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逸塵能感覺到自己面前這個軍人的長相很熟悉,但是他更相信自己的記憶,在他執行的所有任務中,從沒放棄過一個戰友。
從來沒有人被他扔在戰場上過,哪怕他手下的士兵已經被確定死亡,他和他的小隊也會把戰死者的屍體帶回去。
這是奸奇的軌跡,狩魔獵人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嘲笑,哪怕以惡作劇的等級來說,奸奇這一次的陰謀檔次有點太低了,完全不符合祂的身份。
“長官你不記得我了麼?我是張奎,張奎啊!”在地面上咕嚕了幾米遠的頭顱還在不停的吶喊着:“我在您的小隊裡經歷了十四次任務,在戊戌丁-角宿任務的時候,我被未知敵人的子彈擊中,當時另有其他部門接手了我們的任務,我被留在了那裡,你說過你會回來接我!”
“我根本沒執行過代號戊戌丁-角宿的任務。”狩魔獵人一腳踩碎了軍人的頭顱,語氣堅定。
但是徐逸塵在大腦中瞬間檢索了自己的任務記錄,從入伍開始一直到自己進入殖民艦隊爲止,沒有任何有關戊戌丁-角宿任務的記錄。
他相信自己的記憶不會出差錯,所以這是奸奇的陰謀。
但是在內心深處,徐逸塵決定等這次任務結束,把自己的記憶從頭到尾梳理一遍,奸奇不會無的放矢,這種一眼就能被他看穿的把戲,根本沒有存在必要。
除非,撒謊的是他的記憶,而不是奸奇。
徐逸塵不知道有關部門是否掌握了記憶刪除方面的技術,但是他確定,一段虛假的被刪改過的記憶,一定會存在邏輯錯誤,也許這個錯誤非常細微,但是隻要它存在,徐逸塵就有把握把它找到。
在徐逸塵的人生中,經歷過太多次手術,有的是因爲傷勢,有的則是爲了強化他的身體機能,或者添加額外機能,如果有關部門真的想對他的記憶做點什麼,有充足的時間。
仔細想想,其實這很符合楊越凡他們的行事風格,如果奸奇想用這種手段來離間他和新華夏之間的關係,未免把徐逸塵看得太輕了,骨子裡他是個理智大於感性的人。
狩魔獵人默默的看着那具新華夏軍人的屍體消散在走廊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徐逸塵轉身走向凱撒薩斯被扔下的方向,眼前的場景突然發生了變化,滿是精靈風格的牆壁和雕刻變成了滿是現代化風格的金屬牆壁,灰色成了主色調。
黃老邪的聲音從拐角處傳來:“在忠嗣院裡挑選出所有基因分數在九十分以上的孩子,共和國需要一批強有力的接班人,讓它的敵人永遠保持沉默。”
“長官,新的基因檢測項目對人體是有損害的,嬰幼兒受到的傷害尤其嚴重。”隨着狩魔獵人的靠近,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科學官表達了反對意見:“他們將來很難活過五十歲!”
“五十歲?呵,足夠久了。”黃老邪的機械義眼閃爍着危險的紅光:“做你該做的。”
“我拒絕這麼做。”科學官收拾起了自己桌子上的資料:“我會把這件事上報科學院。”
“隨你的便,從現在開始我不想再看見你了,告訴科學院換一個聰明點的來這報道。”黃老邪瞟了一眼門外的狩魔獵人,粗暴的關上了大門。
徐逸塵面無表情的繼續向前走,這些景象無法撼動他的內心,在某種程度上他和黃老邪倒是有些共鳴。
五十歲?呵,足夠久了。
“甲型人體強化手術第一百三十七次試驗,實驗目標心跳超過每分鐘三百三十次,存活時間七分鐘。”在下一個房間,大量穿着皮袍子,帶着全覆式頭盔像屠夫多過醫生的實驗人員滿身都是鮮血,毫不在意的處理着失敗品的屍體:“我們的進展很大,距離成功已經很接近了。”
這是科學進步必須付出的代價,徐逸塵搖了搖頭,打算略過這扇大門。
但是躺在手術牀上,殘缺不全的屍體卻弓起身子來朝着門口大聲喊着:“我可不這麼看,去你嗎的代價!與其躺在這裡,我寧可投靠混沌!”
一個實驗人員似乎剛剛察覺到門外的狩魔獵人,拖着滿是鮮血的本子走到了徐逸塵的面前,語氣平靜的問道:“我們和混沌有什麼不同?”
隨着他的話,實驗員費力的脫掉了自己的頭盔,頭盔下面露出了一張嚴重扭曲,長滿了觸手的臉:“現在,我們有什麼不同?”
迴應他的是狩魔獵人手中的【欺詐者】,隨着一聲槍響,淡綠色的血漿糊滿了後面的牆壁。
“你們長得太醜了。”徐逸塵伸手帶上了大門,頭也不回的繼續向前。
他看見了美帝總督運營的人體器官農場,看見了EU人進行宗教改革時狂熱分子焚燒城市時猙獰的臉,看見了毛聯邦人爲了在戰爭中取得優勢,核爆後肢解派遣防護不足的部隊佔領戰區。
看見了阿非利加聯盟建立過程中各個國家,各個部落之間的血腥廝殺,看見了保護傘公司在實驗室中培育的足以毀滅世界的病毒。
所有人都在質問徐逸塵,他們和混沌有什麼不同。
慢慢的整個空間都在震動,他們的聲音共鳴在一起,質問着狩魔獵人,他們和混沌有什麼不同。
來自灰騎士最高大導師的箴言出現在徐逸塵的腦海中。
你相信祂說的話,你輸了。
你反駁祂說的話,你輸了。
當你開始辯論時,你輸了。
當你開始懷疑自己時,你徹徹底底的輸了。
保持沉默,是唯一讓你維持不敗的手段。
我無法評論帝國的優劣,因爲它確實有着這樣那樣的缺點,也許我確實站在了錯誤的一方,併爲之奮戰了一生,但是我確定,混沌所代表的是更加錯誤的一方。
狩魔獵人用沉默對抗着奸奇製造的幻覺,用殺戮表明自己的態度,固執是他唯一的武器。
這一刻他體會到了那個高大的灰騎士到底有多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