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朗星稀、萬籟俱靜的夜晚,冷君柔在李浩的掩護下,悄然來到皇宮最偏僻的一處,藍雋和他的“直升機”正在那兒等着。
對於這個二十一世紀最快的交通工具,冷君柔看過幾次,如今親自乘坐,卻是頭一遭。
雖然藍雋再三保證沒事,但冷君柔還是感到些許不安和害怕,畢竟,她終究是個古人,根本無法想象得到這麼獨特先進的工具能像鳥兒一樣在天空安然翱翔。
她用不停吸氣來壯膽,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坐上去,當飛行工具起飛後,她更是忍不住花容失色,心驚肉跳,條件反射地緊拽住旁邊的扶手。
“別怕,沒事的。”藍雋坐在她的身邊,輕聲安撫着,他還伸出手,遲疑地環在她的肩上。
由於整個思緒都放在安全方面,還有燈下與冷睿淵見面的情況中,冷君柔對藍雋此舉並沒多大反應,子夜星眸定定看着前方,不知所思。
藍雋也不再做聲,搭在她肩上的手已經下意識地收緊,他內心裡,有股異樣的感覺在微微盪漾。
經過大概兩刻鐘,飛行器降臨,在藍雋的帶領下,冷君柔走進一間廂房,那兒,不僅有冷睿淵,連冷逸天也來了。
她不禁猜測,是冷睿淵帶冷逸天來的呢?或是冷逸天主動要求跟來的。
興許是認定冷睿淵遭上官燕設計的吧,冷君柔縱使仍對他心存怨恨,但態度已有別於前幾次見面,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這個令孃親愛得不顧一切的男人,卻也是毀了孃親一生、讓自己恨了十幾年的負心漢。
冷睿淵估計已聽過冷君柔的那些“醜聞”,對冷君柔的態度更加冷淡,連行禮也是不情不願的,冷然發問,“不知皇后娘娘召見臣所爲何事?”
冷君柔繼續注視了片刻,而後拿出一袋東西,遞給他,不滿不急地述說,直接切入主題,“有一種肺病,來自孃胎,也是父體遺傳,只能通過一種叫做金花子的藥來診治。這些藥渣,正是我從良妃那兒得來。”
冷睿淵濃眉緊蹙,十分警惕地看着袋子,稍後,小心翼翼地打開。看着裡面的棕色藥渣,他眉頭更加深鎖,金花子?治療肺病?從甄兒那邊拿來?她意思是說,甄兒有肺病?
似乎知道他在納悶什麼,冷君柔跟着說道,依然一派從容和淡定,“不錯,良妃正患有這種病。良妃是冷堡主的女兒,照理說,冷堡主也有這種病吧?還有冷堡主的二千金,冷若蘭小姐也是吧?”
頃刻間,冷睿淵面色大變。
“我真聰明,果然猜對了,冷家堡那才貌雙全、身份矜貴的大小姐,竟非貨真價實!”冷君柔直截了當、一針見血地指出,清冷的眸子隱約閃動着冷笑、嘲弄和痛快。
儘管認定他被上官燕設計,可她還是阻止不了自己幸災樂禍,因爲,她終究忘不了這個男人給孃親帶來的是怎樣的痛苦和悲傷。
冷睿淵猶如遭到當頭一棒,整個人呆若木雞,可又見到冷君柔那冷哼嘲笑的表情,他於是壓住震驚,大聲怒道:“胡扯,你分明就是挑撥離間,污衊中傷!”
冷君柔繼續扯脣冷笑,下巴稍微揚起。
冷睿淵更加惱羞成怒,忍不住繼續指責,“你貴爲皇后,卻無母儀天下該有的寬宏大量和慈悲爲懷,反而陰險狡詐,小氣記仇……”
隨着他的滔滔不絕,冷君柔俏臉逐漸轉綠,頓時也辯駁而出,“我沒挑撥離間,我說的都是事實!”
她清楚根據目前的情形,他懷疑自己很正常,但她就是無法接受,他竟那般信任上官燕和冷若甄,那般維護她們!自己纔是他的女兒,他的親骨肉,他卻用陰險狡詐、小氣記仇來形容自己,那他是否知道,自己之所以“記仇”,之所以“陰險”,皆因他那毒蛇般兇殘的妻子對別人趕盡殺絕、死後鞭屍?而這個“別人”,正是曾經不顧一切去愛他的女子!若然他知道整個真相,他還會不會如此信任上官燕?還會不會口口聲聲說上官燕是他唯一喜歡的女人?
越想,冷君柔越是悲憤,以致什麼也不顧,吼出另一個秘密,“還有,上官燕不是你的最愛,不是你的唯一,我娘纔是;冷若甄也非你的親生女兒,我纔是!”
“君柔……”藍雋面色大變,急忙出聲阻止。大家原本說好,待冷睿淵對冷若甄的身世表態懷疑,再說出冷君柔的身世,但現如今,冷睿淵明顯不信。
冷睿淵和冷逸天同樣是震驚無比,特別是冷睿淵,倘若說第一個消息令他感到當頭一棒,那麼,現在這個出其不意的消息,已讓他震得難以形容。
這時,冷君柔失控的理智也開始歸位,一臉怔然,想不到,自己的定力還是不夠,一怒之下就說出來了!
或許,這就是無意,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是時候讓這個一直被矇在鼓裡的負心漢爹爹知道了吧!只不過,他是真的被矇在鼓裡嗎?
後悔的眼神漸漸轉爲疑惑,冷君柔心中悄然帶着一絲期待和悲哀,等待冷睿淵的反應,不料,是冷逸天開口。
冷逸天眸光炙熱如火,嗓音裡還是充滿驚詫和迷惑,“皇后娘娘,您剛纔所說,當真?您確定是堡主的親生女兒?確定冷豔芝是堡主的……可是,我記得您之前說過,您很小的時候,在雪地裡被您師父揀到,然後隨您師父的姓。”
藍雋見事到如今,便也不再隱瞞,替冷君柔說出當年的情況,“皇后娘娘的孃親並姓冷,而是姓夏,皇后娘娘是隨她父親的姓,二十一年前,冷堡主和夏豔芝兩情相悅,且結出愛的果實,可惜他們還等不到愛情結晶面世,突然遭到上官燕的使計拆散。上官燕一方面剔除冷堡主對夏豔芝的一切記憶,另一方面,對夏豔芝窮追不捨,趕盡殺絕。幸得蒼天有眼,夏豔芝大難不死,誕下女兒後隱姓埋名,總算逃過一劫。”
看着冷睿淵目瞪口呆的樣子,冷君柔知道自己不會立即得到結果,又考慮到自己不便久留,於是決定離開。
臨走前,她依然忍不住對冷睿淵說辭一番,冷冷的口吻,夾着一股悲涼和痛楚,“冷堡主的內心,一定又是在痛罵本宮,認爲本宮是在捏造,在誹謗,在天方夜譚吧?憑冷堡主江湖盟主的地位和實力,想查出真相必定不難,當然,若你認爲本宮是個卑鄙小人,大可當本宮今晚沒約見過你,或者,繼續發揮你的‘愛’妻行爲,找辦法對付本宮,說不定,還能趁機剷除本宮!”
她對依然呆愣的冷逸天留下一個飽含深意的瞥視,然後召喚藍雋,昂首挺胸、頭也不回地朝房外走去。
外面的氣溫很低,凜冽的寒風迎面吹來,讓冷君柔不禁打了一個冷顫,她下意識地攏緊披風,步伐加快。
藍雋緊跟在她的身邊,邊走,邊不時側看她,不過,一直都沒有吭聲。
大約五分鐘後,他們回到飛行器停靠的地方,他和她一起坐上去,隨着飛行器慢慢升到空中。
空曠的四周一片寂靜,飛行器發出的嗡嗡聲霎時顯得異常響亮,冷君柔絕色的容顏在月光輝映下,佈滿思雲,一會,她突然對藍雋幽幽問出:“藍雋,你覺得他會信嗎?”
藍雋怔了怔,沒有立刻作答。
“我剛纔的行爲是不是很衝動、很愚蠢?我們明明事先商量好的,我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冷君柔接着道,晶亮的眸子黯淡下來。
這次,藍雋馬上搖頭,雖然他很詫異她的失控,但仔細一想,他對她的做法表示理解。她才21歲,如果在現代,她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大學生,是個父疼母愛的掌上明珠,可實際上,她已經經歷了許多人一輩子都沒經歷過的坎坷路途,她揹負的,是許多人無能承受的悲慘命運,因此,她也是最值得憐憫同情、最值得疼惜欽佩的女人。
“君柔,假如冷睿淵相信你,你將來會原諒他嘛?”藍雋不禁問,聲音低低的。
“不會!”冷君柔應得甚快,不管冷睿淵是否無辜被害,皆無法抹滅孃親因他而受苦受難的事實,特別是孃親死後遭到的悲慘對待,她永遠都會銘記於心,時時自我警戒!
“古煊呢?若然你能成功報仇,你們會和好如初吧。”藍雋繼續道。
“你覺得呢?”冷君柔先是反問,稍後,突然呢喃了出來,“經過這麼多,我和他還能當做沒事發生,還能相愛到老嗎?”
看着她悲酸哀痛的樣子,藍雋心頭揪疼萬分,沉吟了一會,他毅然道出,“還記得你在冷宮居住的時候,我說決定帶你去我的時空嗎?君柔,等你大仇已報,我會實行它,你和小希堯將來會在一個全新的地方過上平靜的生活,那裡,人人平等,沒人能欺負你們,更不會有操控生死大權的皇帝,你娘,也會一直伴在你的身邊。”
116 夜歸被碰見
孃親會一直伴在自己的身邊,是指……孃親的骨灰嗎?冷君柔記得,藍雋曾經說過,在他們那個年代,人死後,通常都是火化,然後將骨灰裝在一個罈子裡,讓逝者靈魂永在。
雖然這樣的方式在20世紀很正常,不過,自己始終接受不了。那個時空,藍雋說得很美好,很令人嚮往,但終究不是自己應該停留的世界,就像藍雋遲早會離開這裡一樣。
等塵埃落定後,自己會帶着兒子、紫睛、還有孃親的遺體,去一處沒人認識的地方,安然生存下去。
至於前塵往事,自己再也不會告訴兒子,免得兒子將來走上一條和自己一樣的路,那種苦和痛,自己體會過便好,古煊是一國之君,易寒那麼強大的勢力都對付不了古煊,何況是兒子當憑一人之力。
只不過,一想到復仇成功之日便也是自己和藍雋分別之時,還有可能將來再也不會相見,冷君柔心裡感到很悵然,很悲傷,很不捨,原來,藍雋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已經深到這種程度!
“冷嗎?”藍雋溫柔的嗓音,猛然在耳邊響起。
冷君柔定一定神,稍微仰臉,看到藍雋眼中一如既往的關切之情,她感覺身上彷彿蓋了一張棉被,連帶內心,也是暖洋洋的,她輕輕搖了搖頭,幽幽地道,“藍雋,爲什麼會對我這麼好?”
藍雋一個怔然,沒有立即應答。
“你現在依然愛着秦雪柔吧?”冷君柔接着問,其實她猜到,他之所以對自己這麼好,是因爲“愛屋及烏”,託秦雪柔的福,自己可以得到如此癡情男子的肝膽相照,真誠付出。
自然而然地,冷君柔想起藍子軒,那個同樣把自己當成真心朋友對待的男子,於是又快速道,“不知子軒現在怎樣了,你上次說要找你的軀體,有沒有什麼進展?”
“暫時還是沒有。”藍雋總算開口,這些天,他一直在爲她擔心,爲她而勞,根本沒有心思和情力去做別的事。
“不過你放心,我想他應該沒事,就像我用他的身體在這裡活得好好的。”他很快便補充了一句。
對於他體貼的安慰,冷君柔莞爾一笑,若有所思地注視着他,忽然提出一個大膽的要求,“藍雋,我可以借你肩膀靠一靠嗎?”
藍雋錯愕,稍後,手緩緩擡起,主動擁住她單薄的細肩,讓她斜靠在自己的肩窩上。
親密的靠近,讓冷君柔身體起了微微的僵硬,卻也不做任何糾結和感想,順勢朝他靠得更近,本來,她就是想這樣找他依偎一下的,她最好最知心的朋友,不管將來兩人會距離多遠,不管多少年的時空橫跨,她都會永遠記住他,而她想,他一定也是這樣。
夜風繼續呼嘯作響,在耳邊迅猛掠過,冷君柔的思緒漸漸放開來,瞬時間,她覺得自己很輕鬆,很愜意,內心很安寧,很快樂,她非常喜歡這樣的感覺,她多麼希望,自己能永遠這樣翱翔下去。
可惜,一切終歸回到現實,隨着風聲越來越輕,越來越細微,看着自己距離地面越來越近,她舒暢的心恢復了沉重。
飛行器徹底停下,停在剛纔起飛的地方,藍雋小心地替她解開繩子,扶她出到地面。
“君柔,晚安!”他深望着她,星眸情愫濃濃,其實,他剛纔何嘗不是希望能帶她永遠飛翔下去,讓她徹底遠離傷痛。不過,剛纔的情景,他會永遠記住,儘管只是十來分鐘,卻足以讓人震撼永久,深深回味。
“晚安!”冷君柔同樣一瞬不瞬地望住他,而後,目送飛行器載着他慢慢上升,一點點地消失於夜色當中,留下一片寂靜,讓她感覺一股悵然。
“娘娘,屬下送您回去吧。”一會,李浩提醒出來。藍雋帶冷君柔離開皇宮約有一個時辰,他一直在這兒守着。
冷君柔視線從漆黑的上空收回,看向李浩,對他頜首,在他的掩護帶領下,疾步往棲鸞宮走,回到棲鸞宮的大院時,她沒有再繼續朝寢宮邁進,而是先令退李浩。
李浩見她已經安全,便也不做久留,對她深深一鞠,轉身。
“李統領!”冷君柔猛然喊住他,對着他轉回來的面龐定定注視一番,繼而,由衷道出一句感激的話,“謝謝!”
李浩黝黑的臉上,被月光映出了一個木訥的笑,他對冷君柔點一點頭,徹底離去。
冷君柔這才重新邁步,獨行緩緩地走到院子一角,停在一片滿天星花海前。
嚴冬時節,花已調零,滿園只剩乾枯的糕乾,正隨風搖曳,發出沙沙的響聲,引出人心底的蒼涼和酸楚。
曾經,無數個夜晚,也是這樣的臘月寒冬,孃親靜靜佇立枯枝前。她知道,孃親是在追憶過去,在幢憬未來,儘管孃親很痛恨爹爹,可內心裡,依然抱着一絲希望,希望爹爹回頭找她。
或許是親眼目睹了孃親悲慘的一生,自己對古煊,已經不再抱有希望,孃親到死也等不到爹爹的出現,那痛,那悲,自己當時僅是旁中感受便覺撕心裂肺,所以,自己不想切身體會,不想死得那麼痛苦,甚至……死不瞑目。
想罷,谷君柔仰起頭,靜靜晾望那輪皎月,心裡默默唸出,“娘,爹爹他……並沒有負您,他是遭奸人所害,您依然是他深愛的女人,是他希望攜手一生的妻子,您在天之靈,安息吧,安息吧……”
儘管冷睿淵今晚沒作任何表示,但她依然忍不住這樣對孃親說,本來,她應該去陵宮,對着孃親的屍體告知,可惜目前還不是時候,不過沒關係,她堅信,終有一天,她會讓冷睿淵親自對孃親說,讓他痛不欲生且捶胸頓足地懺悔!
冷君柔滿腹憤然和憧憬,就那樣出神地呆立着,一會,忽覺身後傳來一股異樣,有人!
她迅速回頭,看清楚月光下的熟悉人影,霎時愣住了。這麼晚了,他過來做什麼?還有,自己今夜悄悄離宮,他有沒有覺察?
壓住心底的疑惑和驚慌,冷君柔連忙迎上,福身行禮,儘量不讓自己的聲音呈現顫抖,“皇上這麼晚過來,不知所爲何事?”
聽不到任何迴應!
彈指之間,冷君柔低垂的眼眸,看到那雙繡龍靴子調轉了方向。
於是,她擡頭,發現他高視闊步,行疾如飛,當他高大的身影進入殿內時,她更是滿腹迷惑與惶恐,但也不多想,趕緊動身,凌波微步地跟隨而去。
她在想,他是不是故意的,仗着腿長,走得及快,讓她追得氣喘吁吁,進入臥室的時候,她已香汗淋淋,紅粉緋緋。
他居高臨下,斜視着她,銳利的鷹眸高深莫測,還是二話不說,扭頭朝大牀靠近,腰桿挺直地側坐於牀,凝望酣睡中的小人兒。
趁着這些空擋,冷君柔緩過氣來,蓮步生輝,最後停在距離他只有兩步之遠處,重複剛纔的問話,“皇上深夜來訪,是爲何事呢?”
筆直的脊背,明顯一僵,古煊再次回首,依然是那種複雜的神色,而後,薄脣輕啓,漫不經心地道,“再過兩個月,是堯兒的生日,朕打算爲他舉行一個生日宴會,叫上文武百官給他慶祝。”
這次,輪到冷君柔震住,他這麼晚過來,就是爲了此事?那就是說,他並不知曉自己今晚出宮了?對了,他說爲堯兒大肆慶祝生日,那是否代表……他恢復了對堯兒的重視?霎時間,冷君柔緊繃的心鬆了開來,一股不易察覺的異樣情愫,在心中悄然升起。
古煊繼續看寶寶,他還伸出手,在不驚動到寶寶的基礎上,小心翼翼地撫摸寶寶的臉龐,撫摸那酷似自己的俊俏小五官。
好一陣子過後,他目光自寶寶身上抽離,轉向冷君柔,見她竟然自個沉思,他心頭立即涌上一絲莫名的不悅。
自己大駕光臨,哪個嬪妃不是歡天喜地,當佛一樣供養。而她,竟自個杵在一邊,還有剛纔,問長問短!自己深夜過來的原因顯而易見,哪裡還需要問的?
她心裡頭,到底裝着什麼,比自己還重要!他不禁懷疑,她那天連夜過去跟自己認錯,深情切切地對自己表白她的愛等情況都是假的!不然,自己現在主動過來,照理說她應該把握住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使出渾身數解讓自己“順勢”留宿纔對。
越想,內心那股悶氣越大,古煊知道,自己應該馬上掉頭走,然而,他非但不是這樣,還……主動提出要在這兒過夜,叫她給自己更衣。
“過來,給朕更衣!”他低沉的嗓音,異常邪魅,劃破了室內的靜謐。
冷君柔則又是一個大大的震撼,整個思緒徹底從別處迴歸。
“還愣着作何?敢情聽不懂朕的話?要不要朕找個南楚人給你翻譯過去?”顯然,古煊對她的怠慢再次惱火了。
“呃,臣妾聽到,臣妾這就替皇上更衣。”冷君柔疾奔過來,或許是太焦急了,右腳突然踩住裙襬,她一時猝不及防,就那樣趴到地上。
117 在她寢宮留宿
嬌豔的小嘴裡,下意識地發出一聲哀叫,她擡起臉,看向他的時候,發現他薄脣忽然一扯,眼中露出一抹嘲弄的神色,高大的身軀仍然穩穩坐着,很明顯,他不打算過來幫她。
輕輕咬一咬牙,冷君柔兩手撐地,自個爬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是那麼的虛弱,爬得很吃力。
心裡藏着一絲賭氣的意味,她不慢不急地,好半響纔來到他的跟前,手指顫抖,爬到他的胸襟口,停在第一個釦子上。
爲他換衣解帶,已是無數次,那些情景,依然清晰留在自己腦海,現如今,她卻感到很陌生,很不自然。
所以,她用了約一盞茶功夫,才徹底替他脫去外袍,看着他那薄薄裡衣下隱約呈現的健美體魄,她乍然意識,接下來似乎要發生一些事。
不過,自己剛小產不久,他應該……不會叫自己侍寢的吧?
就在冷君柔納悶緊張之際,古煊已經自動上牀,躺在兒子身邊,側起身子,凝望兒子恬靜的睡顏。
望着牀的裡面空出的一塊地方,冷君柔在猶豫着要不要上去,她在等待他的吩咐,可惜,等了好久都等不到他的半句話。
也罷,那就別去了,反正現在的自己,不想和他距離太近,更別說會躺在他的身邊。暗暗深吸一口氣,冷君柔欠了欠身,訥訥地道,“皇上早點歇息,臣妾也睡去了。”
說罷,不待他反應,她偵轉身走向窗邊的軟榻。平時爲了在窗邊休憩,這兒也放了一牀被子,故今晚想在這榻上睡並不難。
她躺下,順勢拉高被子蓋在身上,透過敞開的窗戶望向外面的天空,明月繼續綻放光芒,幾顆星星也閃爍眨動着,她卻感覺很寂寥。
當然,她也聳起耳朵,留意牀那邊,許久都聽不到任何動靜,不禁想他睡着了沒有。
本來,她只需稍微側目便能知曉他此刻在做什麼,但她並沒這樣做,她還漸漸轉開思緒,繼續去想今晚和冷睿淵見面的情景,在想冷睿淵有沒有相信了自己的話,在想接下來的情形會是怎樣。
她就這樣全然陷入自己的沉思世界,直到睡着了,也沒朝牀的那邊再看一眼。
其實,古煊一直沒睡,且一直都在暗暗留意她,特別是從她爲他更衣開始。
他本以爲,她會趁機哀求自己准許她躺在自己身邊,然後萬分嬌媚溫柔地對自己發起挑逗和勾引。
她才小產過去10來天,他是知道的,不過,爲了獲得聖寵,這並不是問題不是嗎?
可惜,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她竟然主動請示遠離自己,還又開始陷入思忖,他清楚,她肯定不是在想自己。這個可惡的小女人,除了重獲自己的心,還有什麼值得她想的?
莫非……她的認錯和歸順只是一個幌子,她還是決定繼續受易寒所用?
思及此,古煊又忍不住暴怒了。她在南楚國到底是什麼身份?那該死的易寒到底給了她什麼好處,讓她不惜冒着性命危險來當奸細?
爲了查清楚她的底細,他已經派人去南楚國調查,據回報,最快也得等一個月纔有消息。
本來,在尚未查清楚她的底細之前,自己應該和她保持距離,然而,自己無法自控,甚至不顧綺羅的多番勸說,今晚偷偷跑來了,冒着可能再次受到她的盅惑的危險!
自己這是持着有倪淨師太協助呢,或認爲她真的歸順了,又甚至,還有其他原因?那到底是何原因?
清晰的腦子,難得出現混亂,古煊忽然起身,從牀尾下牀,整個過程動作相當小心和謹慎,在地面站穩後,他先是回首,靜靜凝視一下兒子,繼而才離開,走向前方那張軟榻。
柔和的燭火映出他高大的身軀,迎光的半邊臉龐思雲遍佈,他眸色更深、更黑,一瞬不瞬地盯着眼下安然熟睡的俏臉,混亂的思緒漸漸多了一絲煩躁,再次爲自己的行爲感到懊惱和慍怒。
儘管如此,他還是無法移開視線,兩腳也似是被釘在地上,動彈不得,因此,他就那樣呆呆佇立,佈滿複雜神色的眼眸也繼續定定鎖在她的身上……
同一時間,冷家別苑。
冷睿淵回到家後,立刻把家中大夫找來,經驗證,帶回來的藥渣確實是金花子,專治一種遺傳性肺病!
大夫離開已有一炷香工夫,冷睿淵和冷逸天繼續待在書房,彼此都不說話,還在爲今晚的消息深深震撼着。
"鏗……鏗……”
忽然,一陣更鼓聲響,總算讓兩人回過神來。
冷睿淵長長吁了一口氣,再次拿起帶回來的金花子藥渣端詳,眉心越皺越深,儼然成了一個川字,他稍微擰轉臉龐,側看谷逸天,神色凝重地道,“逸天,你有何看法?”
冷逸天先是沉吟數秒,俊顏微露歉意,認真慎重地做出應答,“師父,逸天羞愧,心裡暫且得不出準確的結論。”
自己一直是師父的得力助手,不僅事務上,還有家事,每次都能及時而中肯地給出建議,但現在,自己着實迷茫,一點頭緒也沒有,自己這是一時無能呢?又或者,因爲當事人是冷君柔,那個令自己念念不忘的女子?
“師父,你覺得呢?”冷逸天不禁反問,和師父相處二十多年,他了解師父的脾性,師父剛纔當場否決了冷君柔,只是面子問題,是一時震驚難以接受,如今靜下心來,肯定別有一番想法。
果然,冷睿淵威嚴冷峻的臉,出現了少見的惘然和挫敗,“爲師也弄不清楚她到底是真還是假。”
第一次接觸冷君柔,是在冷家堡,花前月下,她用葉子吹出一首哀婉淒涼的曲子,她還主動跟自己說關於她“師父”的情況,原來,她當時就已經處心積慮。不過,令人懷疑的是,她真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呢,又或者,她預知甄兒會進宮服侍皇帝,老早佈下陰謀?
“對了,師父,您說皇上是否知曉此事?前陣子,皇上曾經問過您關於以前的情況,您回答說因病失憶過兩年。”冷逸天又開口,還是一副慎重憂慮狀,“我始終覺得,師父失憶的那兩年,非常詭異。”
冷睿淵面容一瑟,下意識地頜首,“你在懷疑你師母?”
冷逸天沒有肯定作答,而是繼續分析,“師母那次虐待冷……夏豔芝的屍體,您還納悶過一向善良婉約的師母何解忽然間這般心狠手辣,假如冷君柔今天的話當真,便能解釋那件事是師母出於妒忌,而非僅僅是所謂的爲了甄兒去對付冷君柔。”
想起當時的慘況,冷逸天依然感到隱隱的揪疼。
是嗎?燕兒是那樣的人嗎?一切都是燕兒造成?冷睿淵劍眉再次皺起,猛然憶起當時見到夏豔芝的屍體時所產生的古怪感覺,莫非……
不,燕兒和自己二十多年夫妻,她偶爾是會發點小姐脾氣,拿起當家主母的架子吆喝下人,但絕非那種毒辣陰險之人,不錯,女人爲愛而妒忌、嫉恨,這很正常,於燕兒身上也有可能,可整件事絕不會是冷君柔所說的那樣。
冷睿淵想罷,容色一肅,連帶嗓音也深沉嚴肅起來,“逸天,你跟爲師說過,你對冷君柔有種獨特的感覺。”
冷逸天怔了怔,俊顏微紅,辯解道,“師父認爲逸天會因此偏幫冷君柔?不,不會,師父師母待逸天親如兒子,相當於逸天的再生父母,逸天豈會無孝!逸天只是就事論事,理性分析問題。”
理性分析問題?他意思是指,自己不夠理性?因爲上次的恩怨,自己心中已經認定冷君柔是個詭計多端、狡詐卑鄙之人?冷睿淵濃眉挑起,睨視冷逸天。
冷逸天並無半點懼怕,往下說去,“師父曾經很欣賞冷君柔,但經過那件事後,師父變得非常反感厭惡她,其實捫心想想,那也不能全怪冷君柔,是師母有錯在先,她那樣做,不過是爲了盡孝,畢竟,那是她相依爲命的母親,是她唯一的親人。”
冷睿淵繼續靜默,黑眸盯着燭火,心情隨着那一閃一閃的火焰輕輕躍動,稍後,開口,“但是甄兒說過,她是南楚國派來的奸細,既然如此,夏豔芝根本不可能是她的母親,如今連皇上都懷疑她,我們更不能輕易相信她的話!”
聽到此,冷逸天也頓時啞然,一會兒後,提議道,“師父,您要不要……找師母來問?”
找燕兒來問問?是的,自己應該把整個情況告訴她,她是甄兒的母親,必定知道甄兒有無這種病,然而不知因何緣故,冷睿淵心裡竟然不想問她。
自己,這是在躲避什麼?害怕甄兒真的患有此症?甚至害怕,燕兒已知此事,只是一直在蒙着自己?
原因呢?
不,不會的,絕對不會!冷睿淵發現,自己不敢再想下去了!
冷逸天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麼,不由又道,“或者,我們可以暗中查探?
冷睿淵愣了愣,“如何暗中查探?如今情況不同以前,甄兒人在宮中,我們想要查探,談何容易。”
冷逸天想想也是,於是不再吭聲,一會兒後,見冷睿淵依然一副苦惱狀,忍不住違背心意地安慰,“師父,放心吧,說不定當中有誤會,又或者,是冷君柔她……胡說的。”
冷睿淵又是深深一個呼吸,忽然伸手,在冷逸天肩膀輕輕壓了一下,“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們再想辦法。還有,今晚的事,先別讓任何人知道,特別是你師母。”
“嗯,逸天明白!”冷逸天頜首,又停留了一陣,在冷睿淵的再三催促下,先行離去。
冷睿淵繼續思付,直至四更天,才步出書房,回到臥室。
華麗高雅的臥室裡,一片安寧靜謐,淡而柔和的燭光灑滿各個角落。
冷睿淵除去外袍,走到牀前,先是停頓片刻,魅梧的身軀隨即爬了上去,他已經很小心、很仔細,奈何還是把牀上酣睡的人吵醒。
“燕兒,對不起,吵醒你了。”冷睿淵一臉歉意。
上官燕彎身坐起,青蔥玉指伸到冷睿淵的嘴脣上,“淵哥哥又跟燕兒客氣了!”
谷睿淵也輕輕一抿脣,若有所思地注視着她,腦海不由浮起今晚的事。
上官燕美目閃爍不已,一會,又做聲,“看來淵哥哥和林大人關係不錯,談了差不多一整夜呢。”
冷睿淵怔了怔,訥訥地道,“林大人貴爲統帥,但不驕不躁,值得欣賞,我們簡直一見如故,聊着聊着,竟忘了時間。”
原來,冷睿淵今晚跟她撒謊,說是統帥林大人約見他。
上官燕也一副欣然的樣子,“能讓淵哥哥如此讚賞,可見是真的英雄,將來有機會,燕兒可要見識一下。”
“當……當然,下次有機會,我帶燕兒去林府拜訪。”
“謝謝淵哥哥!”,官燕笑容不斷,“對了,我明天會進宮一趟,去看看甄兒。”
看看甄兒?冷睿淵深邃的眸光迅速劃過一陣光芒,思付着要不要順勢問出某些疑惑,最後,經過幾次欲言又止,他還是忍住,邊躺下,邊道,“夜了,我們歇吧。”
上官燕頜首,嫵媚的眸子柔情如舊,含笑望着冷睿淵,看着他閉上眼,漸漸發出平穩的鼻息。
然後,她笑容收起,眼中濃情也被寒光取代,耳邊再次迴響起剛纔在書房門外聽到的對話……
翌日,皇宮。
冷若甄的寢殿裡,依然奢華高貴,金碧輝煌,不過,這般高雅的環境中,似乎有股火藥在空氣裡瀰漫,只需火引子一點便能帶出一陣強烈的爆燃。
上官燕一大清早就進宮,把昨天偷聽到的消息告知冷若甄,此刻,母女兩人面面相覷,心情沉重,悲憤又抓狂。
“那死不去的賤人,我們還沒找她算賬,她竟先下手爲強,真是氣死我了!”冷若甄突然一掌用力拍在美麗的梨花木圓桌上。
上官燕也滿面怒容,恨得直咬牙,“你爹從沒騙過我,這次例外,就因爲那賤種在興風作浪,這次無論如何,我們都得斬草除根,杜絕後患!”
118 上官燕母女的詭計
“還有師兄,他分明是對冷君柔那賤人有私心,真是個孬種,那麼多女人不愛,偏鍾情一個二手貨,他難道就不介意那賤人被皇帝睡過多少回了!”冷若甄不愧是上官燕所生,表裡不一,如非親耳所聞,大概誰也看不出這個婉約端莊的女人嘴巴竟是這麼毒,會說出這種粗俗之言。
“你爹最器重他,本來我還指望他能幫忙,可如今……也不知老天爺是否糊塗了,讓那大小賤人都能魅惑人心,天生就是狐狸情。”上官燕再也坐不穩,氣咻咻地衝到窗口那,正看見盆栽裡的蘭花灼灼盛開,嬌豔異常,她面色陡然一沉,伸手摺斷一支,將鮮嫩的花骨朵揉個粉碎。
冷若甄也從貴妃椅內起身,跟到上官燕的身邊,嗓音沉怒不減,“小妹不是喜歡師兄麼,不如就把她許配給師兄,好斷了師兄對冷君柔那賤人的着迷。”
上官燕聽罷,一怔,緩緩側目,對冷若甄注視了幾秒,發出疑問,“他肯嗎?”
“有何不肯的,小妹對他傾心傾情,娘和爹對他恩深義重,簡直視爲己出,他理應感動流涕,跪謝老天給他這樣安排。”冷若甄冷哼。
本來,她也挺喜歡那個溫雅雋秀、武藝高強且細心體貼的師兄,奈何,他竟有眼無珠,明知冷君柔和自己勢不兩立,仍暗暗喜歡冷君柔,這讓她還如何欣賞他?!
上官燕心煩意亂,懊惱沮喪地辨析,“對於名利,逸天向來視爲浮雲,他之所以敬重我和你爹,是良心和孝心的緣故,與利益根本無關。”
冷若甄柳眉微蹙,凝思一會,另外獻計,“既然無法利誘,那就威逼,讓小妹和他生米煮成熟飯,看他還能拒絕不!”
上官燕眸瞳一瞪,“那……那可是你親妹妹!”
親妹妹?
頂多是半個妹妹而已!
冷若甄暗地裡發出一個嗤哼和不屑,不過,表面仍僞裝得大義凜然,“正因爲她是冷家的一份子,是孃親十月懷胎辛苦誕下的寶貝兒,她有責任爲孃親排憂解難。”
“可是……”
“娘,您別猶豫了,這麼多年以來,您和爹相親相愛,是莊內的模仿夫妻,是多少人羨慕欽佩的,甄兒真的不願看到您和爹之間出現任何意外,小妹要是知道實情,也會和我一樣想法。因有爹爹專一而深情的愛,孃親這些年來過得幸福美滿,一旦東窗事發,娘必定是最痛的,難道孃親要將來後悔莫及?甚至乎……悲痛欲絕?”冷若甄忽然擡手,搭在上官燕的肩上,繼而慢慢環住她,擺出母女情深狀。
果然,上官燕胸口發顫連連,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時無法言語。
冷若甄一直暗暗留意,趁勢往下誘導,”再說小妹那邊,倘若她不喜歡師兄,我們這個辦法算是殘忍,但她本就心繫師兄,我們這樣做,算是爲她牽針引線,她高興和感激都來不及呢!”
“可逸天並不喜歡她。”上官燕憂心忡忡,她縱然再狠毒,也終究是個母親,少不了愛惜子女的特性,否則,她也不會對冷若甄疼入骨髓,爲了冷若甄,什麼都做得出。
“我明白!師兄只是把小妹當成妹妹看待,但這也正說明,師兄對小妹還是十分呵護和疼愛,師兄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一旦生米煮成熟飯,多了一份責任,他肯定會慢慢喜歡上小妹,把那份兄妹之禮轉變成夫妻之情。”冷若甄三寸不爛之舌,能說能辨。
她還擁住上官燕回到先前的椅子坐下,神情柔和,蹲在上官燕的跟前,一手輕輕擱在上官燕的腿上,繼續假惺惺地勸慰,“娘,您是甄兒最愛的人,甄兒不希望看到您將來傷心難過,您就聽取甄兒的建議,先讓師兄斷了對冷君柔那賤人的情愫,爲我們所用,然後一起說服爹爹,來個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上官燕又是混亂無措地思付了一陣,終點頭同意,她輕輕撫膜冷若甄的髮鬢,感動不已,“甄兒,謝謝你,不枉孃親這些年來對你鍥而不捨的疼愛,你說得不錯,我們想要一勞永逸,必須速戰速決,斬草除根!”
“孃親客氣了,您剛剛也說,這些年來您爲甄兒付出那麼多,甄兒又豈能眼睜睜看着您受苦?”冷若甄也滿面動容,水眸汪汪,把虛僞堅持到底。
“是的,孃親答應過你,要把你扶上母儀天下的位置,故而無論用什麼辦法,我們都得把那賤人解決掉,而且,越快越好。”上官燕徹底收起柔情,眼中再次迸發出久違而陰狠的精芒。
冷若甄粲齒,擺出一個溫柔的笑,順勢撲進上官燕的懷抱,表面上是享受母愛,實則,在她側臉偎在上官燕的胸口時,臉上笑意立馬隱退,得意和姦詐取而代之。
母女兩人各有心思,就這樣靜靜相擁,一會兒後,冷若甄先從上官燕懷中出來,邊站起身邊道,“娘,走,我們去御花園。”
“去御花園?”
“那賤人每天這個時候都會帶賤種去御花園遊逛,我們過去碰碰她,探探口風,她昨晚把真相告訴爹爹,心中必定也想知道爹爹的反應,想知道爹爹會不會跟我們說。”冷若甄解釋。
“那我們到時應該怎麼做?”不知是因爲過於依賴女兒呢,或是突然遭到反擊而一時心慌意亂,上官燕再無之前的利索和精明。
“假裝不知道!”
“假裝不知道?”上官燕狐疑,眉頭皺起。
冷若甄領首,條理清晰地分析,“那賤人找爹爹說明真相,必定是抱着賭一賭的心態,她肯定時刻在想着爹爹會不會找您說,所以,我們不妨主動讓她知道,解掉她的疑惑,同時令她放下戒心,我們再殺她一個措手不及!”
上官燕總算明瞭,思付片刻後,贊同道,“那我們現在就去。”
大約一刻鐘後,冷若甄帶着上官燕,在貼身宮女的擁簇下,走出瑤華宮,直奔御花園。
御花園裡,亭樓閣謝,假山奇石,金鱗銅像,古柏老槐,盆花樁景,把整個園內裝飾得層次分明,美麗多彩,儘管時逢嚴冬,寒風凜冽,卻仍令人流連忘返。
冷君柔上半身是玫瑰紫緞子水赤錦襖,襖上繡着繁密的花紋,衣襟口皆鑲真珠翠領,外罩金邊琵琶襟外襖,下身配一條粉霞錦綬藕絲緞裙,裙裾上繡着的點點白梅,她薄施粉黛,眉目如畫,出塵脫俗,整個人恰如一枝笑迎春風的梅花,迎風綻放,發出懾人的力量。
坐在嬰兒車內的小希堯,更是全部武裝,帽子,外衫,手套,靴子等,小身子被裹個嚴實,只留出一個小臉蛋,紅撲撲的,大眼睛咕嚕咕嚕,煞是可愛和機靈。
除了隨時跟隨的紫晴,冷君柔沒再帶別的宮女。
兩人推着嬰兒車,並肩走在用各色卵石鑲拼成福、祿、壽象徵性圖案的地面,靜靜感受和體會周圍的美景。
“娘娘,看來不用多久皇上便會恢復對您的愛。”忽然,紫睛緩緩道出,清秀的臉龐在冬日暖陽的輝映下,泛着閃亮的光。
冷君柔身體倏然一僵,絕色的容顏也怔了一怔,思緒已經隨着的紫睛的話而飄開。
昨夜睡下之後,她到今天早上才醒來,發現自己不再是睡在窗邊的軟榻,而是……躺在溫暖舒適的牀榻上,他則不見人影,他昨晚躺過的地方,也一片寒涼。
他是何時離開的?是他親自把自己抱回到牀上的嗎?在自己睡下之後?又或者,在他臨走前?他爲什麼要那樣做?
內心疑團陣陣,今早趁着紫睛爲自己梳頭,她便忍不住跟紫睛說了,紫睛聽後,興奮異常,說自己是苦盡甘來,重獲古煊的喜愛。
他昨夜過來,儘管沒臨幸自己,也不知呆了多久,但畢竟,他來過,他叫自己爲他更衣,然後留宿了,這些情況,打從他莫名突變後就不再發生過,如今發生了,難怪紫睛會那樣說。
“娘娘,您說皇上今晚還會不會來?對了,皇上要是還來,您今晚可得主動一下,再也不能錯失良機了哦。”紫睛驀然又道。
這丫頭片子,早上從冷君柔口中得知昨晚的消息後,不停地嘟嘴惋惜,嘮叨冷君柔竟然不好好把握機會,說什麼至少應該與古煊相擁而眠,給他一些甜頭。
尚未嘗過情慾的紫睛丫頭,壓根不清楚,男人的慾火一旦被挑起,豈是僅僅一些“甜頭”能滿足的!再說,自己壓根不想和他扯上關係,他那個地方,又一次沾染了別的女人的氣味,自己纔不稀罕,自己必須躲開。
注視着紫睛,冷君柔只是抿脣淡笑,稍後,蹲了下來,逗弄小希堯,紫睛也慢慢加入,幾人玩得不有樂乎,小希堯清脆的笑聲不時震盪在空曠的御花園內。
可惜,這樣的溫馨和甜蜜並沒維持太久,忽被兩個不速之客給打斷,正是冷若甄和上官燕。
119 一場帶有陰謀的蝕骨歡愛(重要章節 )
冷若甄身穿淡色宮裝,寬大裙幅透迤身後,優雅華貴,墨玉般的青絲,簡單地綰個一個芙蓉髻,幾枚飽滿圓潤的珍珠隨意點綴發間,讓烏雲般的秀髮更顯柔亮潤澤。她肌膚似雪,容色豔麗,美眸顧盼間華彩流溢,紅脣漾着一抹淡笑,但誰又能知道,這貌若天仙般的外表底下,隱藏的是一顆惡如毒蛇的心腸!
冷若甄趾高氣揚,並沒有對冷君柔舉行該行之禮,不屑的眼神睥睨着冷君柔,已經直接譏諷而出,“想不到你還蠻有興致的嘛,敢情忘了自己是個,戴罪之身?”
上官燕也一身華服,惡毒的靈魂同樣是被雍容華貴的外表所掩蓋,此刻面孔朝天,壓根不看冷君柔。
本來,她們此舉屬於大逆不道,自己身爲皇后,大可治她們的罪,事實上,冷君柔並沒多加理會,只因清楚現在還不是整治她們的時候,不過,她暗暗發誓,將來,她會加倍對付這對蛇蠍母女。
“身處水深火熱當中,未來甚是令人擔憂,有這個心思出來遊逛,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令皇上免你的罪。”冷若甄繼續冷嘲熱諷,語氣鄙夷如舊,“可惜,你那妖媚手段已被識破,恐怕是再也無法入手,皇上對你,肯定是躲避如蛇!”
“胡說,皇上昨……”紫睛氣不下,準備說出某件事。
卻被冷君柔及時阻止,冷君柔面容清冷淡雅,凌厲的眸子來回掃着她們,稍後,推起嬰兒車,準備不理會。
當她帶着紫睛和小希堯從上官燕母女身邊經過時,忽聞冷若甄再度開口,這次,喊的是紫睛,“該死賤奴,你昨天不請自來瑤華宮,做什麼的?”
紫睛面色一變,下意識地看向冷君柔。
冷君柔也停下腳步,先是回紫睛一個淡定的眼神,隨即轉身,回到冷若甄的面前。
冷若甄容色森冷,蘊藏怒氣,對冷君柔毫不客氣地發出警告,“你詭計多端,陰險狡詐,這次該不會要把主意動到我的頭上吧?我告訴你,想對付我?沒那麼容易,我不是表妹那笨蛋,纔不會被你的裝神弄鬼嚇到,你休想再插贓嫁禍!”
裝神弄鬼?插贓嫁禍?看來,她並不知曉紫睛偷偷去撿了藥渣,而且,也尚不知曉自己約見冷睿淵、告訴冷睿淵關於身世的真相!冷君柔繼續目不轉睛地盯着洽若甄,心潮澎湃不已。
“你這賤人,膽敢動我甄兒半根汗毛,我決不饒你,甄兒她爹更不會放過你!”上官燕也配合着,橫眉怒目。
冷君柔於是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想,同時,也被上官燕那句“賤人”激怒得蹙起眉頭。
上官燕三番五次的出言不遜,讓紫晴憤怒不已,再也忍不住,大聲叱喝出來,“大膽,休得對皇后娘娘無禮!”
冷若甄見狀,眸色陡然一沉,揚起手,準備給紫睛一巴掌。
冷君柔眼疾手快,及時拽住冷若甄的手臂,還稍微加點內力,將冷若甄攛得緊緊的,面若霜覆,黑白分明的眸子射出利劍般的寒芒,“不錯,我現在自身難保,但再怎麼不濟,我終究是皇后,只要皇上一天不下旨廢后,我都能處置你們,退一萬步,即便我什麼也沒有,我還能同歸於盡,要你們陪葬!”
說到最後,冷君柔咬牙切齒,雷嗔電怒。
上官燕母女霎時皆備震住,據她們所知,冷君柔平日裡儘管一派淡然,但並非那種苦來逆受之類,冷君柔的怒和狠,她們也早就見識過,只是,今天這種狠話,算是頭一遭。
所以,在冷君柔鬆開手,帶着紫睛和小希堯重新離去時,冷若甄沒再做出阻撓,畢竟,她們的初衷目的已然達成,即偵心中不忿,卻也明白此刻還不宜把事情鬧大。
看着上官燕一臉不甘的激憤模樣,冷若甄眸光先是一晃,隨即擁住上官燕,安撫道,“娘,您別生氣,咱們就忍一忍,將來,定會要這賤人爲今天的囂張狂妄付出代價,我們會讓她,生不如死!”
上官燕繼續沉吟了下,看着冷君柔等人的背影,緩緩說道,“那她是相信我們剛纔的話了?”
“應該是。”冷若甄也目光追隨漸漸遠去的她們,視線集中在那個粉紅色宮女裝的人影上,計上心來,“我想到一個更快的辦法把這賤人解決掉。”
“嗯?”上官燕擰回頭,看向冷若甄。
“我要利用紫睛那個賤奴!”
“利用她?怎麼利用?她對那賤人可是專心得很。”上官燕說着,略帶疑惑的雙眼再次掃向前方。
冷若甄嘴脣微扯,輕輕吐出一個嗤哼,自信滿懷,忽然趨近上官燕,對她低語起來。
上官燕聽得頻頻點頭,對冷若甄發出讚歎,“甄兒,你太聰明瞭,不愧是孃親的寶貝兒!”
冷若甄掩不住得意,繼續小聲道,“師兄那邊,還是得繼續,這次我們勢在必得,所有能用得上的辦法,都不能放過,我們索性一次來個了斷。”
“嗯,我知道。你在皇宮這邊也多加小心,有什麼事解決不了,務必告訴孃親。”
“是!”冷若甄也輕輕頜首着,再次朝着冷君柔遠去的方向看,雙眼凌厲,迸射出歹毒陰狠的情光。
至於冷君柔那邊,心情和雅緻無端端遭到破壞,她沒心思再逛,踏上回寢宮的路途。
見冷君柔二話不說,只是滿面思雲地靜靜推着嬰兒車,紫睛便也默默跟隨,不知走了多長時間,眼見就要走出御花園,紫睛道歉出來,“娘娘,對不起,我以爲自己已經很小心了,不料還是被她發現。”
冷君柔定一定神,給紫睛一個無需擔憂的眼神,脣間勾出一抹理解的淺笑,“沒事。”
紫睛稍頓,接着說,“對了娘娘,看情況,她們似乎還不知道您找過冷睿淵,莫非冷睿淵沒有告訴她們?”
“你也認爲她們仍被矇在鼓裡?”冷君柔眉頭一挑。
紫睛點頭,還給出看法,“那是否代表冷睿淵相信了娘娘的話,對上官燕和冷若甄起了疑心?”
“有可能,但也不一定!”冷君柔回答得模棱兩可,曾經,她迫切希望冷睿淵對上官燕隱瞞此事,如今如願以償,她卻感覺不到該有的激動和欣然,心裡頭,反而很亂,像有千軍萬馬在奔騰,讓她無法寧靜,無法安寧。
紫睛也滿懷思付,注視着冷君柔,稍後,提議出來,“娘娘不妨問問冷逸天?這次能夠順利約見冷睿淵,冷逸天應該起到很大作用,看來他對娘娘還是很重視,娘娘不妨繼續好好利用,探探他的口風,這樣也好知道冷睿淵的動態甚至決定。”
隨着紫晴的述說,冷君柔再次心思紛亂,不錯,這次的會見多虧了冷逸天,那個善良溫雅的男子,然而,自己真的還能繼續利用他嗎?再說,他還會進一步地幫到自己嗎?自己對他來說,有重要到令他違背孝義,背叛師門嗎?
見冷君柔一個勁地靜默,紫睛清楚她這肯定是在沉思,於是不作打擾。
主僕兩人各有所思,心不在焉,只有不諳世事的小希堯繼續手舞足蹈地欣賞美景,直至回到棲鸞宮。
整個下午,冷君柔都神思恍惚,思緒一直圍繞那件事上,到了入夜,古煊並沒如期出現。
本來,經過那段日子,她已習慣了獨守空房,可是古煊昨晚忽然出現,又讓她變得不習慣起來,看着靜靜安睡的兒子,感受着滿室的空寂,她心靈深處也是難以形容的空虛和孤獨。
她呆呆愣愣,在等着他的出現,可惜熬到天亮,也等不到他,後來,她才知道,他有事出宮去了,要幾天後纔回來。
她不禁暗暗苦笑,爲自己曾經的某一想法感到自嘲和羞憤,昨晚有一瞬間,她竟然在猜,他是不是去了別的嬪妃寢殿留宿,又或者,被綺羅纏住,與綺羅共赴雲雨。
“娘娘,娘娘……”
驀然,一聲輕柔的呼喚,把冷君柔叫回神來,只見紫晴不知幾時走進房來。
看着紫晴熟悉的面龐,覺察到紫睛臉上的凝重,冷君柔關切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紫睛沉吟了片刻,如實應出,“我剛纔去內務府途中,被良妃叫到瑤華宮,良妃問了我一些事。”
冷若甄?冷若甄把紫睛叫到寢宮做什麼?冷君柔眼裡涌上一絲困惑,等待紫睛的解答。
紫睛又是深深吸了一口氣,表情仍舊相當嚴肅和認真,往下說道,“良妃跟我說,只要我以後都聽她的安排,她會包我榮華富貴享不盡。”
原來如此!
不過,那冷若甄難道不知紫睛是自己的心腹?連古煊都無法收服,更何況是她的收買!
“娘娘,您別擔心,紫睛絕不會背叛您的!”儘管想到冷君柔不會懷疑她,紫睛卻仍忍不住做出聲明和保證。
冷君柔忽然伸手,拉住紫睛由於內心慌亂而略顯冰涼的小手,拉她一起坐在牀畔,先是定定凝視一會,真誠地道出,“乖紫晴,別急,別慌,就算我會懷疑全天下的人,甚至包括我自己,但絕不懷疑你!”
紫睛釋然,感動,反握住谷君柔的手,非常的用力,不可避免地帶來一絲吃疼。
冷君柔並不理會,任由紫晴繼續握着,絕美的容顏漸漸洋溢出一抹淺笑,包含着對紫睛的信任和感激。
四目相對,兩人靜靜凝望着對方,片刻後,是紫睛首先打破沉默,“對了娘娘,那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做?”
好一會,冷君柔才作答,處之泰然,“的你今天拒絕了她,她定不罷休,會再找你,甚至乎……用你家人的性命來威脅你。”
“娘娘意思是指,良妃也會像上次淑妃對青桃那樣?”想起青桃的枉死,紫睛既悲憤,又有點淡淡的恐慌。
冷君柔再次握緊她的手,平復她緊張的心,“差不多。到時候,你順勢開出一個難度極高的要求,讓她滿足,反正,你要儘可能地令她相信你是真心歸順,爲她效勞。”
“嗯,不過,我始終覺得,她不會全然相信我。”紫睛緊繃的心,漸漸鬆開。
“沒關係,你先佯裝被她收買,我們靜觀其變,以靜制動,然後再見機行事。”冷君柔對冷若甄忽然收買紫晴還是感覺很迷惑,很不解,紫晴將計就計的話,也就可以趁機弄清楚冷若甄到底想要做什麼。
紫睛對自己忠心不二,又十分機靈敏銳,冷若甄既然收攏人,紫睛不肯的話,必然會找其他人,讓紫睛親自接近冷若甄,總好過其他宮奴。
突然思及某事,冷君柔面色頃刻恢復嚴肅和凝重,鄭重地問,“紫睛,這項任務,可能會很危險,甚至關乎性命,你……真的不怕?真的願意?”
不怕?說不怕是騙人的,無端端多了這樣一件事,紫睛自是感到懼怕,不過,她早發過誓,這輩子誓死追隨和協助冷君柔,她那善良可憐的皇后娘娘。故此,就算接下來自己有可能會喪命,自己也在所不辭。
無需紫晴作答,冷君柔已知她的心意,一時感動,她情不自禁地將紫睛擁入懷中,用自己顫抖的身體,對她表達出自己的激動和感謝。
謝謝你,紫睛!謝謝你,老天爺!謝謝你……古煊!
自己何其有幸,能擁有這麼一個好幫手、好侍從、好姐妹!
心潮澎湃的兩人,就那樣緊緊相擁,相互傳達關愛和信心,良久良久,也沒有捨得分開。
接下來的日子,由於古煊不在宮中,冷君柔便落得個清閒,全心全力投注在報仇事件上,一邊,她叫藍雋留意冷睿淵,另一邊,讓紫睛依計行事。
結果,藍雋轉告冷睿淵那邊暫沒動靜,本來,她有想過再次利用冷逸天,可思前想後,還是沒下定決心。
至於紫睛這邊,自一開始拒絕過,谷若甄沒再找紫晴”她不禁在揣測,那冷若甄難道是想到紫睛會如實告知自己,於是不再考慮收買紫晴,把目標轉移到其他宮奴身上,又或者,暫且按兵不動?但是,她又覺得,既然冷若甄有心收買紫睛,肯定已有全盤計劃和應策。
重重阻滯,讓冷君柔更加納悶更加心急,可惜,除了等,除了繼續暗中觀察,她根本別無他法。
幾天時間,很快便過去,直至這天夜晚,古煊再次出現自己的寢宮,冷君柔才意識到,光陰果然似箭。
他回來了!
身爲他的女人,他大駕光臨,她應對他好生伺候,噓寒問暖,問他出宮累不累,甚至乎……問他出宮做什麼。
事實上,她表現得異常冷靜、淡然,只對他行了一個宮禮,然後默不作聲。
古煊一襲淺色便服,衣袍上的騰龍圖案栩栩如生,在燭光輝映下甚是威嚴,與他身上散發的氣質很是相配,就連他的臉上,也是一派沉着和冷峻。
他星目如炬,牢牢盯着她完美無瑕的絕色容顏,宛如動物尋到獵物,突然,他伸出手,來到他的下巴上,用他指腹上的粗糙劍繭蹂躪她的嬌嫩。
冷君柔身體倏然一僵,下意識地扭頭,奈何,他不打算放過她,稍用力便把她嬌媚的俏臉擰了回來,結實修長的手指繼續盡情摩挲,這次帶着些微懲罰的意味。
見識到方纔的反抗後果,冷君柔清楚自己此刻最好什麼也別做,於是,她稍微低垂眼簾,讓長長的睫毛掩住佈滿思緒的眼眸。
室內,陡然安靜了下來,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連呼吸聲似乎也消失了。
兩人就這樣各懷心思地對峙,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古煊說出今晚的第一句話,“給朕更衣。”
低沉醇厚的嗓音,還是冷冷的,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感。
冷君柔嬌軀猛地又是一個僵硬,稍作思忖後,擡起手,來到他的衣襟口,有了那天晚上的經歷,她這次脫得尚且快速,完畢後,主動朝軟榻方向退,決定不再像上次那樣等他指示。
出乎意料的,她才轉身,手就被他拉住,一直把她拉到了牀上。
他……他要做什麼?
冷君柔心如鹿撞,下意識地擡眸,正好撞進他那深邃似海的鷹眸中,透過漆黑炯亮的瞳孔,她彷彿看到了驚恐的自己,漸漸地,她發現他那高深莫測的俊顏慢慢趨近,越來越放大,他薄脣輕抿,直勾勾地盯着她。
心,突突直跳,似乎要跳出胸腔,伴隨着洶涌情潮在翻騰,她不是雲英未嫁的少女,自然清楚他要做什麼,所以,眼見他的臉就要貼上她的,她頭一歪,及時躲過。
“太醫說了,小產半個月後便可恢復房事。”他溫熱的脣,貼在她的耳際,飽含深意地吐出一句話,伴隨着一陣熾熱的氣息,拂得她癢癢的,麻麻的。
恢復房事?他要恢復房事?他要……
冷君柔尚未反應過來,只覺後腦勺上一麻,下巴被人用力拖住,一雙溫熱溼潤的嘴脣閃電般地覆在自己的小嘴上。
耳邊嗡嗡作響,腦海轟隆轟隆的,被他親吻並不陌生,但這次,她感到非常意外,猝不及防。
她還在呆愣着,他卻已經撬開她的貝齒,尋到她的小粉舌,正式激吻起來,他的動作很迅猛、很狂野、很激烈,把她吻七葷八素,直至雙方都快要窒息才分開。
她嬌豔的脣瓣被他吮吻得腫脹溼潤,粉嫩的小舌半吐在兩片赤脣之間,明明只是一個不經意的動作,殊不知已經挑起了男人更大的慾望。
電光火石間,他把她壓倒在牀褥上,伴隨幾陣衣服破裂聲,他竟然等不及脫,而是直接撕掉她的睡衫!
突如其來的寒意,讓冷君柔意識到自己已經全身裸露在他的面前,特別是他那烈火般狂熱的眼神,令她更是赧然窘迫不已,本能地擡起手,抱在胸前。
“已經身爲朕的皇后,還有什麼值得遮掩的?”他薄脣再度輕啓,發出一聲嘲弄。
冷君柔聽罷,不由自主地憶起很久以前,每次歡愛的時候,他曾對羞澀的自己說過的另一句話:愛害羞的小尤物,你全身上下還有那寸肌膚是朕沒看過的,朕即便閉上眼睛,也能想出你此刻的一寸一方。
冷君柔還深陷在某些美好的過往,古煊卻已埋首她的胸前,開始了撫弄。
接受着他一步步攻略,她感到體內深處發出一股灼熱火焰,熨燙着自己每一寸肌膚,腿間也被不知名的溼意沾染,私處空虛難耐。
一切,是那麼的熟悉而久違,若是以往,她定會釋放自己,盡情配合,現如今,她只感到羞愧、難堪、且又不知所措。
結果,她終究敵不過他,在他各種攻勢之下,她只能眼睜睜地、無助無奈地看着他兇猛地闖進自己。
引致的一股輕微扯痛,令她不自覺地皺起眉頭,隨着他的繼續,這才漸漸舒展開。
他身經百戰,知道如何令她失控,腰腹不停擺動之際,他還俯下頭來,親吻吸吮着她嬌嫩的耳垂,龍舌輕劃她的耳廓,吹進耳中的熱氣弄得她瑟縮了下肩頭,正好帶動了她的胸乳,讓兩枚早已挺立傲然的乳蕾於他的胸上滾動拂弄。
一會,他擡起頭,如期見到她軟若無骨的嬌軀散發出的動情香味,在說明她已經對他反應出強烈的慾念。
於是,他笑了,一抹狂妄得意的笑在脣間逸開,看着她無助地躺在自己身下,似是痛苦又似是快樂承受自己所帶來的侵襲,他感到莫大的優越感和自豪感,同時,隱藏在心底的陰謀自胸間悄然散開。
他屏息凝神,仰頭弓身,最後一個貫入,在她渾身哆嗦達到絕美高潮的瞬間與她共赴銷魂境界,將自己狂暴地推送進她急劇收縮着的溼熱緊窄間,欲仙欲死地得到了至高無上的歡愉。
他淋漓盡致,渾然忘我,伏在她香汗淋淋的嬌軀上,將灼熱的種子盡數灑進她的花牀之中……
120章 再度臨幸
整夜,古煊像是一隻驍勇彪捍的野馬,在她柔軟美妙的草原裡馳騁狂奔,他又像是一隻餓了很長時間的野狼,把她吃幹抹淨,吞噬得幾乎點滴不剩。
本來,他的叛變,讓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身體上的牽扯,奈何,他男人天生的強勢,他身爲皇帝的權力,令她無從抗拒和掙扎。
天亮了,他走了,從自己身上索求了一整夜之後,他不留隻字片語,就那麼決然而去,留給她的,只有滿身的疲憊不堪和乏累空虛。
猶記得,以前他每次來過夜,不管當晚歡愛多少輪迴,即便像昨晚那樣毫不休止,他總會抱着她小睡一陣,特別是這樣的大冷天,彼此都身無寸縷,他樓着自己窩在被窩裡,用他炙熱的體溫包圍着自己嬌弱的身子,用曖味的言語和自己回味剛剛過去的美妙感覺,有時也甚至只是靜靜相擁。
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很幸福,胸口充斥着濃濃的喜悅和快樂,可現在,自己再也沒有那種感覺,自己和他,再也無法回到過去。
“娘娘,我已命人準備好了熱水,您要不要先泡浸一下再睡?”
一個熟悉的說話聲,把冷君柔從沉思中拉了出來”只見紫睛眉開眼笑地走來。
她陡然又是怔了怔,以往,古煊每次過來留宿,翌日一早紫晴總會體貼地命人隨時準備好熱水,好讓自己醒後泡浸,洗掉歡愛殘留的汗味和其他氣味,沖掉疲憊。
紫晴人已來到牀前,看到了冷君柔裸露在外的肌膚上所遍佈的歡愛痕跡,她更是忍不住心花怒放,雀躍道“的皇上曾經誤信讒言,認爲娘娘是異國派來用巫術媚惑龍心的奸細,但昨晚皇上的行爲,顯然是不再懷疑娘娘,已經信了娘娘,真是謝天謝地,太好了!”
“小皇子呢?”冷君柔這才做聲,轉開話題。
原來,昨晚歡愛的過程中,兒子突然醒了,古煊偵命人把兒子抱到嬰兒房睡,叫奶孃專門照顧,這也正好讓紫晴知曉他昨晚過來留宿,過來臨幸自己。
“小皇子還在睡,奶孃一直守候着。”紫晴聲平氣和地稟告,見冷君柔似乎有下牀的意向,連忙扶住冷君柔。
接下來,趁着冷君柔小解之際,紫晴也暫且離開,再回來時,和其他兩名宮女把熱水扛了進來,倒進寬大的浴桶裡。
另外兩名宮女開始出去,紫晴則守在屏風外,等待冷君柔沐浴。
溫度適中的熱水,洗涮着冷君柔嬌嫩的肌膚,不但沖走表層的穢物,還侵入她的毛孔,讓她全身筋骨得到放鬆,難以言表的舒暢。
看着一室氤氳,她腦海也漸漸變得混亂起來,在回想紫晴剛纔說過的一些話。
綺羅那夥人,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妖女,用巫術魅惑古煊,而古煊,也相信自己是易寒派來的奸細,曾經不惜逼迫自己打胎。
昨晚,他竟然有膽來寵幸自己,難道他不怕繼續受到自己的迷惑嗎?他是真心相信自己的“歸順”了呢?又或者,他別有目的和打算?那個被派來“保護他”的綺羅是否知道此事?爲何不阻止他?
昨晚歡愛的時候,儘管被他弄得欲仙欲死,心智迷亂,可她依稀記得,他當時的樣子似乎有點古怪,那雙難懂的幽邃眼眸,更加深不可測,他騎在自己的身上,像一個強勢的主宰者,高高在上地俯視着自己,睥睨着自己,俊邪的面容,除了像以往那樣看到自己臣服身下而流露出得意和自豪,似乎還隱藏着另一種東西,至於具體是怎樣,自己說不清楚。
他到底想怎樣,有什麼目的?而自己,何解會萌發這些猜疑和不肯定?
隨着冷君柔的迷惑與沉思,熱水在冰冷的空氣中漸漸轉涼,她見洗得差不多了,於是從浴桶內起身,抹乾身子,套上紫睛事先準備好的便服,這纔出到屏風外。
紫晴習慣性地扶住她,和她一起走到軟榻那,細心地爲她梳理着沐浴過程中被水汽沾溼的頭髮。
一會,奶孃抱着小希堯進來。
顧不着身體仍很疲倦,冷君柔接過兒子,又親又樓,萬般疼惜,她和兒子溫情相處了一陣子,然後用早膳,在兒子休息時,她也補眠,睡到午後才醒來。
儘管睡了好幾個時辰,紛亂混沌的腦子卻沒因此而恢復精明,她隨意吃了點午飯,然後除了偶爾逗逗兒子,整個下午就那樣在心不在焉中度過,直到晚上,某個熟悉的人影再次駕臨,她才被驚醒不少。
她想不到,他今晚還會來!她想不到,他還再臨幸她!
像昨晚那樣,她沒有反抗,沒有掙扎,靜靜地任由他在自己體內馳騁和撞擊;也像昨晚那樣,她再次看到了他情慾滿盈的眼眸底下,隱約匿着一種異樣的光芒,一種她依然看不明白的詭異。
感受着他炙熱的種子灌進自己的身體深處,感受着他偉岸精壯的身子沉沉地壓在自己身上,感受着他因爲大口喘息而不停噴向自己耳側的熱氣,冷君柔心亂如麻,失了分寸。
而他,不知作何想法,修長的手指在她光裸的肌膚上不停遊走,每到敏感部位,還可惡地捏弄一番,感受到她起反應,他嘴裡傳出一聲邪氣的輕笑,然後繼續作弄。
冷君柔被整弄得很是氣惱,很想去看他此刻到底是怎樣的表情”甚至很想去給他一個不滿的瞪視,可最後,她還是忍住了,極力的忍住,纔不至於讓自己繼續起大的反應,不至於讓自己惱火。
不過,他卻幫了她,他的手指突然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擰轉過來,讓她不得不與他面對面。
終於,她重新看到了他的臉,那張俊美如昔的面龐,還是相當冷峻,淡漠無比,幽深似海的眸瞳依然複雜難懂,捉摸不透。
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脣角微揚,勾出一抹似有似無的笑。
冷君柔愈加心慌意亂,若有所思地望着他,驀然,問道“淨慧師太與綺羅曾經跟皇上稟告臣妾是南楚國派來魅惑皇上的奸細,皇上也對此深信不疑,給了臣妾一系列的懲罰,但現如今,皇上連續兩夜寵幸臣妾,臣妾斗膽,想問皇上因何這樣做,皇上難道不怕再次受到臣妾的魅惑嗎?”
冷君柔知道,這樣的話其實自己不該直接問出口,可她實在控制不了自己,今天一整天的折磨,讓她心煩氣躁和不知所措,她不想明天、後天、甚至接下來無數個日子都繼續在折磨中度過,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還要對付冷若甄和上官燕,她不允許自己被古煊的詭異佔用了全部時間,她不希望自己被新的事故和意外再次弄得自己措手不及。
所以,她豁出去了,冒險尋求解答。
她晶亮的雙眸,沒有再做逃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等待他的回覆。
她看到,他本無波瀾的眼神陡然晃動,很快又恢復高深莫測,脣間揚起的弧度更深,輕輕吐出一句戲虐十足的話語,“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朕想念你的身體,朕想念和你攀登巔峰的美妙體會,所以,朕來了!”
說罷,他還俯首過來,對她偷香一下,邪氣的樣子很符合他的話,也不擔心自己因此而被冠上荒淫帝王之稱。
冷君柔則眉頭蹙起,他……他這是答案嗎?他這是什麼答案!
“你不是說過會歸順朕嗎?既然你這麼乖巧識事,朕恢復對你的寵愛也理所當然,除非,你那是再一次騙朕!”古煊從她身上起來,在她身側躺下,還是漫不經心的表情,卻,讓人感到發寒。
冷君柔便是,身體微微顫抖,迅速接話“的不,我沒有!”
嗤
古煊笑了,側視着她,稍後,又道,“你在南楚國,是什麼出身背景?爲何答應易寒的安排,你該知道,你隨時會沒命!”
這次,他終收起玩味,整個人變得冷冽異常,陰鷙的眸子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直刺冷君柔,讓她無法拒答,只能將計就計,繼續編造着虛無縹緲的謊話,“的我……臣妾……小的時候,隨母親進宮爲奴,有一次遇難,被當時還是太子的易寒所救,儘管後來我和孃親已經離宮,但對於太子殿下的救命之恩時刻銘記於心,以致榮登皇位後的他找到我,要我前來東嶽國迷……迷惑皇上時,我毫不猶豫,一口答應。”
“看來你還挺知恩圖報的嘛!一命還一命,在易寒當年搭救了你之後,你就下定決心把命交給他?”古煊冷哼,語氣中透出不易覺察的妒忌,“那你母親呢?既然是來當奸細的,因何帶個負累過來?別告訴朕,你們母女情深,不能分開片刻!”
他的譏笑和冷嘲,讓她看着很不自在,很不舒服,加上他的提問令人猝不及防,故而,她一時無法立即作答,只能瞪大美目,呆愣狀。
最後,是疼痛讓她恢復過來,可惡的他,竟然使勁拖住她的下巴,用暴力來逼她回答。
所以,即便腦海一片混亂,即便倉皇無措,冷君柔還是極力壓住心底的紛亂,把腦力發揮到最大程度,最後,總算讓她想出一個藉口,“其實,我答應幫易寒,除了報恩,還有一個原因,我要找到我爹,替我娘報仇!”
知道他已忘了關於自己的某些事情,冷君柔決定再次提及,因爲她接下來有可能需要到他的幫忙,不顧他微訝的表情,她細細地吸了一口氣,繼續鬧釋道,由於這次是真話,故她悲憤難掩,“的我娘年輕的時候,被一東嶽國男子欺騙感情,未婚生我,我娘一直然飽受折磨和痛苦,鬱鬱寡歡,我要找到那個負心漢,爲我娘討回公道!”
“那你找到了嗎?他是誰?”古煊緊接着問,黑眸爍爍,帶着探究的意味,緊盯着她。
冷君柔再做片刻思忖,毅然道出,“他是,聞名天下的冷家堡堡主一一冷睿淵!”
如她所料,古煊大大一震,眼中疑惑更深,一會,問道,“的你母親現在哪?”
“孃親積鬱成疾,兩年前已經香消玉殞。”冷君柔再次真情流露,悲從心起。
“葬在何處?”
“皇上體恤,爲孃親修建了一座陵宮,還專門打造一勇水晶棺安置孃親的遺體,陵宮在皇宮南面一所偏僻的院落。”冷君柔稍作停頓,如實答出,說完後,心潮澎湃,跌拓起伏,繼而,她還把上官燕對孃親鞭屍的往事告知他。
她清楚,事到如今很多事情已經無法瞞他,直接坦白好過將來萬一被他查到,否則,他到時又會說自己騙他,不是真心“歸順他”。
而且,雖說目前孃親的遺體並沒受到打擾,但她不確定,冷若甄那夥人是否真的不知道孃親收藏在陵宮,又或者,她們其實一早便知,只不過,有所密謀,在等待時機。如今提前對他說,將來有事也可跟他求助。
古煊終不再詢問,不過,她想他此刻內心一定很多想法,又是一個深呼吸後,她發出請求,“的孃親安置在陵宮一事,鮮少有人知曉,臣妾懇請皇上,替臣妾保留這個秘密,以免孃親在天之靈受到打擾。”
古煊繼續緘默,漸漸躺正身子,對着頭頂粉紫色的幔帳發呆。
冷君柔便也停止發話,靜靜望着他,留意着他面部表情的每一個細節變化。
帳內,趨向寧靜,只有彼此細微的呼吸聲在交錯起伏,冷君柔心跳愈來愈快,在她忍不住想再開口時,卻驚見,他碩大的身軀一個翻轉,壓到自己的身上。
冷君柔一愣,下意識地喊,“皇上一一”
奈何,她來不及往下說,小嘴已被古煊溫熱的嘴脣堵住,他不僅蹂躪她的脣舌,不安分的大手還開始遊走她身上各部位,不久,再一次帶她墮入慾海之中……
同一個夜晚,冷府。
書房裡,燭火輝明,一股沉重在空氣中瀰漫,冷睿淵面容肅清,聽着冷逸天的彙報。
冷逸天神色甚是凝重,語氣也相當嚴謹,“師父,據張大夫稟告,甄兒她……並非患有肺病。”
冷睿淵聽罷,眉頭一蹙,沉聲叱出,“的那就是說,皇后冤枉和誣衊了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