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髮男子自然是望見了封神臺上的變化,哂然一笑,周身氣血之力涌動,本來已是極快的下落之速頓時又快了幾分。
是以,再過有片刻時間,兩者終是迎頭撞上。
霎時,天中有一圈圈波光漣漪擴散出來。
過去不久,就聽得一陣陣好似震鼓一般的沉悶聲響傳了出來。
這聲響向着四周傳蕩,造成了極爲慘烈的結果。
僅僅只是在這一瞬間,便造成了方圓十萬裡之內的生靈被生生震斃了八成以上。
即便還剩下的一些,也都是陷入了昏闕之中。
江河之上飄起了成片成片屍體,碎裂巖峰之中血跡斑斑。
而那聚合的玄武畢竟只是虛象,在這般猛烈的衝擊之下,頓時破碎開來,化成一道道水氣,旋即被那氣血之力蒸發,化爲蒸蒸氣霧升騰而起。
不過,那黑髮男子也不是完全不受半點影響。
受此阻攔,其衝擊之勢亦是被削弱了幾分。
尤其是那由玄武所化的氣霧,瀰漫天中,其人立於此間,只覺自己似若陷入沼澤泥潭中。
有一股黏滯之力,纏住他的身軀。
在這股黏滯之力的層層削減之下,待他撞到那封神臺上時,其力量已經只有原來的半數了。
這時,只聞得一聲轟隆巨響。
封神臺開始劇烈晃動起來,籠罩其上的氣光此刻便猶如那風中殘燭,忽明忽滅的。
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熄滅,但是卻始終未曾熄滅。
黑髮男子此時身軀已是停了下來,見得自己被阻攔在外,不禁有些意外。
本來按他設想,這一撞之下,該是無有生靈存活的,但卻未料到會是這般結果。
不過他也不惱,左右不過多施展幾次罷了。
正當他準備再度起力時,忽然心下警兆升起。
隨後,便見到一隻碩大的蛇首顯得形來,朝着他所立之處撕咬而來。
他登時改換招數,打算將之擒拿。
可那蛇首卻是靈活無比,騰挪之間,已然撕咬掉他手臂上的一大塊血肉,傷口之深,甚至露出下方赤色骨骼。
黑髮男子心覺詫異,他的肉身已是修至不死不壞之境。
本來就算受得些損傷,但也可立時完好如初。
但是卻不知爲何,眼下所受之傷口處似有一股無形氣機覆蓋,以致始終無法復原。
雖然在他的氣血之力的衝擊之下,那無名氣機也在被一點點的磨去。
但是顯而易見,在這無名氣機被磨去之前,他這傷口是無法消除了。
對此,他漫不經心的輕哼了一聲,目光一撇,便不再多看。
此時,那蛇首再又襲來。
但這一次,黑髮男子居然不閃不避,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笑容,任由他蛇首撕咬他的胸膛。
而他自己,則是一把將其抓住。
待他正要將其撕斷,這蛇首卻是忽然之間化作氣霧,自他的指縫間流淌而下。
他低吼一聲,身上氣血之力沖霄,怒火噴發,將之蒸發至空。
然而,讓他瞳孔一縮的是,那零零散散飄散至上方的氣霧再是一凝,蛇首又再次出現。
黑髮男子一怔,面上終於有着認真之色了,裡間眼珠轉了幾轉,大略是清楚了這蛇首的一些底細。
似此等以大道規序化出的靈神,他也遇見不少。
知道其所在之地只要靈機道韻不絕,哪怕是被打散了,憑藉着與天地之間的關聯,也可再聚化出來。
這等物事,無論你殺得多少次,只要源頭不壞,那便不會真正亡去。
要想對付,那以封鎮之法最爲穩妥不過了。
只是他並不精通封鎮之法,不過他卻有更爲簡明的手段。
只見其把身軀一晃,化作四首八臂之相,赤發紅膚,獠牙外露,不時會有絢爛火花在肩膊之上跳動。
隨後便見他吹出一股氣息,化作滔滔焰火,登時將那蛇首灼散。
而後,其深吸了一口氣,天地之間頓時起了一陣陣呼嘯之聲。
百萬裡之內,除了封神臺所在地界,其餘地陸之上,山川草木,泥沙土石,江河湖海……俱是騰起,被他一口吞下。
做完這一切,他便把目光向着四周一掃。
果然,沒了靈機道韻,那蛇首已是暫時無法在他身周顯化出來。
見此,他極爲張狂的大笑一聲,就向着封神臺衝去。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眼皮微微跳動,渾身毛髮豎起,好似有一股無比危險即將降臨在他身上。
而在他的感知之中,這危險,似是來自天上。
他立時仰首一望,雖還看不清大敵是誰,但心中本能警覺之下,大吼一聲,身軀猛長,不多時,便已是蓋過了雲層,只沒至其人膝蓋處。
此人腳踏大地,右臂一伸,就直直探出此界,往虛空之中抓去。
見此震撼一幕,便是在百萬裡之外的生靈,一時心中頓感震顫,忍不住跪伏在地,連連叩拜,祈求神明的護佑。
然而,沒過多久,便又有比剛纔還要震撼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一隻遮天手掌自天中落了下來。
與這大手一比,那江海好若檐下水池,山嶽淪爲微塵,而那黑髮男子所化之巨人,對比之也不過是一隻稍大的螞蟻。
此大手一把抓下,登時將之整個身軀都是拿住,竟是生生將其從此界捉了出去。
“師尊出手了!”
見得此景,洛明精神一振,同時心有餘悸道:“此人這般厲害,若是方纔任由其肆虐下去,恐怕我也撐不過幾個回合了。”
事實上,若是叫人知曉他以如此低的境界抵禦住了一位至少是仙境之輩的存在,即便只是幾息時間,即便是藉助的封神臺上的陣勢,但那也是值得稱讚的。
“嗯,不可大意,雖此人被拿了去,但難保不會還有人守不住貪念。”
洛明思量着,便繼續在門戶中坐定,雖然他的個人實力在此間起不到絲毫作用,但他認爲好歹也是一份綿薄之力,不可不盡心。
便在這時,他忽感上方一黯,似是驟然入了黑夜,而後便見一名面目模糊的人影出現在了封神臺之外。
其人剛到,方要繼續前行,便見到一頭半龜半蛇的玄武虛影浮現出來。
他停下了腳步。
他方纔爲了防備被發現,觀戰時離得很遠,只是見着玄武虛象破碎,本來以爲其即便未死,也當是重傷。
那麼自己此刻下去,便有機會一睹封神榜之妙。
他倒也不敢覬覦封神榜,但是若能參悟其正身一二,那所能悟得的大道法理足以讓他冒這個險了。
但現在看來,這頭玄武虛象氣息不見有絲毫衰落,顯然戰力猶存。
他望着眼前的封神臺,是那麼的近,甚至只要自己一伸手,便能拿到這件至寶。
但他猶豫了,這封神臺的護御連剛纔那人都沒能打破,他雖比此人強上一些,但也強的有限。
而且,那一隻大手的主人也着實令人畏懼。
他能感知到此大手的主人氣機與那位不同,但這正是他所更爲驚懼的。
什麼時候,此世又無聲無息的出現了一位同輩中人,看樣子,還是站在那邊一方的。
便在此時,他忽感有一股鋒銳芒光自冥冥之中遙遙指定自己。
似乎只要自己再往前踏去一步,其就會落了下來。
正當他暗中驚疑時,一道冰冷漠然的聲音在腦海之中響起,“看你未曾動手,此時退去還來得及,切莫自誤!”
他嘆了一聲,再望了封神臺一眼,默默退走,整個天地再度回覆成了白晝,其身影也是緩緩淡去,消失不見。
在他離去的剎那,玄武虛象看了一眼上空的金紋榜布,身形也亦是緩緩散去,消去不見。
玄武虛象散去,便代表着危機已過,但是洛明仍是不曾放鬆,仍是謹守住門戶。
不多時,便有一枚玉簡漂浮在他的眼前。
洛明神色頓時變得極爲嚴肅,起得身來,但並未伸手去拿,而是先恭恭敬敬的朝着玉簡行了一禮,方纔將那玉簡收了起來。
過有片刻,封神臺再是隱去不見,而那遮蔽了封神界所有大天瓊宇的金紋榜布亦是隨之緩緩消散。
空域之內。
太清道人手中緩緩現出一張金紋榜布,其非金非木,非玉非石,出於現世,卻已有超脫之靈性。
此寶乃是周凡以寰宇現世完整的先天神聖本源所煉而成,此處須得知曉,藉助寰宇現世之特殊,其所孕育而出的先天神聖其成長上限幾可比擬金仙。
太清道人此刻所行之法,便是借其‘未來’偉力,來接此時困局。
當然,此中不是沒有代價的,由此與其所產生的因果,對未來會造成什麼影響,都不得而知。
此法若是尋常同輩施爲,事後定時恢復出絕大的代價,方纔能平息。
但太清道人的身份乃是三元之一的冥寂玄通元,爲寰宇現世存世之基,論起根底深厚,卻是要比先天神聖要高出許多。
是以太清道人所需付出的代價,只不過是在其未來某個關鍵時刻,或會起一些莫名變化,但這都可以事後慢慢彌補。
封神榜爲周凡所煉,到了太清道人手中自然不會有什麼阻礙,只見其輕輕往天中一拋。
登時,天中有層層清光布蕩,一張金紋榜布凌駕天宇之上,遮擋音鳴,搖撼靈機,立將這緊迫局面緩和了下來。
周凡頓覺身上壓力一輕,立時便作調息,準備危機時刻再作接應。
這裡發生的變化,白都三人同樣也是察覺到了,當即便相繼使力,將妙法威能生生又拔升了一層上去。
而在大陣的另一邊,尹姓灰袍老者在雙方開始碰撞後,就一直留在陣中,不曾出去。
他得白都傳告,卻是要他在雙方交手之間,試着與文王此輩交上手,使其等露出氣機。
屆時,妙法威能便可直落到此輩身上。
由於他此前便對此陣勢有過推算,沒過多久,便試着往陣中深處前行。
太清道人這時忽感頂上壓力又是變大了許久,正要再添一分力上去時,文王言道:“道友,我來助你。”
說話之間,一盞琉璃蓮花盞祭出,將那壓力稍稍削弱了一層。
那負袖青年一直留意着尹姓老者的動作,周身四團模模糊糊的氣團浮動,突然言道:“諸位道友,此輩終究是一個後患,我欲除之。”
周凡聞言,眸光微動,這負袖青年便是他最先覺醒的三元之一赤混太無元分身,靈寶道人,他與其心意相通,是以在瞬時便知曉其意欲何爲。
現下情形,雖還能維持,可敵手見無法壓下他們,那麼應該很快就會動用出其他手段,是以必須要考慮破局之法了。
而靈寶道人的法子也很簡單,誘敵深入。
他明白,此輩隱匿不出,無非是忌憚文王的斬殺之法。
可若是他將這秘法主動暴露出來,那此輩再見得之後,便會以此推演出迴避之法,那極有可能便會現身來攻。
但是靈寶道人象徵的乃是現世之終結,最是擅長攻伐。
而文王的斬殺之法他亦是見識過,由他在大衍珠推演,與文王之法已然大大不同了,甚至可以說完全是兩個法訣。
靈寶道人準備先露出由大衍珠推演的斬殺之法,由此給此輩一個錯覺,認爲己方後手已用。
屆時,等其現身時,再以原法同文王一起,攻殺一人。
若是有機會殺得一人,那麼局面便要好對付許多了。
想到這裡,他轉目看到那尹姓老者身上,此人便是一個契機。
此輩故意將之留在這裡,其實也就是一個誘餌,那麼他也可以來一個順水推舟。
他點點頭,言道:“道友可自去爲之,此處我等可以支撐。”
陣中,尹姓老者正自往大陣深處探索。
他待在大陣有一陣時間了,雖說不上對陣勢十分熟悉,可是在大陣沒有主動變化的情形下,他卻不難尋到入門路。
因爲大陣無人主持,他這一次闖陣很是順利,很快就連過了好幾陣。
隨着越往深處前行,他已經能感覺到與敵手近在咫尺了。
可在這個時候,卻忽有所覺,扭頭一看,卻見有一名青碧華服的道人憑虛御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