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一步步出了園子,還隱約能聽見一陣陣的哭喊聲,他嘆了口氣,上了轎子,也沒多說什麼。
自從八哥被皇阿瑪厭棄之後,他十次登門來找八哥,大概就有兩三次要碰上那位八嫂子心情不好,其實,自家這位表妹的脾氣,以前只是稍稍有些嬌蠻,心性還是極良善的,對下人們雖然不說多好,但也不是動輒便打罵出氣,可嫁進皇家之後,也許是受了太多委屈,竟一下子心狠手辣起來,連她身邊跟着的,幾乎可以說是心腹中的心腹的貼身大丫環,都因爲一點兒芝麻蒜皮的小事兒被打了十幾鞭子,弄得遍體鱗傷,現在還下不了牀。
胤禩慢步走進花園前宅,一進門,就看見杯盞碎了一地,茶壺傾倒,上好的碧螺春清茶流了一桌子,而八福晉正趴在一片狼藉的紅木八仙桌上哭得近似瘋狂。
八阿哥苦笑了一聲,走過去撫了撫八福晉的頭髮,低聲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又有哪個給你氣受了?”說着,胤禩看了立在一邊兒,板着臉伺候的周嬤嬤,使了個眼色,那嬤嬤搖搖頭,壓低聲音說了一句:“今兒福晉去五福晉那兒參加五福晉的生日宴席……別人說起今年隨駕的皇孫裡面,只有四爺府上的四阿哥、五阿哥兩個嫡子……”
說了這麼一句,周嬤嬤就閉口不言了。八阿哥也只點點頭,心道:又是子嗣的問題,大概也只有這個問題,能讓自家福晉如此失態了。
其實,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大多數時候都是八福晉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了,八阿哥現在被萬歲厭棄,對誰都沒什麼威脅,偏偏又是個有本事的皇子,交遊廣闊,與人爲善,只看在他這位皇子的面子上,別人也真犯不着在這種時候去用子嗣之類的問題讓八福晉難堪……
那夥子福晉說起今年隨駕的小阿哥,說起弘昊和弘晝,嘴裡說兩個小阿哥聰明有本事,就是比起比他們年長的,也是出色得多,其實,這話裡話外,沒少流露出嫉妒芷雲,嫉妒四阿哥的意思,後來順帶着開始一個個地細數各個王府有出息的嫡子庶子們,也是很正常的社交話題,畢竟,女人們閒聊,說的除了丈夫,可不就只有孩子了?
偏偏八福晉這陣子正爲孩子的事兒,讓宮裡的宜妃娘娘訓了一頓,日日輾轉反側,心裡難受,聽任何有關子嗣的話題,都覺得是在諷刺自己呢,離了五福晉那兒,回到自家,她想起那幫子女人們說起兒子女兒,臉上流露出來的那種驕傲自得,越想越難受,心裡憋的這股子邪火兒,說什麼也下不去了。
正碰上有個丫頭來奉茶,結果茶水太燙,八福晉一不小心被燙到了,一擡頭,見這丫頭只有十四五歲,青蔥一般的年紀,而自己已經人老珠黃,有孩子的可能越來越低,悲從中來的同時,這丫頭也倒黴地被遷怒,讓人壓出去在院子裡打嘴巴,這才二十巴掌,那小丫頭的臉,就已經腫得看不出原樣兒……
八阿哥何等聰明人物,只聽周嬤嬤說上一句半句,就把自家福晉的心思猜着了大半,他嘆了口氣,安撫地拍了拍福晉的後背:“別想太多,不是已經有弘旺了嗎?再說,咱們還不老呢,現在子嗣和咱們無緣,不一定以後也無緣,等明天我請個御醫來給你調理一下身體,說不定等明年,咱們就能抱上白胖的大小子了。”
可惜,他這裡想要孩子想得發瘋,卻求而不得,別人府上,雖然已經兒女雙全,並不再想這些,卻偏偏有老天垂青。
胤禛他們從木蘭圍場回京的時候,已經快到年節,弘昊和弘晝兩個小傢伙還是第一次跟着自家阿瑪在圍場上騎馬打獵,激動不已,還真打了許多野獸,弄了不少皮毛回來。
只是芷雲看着兩個孩子有些消瘦的小臉兒,不覺心疼不已,就連那一堆或紅的,或白的,以前她最喜歡的狐狸皮,也難讓她露出歡顏,還是歐陽摟着勸慰了很久,後來又見孩子們雖然瘦了,但精氣神一絲不缺,相反,到看着比以往更機靈幾分,這才罷了。
這一年,便匆匆過去,西藏用兵進展很順利,撫遠大將軍是連戰連捷,德妃在永和宮也是樂得合不攏嘴,整個京城都在懷疑,十四阿哥是不是就是康熙選定的繼承人,一時間,四阿哥府上到不像以前那麼熱鬧,變得冷清了不少。
如此正好,芷雲也懶得天天應酬這些麻煩事兒。
不過,十四阿哥還是不能回京,連過年都回不來,到讓德妃糾結得很,既覺得萬歲爺看重是好事,又擔心兒子在外面吃苦受罪,這麼一折騰,便病了,纏綿病榻了好一陣子,連三月十八康熙爺萬壽都沒起來牀,芷雲不得不跑去侍疾,一連折騰了許久,到天兒都開始熱起來,德妃才病癒。
好不容易離開那座不怎麼樣的皇宮,芷雲窩在靠椅上,摟着軟枕,趴在窗戶邊望着外面繁密的花枝,卻是懨懨的,不一會兒就閉上了眼睛。
門簾掀開,歐陽擺擺手,讓十月和高福他們都下去,自己提了拿了帕子,過了溫水擰了擰,走過去給芷雲擦了擦臉,然後往她嘴邊兒塞了一顆沒削皮的大紅蘋果。
芷雲沒動,對自家相公兼BOSS的氣息,她熟悉得很,就着歐陽的手,喀嚓一口,連皮帶果肉地咬下一大塊兒,咕噥了句:“甜。”
歐陽一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們剛出完任務,回到主神空間裡,一個個地坐在地上,心累身累,雖然點了一桌滿漢全席一般的豐盛佳餚,可誰也不想吃飯,沒辦法,歐陽這個做BOSS的心疼,只好拿了幾隻蘋果,剁成果泥,又拿了個勺子給這些‘大嬰兒’一口一口地餵食。
那時候,歐陽不知道同伴怎麼想,但他卻覺得挺幸福……
正感慨着,結果一低頭,見自家媳婦衣服有些皺,胸前露出小半截兒光潔細膩的肌膚,粉潤的顏色,透着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幽香,不禁心裡一動,來了心思,眼睛裡也浮現出一抹火熱來,剛一伸手,還來不及做什麼,就聽見十月在外面道:“格格醒了。”
登時,有了女兒忘了相公的芷雲精神起來,連忙幾步跑去隔壁的兒童房,親自給寶貝閨女穿上新衣服,領着回屋,正好,又趕上弘晝蹦蹦跳跳地下了學,一進屋就嚷嚷餓得慌,這般,芷雲也沒心思任由歐陽偷香竊玉了,趕緊讓十月備下小點心,稍稍塞了塞兒子的小肚皮,然後讓廚房趕緊準備飯食,畢竟,點心什麼的,再好吃也不宜多吃,吃飯纔是正經。
歐陽嘴角抽搐了一下,嘆了口氣,孩子很好,他也愛的很,可是,就是這種時候太折磨人
臨近掌燈時分,廚房就備妥了飯食,弘昊這時也回來了,他現在跟着萬歲爺,大多數時候在宮裡就吃過飯,今天也一樣,不過,還是陪着阿瑪額娘和弟弟妹妹上了桌兒。
弘晝眼珠兒在食桌上繞了一圈,只揀着魚和肉吃,把碗里歐陽給他添的青菜一根根挑出來,扔他哥的碗裡。
“咳咳。”
結果,馬上得了報應,一筷子苦瓜湊到弘晝嘴邊,弘晝小臉一皺,結果見是自家額娘,只好撇了撇嘴兒,心不甘情不願地把苦瓜給吃了,然後低下頭去,再也不敢胡鬧,悶聲埋頭苦吃。
芷雲這才滿意,自己則高高興興地夾了一筷子魚肉,遞過去讓歐陽幫她挑了刺兒,填進嘴裡,不過,這魚肉剛一下口,她就覺得有些噁心,不過也還好,並不嚴重,所以,芷雲用魔力往周身走了一圈兒,嘴角一彎,卻什麼也沒說,又轉頭開始吃青菜。
晚飯吃完,把孩子們送走,讓他們自己去玩,一整個白天都在學習,晚上就不用唸書了。歐陽洗了把臉,擦了擦手,笑眯眯摟住媳婦,湊到她耳朵邊兒,“媳婦,洗個鴛鴦浴如何?好久沒洗了……”
“唔……我是很想。”芷雲眨眨眼,嘴角一勾,露出個調皮的笑來,“不過,咱們最好先請個御醫來府上,讓他看看我兒子樂意不樂意纔是……”
“關弘昊和弘晝什麼……”歐陽話音一止,視線往自家媳婦平坦的小肚子上溜了一圈兒,臉上登時露出個像笑又不像笑的笑容,忽然覺得牙有點酸。
看着歐陽古怪的表情,芷雲暗樂,摸了摸肚子,捏着下巴想,所以說嘛,這孩子生多了也就沒什麼感覺了,想起當初懷着弘昊的時候,自家這位相公是何等驚喜若狂,慌張失措,可這一次,怎麼看怎麼都到像是忽然吃壞了肚子……
當然,調侃歸調侃,糾結歸糾結,身爲準爸爸的歐陽同志還是高高興興地讓高福去請御醫了,只不過,芷雲現在不是菜鳥,她既然肯定自個兒懷孕,出差錯的可能大概不到百分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