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第巷子最爲熱鬧的就是此時了,青石板鋪成的街道上紛紛揚揚落着炮仗的紅色外衣,有調皮的孩童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之中穿梭,偶爾撿到了一個完整的炮仗,便會歡呼一聲。穿着青衣的官差敲響手中的銅鑼,人羣之中爆發出一陣歡呼,“中了中了。”不知道是誰推出了個生了華髮的青衫男子,激動的接了榜。
三公主也踮起了腳尖,見着是這般的人物,眼神流露出了失望之意。三公主自從同杜瑩然做些簡單的舞蹈之後,身子越發好了起來,也是第一回這般的距離見到放榜,誰知道第一個就是這般的老者,難免心中有些失望。
“說起來,你可忘了太·祖時候定下的章程?”杜瑩然見了三公主的樣子搖搖頭,“不可過不惑之年。大約是有少年白。”科舉選出來的學子是要做一方父母官,垂垂老矣的老者或許有好的學問,卻並不大適合初任爲官,故而有這般的規定。
“那少年白可有的治?”三公主擡頭揚笑看着杜瑩然。
說起了開方子,杜瑩然的眉眼便是彎了起來,一雙明眸也如同寒星般閃耀,三公主托腮見着陽光下的杜瑩然,她每次說到了開方子的時候,都格外的意氣風發,三公主喜歡這般的杜瑩然,扣住她的手掌,握得更緊了一些。杜瑩然也抿脣對着三公主一笑。想到了曾經書中課本里的范進中舉的故事,便比劃起來同三公主說,那范進的醜態必出讓三公主撲哧一笑,“太·祖當時便是因爲這個故事纔有了章程,我並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只是旁人都沒有杜小妹子講得好聽。”
杜瑩然敲了敲三公主的額頭,“你把我當做說書人了。”
兩人說說笑笑,等到見到了沈子豪也接了榜,杜瑩然拉着三公主的手說道:“咱們走罷。”杜瑩然幾乎是湊到了三公主的耳邊說的話,此時炮竹聲響起,壓住了她的聲音。
三公主望着此時有高大的漢子舞龍舞獅,街頭巷尾好不熱鬧。心中有些不願,眨眨眼假裝沒有聽到杜瑩然的說話。
杜瑩然見三公主的神情,手腕略一用勁,便帶着三公主到了巷子角落人較少的地方。取了手絹替三公主擦面,道:“這裡人聲鼎沸,等會你就要難受了。”仔細瞧着三公主,便覺得她面色有些發白。
剛剛熱鬧的時候還不覺得,此時三公主摸了摸胸口,果然便覺得有些不適了。乖乖吃了丫鬟遞來的蜜丸,眼睛一轉,說道:“也不知道孟公子,還有李公子中了沒有。”
“那有何難?自個兒去看一眼就知道。”杜瑩然笑着拉着三公主的手。
三公主的眼睛一亮,“我還可以去?”
“有我在,不礙事的。”杜瑩然說道。
今日裡是放榜的日子,馬車在街上也行駛的很慢,兩人說着話,杜瑩然就見三公主的面色慢慢紅潤了起來,知道是服用下的蜜丸起了作用,說起來周御醫的這味藥在同父親探討之後效用比之前還要好上三分。杜瑩然有讓三公主繼續遊玩的底細,便是因爲這藥丸了。
若是京中有名的俊秀若是沒有中了那還了得?故而孟府門口的捷報是理所應當,等到了李府,三公主就難免有些忐忑了。見着李府也傳了喜報,面上一鬆,笑道:“他也中了。”
杜瑩然淺笑,面上的梨渦泛起,“哦?我記得你說過李公子的學問也是上好。”
三公主別開了臉,從杜瑩然的角度只能看到她柔和的側臉,長且捲翹的睫毛不斷閃動,如同小扇子一般,面頰上也暈上了紅,如同塗了胭脂一般,這般的羞意,杜瑩然怎能不知道三公主的心事?“那也不知道能不能入殿試。”
這眉目含春的樣子,杜瑩然端起茶盞,眼眸也漾起了笑意,原本只是襄王有意,此時神女也是有情了。杜瑩然小聲道:“李家公子可尚得公主?”
三公主一愣,想明白了杜瑩然話語之中的意有所指,面色紅的幾乎要滴血,用手扇了扇面,“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話說的三公主伏在了桌上,心兒也是狂跳。
杜瑩然笑着推了推她的臂膀,“剛剛在孟府門口還在打趣我,輪到你了就不成了?”
三公主想到了剛剛在孟府同杜瑩然的玩笑,仰着頭道:“我……”
一手捧心,秀氣的眉顰起,杜瑩然見着三公主這般的摸樣,也是眉頭微皺,道:“你身子可是不適?”
“沒有。”三公主的單手壓着杜瑩然的手,接着讓拉着杜瑩然的手,讓她的手指放在自己的手腕上,“你瞧瞧看,我身子好着,”
杜瑩然給三公主把脈之後再觀其神色終於放下心來,“女兒家的事情,最後都要長輩長眼。”杜瑩然語氣輕快道,“娘娘可知你的心事?”
“我沒什麼心事。”三公主兀自還在倔強。
杜瑩然失笑道:“好,好,你無心事。”
三公主被杜瑩然打趣得幾乎可以說是落荒而逃,等到送走了三公主,杜瑩然轉身便見着一個讓其意外的身影。
“她……怎麼會在這裡。”杜瑩然近乎呢喃說道。
“小姐,你說什麼?”
杜瑩然見着那個絳紫色的背影,對着劍蘭招手,下巴微微揚起,“你去瞧瞧。”等着劍蘭行禮的時候,杜瑩然又搖搖頭,“不成,她是見過你的,再等等,等她走了再說。”
劍蘭輕聲開口,“奴婢並不曾見到那人,小姐可是認得?”
“我剛巧見到了她的側臉。”杜瑩然指尖輕彈,“若是你見着了她,你也會認出來,正是柳姑娘的丫鬟,喚作如墨。”
原來竟是她,劍蘭神色不變,只是睫毛微微抖動,想到了在山寺上如墨的說辭,那柳家小姐的隱隱不善之意她也有所察覺,如墨是柳家小姐身邊的第一得意之人,又爲何親自來纔買藥材,劍蘭似有所悟。
“不必想太多,等會去問問就知道了。”杜瑩然開口道。
自從她家姑娘說了要瀉藥之後,如墨剛開始是心懸着的,見主子久久不曾吩咐便以爲她忘了這一節,心中稍安,誰知道小姐是打着放榜這一日來採買。
如墨就算是心中再不樂意,也只得應了小姐的要求,到了藥鋪,原本是要買巴豆的她,鬼使神差問了一句,“掌櫃,可有其他比巴豆更加溫和的藥材?”
“自然是有的。”那掌櫃笑着說道,“我們這裡剛做了一味藥丸,性溫和主泄。”
如墨想着柳蓮安的身子不好,仔細說了小姐的脈象,掌櫃身側坐着爲青衫的男子,見着掌櫃把青花瓷藥瓶遞給瞭如墨,拂袖道:“胡鬧,既然這般的脈象,爲何服用主泄的藥丸。”
如墨望去便見着了鬚髮皆白的老者,那老者的目光朗朗,聲音沉穩,如墨抿抿嘴道:“我家小姐最近上火,大夫,若是像您說的,這藥丸是否可用?”
不等大夫說話,掌櫃就開口道:“自然是可用的。”
如墨沒有注意到掌櫃的小動作,眉頭一擰,原本她心中就裝了事,被掌櫃這樣搶了話,心中越發浮躁,低聲喝道:“我同大夫說話,你插什麼嘴。”
明明是一個丫頭,這番發作起來比大小姐還要大小姐,眼中頓時就冒起了火,反而是那大夫目光一閃,接着拂袖的動作站起?,按了按掌櫃的手背,同時對着如墨說道:“若是你家小姐上火,請了大夫把脈便是,怎能私自服用下藥物。”
如墨聽着大夫的話,低聲道:“小姐吩咐……”後又搖搖頭,“大夫,小姐的脈象我記得清楚,您看這藥丸可又衝突?”
大夫單手撫須,眼中精光一閃,“若是你這丫頭說的小姐脈象無誤,這藥丸吃下去無礙,不過每日至多不超過三丸。”
這藥丸的功效被大夫和掌櫃兩人說得是好之又好,如墨便買下了藥丸,將青花瓷瓶放入到了袖籠之中,匆匆忙忙出了藥鋪。
杜瑩然自從見着瞭如墨進了藥鋪,也就不急着離開,反而是到了藥鋪斜對角一家茶樓坐下,那雅間小窗正對着藥鋪,此時見着如墨出了藥鋪,對劍蘭說道:“你去同大夫打聽買了什麼藥材,不拘價格,替我買上一些。”
劍蘭點點頭,她一去一回很快就打聽出來了如墨那丫鬟買的藥丸,原本是想要買巴豆,最後覺得巴豆過於烈了,才從掌櫃這裡拿了藥丸。
劍蘭也買了三丸,那腕子約摸有大拇指指甲那般的大小,杜瑩然捏了黑色的藥丸輕輕嗅了嗅,然後又嚐了藥丸的味道,便把藥丸放到了桌子上,單手輕叩桌面,這樣看來上次孟玉溪腹瀉是柳蓮安做得了。那麼這一次她又要給誰下藥?
第一個念頭是孟玉溪,想到丸子的大小,還有如墨特地囑咐了要溫和的藥材,杜瑩然猜測到了這藥丸是給柳蓮安用的。
杜瑩然心中一動似是想到了什麼,再次嚐了嚐藥丸的味道,閉上雙眼細細品味,果然這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