道:“這回子奴婢也睡不着,陪九爺說會兒話可好?”
九阿哥聞言點了點頭,看着我問道:“上回你落水,可全好了?”我一愣,方纔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麼,記起我能續得命來,還多虧了他去宜妃那兒爲我討來了千年人蔘。我擡眼看着他說道:“全好了,這多虧了那千年人蔘,奴婢還沒謝謝九爺呢!”九阿哥愣了一下,忙說道:“一隻人蔘而已,不用記在心上!”我突然想到一個人參精的故事,頭也沒擡的笑道:“奴婢想起一個人參精的故事,講給九爺聽着解悶,打發時間可好?”九阿哥笑道:“又是什麼古怪?你講吧?”
我於是講道:“有個巴隆色的小夥子上山採參,無意中把被野獸踩倒的一棵紅花扶起來,救活了。第二天見到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送給巴隆色一個寶物索撥拉棍,巴隆色用這寶物找到了10棵6品葉大苗參。”九阿哥聽了笑道:“我還以爲那女孩必是人蔘精,爲答謝救命之恩,對巴隆色以身相許了呢……”
我聽他這麼一說,瞪了他一眼,心想,色狼就是色狼,什麼都能讓他給聽出歪名堂來。九阿哥見我停口沒說,笑道:“你接着說,我不打岔了!”我看着他興沖沖的笑容,竟全沒了往日的那股陰冷勁,昏暗的燭光下,襯得他有些發白的臉色越發柔和了起來。我想了一下接着說道:
“回到家表兄罵巴隆色是個大笨蛋,說那年輕女孩是人蔘精,抓住來挖出來獻給皇上就能當二品官。巴隆色被表兄一說,心想也對,若做了二品官,就再也不用這麼辛苦進山採參了了。於是兩人進山把那年輕女孩騙出來,巴隆色悄悄將紅頭繩拴在那女孩的辮子上,然後晚上悄悄到山上憑着那紅頭繩果然挖出一棵24兩大人蔘來。”
九阿哥聽到這,張口又想說話,見我瞪他,笑着閉了嘴,我這才接着說道:“巴隆色將那人蔘精裝在皮蔞裡,揹着準備上京。那人蔘精在皮蔞裡唉聲嘆氣,巴隆色聽見了,心軟了,想將人蔘精放了,表兄卻不肯。那人蔘精又對巴隆色說,若你放了我,我就嫁與你爲妻。巴隆色一聽,想着那人蔘精的美貌,非常高興,便想將人蔘精放出來,誰知表兄聽了,心想嫁與你爲妻,那我不是什麼也得不着?於是將巴隆色打昏,搶了人蔘精獨自上路。”
九阿哥聽到這兒,還是忍不住張口笑問:“那人蔘精用同樣的法子騙得表兄放了她,不就行了嗎?”我冷笑道:“你以爲人人都是貪圖美色之輩嗎?”說一出口,又覺得不妥,擡眼看向九阿哥,誰知他不怒反笑,看着我等我說下去。我只得又接着往下說:
“後來那人蔘精就和那樺皮蔞商量了一個辦法,使那表兄越走感到背上越沉,等他坐在路邊休息的時候,人蔘精就對他說,我能你幫你打得天下,自己做皇上,還用法術當場演習一遍。表兄看得目瞪口呆,心想當皇上當然比當什麼二品官更好了。就讓人蔘精用法術指揮馬去攻城。剛要攻進城去,誰知忽降大雨,那些攻城的兵馬突然不見了,皇上的官兵一涌而上,把那表兄逮住,就地斬首了。”
九阿哥問道:“後來呢?”我笑道:“後來?後來那人蔘精得了自由,修道成仙了唄!”九阿哥笑道:“我還以爲那人蔘精又碰到那巴隆色……”頓了頓,九阿哥接着笑道:“你倒是什麼都能拿來說事!”我看了他一眼沒理會他話裡的意思,擡頭看了看時辰,又該上藥了,起身走過去,坐在牀沿,扶九阿哥依舊趴下,揭開紫紗輕被看了看,那些水泡經過這幾次上藥,已經開始明顯開始萎縮了,想來這藥一個時辰上一次還是很管用的。我欣喜地對九阿哥說道:“已經見好了,九爺最多再養兩日,定可以全好了!”九阿哥臉悶在軟緞靠枕裡,含含糊糊的咕噥了一句什麼,我也懶得理會,趕緊上藥。
上好藥,想着讓藥快些滲進去,就忍不住對着九阿哥的傷吹了吹,誰知九阿哥感覺到我在吹氣,猛地回過頭來瞪着我,我嚇了一跳,以爲碰到了他的傷口,忙問道:“怎麼了?是哪裡疼嗎?”九阿哥聞言,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吶吶地說道:“快五更了,你去睡一會兒吧!”我看了看時辰,的確,已經快五更了,取開一個靠枕,扶九阿哥臉朝裡側躺着,見他眯起了眼睛,呼吸也比先前均勻了許多,我才走回小牀躺下。
各位阿哥都聽說九阿哥被燙傷的事,一大清早都陸續趕過來看望。一進帳,見我在一旁侍候着,各人臉上的顏色都不一樣。特別是十四,見了我,就跟見了仇人似的,跟我眥牙裂嘴、咬牙切齒的,像是想衝上來咬我似的。我皺着眉回瞪着他,心想你這個模樣怎麼像是我與姦夫在牀,被你逮了個正着似的?想到這兒,乾脆別過臉不理他,只看着藥爐子不作聲。十四跟在四阿哥身後,上前去探望了九阿哥一番,又說了幾句‘好生養病’一類的話,方纔跟着四阿哥出帳出了。
八阿哥和十阿哥來的時候,八阿哥倒是走到我跟前,問了我兩句九阿哥的傷勢如何,我照實答,八阿哥柔聲道:“這幾日就辛苦姑娘多多費心照顧九弟了!”我忙福下身去:“八爺這麼說折煞奴婢了,照顧九爺養傷是皇上的旨意,是奴婢的本份,怎麼敢說辛苦?”正說着話,聽得十阿哥的粗嗓門正在對九阿哥說:“九哥你怎麼每回遇到這丫頭就沒好事,上回手受傷,這回又被燙傷,她是不是命中克你啊……”
八阿哥聞言出聲打斷十阿哥的話:“十弟你胡說什麼?”十阿哥看了八阿哥沉沉的臉色,方纔住了嘴,回頭又對九阿哥說了些廢話,九阿哥撐着精神應付了一會兒,八阿哥見九阿哥精神不濟,有些乏了,忙拉着十阿哥一起走了。八阿哥他們前腳一走,九福晉帶着丫環便來了,我見九福晉一來,心下鬆了口氣,退到角落裡去熬藥。
日裡,九阿哥多在睡着,也不怎麼跟九福晉說話,九福晉似乎已經習慣了似的,坐在帳篷裡吩咐我一會兒上藥,一會兒送水,一會兒端藥、一會兒端飯。直到下午太醫來看過,說好得很快,一日裡外敷三次、內服三次即可。這次換我送太醫出去,剛往回走,突然下起雨來,這場雨來的突然,又急又大,我沒處可躲,只得頂着雨快步往回跑去。
剛跑幾步,卻被人從一旁一把攬住腰拉了過去,我站定了擡頭一看,見十四打着油紙傘站在那兒,將我拉到傘下後,定定地看着我。我突然想起早上在九阿哥帳篷裡他那帶咬牙切齒的模樣,不禁打了個寒戰,想也沒想,一把推開他,就衝進了雨裡。
三、兩步衝進九阿哥的帳篷裡,帳裡一股濃濃的藥味撲面而來,九阿哥正背朝裡的斜躺着,見我進來,擡眼打量了我一下,又將那冷冷的目光投向九福晉。九福晉也同樣冷冷地看着我,似乎想了想說道:“翠兒,帶紫菁姑娘去將溼衣服換換,沒得回頭病了,皇上知道了還以爲紫菁姑娘在九爺這兒受了委屈呢!”
我吸了口氣,自動將她話裡的冷意過濾掉,只當她是在將過場走給九阿哥看,我將溼發往耳後捋了捋,笑道:“多謝福晉,奴婢也沒怎麼淋着,沒事的!”翠兒果然原地沒動,九福晉也沒再說話,只是回了九阿哥一個‘可以了吧’的眼神。九阿哥側過臉去接着睡。夜裡還是我守夜,只是不用再隔一個時辰上藥,我就可以到守夜的小牀上去睡一會。
剛準備過去躺下,突然鼻腔一癢,連打了兩個噴嚏,九阿哥聽見了,轉過臉來看着我,問道:“受涼了?”我揉了揉鼻子,搖頭道:“沒事……”九阿哥指了指牀頭的矮几,我走過去不解地看着他,他說道:“你拿一粒‘百草丹’含在舌下,能祛寒化溼……”我搖頭道:“哪有這麼嬌貴……”九阿哥見我不肯,撐着身子就要去伸手拿那‘百草丹’的盒子,我見狀忙攔住他,皺眉道:“你別動,我自己拿就好了!”
說着見九阿哥終於躺了回去,我從盒子裡拿了一粒‘百草丹’出來,放入嘴中,噙在舌下,一股清涼從舌根下升起,頓裡覺得神清氣爽,身體裡像是少了許多混沌污濁之氣似的。我回頭感激地看着他,他笑着不理我。我走過去,拉開紫紗輕被看了看傷處,見比昨日又好了許多,重新替他蓋好,正要退開,九阿哥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我不解地看着他,他笑道:“你坐着和我說會話吧!”
我心想,你白天倒是睡飽了,我這會兒終於可以睡一會了,你又來拉着我說話,我可是從昨天到現在,就沒睡個囫圇覺,困得要死。但我想着他此次受傷總是因我而起,看他的樣子,昨天也是疼得厲害,這會精神頭也纔好些。於是點了點頭,依舊坐在矮凳上,回頭看着他問道:“九爺想說什麼?”
九阿哥笑道:“日裡十弟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我心想,哦,那個豬頭三的話,我向來是左耳朵時,右耳朵出的,衝他笑道:“他說的什麼話,我別放在心上?”九阿哥一聽我這話,衝我戲謔地笑了笑,突然說道:“十弟的額娘僖貴妃去的時候,十弟才十一二歲,比敏妃去的時候胤祥的年紀還小几歲,宮裡都覺得老十三可憐,卻沒人記得十弟也是個沒孃的孩子!”我聽他這麼一說,心想是啊,都記得十三是個沒孃的孩子,可卻從來沒聽誰可憐過同樣沒孃的十阿哥。
我垂着眼皮說道:“十爺雖不拘小節,粗枝大葉的,但卻是個豪爽之人,將來必是個有後福的!”心裡卻想到,也多虧得十阿哥是這個性子,要不將來同樣被雍正整,怎麼就比你這個同歲的九阿哥要活得長呢?想到這兒,不免又擡眼去看九阿哥。只見九阿哥笑道:“十弟的確是個有福之人……”
就這樣,被九阿哥拉着說了好一會話,本想問問他七爺的事,但總沒找着機會出口,九阿哥見我哈欠連天,叫我去睡,我站起身來,卻聽見他有些幽幽地自言自語道:“你若能每天晚上都這麼陪着我,我寧願爲你再傷一百次、一千次……”我聞言,心中一酸,回頭瞪着他怒道:“你混說什麼,還一百次、一千次呢,就是再有下次,別說九福晉,就連皇上也得把我這個剋星拖出去砍了!”九阿哥一聽我這話,哈哈笑了起來,我也不理他,徑直走過去,在小牀上躺了下來。心裡卻想着,難不成十四是我的剋星,我卻是九阿哥的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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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美麗蘑菇的長評,開心死了,對親親蘑菇說的十二屬於悶騷型男人,深表贊同,深得我心,爲此,決定給他加戲。。。。當然也同意親親蘑菇的說法,十二這種男人,當老公不錯,另外十四嘛,當個男朋友,九嘛,情人的最佳人選,還有十三嘛,當個藍顏,哈哈,這樣的話,美死鳥。。。
對番外的問題,冰糖白木耳、格格、路人甲、飛花若夢等人要求想看的番外太多,一個字:貪心,選票作廢!(忍不住長笑三聲~~~)至於還有人要求女主將來嫁哪個就讓我寫哪個的番外的要求,只能說對這種提前暴露劇情的要求,一個字:作廢!(再次得逞,奸笑聲中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