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陰有風,烏雲密佈,不是個好天氣,可雍親王府卻是其樂融融。
涼亭裡的爐火燒得正旺,芷雲斜倚在竹椅上,摟着孩子,七月坐在一旁,捧着本手抄本的‘陸小鳳傳奇’,正聲情並茂地‘說書’,她嗓子好,聲音是該粗時粗,該細時細,豪邁有了,溫情婉約也有,聽得樂樂一雙眼睛瞪得圓滾滾。
歐陽卻在一旁,對着芷雲的耳朵低笑:“孩子剛那麼一丁點兒大,他聽得懂嗎?你還不如給他弄一個你新做出來的那種微型魔腦,讓他看看喜洋洋和灰太狼呢……那個動畫片的名字是不是叫這個?我記得你以前滿喜歡看。”
芷雲翻了個白眼,一開始也只是自己偶爾聽來消遣而已,卻沒想到,在旁邊兒蹭聽的樂樂到是上了癮,小小的年紀,卻對這些武俠小說非常喜歡,最近幾日只要一有空閒,便會纏着七月,讓七月說給他聽。
至於動畫片什麼的,芷雲也不是沒有想過,可孩子畢竟年紀還小,現在就讓他接觸魔法,不大合適,芷雲打算再過兩年,等魔腦能真正普及的時候,再給樂樂用,正好,到那時候,也可以開始學習法術和鍊金術了。
如今,魔腦到是出到第二代,現在有腕式的,也有手提的,論起性能,估計比二十一世紀高配置的電腦都要強許多,不過,因爲材料和爲它提供能源的儲魔水晶比較稀少的原因,連浮空城上的學生都做不到人手一個,也只有芷雲身邊的八個已經出師的學徒助手能隨意使用,現在,那點兒魔腦,大部分擱在教室裡,用來給學生們上課,都是三五人一組用一臺,剩下的擱在學生用的鍊金實驗室。
既然連普及都做不到,網絡當然興盛不起來,雖然可以聯網,但學生們更多是當通訊器用。唯一的一個小網站上只有一部遊戲——名字叫‘法師的榮耀’,角色扮演類的,芷雲掛上去,完全是打算向學生們傳授基本知識用的,在裡面可以學到許多法師的小竅門,可以說是知識性和娛樂性並存了。
雖然朝廷設立了郵政通訊司,歐陽掌管着,可是,‘順風耳通訊器’卻是朝廷的管制產品,通訊只爲軍隊服務,哪怕是浮空城上的學生們,按照康熙的旨意,也只能製造,不能使用,當然了,背地裡有沒有偷偷用的,康熙管不到,芷雲也不管。
郵政到是可以民用,因爲屬於皇傢俬產,掛靠內務府,每一年就靠它撈到的銀子,讓康熙的內庫充盈許多,現在因爲戶部虧空的問題,康熙還能自己貼錢進去,不得不說,這已經一定程度上大大地改變歷史,要知道,當初雍正即位的時候,康熙給他留下的,可只有一個空空蕩蕩的庫房,所有銀子加起來,還不知道有沒有一千萬。可是現在這個世界,這樣的局面大概不會再次出現。
有的時候,芷雲也納悶,既然朝廷上並不算很缺錢,那康熙爲什麼還把歐陽和十三扔到戶部去,要他們追討欠款……要知道,這些年康熙對那些貪官污吏,可是寬大縱容得很。
芷雲正有一茬沒一茬的胡思亂想,天上忽然開始飄雪,歐陽拉着芷雲站起身,七月捧來了兩件玄狐皮的大氅,一樣的雪白,沒有半點兒雜色,給兩位主子披上。
歐陽攜着芷雲的手,正想着回屋去,卻忽然聽見外面起了一陣騷亂。
“我說,年格格,我四哥有什麼好的,你上趕着要做他的女人,看看他那張冷臉,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憐香惜玉,還不如跟了我,你可以去打聽打聽,十三爺向來憐惜女人,府裡連洗掃的老媽子吃的用的都比別人家強上許多,爺也不嫌你老……”
那聲音並不算很清楚,可是,芷雲和歐陽的耳力都不錯,哪能聽不見。
“是十三。”歐陽的眼睛裡閃過一抹好笑,芷雲也樂了。這個十三,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這樣的話要是傳出去,那年如玉還要不要做人了,到時候宣揚開來,不光年如玉的名聲毀損,他恐怕也要被人說幾句荒唐。
兩個人心念一動,並肩攜手,就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最近那年格格來得實在太過頻繁,還經常往府裡的靜柔、弘昀、弘時三個格格阿哥身邊湊,不過,到沒碰上過歐陽,更別說其他的阿哥,今天卻是趕巧了。
走了不到半盞茶的工夫,就到了西面側門處,前方不遠停着一輛馬車,算不上奢華,不過,到是上好的紅木製的,拉車的馬匹,也是好馬。
就在馬車前,年如玉微低着頭,一副低眉順目的樣子。穿了漢裝,上身是銀粉衣裳。下面配粉線繡花白裙,外面罩着藏青色的大氅,既不僭越又顯得俏麗,一個一身翠綠的小丫鬟牢牢地扶着她的手,偶一擡頭,一雙美眸裡光華流轉,煞是勾人。
這女子很有江南美女的雅緻,但眼睛裡的光,在柔和的表象下,卻是帶了幾分陰狠,幾分剛硬,看在芷雲眼裡,柔和與剛毅並存,卻是別有韻味,再加上她保養得極好,根本不像是年過二十的模樣,到似十七八歲的青蔥少女,很是討人喜歡。
此時,這位年格格似乎大受打擊,一雙手按在心口,搖搖欲墜,幾乎說不出話來,俏臉雪白,目中含淚,輕咬着貝齒,盈盈而站,弱不禁風,只要是男人,怕是沒有不憐惜的。
芷雲嘆了口氣,把目光從年如玉身上挪開,就看見高福領着十三和自家大哥明德,正站在門前。明德手裡抱着一個大筐,似乎有些無奈。
這位十三阿哥居然學老八扮起斯文來了,這麼冷的天,身上居然只穿了身古銅色府綢長袍,手裡還搖着把湘妃竹扇,如果除去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到是能說一聲儒雅端正,倜儻風流。
年如玉一見歐陽,身體似乎顫動了一下,站直了身子,低眉順眼地行禮道:“請王爺大安,請福晉安,如玉聽聞福晉壽辰,特來……”
可惜,一句話沒說完,十三已經拉着明德快走幾步,衝到近前,笑呵呵地躬身行禮,道:“嫂子,弟弟給您賀壽來了……瞧瞧,這個時節能弄到仙桃的,可只有鳳仙齋,弟弟花了大價錢……”
芷雲撲哧一笑,歐陽卻板起臉來,故意怒道:“你還來表功?剛纔都說的什麼,還不向年格格請罪……”
胤祥絲毫不以爲意,大大咧咧地朝着年如玉一揚眉,“爺說什麼了?爺說得全是實話。”他一派跋扈相,把故意做出來的溫文爾雅全給扔了。
歐陽連連皺眉,怒道:“你這麼大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竟胡鬧……什麼髒的臭的,都想往家裡揀不成……”
“你——”
這句話一出,不光是芷雲,連胤祥都差點兒別嗆死,明德更是嚇得脫手,一筐仙桃就這麼摔在了青石地板上,偏偏歐陽還做出一副很像是說漏嘴的後悔表情,更讓別人再也說不出話來。
至於年如玉,她的臉這一次是真的白了,毫無血色,一口鮮血幾乎涌到咽喉,一轉頭惡狠狠地瞪視着歐陽,可與他的眼一對,卻又一瞬間移了視線,扶着丫鬟的手,踉蹌地上車,轉眼間,那馬車就消失無蹤。
“四爺,你這話可真夠毒的,不過一個小姑娘,你至於嘛。”芷雲搖頭失笑,她真沒把年如玉的行爲舉動放在心上,那不過是個被迷霧遮了眼的癡女子。
歐陽板着臉,只是隨意地道:“她天天到府裡膩歪,你不煩,家裡的下人都煩了……如果碰不上,我也犯不着故意去理會她,既然碰上了,幾句話讓她早點兒死了這條心,咱們少麻煩,對她也是好事。”
胤祥拍拍胸口,緩過勁兒來,此時也插言道:“就是,嫂子,你可別太好心,那年如玉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嫂子生辰,又沒有大肆宣揚,她要不是別有心思,怎麼會注意到……還有他哥哥年羹堯,也不是好玩意兒,前些日子還跟在八哥屁股後面,眼瞅着八哥失寵,又和三哥九哥套近乎,要知道,他可是四哥的門下,這麼個背主的東西,以後絕不會有好下場……是不是,四哥?”
歐陽卻沒理他,扶着芷雲,衝七月道:“把我的披風給十三爺披上,再拿個暖爐。”
等七月領命下去,才轉頭看着胤祥道,“這麼冷的天氣,也不知道換厚衣服,要是凍出病來,四哥怎麼和弟妹交代。”
胤祥一縮腦袋,訕笑,趕緊從明德手中的筐裡拿出一個紫檀木的漆盒,雙手捧到芷雲面前:“嫂子,這是弟弟一點兒心意,你快給弟弟說說情,讓四哥息怒吧。”
芷雲卻由着他們兩兄弟拌嘴,這段時間,胤祥的日子不好過,心裡大約鬱悶得很,兄弟倆調侃幾句,有助於放鬆身心,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