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吹風會感冒的,回牀上躺着。”尤城壓制着內心的狂躁極溫柔的跟尤巷說着,擡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了醫院的地址,“聽話啊,巷,哥這就回來。”
“哥,你有受傷嗎?”
“怎麼會。”尤城感覺到尤巷已經知道了自己剛纔的行爲,隱隱的擔憂起來。
“哥,我都知道了,所有的都知道了。”
這是尤城最擔心的,尤巷都知道了那她會怎麼樣,尤城不敢想象,而這時出租車司機選擇的路前方發生交通事故無法通行,單行道沒辦法轉頭,尤城等不及下了車一路小跑向醫院,佯裝不知情,氣喘吁吁的繼續跟尤巷說話:“你知道什麼了?哥不知道誒,你跟哥說說好不好?”
“我現在很擔心哥,擔心哥爲了我做出對自己不好的事來,哥,我不要你爲了我做任何事,任何對你有或多或少或好或壞有影響的事。”
“。”
“哥,你還在聽嗎?”
“嗯,我還在聽呢。”
“哥,你說人活着是爲了什麼?”
“爲了明天,美好的明天。”
“可我只有黑夜啊,我沒有明天,我看不到天明,哥有明天哥活着就是爲了明天,我活着就是爲了等待死亡,我看到爸媽了,還有奶奶。”尤巷的手像彈鋼琴一樣在窗沿上起起伏伏,“哥,請給我一次機會,如果我還活着就請讓我死去,如果我死了就請你幸福爲我活着。哥,好好活着。”說完尤巷把手機從耳邊移到胸口,心臟此刻還有力的跳動着,扶着窗沿的手推開窗沿借力向後躺去。一條美麗的生命像一隻蝴蝶還未曾擁有明天卻永遠的收斂了翅膀死去。
老天證明,午小舟很努力的去抓去救去阻止那件事情的發生,當看到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殞沒的時候,午小舟從未如此的覺得自己沒用,看到樓下那抹人羣裡的慘白心點,久久沒有散去。
當尤城趕到的時候人羣裡混雜了記者在拍照,尤城大步上前一把抱住還有餘溫的尤巷,有溫度的鮮血被冰冷的地面凝固,血變得粘稠,一把包起記者們看到尤城就像蒼蠅一樣撲了上去,不停地拍照並問了些刺耳的問題:
“你剛去哪兒?你妹妹死了你知道嗎?”
“以你對你妹妹的瞭解,你覺得你妹妹爲什麼會自殺?”
“你妹妹死了,關於蘿蔔的事你作爲死者家屬有什麼打算嗎?”
“你覺得你妹妹是自殺的嗎?還是有什麼其他的原因呢?”
尤城努力的剋制自己的情緒,記者也在午小舟叫來的保安的驅逐下離開,圍觀的人只增不減,人羣向尤城投去了關懷可憐的目光,明顯的自殺行爲結束得十分草率,尤巷被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就被送到太平間,尤城蹲在地上,頭埋進手臂裡,身子微微顫抖,是抽泣的聲音,午小舟很是愧疚的走到尤城面前,從未有過的面色難盡:“對不起。”
聽到是午小舟的聲音尤城的拳頭瞬時握緊,一奮起身一把抓住午小舟的衣領一手臂橫壓午小舟的喉嚨把午小舟直逼到牆角,午小舟自知有錯,並未還手只是一直挨着,眼神犀利青筋冒起:“如果殺人不犯法,你死第一個。”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午小舟從未看到過這樣的尤城,愧疚並帶着恐懼,午小舟除了道歉說不出其他的話來了。
午小舟的手機響了,是老瓦的電話,尤城一把奪過往地上狠狠地砸去,手機被摔成幾塊,手機聲音再次響起,是在尤城褲包裡的問諳的手機,還是老瓦打來的,午小舟抓住尤城拿手機的手哀求道:“老瓦打電話肯定有急事,蘿蔔今晚的聚會他去了,可能是問諳出事了,我求你,不要掛這個電話。”
尤城接通了電話,午小舟雙手緊緊的握住尤城拿手機的手,生怕一個不小心尤城摔了手機或是錯過了什麼重要信息,關於問諳的脾性會做出的事的結果午小舟有一萬種猜想,心裡忐忑不安的對着電話說:“老瓦,我是午小舟,我是午小舟。”
“你總算接電話了,怎麼回事,打你電話打不通,打問諳電話你接。”電話那邊的老瓦故意的壓低聲音,還捂着嘴聽聲音模模糊糊的,“說正事啊,問諳出事了,因爲蘿蔔,現在在警察局呢,我現在抽不開身,你趕緊來辦保釋,聽到沒有?”
午小舟看看手機再看看尤城,問諳兩個字深深的入耳,尤城在午小舟的示意下,手漸漸鬆開再沉重的放下,尤城當然知道問諳爲什麼會在警察局,蘿蔔身上的傷到底是需要解釋的,尤城不知道問諳會怎樣跟警察說,但心裡清楚明白的知道問諳的嘴裡絕對不會有他尤城半個字,不知道問諳現在怎麼樣了,尤城害怕的往後退了幾步,午小舟從中脫身出來了,來不及過多的解釋,午小舟問了老瓦地址就飛奔離開。
從醫院趕到警察局已經是後半夜了,午小舟問警察弄清了情況,事發突然況且在小巷子裡沒有監控,根據口述,在場的人都是說蘿蔔看到問諳的背影就向小巷子裡追去,還不讓人陪同前往,朋友們只在外面等着,黑燈瞎火的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大家也不清楚,據問諳所述,蘿蔔當時把問諳追到巷子深處,蘿蔔動手動腳非禮問諳,問諳正當防衛打了蘿蔔想要離開,不想蘿蔔竟沒事反身把問諳按到牆上意圖不軌,問諳害怕的拾起手邊的扳手進行反擊,最後將蘿蔔擊倒問諳自己也受了傷。據警察口吻得知,在場的都可以作證看到蘿蔔追問諳追到小巷子深處,現場的扳手上經化驗只有問諳一個人的指紋,蘿蔔雖受傷嚴重但問諳也傷及頭部,種種證據表明問諳是受害者屬於正當防衛,到警察局也是協助調查沒有什麼大事,只是問諳頭部受了傷,也被這樣的突發事件嚇到,有些害怕恐懼。
情況沒有老瓦說的那麼危急,問諳爲了幫尤城脫身的行爲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午小舟沒想到問諳能爲尤城做到這個地步,簡單的辦過手續,簽過字按過手印,午小舟看到了僞裝成恐懼害怕瑟瑟發抖的問諳,緊握的領口雜亂的頭髮活脫脫一個受害者形象,午小舟脫下外套給問諳披上,問諳在午小舟的擁護下終於在凌晨離開警察局。
離開警察局後午小舟固執的要求去醫院檢查身體,問諳清楚的知道自己身體的具體情況,再怎樣也不會對自己下死手的,問諳買了豆漿油條在午小舟的陪同下回到那個空蕩的家。
“問諳,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午小舟關上門一改面色難以置信的質問問諳,“你清楚你在做什麼嗎?你瞭解你做完這些事的後果嗎?你有考慮清楚嗎?”
問諳放下豆漿嘴裡叼着油條翻箱倒櫃的找醫藥箱,吐字模糊的敷衍回答:“我知道我清楚我明白。”
午小舟氣憤無奈的同時從茶几下拿出了醫藥箱,盤腿到茶几前坐下,拿了枕頭放到自己大腿上,拍拍身邊的地毯示意問諳坐下,午小舟打開醫藥箱熟悉的找到棉籤酒精紅藥水還有其他的外敷液體藥和包紮之類的醫用具,還不忘一直唸叨:“醫院醫院你不去,自己家醫藥箱心裡也沒個數,我先給你搽點藥,要是身上哪裡還疼記得說,我陪你去醫院。”
“小事,我心裡有數。”問諳樂呵呵的一蹦一跳到午小舟身邊坐下,順手拿起一根油條塞到午小舟嘴裡,解開頭繩找到傷口剝開頭髮,像只討喜的小狗把頭伸到午小舟面前,額頭枕着午小舟大腿上的枕頭,等待午小舟對傷口的處理,還不忘輕鬆的開玩笑,“死手我可下不了,都是皮外傷擦破點皮的不礙事。”
“不行,開學前你必須要做一次全身檢查,否則我不放心。”午小舟看着問諳擦破皮的很是擔心,小心的用棉籤沾了酒精,輕輕擦藥的同時不忘吹氣以減輕疼痛,動作溫柔而富有耐心,言詞曖昧確是最真實的表達。
手機提醒聲音,無聊的問諳伸手從午小舟身後的沙發上拿了手機,接二連三的信息和當地新聞的詞條,尤城抱着血泊中的尤巷的照片佔據着新聞網的首頁,問諳緩緩關掉了手機,雙手捂着臉埋頭到午小舟腿上的枕頭,沒有聲音,止不住的眼淚順着指縫染溼了半個枕頭,午小舟溫柔的拍着問諳的背,溫柔的表達着自己的陪伴。
稍過許久,問諳才止住了眼淚好轉些,午小舟將跌打藥水倒於掌中化開,再小心的於問諳那清淤的腿上揉搓開來,問諳在地毯上側身趴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呆呆的望着,望着空氣中的塵灰,望着生死國度之間的界限,有感而發:
“午小舟。”
“嗯。”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把我所有的都給你,你替我照顧好我媽。”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把我所有的都給你,你替我照顧好自己。”
不知道午小舟是爲了對應問諳的話語纔有的應答還是真實的發至內心的想法,午小舟這樣漫不經心的回答讓人分辨不出到底有沒有走心,問諳看到午小舟還很認真的面部表情沒有多大變化的給自己的腳搽藥,問諳氣得用腳往午小舟的大腿上輕輕一踹,有些生氣:“午小舟,你知道你這樣說顯得我多麼沒有良心嗎?”生氣的原因大概是因爲午小舟面無表情的說出了能在問諳心裡蕩起漣漪的話來。
“啊,啊,啊,啊!”午小舟目不轉睛的盯着問諳的腳,眼神擔憂雙手不自主的隨着問諳的腳一直小心的呵護着,生怕一個不小心問諳的腳磕着碰着就不好了,看到問諳大大咧咧的讓腳在空中搖晃着嘴裡也不停地發聲希望問諳停止會具有危險性的動作,危險性,這個用詞有點過分,但最貼切與午小舟此刻的心情,“姐!姐!姐!姐!姐!你別要我老命了,慢點啊。”
“午小舟。”問諳環抱雙腿,下巴搭在膝蓋上睜着大眼睛看着午小舟,“你剛纔說的話顯得我很沒有良心誒。”
看到問諳沒有再亂動腳了,午小舟便乖乖的移座到問諳身邊,繼續給問諳揉腳,也不忘打趣問諳:“在我這裡你還管什麼良心啊。”
“什麼意思?”
“你的心在尤城那兒。”剛說完午小舟的餘角就留意到問諳的臉上閃過一絲嬌羞,在午小舟確保問諳腳上的淤青揉好了藥,重新到了藥水到手裡一面揉搓一面打量着問諳的身上,“怎麼樣?活動活動,看看還有哪裡磕着碰着的沒有啊?”
“後頸有點。”問諳扭動着脖子面色抽搐了一下,下意識的伸手去摸,疼痛讓面色抽搐得更加厲害,問諳一手摸着脖子一手扶着沙發緩緩轉身,吃力的脫下外套,露出裡面穿的短小而貼身的背心,“好像不止後頸,還有兩肩,手臂也有一些。”
背後的大面積淤青看着就已經足夠疼了,午小舟一手扶住問諳的肩一手小心翼翼的把藥水往問諳後背的淤青處揉開,就算問諳埋着頭強忍着疼痛,光看背後的淤青午小舟就能想象那些痛是怎樣的親膚貼骨,爲讓問諳分心不顧及疼痛,午小舟跟問諳提及問諳最關注的話題:“你爲尤城做了那麼多,值得嗎?”
“他也爲我做了很多。”的確,提到尤城問諳的擡起頭來,聳着肩像個戰敗的士兵,偷望着從窗簾縫隙溜進來的光,迷茫伴隨着不確定,孤寂而又荒涼,寸草不生卻又是酷暑炎熱。
“尤城的命真好。”
“爲什麼這麼說?”
“你肯爲他受這些傷。”
“如果是你我也會的。”
“那就不要是爲了我。”
“那你希望爲你怎樣?”
“不要受傷!爲了我!”
。。。
就算過去多年,這些畫面回憶起來還是歷歷在目,這樣的情話這樣溫柔的安撫,這世上恐怕沒有人會像午小舟一樣對問諳了吧。不知道這樣是問諳的運氣太好還是問諳的運氣太差。多年後在深夜裡點燃香菸的問諳,嗅着薰黃指間的煙味的問諳,清醒在漫漫長夜裡的問諳,回憶起前生中爲數不多的心跳時刻,那便有這樣一幅畫面,映入腦海,如毒品一般讓人陶醉迷失自我,自我在那時纔有的歸屬感。
翌日,尤家兄妹的事傳遍小城的每個角落,尤巷跳樓自殺登上了各大新聞的頭條,還有蘿蔔意圖在小巷子性侵妙齡女子的新聞在警方的調查下成爲鐵實,網絡的輿論一邊倒的譴責蘿蔔,更是一些有網友人肉蘿蔔全家,有的沒的同姓的權貴人士羅列了一長條,蘿蔔出逃失敗被挖出的父親被記者鬧得接受停職檢查,名下的生意也被停業接受調查,樹倒猢猻散,以前的交好如今都沒了往來,小城的人都說蘿蔔家的氣數盡了。
尤巷的葬禮在記者和好事羣衆的矚目下舉行並草草結束,那是尤城的意思,尤巷已經死了,尤城不希望尤巷再被消費,所以選擇趕緊結束那場舞臺劇,那場通過鏡頭有很多人關注到的舞臺鬧劇,那些冠冕堂皇的達官貴人在鏡頭面前顯得和藹可親,特意將那幾釐米厚的信封於衆人前以上帝的視角做出施捨的姿態,尤城則是一副受害人家屬該有的可憐模樣,一次次接過信封一次次對着鏡頭做出弱勢羣體需要關懷的模樣,是啊,親人都離去自己考上當地最好的學校,這樣的身世無論怎樣都是具有故事性的熱度話題。
新聞還在傳播着,尤城的銀行卡號一次次出現在新聞視野裡,很多的好心人都對這個遭遇不幸的孩子表示同情和一定物質性的關懷,社會上提出資助尤城上學的人不在少數,尤城的感謝信寫得越來越順,尤城已經不再是一個可憐的人,而是被當做明星一樣代表弱勢羣體出現在新政策的實施裡,有尤城的地方就有關注。
問諳看到新聞稿裡那一張僞善的嘴臉,就算是應付性的面部表情尤城也表演得神采奕奕,這就是他的生存策略生活方法,問諳帶着有尤城照片的報紙和午小舟帶着一束菊花去到尤巷的墓前,碑上的照片是從尤巷的畢業照上裁剪下來的,那張青澀的臉龐下竟掩藏了那麼多的事,午小舟放下菊花出於愧疚深深的鞠上躬:“對不起。”
同樣前往看望尤巷的尤城一看到問諳就大步上前狠狠地給了問諳一個耳光,打紅了問諳的臉頰打散了問諳的頭髮,午小舟挺身擋住想要再次進攻問諳的尤城,因爲有午小舟這個障礙尤城近不了問諳身,尤城氣憤的指責問諳:“你來這裡做什麼?你有什麼資格來?來求心安嗎?一開始的記者不是你找的嗎?裝什麼糊塗,小巷的死你脫不了干係,這賬算你頭上。”
當尤城對問諳造成威脅存在危險係數,午小舟用整個身體抵擋着尤城的硝煙:“記者是我找的,跟問諳沒關係,尤巷跳樓時也是我沒拉住,問諳當時在哪兒你不清楚嗎?她的死算我的,有帳請找我算。”
“午小舟,你回頭看看,你回頭看看問諳。”尤城指着問諳苦笑着拍着胸脯對午小舟說,“她現在跟塊木頭一樣杵在那裡,你護着她你能得到什麼你什麼都得不到,我這個活生生的例子擺你面前你看不到嗎,你想步入我的後塵嗎,爲她這種人不值當。”
問諳埋着頭沒有說話,火辣辣的臉頰刺耳的話語責備的口吻,問諳已經沒有勇氣去擡頭去直視,問諳雙手交握,深深的向尤巷的墓碑鞠了一躬,然後轉身緩緩向尤城也深深鞠了一躬,交握的雙手間出現一把短小而鋒利的軍刀,問諳雙手握着刀柄,朝自己的肚子猛烈插去,最先看到的是尤城,尤城一愣沒想到問諳能對自己下如此狠手,午小舟看到愣住的尤城有不好的預感,轉身看到拿着刀插進肚子的問諳鮮血直流,震驚的同時急忙上去扶着問諳並幫問諳捂着流血不止的傷口,問諳面不改色的拔出刀遞給了尤城,尤城沒有大驚失色只是淡定的接過,以這種方式結束事情的問諳並沒有出乎尤城意料,只是場面血腥了些。
尤城終究是瞭解問諳的爲人處世,這種決絕而果斷的狠手在贖罪時是問諳慣用的手法,自我殘害的方式,保證對方安全無礙的前提下又是愧疚內心能夠得到平息的唯一方式。問諳到底是問諳,能對自己下狠手的人特有的爲人處世原則,在儘自己的努力去表示自己的抱歉。
四針的縫合給問諳的肚子留下一個不算難看的疤,因爲軍刀的短小沒有傷及內臟,趁着這次進醫院午小舟陪同問諳做了全身檢查,上上下下折騰了好幾天纔出了院。
大學開學前夕,朋友們最後再到老地方網吧通宵一次,那是最後想做並能夠懷戀的事了。臨了問諳捂着肚子跑到小賣部,深夜的網吧附近小賣部,和尤城第一次見面的小賣部,問諳急衝衝的拿了包衛生巾結賬時卻看到抽着煙買酒的尤城,老闆動作出奇的慢,問諳扔下錢便要逃離,卻被尤城一把拉住:“得空聊聊好嗎?”
問諳攤開手裡的衛生巾,聳聳肩攤開手錶示遺憾。
“我在網吧樓下等你。”說完不等問諳回答尤城就提了酒抽着煙留給問諳一個背影。
網吧的樓下尤城再熟悉不過,因爲尤城曾不止一次的在那兒等過問諳,玩夠的問諳會在與尤城的嬉鬧間回到家裡,結束一天的精彩在相道晚安後穩穩睡去。問諳站在落地窗邊,窗簾被一次次的拉開合上,那個人影腳旁的酒瓶增增減減。
“諳諳。”一個豔麗的紅色包裝禮物盒出現到問諳面前,“開學快樂!”是殷蘇,那一身嬌豔欲滴的紅色裝扮勾勒的完美身材只怕找不出第二個人有她這般好看。
“蘇姐!”
“開學禮物,看看喜不喜歡。”殷蘇把手裡的紅色小盒子遞給問諳,看到窗外那個等待的身影有些哀傷。
問諳拆開盒子是一支口紅,與殷蘇風格相應的正紅色,如血般的透紅嬌滴:“蘇姐的東西,最喜歡不過了。”
強撐的歡喜被殷蘇一眼看透,殷蘇搭着問諳的肩拉開窗簾:“去好好聊聊吧,看他等你好久了,說清楚了也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嗯嗯。”問諳點點頭表示認可,“我聽蘇姐的。”
網吧招牌的霓虹燈有些什麼顏色,多久閃一次,所有顏色一個輪迴需要多少時間。尤城看着那霓虹燈估算着大概時間,賭博般賭壓問諳會不會出現。
問諳握着殷蘇送的口紅走到尤城身邊坐下,兩人相對一眼後眼神閃躲,曾經的無話不說現在的無話可說,兩人尷尬的挨着坐。
“上次的事,真的對不起!”尤城仔細打量問諳的臉頰,上次自己下手太重導致問諳的臉頰上還留有指印,尤城伸手小心觸碰後問諳的閃躲,兩人的關係回不到以前了。
“尤巷的事,我也很抱歉。”
道完歉的兩人恢復到無話可說。尤城看到問諳手裡的口紅,詢問道:“口紅的顏色真紅,像血一樣。”
“蘇姐送的,你見過的,愛穿紅色衣裙的那個。”問諳把玩着口紅在霓虹燈一閃一閃中,“你要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問諳。”
“……”
“這些藥對傷口的癒合有好處,還有去疤的,對新傷口特別管用。”尤城從褲包裡掏出一包藥塞給問諳。
“謝謝你,我會好好用的。”
“問諳。”尤城抓住轉身將要離開的問諳的手,艱難的嚥了咽口水,“今天我做了一個決定。”
“什麼決定?”
“我決定放棄你了。”
問諳無措中強制淡定的擠出笑來。
尤城雙肘撐在雙膝上,十指遮掩着臉:“我跟你不是一種人,跟你曾唾棄的覃芷允是一種人,爲了生存得容易需要滿腹心機的人,如果是以前我會僥倖設想改變,可最近發生太多的事,就算小巷的死,我也能虛僞的面對那些所謂的關懷,擺出他們需要的姿態,做出收到關懷感激的面色,說實話,這樣的我連我自己都看不起。”
問諳埋下頭沒有說話,在緬懷在哀悼那個曾經有淺顯意識的尤城,那個僞裝成大人模樣骨子裡還是孩童般的尤城,那個在身邊給予細心關懷溫暖問候的尤城,那個屬於過去不能再回來的尤城。問諳擡起頭,夜風吹散頭髮稀稀散散虛掩着那張如死灰的臉。
很快,尤城恢復理智停了下來,緩緩說:“小巷的事你已經還給我了,我不恨你,一點都不恨你,我來找你只是想告訴你,我要放棄你了。”說完放開問諳,看到問諳還是那面無表情的樣子有些出乎意料,尤城雙手搭着問諳的肩直視着問諳的眼,一口一字的補充道:
“問諳,我放棄你了。”
說完便轉身離開,到底是尤城,工於心計懂得用最錐心的話去刻下最深最痛的傷,那是一輩子都沒辦法忘記的人痕跡。
直到那時,問諳才知道這世上最傷人的話不是“我恨你”而是“我放棄你”,正如尤城所願這句話給問諳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我恨你。”問諳曾厚顏無恥的對母親說過,這裡爲什麼要用厚顏無恥呢可能會有人疑惑,每人都是獨立不該有羈絆的個體,因爲小時候的經歷記憶,我們都曾幻想着父母只屬於我們,隨着年歲的增長事宜的變遷,小時候以爲的永遠只是一個名詞簡單的存在於墨與紙之間,沒有什麼是永遠的就算他佔據了你的一生,在你死去的時候,在你永遠閉上眼睛的時候,記憶在火焰中和你的骨肉一起成灰一起消亡。
“我放棄你。”不再與你聯繫不再與你有關係,這是對聽者最痛的懲罰,同時,這又何嘗不是對說者的懲罰呢,如果真的只是想要放棄又何苦用宣告的方式告知,說者的不捨苦悶聽者又怎能體會得到,那些傷人決絕的話語,當時的聽者如受害者般痛苦不已,能說出那些話的人又是經歷了多少的無奈掙扎和折磨,撕扯的又何止單單聽者一方。
多年前我們扮演着受害人的角色鬱郁不歡,多年後我們體會到施害者的內心困苦折磨。沒有誰贏沒有誰輸,沒有誰比誰付出得多沒有誰比誰收穫得多,只是現在的我們比不上曾經的我們愚鈍,曾經的我們比不上現在的我們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