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日日變暖,這四九城也比冬日裡更熱鬧了幾分。
因爲臨近選秀,滿人家的格格們大多要添幾件兒合適的衣裳,前大門的各個綢緞莊兒的掌櫃的,看着人來人往的客人,不由笑花了臉。
掛着蘇繡招牌的‘綠綺’綢緞莊門前,從今天一早兒就車馬不停,掌櫃的從早忙到晌午,這纔算鬆了口氣,眼前只剩下一位帶着個幕笠罩面的女兒的貴婦人。
其實,如今大清朝不比前朝,滿人家的格格並沒有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講究,反而比男子還尊貴些,就是在大街上騎馬狂奔的,也有不少,所以,一開始掌櫃的還以爲眼前的客人是漢人家的小姐,所以多取了幾匹顏色素淡的綢子,卻不曾想,那貴婦人只對那大紅大綠的華貴緞子感興趣,除了幾匹湖藍色繡着雲紋的緞子,其它的都選的是鮮亮顏色。
這麼一來,到讓掌櫃的對眼前客人的身份有些不確定了。正想着,卻見那戴着幕笠的小姐視線從手裡的綢緞上划過去,落到門外,居然第一次開口問道:“門外的那兩位姑娘,掌櫃的可認識?”
她的聲音婉轉動聽,帶了些江南水鄉的嬌俏,不過,要是芷雲在這裡,憑她那出色至極的耳力,恐怕要說一聲‘假得很’。
那掌櫃的卻沒有芷雲的耳力,也可能是男人和女人的審美本就不同,聽了這位客人的聲音,也不由身子一酥,愣了片刻,才一擡頭,朝着客人指的方向望去。隨即恍然,怪不得眼前的客人注意,實在是門外的兩位挽着手,拿着小攤上的珠玉寶石嘻嘻哈哈說笑的小姑娘生得太好了。
站在左邊兒的那一位,肌膚猶如羊脂白玉一樣瑩潤光澤,一雙水汪汪的杏眼,小扇子一樣的睫毛,高挺的鼻樑兒若,臉上一直掛着笑意,嘴角一彎,就露出兩個酒窩兒。右邊兒那個,也是削肩細腰,鵝黃的裙上垂下來彩色的流蘇,更顯得她纖腰楚楚。
這兩位姑娘五官同樣精緻,更兼氣質不俗,一個活潑,一個婉約,一舉一動都顯得規規矩矩,又自有其瀟灑大氣。
掌櫃的注目了兩眼,笑道:“客人可問着了,這兩位也算我們鋪子的大主顧,經常來,是瓜爾佳府的,聽說是跟在格格身邊兒貼身伺候的體面丫鬟。”
“瓜爾佳府?”那貴婦人一愣,嘴裡咕噥了句,面上卻顏色不變,只是點了幾匹她挑中的緞子,讓掌櫃的給包好,就帶着女兒出門上車。
馬車送兩個絕色丫鬟身邊駛過,那貴婦人放下珠簾,皺眉道:“丫鬟都是這般顏色,不知道那瓜爾佳府的格格……”
她話沒說完,心裡卻是一嘆,自家女兒生了一副花容月貌,家裡對她的培養也是下了大本錢,不但從小就請來大儒,讓她讀書識字,琴棋書畫,女紅廚藝,更是沒有一樣兒落下,而他們的如玉也爭氣,只是性子有些高傲,滿京城的貴族格格們沒一個她看得上眼的。可今天偶遇這瓜爾佳府的兩個丫頭,居然沒有一個比自家的寶貝女兒遜色半分,恐怕如玉的心裡不大是滋味吧……
“不過是丫鬟罷了。”那小姐一掀幕笠,果然露出一張柔媚迷人的臉,只是一雙眼裡隱約露出一點兒陰鬱,顯得不大自然。
貴婦人嘆了口氣,要是一般對自己樣貌沒有自信的格格,哪裡會找這麼水靈的丫鬟跟在身邊?再說,瓜爾佳府的那位格格,她也是聽說過的,那日在裕親王府,聽說這位格格簡直能稱一聲兒‘豔壓羣芳’了。
不過,貴婦人到沒反駁自家的閨女,心道:反正自家老爺已經打定主意把如玉送去四阿哥府裡,憑着兒子在四阿哥身前的臉面,想必如玉後半生有靠,既然如此,又何必在她大婚之前,說些不動聽的,讓她心裡不痛快。
這母女倆的心思,七月和十月兩個小丫頭可不知道,她們今天是藉着給自家格格辦事兒,趁機偷溜上街玩耍的,兩人仗着芷雲的寵愛,這種事也沒少做,芷雲也不拘着他們,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着兩個人去鬧。
反正七月和十月手上的功夫不差,尤其是七月,使得一手兒的好刀法,真要遇上壞人,三五個大男人也絕對近不了身,在京城,有這樣的功夫已經足夠用了。
兩個丫頭玩鬧了一陣,買了一堆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回家去。
她們回到家的時候,芷雲剛出了實驗室,看見這兩個興高采烈,玩了一臉的灰塵,像小花貓一般的丫頭,不覺莞爾:“玩痛快了?事兒辦妥了沒?”
七月眼睛一彎,脆生生地道:“哪敢誤了格格的事兒,我們兩個帶着阿福在大街上逛了一大圈兒,纔給茂叔叔送回去,路上遇見好幾個人,都認出阿福來了,您就瞧好吧,用不了三天,因爲救主,折了條的腿的忠犬阿福,那腿居然又變全乎的新鮮事兒,就得傳遍京城。”
芷雲滿意地點點頭,手指頭一點,十月就趕緊起身笑道:“奴才伺候格格沐浴。”
“還是十月貼心。”芷雲笑眯眯地走去浴室。
這事兒辦妥了,也算了了一樁心事,這幾日,明德‘養病’,芷雲卻一直在考慮怎麼去給裕親王府的保綏安裝義肢,當然,憑着她和側福晉的關係,直接找上門去也可以,但是,芷雲並不想主動往裕親王府湊,而且,這種事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後來一想,咱乾脆讓人家主動找上門好了。
在外面一打聽,正好打聽到半年前,輔國公蘇燕出去打獵,和大隊人馬走散了,結果遇上了只熊瞎子,他身邊只帶了一條獵犬阿福,結果,那阿福爲了救主,拼着斷了條腿,硬是咬死了一頭熊,這事在四九城傳得沸沸揚揚,人人都誇讚阿福忠義。
打聽到這麼一件事兒,芷雲就上了心,就讓明德去輔國公府拜訪,說了想要嘗試着治療阿福的事兒。那輔國公蘇燕一看來人是明德,到是好說話,很痛快地就答應了,雖然芷雲心裡明白,這蘇燕恐怕對明德的這番舉動,很是不以爲然,說不定還當他有毛病呢,那腿只剩下半截兒了,還能怎麼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