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絕不原諒

冷君柔和慧如四目相視,隨即雙雙迎向門口,只見一高大的人影大步走進,正是古揚。

兩人於是又齊齊低頭,俯身“,恭迎皇上聖安!”

古揚停在冷君柔的身邊,扶起她,“愛妃平身。”

冷君柔擡頭,看清楚他,那一如既往的溫和麪龐上,隱約透着一絲疲憊和擔憂。稍作思付,冷君柔佯裝體貼地試探,“皇上面色不是很好,沒什麼事吧?”

古揚不語,帶她到軟榻坐下。

“皇上昨晚說會過來,可最後並沒出現,臣妾很是納悶和擔心,卻又自知不能查探皇上的行蹤,如今見到皇上,臣妾總算放心了。”冷君柔親自爲他倒茶。

古揚接過後,隨意喝了一口,然後放到一邊,握住冷君柔的手,道歉出來,“對不起,讓愛妃擔心了,朕昨晚臨時有事,本想着早點完成再過來,不料這一忙,便是天亮。”

冷君柔搖頭,淺笑,“皇上無需感到歉意,只要皇上沒事,臣妾就放心。那皇上的急事,都處理好了嗎?皇上眉頭深鎖,是否碰上一些棘手之事。”

可惜,古揚再度守口如瓶。

冷君柔暗自懊喪和失望,又沉吟了片刻,決定施行計劃,“皇上,臣妾有件事想單獨與皇上談談,不知可以不可以?”

古揚眉頭一挑,注視着她,繼而,吩咐太監出去。

慧如接到冷君柔的暗示,也暫且退下,臨走前,不忘給冷君柔一個關切擔憂的眼神,同時還飛速瞧了古揚一眼。

偌大的室內,只剩冷君柔和古揚,冷君柔還是格外謹慎和深思,看到古揚用眼神指示她有話便說,終站起身,走到洗臉架那,將自己臉上的薰妝洗掉,讓原本清麗脫俗的容顏展現在他的面前。

古揚大大震驚,又聽她一起還原過來的嗓音,整個人更是無比激動,“君柔?你真的是君柔?”

冷君柔抿脣微笑,稍後笑容隱起,沉重道,“皇上,我欠你一聲對不起,這聲對不起,早就想跟你說,可惜沒機會。我從沒想過要殺害汐太妃,即便她誤信讒言,將我孃的骨灰毀掉,我也沒想過要她的命,當時傷痛欲絕的我,本欲一刻結果罪魁禍首冷若甄的性命,誰知卻是誤殺了汐太妃,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說到最後,已想起當時情景的冷君柔忍不住熱淚盈眶,不再僅是假裝傷感,而是真情實意,爲孃親的魂飛魄散感到痛徹心扉,爲汐太妃的枉死感到內疚難過,當然,還爲冷若甄的奸詐陰險和毫無人性感到相當痛恨與憤慨。

古揚也心潮起伏,澎湃不斷,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冷君柔,這個自己唯一愛過的女人,儘管孃親因她而死,自己也沒怎樣痛恨的女人。

“當年在崖邊,我走投無路,唯有選擇跳崖,幸虧老天有眼,我命不該絕,這幾年來我忍辱負重,爲了就是報仇,我要冷睿淵一家,特別是冷若甄和上官燕血債血還!”冷君柔繼續含恨怒斥。

至於古揚,震撼過後,是濃濃的疼愛和憐惜,對於她坎柯的一生,早在她去廬州投靠自己時,自己便得知,曾經,自己誓言旦旦地答應她,會任她痛快宰害冷家的人,只可惜,在自己承諾尚未兌現之前,意外發生,她離自己而去,還一去便是三四年。

如今,她總算回來了,依然懷着一顆報仇的心歸來,爲了報仇,再一次委身自己,奈何,現如今的自己再也無法像當年那樣,可以堅定地許諾她。故而,當她如今提出要自己幫忙時,他回她的,只有愧疚和無奈。

他的反應,冷君柔自是看到,迅速抹去淚水,急聲詢問,“皇上,你是否有何難言之隱?爲什麼你不能再幫我?你還在怨我害死汐太妃嗎?你放心,只要我報了仇,讓那些人血債血償,你要我怎樣都行,甚至一命填一命,我也毫無怨言。”

古揚仍舊不語,搖了搖頭。

冷君柔則愈加焦急和困惑,情緒激昂,“正所謂君無戲言,皇上當年答應過我,只要我成爲你的皇后,會幫我除掉冷睿淵一家,經歷過這些事,我不敢奢望仍能獲得皇上的愛,只希望,皇上能實現當年許下的承諾。”

“我依然愛你。”古揚忍不住辯解。

“還愛我?是嗎?那先謝過皇上,然而,皇上是否懂得什麼是愛?是否懂得愛的真諦?所以,皇上所謂的愛,君柔要不起,也不想要!”冷君柔繼續裝出一副悲涼狀。

“我懂,我當然懂,只是……我有苦衷,我暫時還不能動他,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到底是什麼苦衷?請皇上告訴我,假如真的無能爲力,那麼,我認命,我認命,請皇上讓我知個明白,好嗎?好嗎?”冷君柔趁勢追問,不惜跪在他的面前,無限乞憐地仰望着他。

古揚更是心疼不已,伸手去扶她。

冷君柔動也不動,雙膝仍穩穩跪在地上,繼續用充滿期盼和哀求的目光凝視着他,看到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她心中大大失望和泄氣,終於自個起身,走到衣櫃那。

古揚見狀,連忙跟上,“君柔,你要做什麼?你要……去哪?”

“去哪?哪裡來就哪裡去,既然這兒再也不是我應該呆的地方,我得離開。”冷君柔平靜地回了一句,開始收拾東西。

古揚面色大變,一把拉住她,不顧她的掙扎,緊緊抓牢。

冷君柔停止動作,數秒,低吼出來,“不錯,我回來就是爲了報仇,既然皇上幫不了我,我自己想辦法。”

“君柔……”

“你放心,我不會怨你,或許你真的有苦衷,你是一國之君嘛,在你心目中,自然是江山重過一切。不過,我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希望你能答應我,那就是,替我保密身份。我走後,你對外宣稱我得了急病,至於北夏國那邊,你也不用擔心,他們會明白的。”冷君柔絕美的容顏,綻出一抹苦澀悽然的笑,再次掙脫開他的手。

古揚繼續眉頭深鎖,滿腹愁苦地看着她,眼見她就要收拾完畢,終於,情感戰勝理智,使得他毅然坦白出來,“好,我告訴你,我把我的苦衷都告訴你!”

冷君柔忙碌的手,再一次僵住,許久,她纔回頭,回到他的身邊,美目晶亮,直望他。

古揚深吸一口氣,再呼出,繼而,娓娓道出,“還記得當年跟你一起去滬州找我的那兩個神秘人士嗎?其實,他們並非普通江湖人士,而是……南楚國人,男的叫易寒,是南楚國現任國君,女的是東嶽國的太妃,他們倆,是母子關係。“

這事,冷君柔早已知曉,但還是故作驚訝和震顫。

古揚繼續看着她,往下說出不爲人知的驚天大秘密,“而我……非東嶽目人,同樣也是南楚人。”

這次,冷君柔真正震住了,水眸大瞠,小嘴成了圓形。他……他也是南楚人?

“我爹原本是南楚國的大將軍,當年我還在孃親肚裡,正是兩國交戰時期,爹爹戰敗,隨行的孃親成了戰俘,親自掛帥的東嶽國君古敖想方設法叫我爹投降歸順,我爹向來對南楚國君忠心耿耿,自是不肯,古敖忿然,不惜當着我爹的面向我娘施暴,報復我爹的不識好歹。”古揚語氣開始轉爲悲憤和痛恨。

冷君柔則繼續目瞪口呆,由震驚變得難以置信,怎麼會這樣!

“後來,他殺死我爹,把我娘俘虜回東嶽國,一是貪圖我孃的美色,二是向南楚國示威。我娘遭受雙重打擊,幾乎悲痛欲絕,考慮到我尚未出世,便咬緊牙關苟且偷生,爲了保護我,還不惜買通太醫,利用早產的藉口說我是真正的龍子,我這才能安然活下去。“

不,不會的,不可能這樣的,冷君柔無法再沉默,連忙插了一句,“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都是易寒母子告訴你的嗎?就憑他們的片面之詞,你信了?”

“不錯,我當時也難以置信,我不信我的身世會如此不堪,不信我孃的命運會如此悲慘,可是,當易寒和容太妃拿出我孃的親筆雜記時,我纔不得不接受這個聽起來很荒謬的真實。“愁雲與悲情,已覆蓋古揚整個臉龐,昔日溫潤不再,剩下的只有濃濃的悲傷、黯然,連那雙清澈的眼眸也充滿憤怒和暴戾,“原來,我孃的與世無爭和泰然處之,都是極力裝出來的,爲了我爹的血脈能延續,她忍辱負重,臣服狗賊古教,擔心我會報仇而招來殺身之禍,還將這些不堪的往事藏在心底,自個承受,若非易寒和容太妃,我可能會被矇在鼓裡一輩子,就這樣認賊作父下去!”

“不可能,假如真相真的這樣,那容太妃當年爲何不揭發?二十多年前她就已經潛來東嶽國,和你娘都是後宮嬪妃,她不可能不認識你娘,不可能不知道你孃的事。還有三年前,我去滬州找你,她也跟着去,她必定會找你娘。”冷君柔早已經從冉妃口中得知易寒母子的詭計,因而還是不肯相信且無法接受這麼荒謬的事。

古揚卻堅持,義憤填膺地辮析,“或許容太妃打一開始就懷有陰謀進宮,他們一開始就想好計劃,將我當成後路,當年我還小,於是沒說出此事,至於三年前,她正找過我娘。明白我娘爲何忽然間贊同我進軍京城嗎?那是因爲,我娘也終於想通,不能讓我爹白白犧牲,她要趁此機會,令我親手結果狗賊古敖的兒子,好爲我爹報仇。”

是嗎?汐太妃真的是這樣嗎?不,記得自己當年離開滬州時,汐太妃握住自己的手,與自己辭別,那根本就是一個慈母的表現,絕無任何私慾和目的。所以,那根本就是南楚國一個陰謀,是易寒母子的陰謀!

不過,自己要告訴古揚嗎?他對自己的愛,無庸置疑,可如今,他情況大大不同,他思想已經改變,他是“南楚人”,是古煊的仇人,自己不能把知道的秘密告訴他,不能讓他發現自己身上帶有那張能決定東嶽國成敗的小冊子。

“古敖好大喜功,冷血無情,利用東嶽國的強大四處侵略傷害別國,如今南楚目有難,我身爲南楚子民,有義務爲同胞們提供一個良好的條件。”古揚又道,依然滿懷激昂。

冷君柔暫停思付,順勢疑問,“東嶽國最近民怨四起,還死了很多人,都是你們故意那樣安排的?”

古揚眸光一晃,不應答。

冷君柔稍停頓,轉向語重心長地勸解,“實不相瞞,你剛纔說的那些,我還是無法相信,不過,就算你說的是事實,你也不該這樣。你捫心自問,除了你爹慘死,你和你娘,這些年來其實都過得挺好的,享受有皇子和后妃該有的榮譽。你爹的死,不能全怪先帝,有戰爭,就有傷亡,自古英雄戰死沙場的不計其數,先帝給過你爹機會,是你爹不屑接受。另外,記得先帝的傳位詔書吧,先帝原本想傳位的人,是你。”

可惜,古揚絲毫不爲所動。

冷君柔暗暗幽嘆,便也不再爭持於這個問題上,故意裝作問別的事,“對了,易寒一直都在東嶽國吧?你們一直都有見面的吧?”

古揚一怔,承認了。

“那接下來呢?你們還有什麼計劃?”冷君柔繼續問,見他再次沉默,她也沉吟一下,話題再次轉開,“冷若甄的身體是怎麼康復的?”

這次,古揚不再隱瞞,略作思紂後,告知詳情。

冷君柔聽罷,霎時滿腹不甘和憤慨,且後悔不已,四十九條人命,花樣年華似的生命,就這樣被無辜犧牲,早知,當時應該殺死那冷若甄!

另外,冷睿淵和上官燕沒人性也就罷了,可眼前這個男人,曾經以仁義聞名,如今卻也變得糊塗懵懂,陪他們一起做出這種慘絕人寰之事,只爲別人的一席話與一封不知是真或假的“遺書”!

什麼爲父報仇,什麼爲國請命,那根本就是易寒的陰謀詭計。

可惜,不管自己多懷疑,都無法說服眼前這個男人,他已被易寒洗了腦,已被仇恨矇蔽了雙眼。

故此,自己得找別人,子軒,李浩,甚至……那依然讓自己深惡痛絕的古煊。自己必須讓他們得知這些意外,一起商討對策,才能繼續報仇計劃,才能破碎易寒的陰謀,同時,把古揚喚回正途。

暗紂一番後,冷君柔不再吭聲,恰好,太監來喚,原來,古揚昨晚徹夜不眠操勞政事,今天便趁早朝之前擠出時間親自抵達這兒,如今眼看早朝時間就要到了,太監不得不提醒。

縱然還有很多話要說,很多疑問待解,古揚還是暫且離去,臨走前,他扶着冷君柔的兩肩,深情款款地注視着她,而後,附臉吻在她的額上,說自己中午會再來,便匆匆走了。

冷君柔滿眼思緒,目送着他,一會,慧如迫不及待地進內,詢問情況。

冷君柔長話短說,然後吩咐她去把子軒叫來,還有李浩,幾人聽完,無不震驚。

李浩首先給出反應,帶着徵求的眼神,對冷君柔發出暗示。

冷君柔明白他想做什麼,先是皺了一下眉頭,便也沒好氣地冷哼,“去吧!”

李浩走了,慧如也暫時退下,冷君柔和子軒則繼續深陷在今天這個意外當中,而且,冷君柔終於對子軒道出古煊的情況。

藍子軒持續震撼,更是久久無法言語,待他從中回神,連忙詢問冷君柔打算怎麼做。

冷君柔答不出來,事情出乎意料,導致她方寸大亂,短短時間內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只想着先把這些情況告訴他們,然後等古揚晚點再來,再做具休打算。

大家心情都很混亂,不久便也先分別,冷君柔坐立不安,就那樣心不在焉地等到古揚的再次駕臨。

古揚緘口不提早上的事,而是改爲詢問她這些年的情況,冷君柔有所保留,避輕就重地解答,多半是編造,少半加入一些事實。

古揚卻全信了,跟她保證會竭盡全力保護她,等實現他孃親的遺願代父親爲國盡忠後,帶她隱退江湖,過上平靜而幸福的日子,當然,他也答應她,會替她報仇,不過,要在他和易寒的計劃實現之後。

冷君柔內心很是苦澀和悲涼,她要的,根本不是這些!爲了引出他的內疚和疼愛,她毫不隱藏自己的失望、惘悵和苦澀。

也因此,讓她逃過一劫。

由於古揚對她百般信任,沒特別懷疑這些天來與自己交歡的人會是一個圈套,理所當然地認爲是她委身自己,目的是尋求幫忙。目前,自己幫不了她,心想她肯定不會再有心情和自己歡愉,便決定給她一點時間,用自己的愛去慢慢別除她心中的愁悶和難過,反正來日方長,不管當年還是現在,自己希望能與她在你情我願的基礎上,靈肉結合。

所以,夜晚,古揚不再留宿這兒,倒是古煊,偷溜進宮了。他死性不改,一出現便摟住冷君柔。

冷君柔本就心煩意亂,不由對他發出厭惡的抗拒,古煊不得不放手,給予安慰和安撫。

冷君柔在房裡走來走去,他也一直跟在她的身邊,呈現前所未有的低下態度“柔兒,別急,事情會解決的,有我在呢,我會拿回屬於我的東西,會讓你如願以償。”

他跟着團團轉,令冷君柔更是感覺煩躁,剋制不住之下低吼而出,“什麼別急,我沒時間等,沒時間了明白嗎?”

頓時把古煊嚇得面色大變,不由分說地抓住她,顫聲問,“什麼叫做沒時間等?柔兒,你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冷君柔不理,掙脫開他的手。

古煊當然不放,繼續反覆追問,問着問着一個不好的預感冒上腦海,撕心裂肺,“柔兒,你是不是患有重症,你命不久矣?”

冷君柔一怔,瞧着他滿眼絕望和恐懼的模樣,又思及事態嚴重,於是不再隱瞞,把冉妃當年在獄中述說的事全都轉告於他。

古煊聽後,硼緊的心先是放下,繼而再次吊起,爲堯兒,自己和她的愛情結晶。同時,還有對她的更多憐惜和疼愛,想到這些年來她獨自一人承受這樣的折磨,他心如刀安;最後,是對易寒母子的深深痛恨,原來,他們一早就設好了因套!

先是假扮成倪淨師太,直接取得父皇和母妃的信任,從而間接取得自己的信任,好讓他們能順利地用綺羅迷惑自己。接下來自己誤會柔兒,傷害柔兒,也都是他們的詭計。

整個過程,根本都是他們在興風作浪!

看來,很多事情得從頭再議,而且,必須要快。

冷君柔也已經暗暗收起惱怒的氣焰,整個臉龐極盡黯然和悲愁,內心彷徨無助,一會,她想起某件事,不禁對他道,“上次那個郭將軍提出的要求,你還是答應他吧。”

古煊稍愣,隨即恍然大悟,她不會是,那個時候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份吧?莫非她當時跟蹤自己去郭將軍家?古煊並沒多加細想下去,先對她的提議做出否定。

可惜,冷君柔並不領情,還把話說絕,“你以爲這樣就能獲得我的原諒嗎?我告訴你,我纔不稀罕!我不會原諒你,永遠也不會,我們之間,再也不可能!所以,你別再做這些無謂的掙扎。”

雖然早知不會輕易被原諒,然而親眼看着她的絕情,古煊難免感到悲悵和沮喪,不過,他還是不死心,拔高嗓音瓣駁,“我不信!或許,你怨我恨我,但你一定也仍愛着我,你是爲了我好,才故意這麼說,故我不會上當,除了你,我不會再和別的女人扯上關係。”

“胡扯!纔不是那樣,我纔沒有愛你,以前沒,現在沒,將來也不會有,和你扯上關係,只能讓我感到作嘔和噁心。”冷君柔更是不甘示弱,繼續斥貴。

古煊則更被刺激得渾身顫抖,手指着她,說不出話,幸虧李浩進來,不停地對古煊打眼色,且低語勸慰,總算使得古煊先離開。

緊張火爆的氛圍漸漸舒緩平復下來,李浩再次警惕防備地審察一下整個房間,而後走近冷君柔,若有所思地注視着她,自顧道出了這些年來的情況,“皇上並非真的喜新厭舊和薄情寡義,當年之所以那樣對娘娘,是被奸人所害,那個倪淨師太,聯合綺羅一起盅惑皇上,才導致發生後面那些狀況。儘管皇上被蠱感,可他內心深處依然保存着對娘娘的愛,那是異常深刻的愛,使得皇上無法徹底忘卻娘娘,無法做到徹底的狠心,後來古揚刺殺皇上,娘娘伸手去檔,娘娘的血與皇上的交匯在一起,皇上被人控制的神智和意識就赫然轉醒,封塵心底的刻骨深愛,也被喚醒。”

原來……他是那個時候就恢復記憶的!曾經,自己想方設法希望他能從巫蠱中出來,料不到,辦法其實很簡單,只需自己的血和他的血融合在一起。

李浩眼神開始趨向迷離,邊回憶邊繼續往下述說,“皇上想起曾經的一切,各種愧疚、悔恨和疼愛鋪天蓋地而來,加上那些打擊,令他心灰意冷,是我聯合其他忠義護衛佈置皇上假死的景象矇騙衆人,終成功帶着奄奄一息的他從大火中逃脫。奈何,古揚那畜生,竟在劍上塗了毒,導致皇上一直昏迷不醒。不過,儘管如此,皇上對娘娘的愛和懺悔並沒因爲昏迷中而停止,每天他都皺着眉頭,嘴裡反覆呢喃出娘娘的名字,反覆呢喃着對娘娘的懺悔,等他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回來時,娘娘卻已墜下懸崖。”

原來,自己跳崖的時候,李浩也在現場,李浩一直都在留意着自己,替古煊關注自己,古煊有他這樣一個屬下,真的是前生修來。

“這個壞消息,對剛剛清醒的皇上來說宛如五雷轟頂,又是我和其他護衛苦苦哀求、勸慰,他終安靜下來,集中精力養病。古揚不但在劍上塗了取人性命的毒藥,還外加一種對男人來說可謂生不如死的邪藥,經過一段時間的修養,皇上身體上慢慢痊癒,卻終究無法擺脫邪毒,唯有繼續用內力逼毒,幸虧皇上身心都只忠於娘娘,加上這幾年來的堅持,毒氣逼得差不多,殊不知,娘娘出現了,皇上明知有危險,但還是不懼地勇往直前,他說,因爲曾經的無能,他失去太多太多,別的東西他可以不強求,對娘娘,他一定勢在必得,難得老天爺垂憐,他再也不能失去娘娘,不會再讓娘娘受到半點委屈和傷害。”

邪毒!想不到古煊上次說的那件事是真的,因爲體內侵入這種藥.他原本不能近女色,可好幾次,他都毅然和自己交歡,就連前晚,還是不怕死!他那當真是不能再失去自己的表現嗎?依自己看,他根本就是色性不改。

“這幾年來,皇上忍辱負重,下定決心要剷除奸佞,拯救東嶽國和百姓。娘娘的死而復生,不僅給皇上帶來狂喜和激動,另一方面也使得皇上的決定受到影響和阻撓,他左右爲難,每每被娘娘的……想法和做法弄得萬般沮喪、懊惱和手足無措,曾多次想放棄,但結果都強忍下來,更加發憤圖強,希望早日恢復河山,重新爲娘娘提供穩定的家園。”李浩採取了挑出重點大概述說的辦法,不到半個時辰便總算簡單扼要地稟告完畢這幾年的情況,還包括古煊爲何不提前說明身份等。

冷君柔聽後,曾經一些疑惑得到了解答,然而,她還是無法原諒古煊。

李浩開始改爲替古煊求情,幽幽而嘆,“愛情傷人,在這場愛當中,受傷的豈止是娘娘,無論是以前皇上認識娘娘的爲情所惱,或後來皇上遭到奸人所害而對娘娘做出一連竄的傷害,其實皇上心裡都不好過。每次傷害娘娘的行爲,也非皇上直接施行,是被綺羅那夥人的煽風點之下。既然娘娘心中依然深愛皇上,何不既往不咎,忘卻過去那些不愉快的事,與皇上重修舊好,共同對敵?”

“我沒再愛他,在他對我做出一連竄的傷害之後,我對他的愛,也隨着消失了!”冷君柔又是否認。

李浩心中苦笑,卻也並不爭執於這一點上,而是繼續說古煊的好處,提及古煊對冷君柔是如何贖罪和懺悔,是怎樣加倍疼愛、呵護和珍惜。

隨着他的述說,最近幾個月的情形一幕幕地躍上冷君柔的腦海,她不由自主,變得不知所措和心慌意亂起來,最後,爲了阻止自己心起動搖,她將李浩遣退。

李浩清楚她的個性,考慮到自己堅持下去萬一也被她排斥,以後再想替皇上求情恐怕是不可能,又想到自己已經說了那麼多,於是決定順順她的意,給她時間自個考慮和思付,說不準,她會想通,儘管她不肯承認對皇上的愛,但他相信,她心裡定仍深愛着皇上。

所以,李浩走了,冷君柔則繼續陷入愁悶當中,不錯,她整個思緒糾結在古煊身上,李浩轉告的那些往事,包括李浩爲古煊的種種求情,均連綿不絕地在她腦海反覆涌現。

後來,是更鼓聲響起,使她牢牢被困的靈魂得到了暫短的喘息。

慧如正好進內,關切催促她就寢,她沒照辦,而是吩咐慧如協她換上夜行裝扮,然後讓慧如留在寢宮應對意外,自己則偷潛出宮,直奔郭將軍的府邸。將軍府守衛頗爲嚴格,但基於上次已經來過,冷君柔尚能在不驚動守衛的情況下,順利溜進郭將軍的寢室。

郭將軍及其妻睡得正熟,不過,憑其多時培養的敏銳性與警惕性,很快便醒來,看到有個蒙面人忽然闖進,不由大吃一驚。

冷君柔不浪費時間,直接扯下面紗,將自己真面容展露在他的面前。

郭將軍見狀,更是驚震不已,趕緊從帳內出來,緊盯着冷君柔,下意識地道,“請問……請問你是……”剛被冊封的賢妃娘娘呢?又或者……

“本宮有件事想和郭將軍談談,關於皇上與郭將軍的合作,不知郭將軍方便不方便?”冷君柔開口,用的是原音,美目朝帳內依然熟睡的郭夫人瞧了一下。

郭將軍聽罷,兩眼陡然瞪大,先是即刻回頭點了他妻子的睡穴,繼而對冷君柔行禮,“臣叩見皇后娘娘!”

“郭將軍不用多禮。”冷君柔眼露讚賞和欣然,“郭將軍果然是忠義之士,這些年來心依然向着皇上,皇上能擁有郭將軍此等下屬,是皇上的福氣。

“娘娘言重了,皇上英明神武,是個難得的明君,明君理應受到擁戴和支持。“郭將軍訥訥地道,因爲被稱讚,顯得有點不自在。

冷君柔便也抿一抿脣,“既然如此,那郭將軍因何又與皇上弄得不歡?”

“我……”郭將軍立馬又變得支吾起來。

“郭將軍的要求,本宮聽說過,皇上遭奸人所害,落難數載,難得令幹金不捨不棄,精神可嘉。這幾年來,東嶽國的狀況,想必郭將軍很是瞭解,郭將軍一如既往地堅持擁戴皇上,可見是個真心爲民請命的好官,既然如此,本宮希望郭將軍能繼續。至於郭將軍提出的要求,無可厚非,本宮答應你。”冷君柔由衷而道。

郭將軍目光再次正視冷君柔,相當詫異,一會,遲疑道,“謝娘娘的美意,可如皇上呢?皇上他根本不同意。“

“皇上之所以拒絕,是爲了本宮,故只要本宮開口,皇上也就不會再有顧慮。”冷君柔解釋,見郭將軍還是不敢相信的表情,忽然低笑出一聲,“郭將軍在擔心本宮將來反悔嗎?郭將軍大可放心,皇上貴爲天子,三宮六院是必定的事,郭將軍對皇上忠心耿耿,令幹金成爲後宮嬪妃也理所當然。爲表示本宮的誠意,本宮可以立書爲據,屆時,郭將軍帶着這紙諾言,本宮即便想反悔,也無可奈何了不是嗎?”

聽到此,郭將軍總算定下心來,訥訥地點頭,“謝娘娘厚愛,臣慚愧,謝皇后娘娘!”

正好郭將軍臥室有文房四寶,冷君柔便事不宜遲,示意郭將軍去磨墨,她寫下許諾書給他。

握着一紙娟秀的許諾書,郭將軍心馳盪漾,窘迫瞧着冷君柔,欣喜的心情夾雜着絲絲欽佩和敬重。

冷君柔淡然淺笑,見事情談妥了,於是不做久留,臨走前,叮囑郭將軍,“那勞煩郭將軍儘快跟皇上商討對策如何剷除奸佞,東嶽國目前的狀況,可謂處於水深火熱當中,無論百姓還是皇上,都不宜再等下去。”

“臣明白,臣明天就去找皇上,一切聽從皇上的安排。”郭將軍點頭應是,握緊寶物似的紙張,突然憶起某件事,不由疑問出來,“對了,臣冒昧,請問娘娘與那個夏雪郡主……是否同一個人?”

冷君柔美目一晃,不作答,回他一個意味深長的注視,重新蒙上面巾,在他的怔愣當中,嬌小纖細的身影快速衝出房門。

跟來時一樣,她敏捷輕快,悄然謹慎,一路上順順利利,直至回到皇宮。

慧如還沒睡,見到她回來,喜色難掩。

冷君柔也衝她微微一笑,首先問道,“沒什麼異狀吧?”

慧如搖頭,“沒有,暫無意外。”

冷君柔徹底放心,邊褪去衣服,邊吩咐慧如,“我這就睡了,你也快去歇息吧。”

慧如還是等到她換好睡衣,看着她上牀躺下,終離開。

接下來,冷君柔輾轉反側,又是思付考慮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沉沉睡去

同一個夜晚,古煊的臨時隱藏處,多了一個藍子軒。

自冷君柔口中得知古煊尚未身亡的消息後,子軒整個下午都處於震撼當中,傍晚時,避過衆人耳目,找上李浩,從李浩口中得到求證,還問到古煊的住處,於是天一黑就趕來,不料屋裡空無一人,他稍作思付,折回宮,總算如期地看到古煊正懊惱地從冷君柔寢宮出來,便刻不容緩地上前截止,毅然對古煊輕喚出一聲“皇上”。

然後,隨古煊出宮,再次回到這兒。

對着古煊那身並不陌生的裝扮,子軒心頭百感交集,自己費勁探究和防備的人,想不到竟是自己曾經義無反顧地效忠的主子!

儘管早知子軒的身份,然而如今正式相認,古煊便也掩不住的激動,看來,自己無法再裝作不知道他,無法再試探他仍否窺視着柔兒。

“皇上,這些年來你過得還好嗎?”明知古煊必定過得不好,可藍子軒還是這麼說,只因實在想不出更好更合適的開場白。

興許已經事過境遷,更重要的是,最愛的人失而復得,因此,古煊不再像以前那樣沮喪頹靡和滿腔痛恨,雙眼定定看着藍子軒,回與問候兼查知某些情況,“你呢?當年隨柔兒跳崖之後,你們去了哪,經過怎樣的閱歷?”

藍子軒先是沉吟一下,結合冷君柔告知的一些情況,將自己知道的都對古煊大概述說一遍,他還自作聰明地補充了一句,“皇上早知屬下的身份,但遲遲不相認,是認爲屬下和藍雋是同一個人,對屬下還心存怨恨?”

古煊已經聽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之前那個真的是藍雋,那個什麼時空穿越,靈魂轉移酬竟然都是真的!不過,子軒最後的疑問,讓古煊略覺窘迫,但還是忍住不說當初沒立即相認的真實緣由。

一會,藍子軒忽然做出自責,“皇上,對不起,無法一直跟在你的身邊協助你,真的很抱歉。你放心,屬下以後都會追隨你,務必保護你和娘娘。”

古煊抿一抿脣,話題轉到他的身上,語氣透出關切,“你的臉,情況嚴不嚴重?”

藍子軒微怔,於是解下面具,展現出除冷君柔外再也沒第二個人見過的真容。

俊雅的面容,只多了幾道淺淺的疤痕,不是很大問題,然而一想到他當年是爲了尋找和營救柔兒才冒險造成,古煊便感到異常內疚和感激,凝視着他,眸色更深、更黑。

藍手軒也靜靜回望了少頃,憂心忡忡地道”.皇上接下來有何打算?如今情況有變,古揚被易寒誤導太深,我擔心娘娘那邊的計劃恐怕無法如期進行了。”

古煊點頭,劍眉緊皺,苦苦冥思,不久,計上心來,安撫藍子軒,“我大概知道怎麼做了,我先跟柔兒商量一下,確定之後,再對你和李浩說。”

藍子軒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大聲應好。

接下來,彼此間又有片刻的沉默,古煊再次做聲時,仍忍不住問出心中的憋悶,“子軒,你……你對柔兒……是怎樣的感覺?你這般保護協助她,是因爲朕呢?又或者,別的原因?”

藍子軒頎長的身體陡然一僵,迎着古煊灼熱的眼神,他沒有馬上作答。當初,得知古煊不在人世,不可否認自己萌生過某種幻想和憧憬,直到如今,又知古煊死而復生,他便清楚,自己得收起這種不該有的情愫,不管以前或現在,古煊都是自己的主子,是自己理應效勞一生的君主,而冷君柔,也變回了自己的女主人。

極力壓住心底那淡淡的痛,藍子軒調整一下神色,堅定回答出來,“皇上請放心,不管發生過什麼,不管經過多少年,只要皇上在世,屬下都會誓死追隨,絕不做出任何引得皇上不高興甚至憤怒的事。”

他不直接回答,而是……那麼他是指,一旦自己死了,他就對柔兒萌發非分之想?

要是以往,古煊必定龍顏大怒,現如今,他卻只能在心裡悵然和淺淺沉悶,自己虎落平陽,子軒卻仍一如既往地擁護和效忠自己,這樣的“好兄弟……好下屬”,自己怎麼忍心去埋怨和指責。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柔兒那麼美好,即便子軒真的要與自己爭奪,自己又能奈他什麼?

所以,想要徹底斷絕子軒的癡心妄想,自己必須得活着,好好地活着,且儘快奪回皇位,只有爭霸天下,唯我獨尊,自己纔有足夠的力量和資本擁有柔兒、保護柔兒。

想罷,古煊極度糾結的心豁然開朗,回子軒一個由衷感激的微笑,叫他先回去,還不忘叮囑他在宮中務必保護好冷君柔。

子軒自是在所不辭地領命,也反過來叮囑古煊多加小心和注意,然後留下一個深意的注視,辭別離去。

古煊上牀躺下,繼續陷入沉思,許久才終於睡去……

翌日,古揚出宮去了,聽說要明天才歸來,冷君柔於是打着熟悉後宮環境的旗號,在慧如的陪同下四處遊逛,暗裡實則在觀察和審視。

整個皇宮,並沒多大變化,那些人的形態也與之前沒兩樣,冷君柔本希望從中找到關於易寒母子的一點蛛絲馬跡,奈何頂着烈日辛苦逛了一上午,結果徒勞無功,故她只好回到寢宮。

她還不知道子軒已跟古煊相認,便以爲子軒可能去了暗中查找易寒,以爲李浩神龍不見首尾是去找古煊商量對策,於是不召喚他們,只和慧如一起琢磨和思索。

經過一天時間的分析瓣證,冷君柔覺得,最原始且最直接的解決辦法,還是得從古揚那入手。

古揚的轉變與易寒有關,直接找易寒是個不錯的解決辦法,奈何自己的身份根本不能讓易寒知悉,容太妃高深難測,與上官燕又是同一夥,弄不好,自己還沒報仇雪恨就再次遭殃。

所以,想要令古揚擺脫操控,從誤導走回正途,得另想它法,然而,到底怎樣纔好呢?

又一個白天,在焦急無措中過去,冷君柔隨意晚膳,隨意沐浴一番,早早便上牀。

古煊,再度出現。

在冷君柔抵達東嶽國的翌日,古煊這個“和親大使”就與古揚辭別,說出發回北夏國,因而,現在他沒再戴面具,只留假皮扮成另一個人。

慧如依然不知他的真實身份,繼續認爲他是夏宇傑安排來協助冷君柔的鷹,便很放心地迴避,把空間留給他和冷君柔。

昨晚的不歡而散,冷君柔還記在心上,對他不理不睬。

古煊萬分沮喪地瞧了她片刻,直截了當地道,“你昨晚去找郭將軍了?”

冷君柔清眸一閃,不吭聲。

“你去找他爲何不跟我商量一下?你可知這麼做很危險?還有,你竟然自作主張地答應他的條件!”古煊接着輕斥,語氣略微拔高,對她又氣又愛。

冷君柔還是無動於衷。

古煊不覺更加懊惱,鷹眸眯起,詭異地眨了幾下,忽然脫去靴子,直闖上牀。

冷君柔見狀,先是下意識地驅逐,繼而想到他無賴的個性,便準備自己下牀遠離他。

奈何,在她剛翻身起來時,古煊迅速將她抱在懷中,顯示其霸道,“不準走,不跟我把話說清楚,休想我聽從你的安排!”

對他的強勢行爲,冷君柔惱羞成怒,結果卻只能靜靜任他抱着,接受他的威脅。

一絲得意,在古煊心頭掠過,色性不改的他,不忘趁機對她偷了一個香,看着她杏眼圓瞪的俏模樣,他更是疼愛入骨,恨不得立刻把她壓在身下,好好愛她一回。當然,他只能這樣想想,畢竟,此情此景不宜這麼做。

“有話快說!”被他吃盡豆腐,冷君柔氣得抓狂。

古煊卻不慌不忙,先是享受一下她的無奈,而後,收起意猶未盡,嗓音極盡低沉地詢問出來,“柔兒,你這麼做是否說明已原諒我了?”

冷君柔身體微微一顫,不語。

“謝謝你柔兒,你知道嗎,郭將軍今日來找我,我原本應該感到氣惱的,可是我沒有,一想到這是你安排,我幾乎激動流涕。”古煊說着,整個人難掩激昂,不過,轉而他又伸手,擰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但是,我還得批評你一下,你這小笨蛋,竟然如此寬容大量,撮合朕和別的女人,難道你不知道應該獨佔朕,將聯綁得緊緊的,絕不給別的女人半點機會窺視朕的嗎?”

可惜,冷君柔內心裡無半點感動,用不耐煩的口氣,“別浪費時間胡扯了,快說正題!別忘了這是什麼地方!”

胡扯?她竟然說自己是胡扯!不錯,要不是考慮到這個地方不太安全,他恨不得趴下她的褲子,在她那翹而圓潤的美臀上狠打一頓。

所以,深深一聲嘆息之後,他還是乖乖談及了正事,“我和郭將軍已經達成協議,他提出的要求,我沒再否定,但我知道將來絕不會實現,至於你昨晚立下的破許諾,到時我會想辦法將它弄失效,我會另外補償郭將軍,我可以給他加官進爵,甚至爲他女兒安排個好人家,至於我,他們就別想了!

冷君柔終於給了點反應,眼中盈滿難以置信,他……他竟然打這樣的主意!那個郭將軍要是知道他這麼想,估計會氣死吧。

“別用這種眼光看朕,朕還沒有指責你的自作主張呢,這次,朕就由你,下次不準再單獨行事了明白嗎?”古煊又道。他最擔心的不是她會弄不好以致破壞大事,而是她會出現性命危險。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冷君柔總算做聲。

古煊毫不猶豫,毅然說出了計劃,“既然那畜生變成這樣,你也沒必要再呆在這兒,跟我先回北復國,向夏宇傑藉助兵力,聯合郭將軍等人的力量,來個大決鬥!”

事到如今,他這個辦法未曾不可,但冷君柔還是不想放棄古揚這邊的機會,還是想先借由古揚除掉易寒,畢竟,打戰代表着很多傷亡,再說,她擔心就算郭將軍和北夏國的兵力聯合起來,也未必能夠抗衡東嶽國。

似乎看出她在想什麼,古煊勸解,“你不是說時間緊迫嗎?那我們得抓緊,儘早來個了斷,反正,這場戰終究要打。”

“不,我想再等等。”

“再等等?不,不等了!”古煊連忙否決,雖然他已暗中從慧如那得知她並沒有失身於古揚,可一想到她隨時都有可能被古揚那畜生佔便宜,他便感到非常不爽。

想着想着,他萌發一個念頭,想現在就帶走。

可惜,他還來不及行動,慧如驀然衝進來,氣喘吁吁地稟告,“郡主,宰相大人,不好了,他回來了,他來了!”

他回來了?他來了?是指古揚嗎?

冷君柔也霎時一震,古煊儘管沒有表現驚慌,但還是微微一僵。

050 身份被發現!!

“快,你從門口,呃,不行,還是從窗戶那逃走吧。“冷君柔已經在推古煊。

古煊戴着假臉,看不出表情,眼睛裡卻已表明了他的不爽,明明他纔是她的男人,如今卻表現得像個不見得人的姦夫。

見他紋絲不動,慧如不由也加入提醒和催促.冷君柔更是氣急敗壞,而正好,外面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來不及了!

冷君柔花容失色,急中生智,摟住古煊一起躺下,拉起被子蓋住古煊全身,她則露出頭部。慧如也迅速將古煊的靴子藏進牀底。

一切剛好弄妥,古揚正式進內,只看到慧如行禮,而不見心繫的佳人,高大的身軀於是直奔至牀前。

冷君柔平躺牀上,極力壓住心中慌亂,呈現一副病懨懨的樣子,美目也顯得惺忪懵懂,氣若浮絲地請安,“皇……皇上!”

古揚俊顏即時一變,側坐於牀,關切詢問,“你怎麼了?哪兒不適嗎?

“娘娘舊疾復發,已經痛了大半天。”慧如代爲回答,這個謊言本是冷君柔和她商量好做急需之備,如今情況危急,她便自作主張地說出來,看到冷君柔附和地點頭,她暗自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這個權宜之計沒附苫。

古揚更是擔憂和急切,“什麼舊疾?有沒有傳太醫?太醫怎麼說?”

“皇上請放心,娘娘對此病已習以爲常,此病不會危急性命,只給娘娘帶來一定的苦痛,娘娘在北夏國找很多宮中太醫和民間大夫看過,他們都給不了根治的良藥,因而娘娘不想驚動這裡的太醫。”慧如繼續照着先前編造好的謊言說下去。

古揚不自覺地放下心,看着冷君柔蒼白的面容,還是無比心疼,提議道,“朕覺得還是要看看,我們東嶽國畢竟比北夏國大,說不定這裡的太醫會能幫你徹底根治。”

說罷,古揚看向太監。

冷君柔連忙伸出手,阻止他,“皇上,不必了,真的不必,這是舊患,根本無法根治。”

“舊患?莫非……是他曾經給你下的那種情毒?”古揚遲疑道,關切中隱隱透着一股憤慨,對古煊的慣怒。

冷君柔稍愣,否定,“呃,不是那個,與那個無關。皇上,其實真的不用擔心,我沒事,痛過就好了。”

“娘娘的病,最痛的時間也就兩個時辰,然後的陣痛沒那麼強烈。”慧如也再度加入解釋。

“可她的樣子酬她現在面色還很差……”

“此病發作,會消耗大量的能量,娘娘累了,休息一晚,明天起來就會恢復。”

古揚聽到此,作罷,握住冷君柔的手,“行,那先不叫太醫,但再過幾天還是得讓他們看看,雖然這病不會危及性命,可朕不想看到你承受任何苦痛。”

對着他深情款款的眼神,還有那由衷的關懷與疼愛,冷君柔心頭涌過一絲不自在,縮手,潛意識裡想躲避他的真情。

古揚不許,還稍微加大力度緊握,另一隻手,準備撫向她的臉龐。

要是平時,冷君柔必也極力忍耐,然而一想到躲在被窩底下像只八爪魚似的和自己貼得幾乎密不可分的男人,她不由自主地起抗拒,借用別的話題打消古揚的意向,“皇上今天去哪了?又和易寒在一起?”

果然,一聽這個話題,古揚彷彿觸電一般,手倍在半空,而後,慢慢收回去。

冷君柔暗暗鬆了一口氣,趁勢追問,“皇上,你真的信他們的話?其實,我還是堅持他們騙你,他們利用你而已!”

連帶握住她的那隻手,也開始鬆開,古揚站起,轉身走開幾步,停在一盆蘭花前,星眸沉着,滿眼複雜地盯着妖豔欲滴的鮮花。

冷君柔失望之餘,並不強求,畢竟目前來說最重要的是,古煊不能被發覺。於是,她佯裝微微嘆了一口氣,訥訥地道,“時候不早了,皇上奔波了一天必定很累,請先回去休息吧。“

古揚神色微怔,不做聲,繼續撥弄着那一片片美麗的花瓣。

冷君柔便也靜默下來,閉上眼。

慧如則無比戒備和警惕,眼角餘光掃視四方。

過了一會,古揚回到牀前,凝望着冷君柔,目光忽的掠過被子,一絲精芒在眼中飛速閃過。今天的她,怎麼感覺變大了許多?

冷君柔儘管閉着眼,但還是感應到他的存在,內心不由起了緊張,身體更是動也不敢動。

慧如發揮其作用,怯怯地提醒道,“娘娘今晚恐怕無法服侍皇上,不如皇上早點回去休息,娘娘也好好睡一晚,補充能量。”

古揚繼續若有所思地注視了冷君柔片刻,然後收起視線,滿腹心思地離去。

腳步聲越來越遠,室內安靜清冷下來,冷君柔輕輕扭動身子,示意那個依然將自己緊緊抱住的“八爪魚”。

孰料,古煊非但不鬆手,還不安分地沿着她妙曼的嬌軀遊走。

使得冷君柔索性拉開了被子。

“鷹大人,趁着沒人發現,你趕緊走吧,萬一他折回頭就慘了。”慧如迫不及待地催促出聲。

古煊一點都不着緊,盯着冷君柔,驀然問道”.他纔有沒有佔你便宜?”

冷君柔怔然,回他一記白眼,不過,考慮到情況危急,爲了令他肯離開,唯有沒好氣地應了一句,“沒有。”

古煊性感的薄脣即刻揚起,猛地又道,“你去換套衣服,我帶你走。”

冷君柔微訝,轉而拒絕,“不,我不走,我都說過了,我想從他這邊入手。”

“他已鬼迷心竅,根本不會聽你的勸解,你沒必要繼續呆留。”古煊也再次闡明,握緊冷君柔的手,準備帶她下牀。

冷君柔下意識地掙扎,使勁賴在牀上,還不惜低頭咬他的手腕,正好發泄心中對他的各種怨恨。

一聲悶哼,自古煊口裡發出,他黑眸一暗,竄上一簇火苗。

慧如見狀,連忙勸阻,“郡主,鷹大人,你們別鬥氣了,這兒是皇宮,大家的處境都很危險,不宜引起驚動。”

冷君柔於是擡頭,貝齒改爲咬在自己的脣瓣上,杏眼圓瞪,恨恨地瞪着古煊。

“鷹大人,郡主自有她的想法,不如你再給她一些時間試試,到時倘若還是不行,那再採納你的提議。”慧如繼續說,爲讓古煊先離開,不惜做出了保證,“我也會勸郡主,務必讓她接受你的安排。”

古煊瞧着慧如,又看看還是滿面怒容的冷君柔,箍住她手腕的手,漸漸放開,改爲霸道地要求,“那你答應我,不能讓那畜生佔你便宜,就算碰碰手也不行!”

冷君柔仍在賭氣,不答。

所以,又是慧如代爲迴應,“大人請放心吧,我會看着郡主,保護郡主不受侵犯的。”

古煊終慢吞吞地下牀,慢吞吞地穿好靴子,再對冷君柔注視了片刻,這才離去。

房內重歸寧靜,慧如側坐於牀,伸手輕拉一下冷君柔的胳膊,勸解出來,“郡主,你也彆氣了,其實大人也是爲你好,無論他做什麼,都是愛你的表現。”

冷君柔定睛,望着慧如,心頭無限苦澀和沉悶。愛?是的,他在贖愛,可惜他再怎麼仟悔,那霸道的個性完全不刺

”郡主你快睡吧,倘若明天精神還不好,古揚可能會宣太醫的。”慧如扶冷君柔躺下。

冷君柔頜首,順勢躺回柔軟舒適的被諉中,折騰了一天,自己確實需要休息,混亂的腦子也需要解脫。

闔上眼眸,她試着放鬆緊繃的腦筋,不做任何思慮,漸漸便也成功進入了夢鄉。

慧如替她蓋好被子,對着她那不是很安穩的睡顏深望一會,正式離開。

接下來的情況,並沒多大變化,古揚對冷君柔很好、很好,只不過,終究不肯聽取冷君柔的勸告。

古煊則不斷潛來“騷擾”,每次都不厭其煩地叫冷君柔其安排,儘快收拾包袱隨他出宮。

眼見日子一天天過去,事情卻一點進展也沒有,加上那個冷若甄不時地前來“監視”,結果,冷君柔不得不接受古煊的提議,還先修書給夏宇傑着手安排,另外,她想到趙玉和小虎。

進宮後便沒再彼此見過面,冷君柔只從李浩和子軒口中得知她們的大體狀況,想到一旦打戰,自己不知還無機會,於是決定去見見,況且,她還想叫先回北復國。

這天,冷君柔跟古揚請示,謊稱自己想念故友,想出宮探望一下。

古揚仍對暫時幫不了她而內疚着,不疑有它,又是全然相信她的話,還體貼地說陪她一起去。

冷君柔當然不會讓他跟着,再一次撤謊,用避免別人發現的藉口說服他,還拒絕了他安排的護衛,只帶上他賜給的令牌,留慧如在宮中看守,由喬裝的藍手軒和李浩陪同,悄然出宮,直達趙玉暫住的地方。

見到冷君柔,趙玉激動萬分狀,小虎更是欣喜若狂,拉住冷君柔猛叫乾孃,冷君柔當然也是感慨連連和滿懷欣慰。

“姐姐,一切安好?在宮中過得還習慣嗎,皇帝對你如何?那些嬪妃呢,有沒有刁難或欺負你?”趙玉一氣呵成地詢問,顯示對冷君柔的關心。

冷君柔握住她的手,點頭,“嗯。你們呢?也都好吧?”

“還行,就是太久沒見姐姐,有點不習慣和孤寂,特別是小虎,整天嚷着要見乾孃。姐姐今天能夠出來,說明皇上很器重你,那姐姐以後可否多點來看我們?而我們能不能直接進宮找你?”趙玉面容殷切,眸眶盈滿期待。

冷君柔身體微微一倍,在她和小虎之間來回瞧了一陣,鄭重其事地交代,“趙玉,你和小虎回北夏國去吧。”

“爲什麼?”趙玉下意識地問,表情轉爲疑惑不解,“姐姐不是早就決定讓我和小虎留在東嶽國才帶我們一起來的嗎?如今我們已安頓好,因何又要離開?”

冷君柔沉吟不語。

趙玉則愈加焦急,“姐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爲什麼無端端叫我們走?”

冷君柔還是不做聲,繼續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我們日夜期盼,總算等到姐姐的到來,正高興着以後能多點見面,然而姐姐卻告訴我們這樣的話。“趙玉整個臉龐已經黯淡下來,無限悲悵,“姐姐,爲什麼不說話?請告訴我,爲什麼要這樣做,你不也希望見到我們嗎?又或者,你不再喜歡我們了?”

小虎忽然也加入,難過地嚷了出來,“乾孃,請不要討厭小虎,不要討厭孃親……”

“呃,不,不是這樣,你們別胡思亂想。“冷君柔總算開口,安撫小虎,目光回到趙玉身上時,這樣解擇,“皇帝對我還好,但我之前也說過,住在深宮,受各種規條束搏,我無法隨意出來見你們。”

“那沒關係呀,我才那樣說,只是我們的一個希望,假如姐姐做不到也無所謂,只要姐姐別趕我們走,規條就算再嚴格,應該總有通融之處,我想姐姐將來還是有機會出宮的。再說,我們留在這,即便無法見面,卻尚能很快知道對方的消息,就像這些日子,因而我們根本不必離開。”

“乾孃,我不要走,我不要離開,我要跟你進宮!”小虎繼續嘟嚷,小手兒已經主動握在冷君柔的皓腕上,不斷搖晃。

冷君柔不覺更左右爲難,猶豫着要不要如實相告,忽然,一直靜立於旁的李浩發出一聲輕咳,對她打眼色。

於是,她毅然收起心中蠢蠢欲動的念頭,輕聲道,“好吧,關於這件事,我們再談。”

小虎一聽,小臉立時由陰轉睛,趙玉也重展歡顏,伴隨着一絲沒人覺察的異樣精芒在眼底飛逝而過。

爲了岔開話題,冷君柔拿出帶來送給小虎的幾顆彈珠,小虎更是手舞足蹈,興致勃勃地在地上彈玩起來。

冷君柔目光追隨着他,心頭陣陣感動,而後,與趙玉到一邊坐下,用詢問彼此近況來聊開話題,對才那件事,緘口不提。

偶爾,小虎玩累了,還會跑來插幾句,所以,時間過得還挺快的。

這次出宮有兩個目的,一是看看趙玉和小虎,二是勸她們先回北夏國。

不料情況會如此,加上還擔心着大家的行蹤被發現,冷君柔逗留將近一個時辰後,決定回宮。

趙玉便也不做扼留,呈現依依不捨,從而再次挑起冷君柔的傷感,不知因何緣故,她突然覺得,這是自己最後一次見他們,或者,這是自己和他們最後一次真情相處。

當然,冷君柔只把這個古怪的念頭當成自己的多愁善感。

趙玉堅持送冷君柔到門口,冷君柔也想多陪他們,便不推遲,磨磨蹭蹭間又過了一刻鐘,冷君柔終於坐上轎子,在趙玉和小虎的目送中踏上回宮的道路。

她們渾然不知,有個人影,正在暗處留意着她們。

這人是……上官燕。

原來,派去北夏國調查冷君柔的人今天迴歸,她本打算進宮把調查結果分享於冷若甄,不料去到宮門口,忽見冷君柔悄然出宮,想也不想便偷偷跟來,由於不敢靠得太近,在冷君柔進入這座屋子後,她只能遠遠等候,還一等便是整整一個時辰,幸好最後有點發現,纔不至於白費工夫。

看着站立門口的人影,上官燕還以爲見到鬼,這到底怎麼回事?這個陌生的女人,因何長得和那短命紫晴一個樣?還有,旁邊的小娃又是誰?她們怎麼會認識冷君柔那賤種,看情況,彼此關係很好很親密。

眼見冷君柔等人已經遠走,依然納悶驚詫的上官燕,思村着要不要衝過去揪住那一大一小問個明白,但轉念想想,還是決定作罷,在那兩個人影回屋後,她也離開榕村底,疾步走了幾十丈路,坐上停在另一條巷口的轎子,重新出發去皇宮。

冷若甄正無所事事地沉悶着,見到上官燕出現,這才提起一點生機,循例問好。

上官燕開門見山,先是說出探子回報的情況。

冷若甄徹底由死氣沉沉轉向氣焰高漲,狐媚的眼露出不信,難以接受地嚷,“孃親,你說真的嗎?夏豔芝是北夏國的公主?那麼冷君柔就是皇室中人了?”

上官燕稍頓,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其實,早在二十多年前她就知夏豔芝是北夏國公主,還得知夏豔芝被逐出皇族的秘密,這也是她爲何那麼大膽地追殺夏豔芝。後來夏豔芝消失了,她一直都有暗中留意北夏國的情況,久而久之發現夏豔芝並沒有回國,便徹底放心,不再關注。

夏豔芝各方面的務仵都比自己好,上官燕於是不願提起,關於夏豔芝的高貴身份,她也沒對冷若甄說,如今情況有異,她不得不說,儘管這會再一次挑起心中的不舒服。

“照孃親這麼說,夏豔芝當年被逐出家門,那因何現在又被承認?冷君柔還認宗歸祖?”冷若甄的身世,本就是她心中一條刺,如今看到冷君柔連身世都比自己卓越,不覺更加發狂。

“本來,我還抱有一絲僥倖,認爲這個夏雪是夏宇傑表姑或者堂姑的女兒,再或者,是夏豔芝未碰上淵哥哥之前所生的私生女,誰知調查結果表明,除了夏豔芝那賤人,夏家那代再無其他女兒,另外……”上官燕稍頓,把方纔碰上的情況也一併述說出來。

冷若甄徹底認命,暗自忿忿不平了一陣,思緒回到正事上,“那就是,紫靖沒死?那個雜種也沒死?”

上官燕搖頭,不肯定,也不否定,而是自個分析,“那人是不是紫靖,我不敢肯定,雖然她的樣貌很像紫睛,但整體來看又不像是。再說,當年我們親眼看着紫晴化成血水,又怎麼可能重生?至於那個小毛孩,他叫冷君柔爲乾孃,叫那酷似紫晴的女子爲孃親。”

冷若甄眉頭皺得更緊,倏忽,腦海靈光乍現,“該不是……是綺羅?當年綺羅帶着小雜種潛逃,後來說葬身火海,其實情況並非如此,大火只是掩人耳目,這樣就可以打消大家對她的繼續追殺。“

上官燕不以爲然,“就算如此,那她怎麼可能和冷君柔在一起!曾經,她們可是死對頭呢,冷君柔當年所受的苦和痛也都是綺羅間接直接造成,必定對綺羅恨之入骨,又怎麼可能待她親如姐妹?”

冷若甄俏臉也頓時一暗,不久,又道,“會不會是綺羅又對冷君柔下蠱毒?又或者,綺羅易容成紫靖的樣子,欺騙冷君柔?”

這次,上官燕不再吭聲,是的,經此分析,最後一個可能性極大。

“娘,你當時何不直接找那女手探問審查一下?這樣我們就不用猜的這麼辛苦。“冷若甄開始抱怨。

“情況太突然,我擔心弄不好會打草驚蛇,便打算先來告訴你,跟你商量商量,反正我已知道那個地方,想追問調查她們還不容易?”

“那你現在就去找她,必要時,把她囚禁起來,利用她們威脅冷君柔。”冷若甄說着,目露兇光。

上官燕思索了下,暫且離開,趕回剛纔那個地方,孰料闖進屋後,那裡已經人去樓空,任她尋遍整個屋子也不見半隻人影。她只好又折回宮,冷若甄知曉後,氣得直咬牙,母女兩又是商量了一番,決定將此事告知易寒和容太妃,讓他們來對付冷君柔。

事不宜遲,上官燕繼續奔波,來到後宮最北面的一座宮殿——容太妃這幾年來的居所。

不同於其他宮殿的華麗奢華,這兒冷冷清清,一切以簡單擺設,連宮女太監也不見一個。這快地方平時幾乎沒人踏足,上官燕這個宮外人,算是光臨最多次的。

她進入大殿後,很熟練地朝左走,通過一條室內迴廊,再進入一間大臥室,在軟榻上尋到那抹人影——容太妃。

容太妃不再是斗篷黑帽子神秘打扮,此刻頭髮梳得整整齊齊,身着一襲灰色長袍,給人一種得道高僧的感覺。

上官燕直走過去,恭敬地喚出一聲,“師父!”

容太妃緩緩睜眼,眸色渾濁中帶着淡淡的血絲,不做聲,只滿眼複雜地盯着上官燕。

上官燕稍頓,毅然道,“師父,大事不妙了,那個冷君柔……她又回來了!”

容太妃沉寂的眼眸,蕩起一股波瀾。

“原來,北夏國不久前送來的和親郡主夏雪,正是冷君柔本人。”上官燕接着稟告。

“唰唰唰——”

容太妃手中的黑珠子忽然斷裂,一粒粒地滑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隱瞞身份嫁進宮,估計是要回來報仇,如此一來,師父的計劃必定遭到阻撓甚至破壞。”上官燕神色愈加凝重,一哥憂心忡忡的樣子。

三年前的宮變,讓她得知師父的真實身份,還得知師父的天大計劃,可她還是繼續追隨,且不得不追隨,因爲,當年近乎殘廢的冷若甄需要容太妃的治療,而自己,也不想與這個一直以來都能幫到自己的師父斷裂關係,反正,人不爲己天誅地滅,管東嶽國以後變成怎樣,管他誰當皇帶,管它會死.多少人,只要自己能榮華富貴,能安然無恙就好。

“你是如何得知這個消息的?”容太妃總算開口,嗓音暗啞沉着。

上官燕不做隱瞞,把自己的調查結果,包括今天的所見所聞,全都述說出來。

容太妃果然是個沉得住氣的人,聽完後,並不如上官燕的分寸大亂,更沒冷若甄的氣急敗壞,沉吟一會後,忽然遣退上官燕。

上官燕愕然,但轉念一想,便也不多說,朝榮太妃鞠一鞠身,心事重重地走了。

房內恢復安靜,容太妃先是不知所思地呆了一陣子,起身,下牀,步出房門,來到隔壁的那間。

裡面,住的是易寒!

他正埋首案前,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擡頭。

容太妃緩緩走近,若有所思地審視着他,語氣平靜地問,“古揚有沒有特別跟你提過關於那個北夏國送來的和親郡主?”

易寒劍眉一蹙,搖頭,“怎麼了?”

“當初見到她,你應該也好奇吧?”容太妃又道,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假如我告訴你,她就是冷君柔,你……信不信?”

易寒面色陡然一變,兩眼下意識地睜大,是的,對這個和親郡主長得像極了冷君柔,自己當然好奇過,還幾次暗中留意與查探,不過都沒發現可疑的情況。自己也還問過古揚,古揚都堅持說那不是同一個人。

“會不會你被那小子騙了?”容太妃似乎能看透人心。

“應該不會,我看得出他的心還是向着我們。”易寒否決,嗓音中的飄忽高低,表明了他內心的震顫尚未平復。

“對了,你該不會還對她有所遐想吧?娘叮囑過你,注意你的身份,注意你肩上的責任!”容太妃語氣倏然冷起,眸光也凌厲了不少。

易寒再一次沉默下來。

容太妃竟也不多說,只給他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瞥視,離開。

她的身影早已消失於轉彎處,易寒的視線卻仍保持在那樣的方向,滿面沉思,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突然也起身,走出去,並非去追容太妃,而是……去找古揚。

見易寒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古揚很是驚詫,用疑問的眼神看他。

易寒同樣也靜靜注視了一會,緩緩而道,“上次我跟你提過那個北夏國郡主,你誓言旦旦地對我說她與冷君柔不是同一個人,那現在呢,你仍否這樣堅持?”

古揚挺直的身板,陡然一僵,眼中的困惑更深,你……他怎麼忽然間又問起這事?莫非,他發現了什麼?

“我們肩負的責任,你應該清楚,再說,我們走到這一步,已經回不了頭,我認爲,大家應該彼此坦白。”易寒還是毫無波瀾的語氣,只不過,那幽深的眸色裡面,涌動着暗潮駭浪,“有人告訴我,那個夏雪,其實就是冷……君……柔!”

“誰告訴你的?”古揚總算開口。

易寒猛地冷笑,他果然瞞着自己!

ωωω✿тт kán✿¢o “不錯,我是知道,我不對你說,是覺得沒必要,興許我們共坐同一條船,但並不代表我們可以無話不談,特別是……我的感情。”古揚也索性承認出來。

“對,你喜歡哪個女人,與我無關,我也沒興趣聽,但是,這個女人不同,你知道的!”

“嗯,我知道她要報仇,而我也勸住了她,叫她先忍耐,等我完成使命,我會讓她狠狠報復個夠。”

“你意思是說,你把我們之間的計劃和情況都說給了她?”易寒眸光驟然一冷。

古揚微怔,不吭聲。

易寒於是更暴跳如雷,淡然的嗓音也終於起了高亢,“你可知道,這樣做會使得我們前功盡廢,使得我們功虧一潰!你簡直是被情愛衝昏了腦子,爲了一個女人,變得不知輕重,真是窩囊種!”

“你不也喜歡她嗎?別以爲我不知道!”古揚反擊,睨視易寒。

易寒漲紅的臉猛地一僵,不錯,自己確實迷戀她,很迷戀,爲她破了很多例,但,那是以前,如今的自己已經從中清醒,那份本就不該萌生的情愫,也被自己狠心毀掉。

“關於她的身份,既然你知道,那我也無需隱瞞,總之,我有言在先,答應你的事,我會繼續,對她,我會誓死保護,任何想傷害她的人,我都不放過,即便是你也不會例外。”古揚繼續道,事先做出警告。

易寒咬牙,切齒,隨即,又是一個冷笑和嗤哼。他眼冒紅光,怒瞪着古揚,稍後,轉身揚長而去。

古揚緊抿雙脣,靜靜感受着寂靜寒涼空氣中的怒火餘光,一會,也離開書房,出發去冷君柔的寢宮。

冷君柔剛好睡醒,惺忪睡眼一片惘然,更惹人憐惜和着迷,特別是……她來不及拉好的寬鬆睡袍,胸前露出的一大片春光,使得古揚眸瞳一縮,目光愈加炙熱。

冷君柔覺察,趕忙地收攏好領口。

古揚心頭涌過一絲惋惜,漸漸調整一下神色,詢問出聲,“今天出宮,見到故友了吧,你們應該相處甚歡?”

“嗯。”冷君柔頜首,輕輕應了一句。

“你喜歡的話,以後就多點出去,再或者,也可以召她進宮探訪。”古揚做出特許。

這本是冷君柔和趙玉最先的奢望,但現如今,冷君柔沒有絲毫欣喜,因爲,事情已不如預期中的計劃。

古揚繼續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憶起易寒剛纔來找自己的情景,暗付要不要告訴她這件事,不過最後,他還是忍住了,他想,憑自己的堅持和能力,易寒定會妥協,她不會再受到傷害。

於是,他收起顧慮和擔憂,話題朝着其他無關緊要的事情而展開,還留下與她共享晚膳。

二更將至,他卻無離開之意,龐大的身軀慵懶悠然地斜靠在大椅上,目光若有似無地掃視着冷君柔。

儘管心中早有把握,然而此刻,冷君柔難免感到焦急和慌亂,擔心他會反悔,會出爾反爾,強迫自己……做那趟事,她甚至已經暗中做好逃避和反抗的準備。

【浴火重生】 051 暗算

幸好,最後他還是走了,繼續一言不發地呆了兩刻鐘後,辭別離去。

冷君柔緊繃的心,總算舒展開來,深深呼了一口氣。

“郡主,你上牀休息吧。”慧如用手帕爲她拭擦着細汗,原來,她剛纔驚出汗珠了。

確實,明明不是打戰,眼前的他是那麼溫柔,可自己方纔的心情,比身處廝殺戰場還緊張,自己,依然非常在意清白。

“郡主再忍耐一陣子,等皇上收到書信,一切準備就緒,便再也不用擔心了。”慧如人如其名,擁有一顆玲瓏剔透的心,體貼地安慰。

冷君柔定睛,凝視着她,忽然,叫她坐下,然後握住她的手,遲疑地問,“慧如,你是怎麼跟隨在表哥身邊的?從來沒聽你談到家人,你心裡不想他們嗎?”

料不到冷君柔會問這些,慧如不由微微驚訝,少頃,如實解答,“我是孤兒,記憶中,沒父母的存在,皇上就是我的家人,我很小的時候,皇上將我從壞人手中救走,命人教我功夫,教我各種技藝。”

她口中的皇上,是指夏宇傑。

冷君柔聽罷,大感震顫,一股同病相憐的感覺爬上心頭,想不到……慧如的身世跟自己有點兒相似。

好奇心的驅使,冷君柔不由得追問下去,“你和表哥,可稱青梅竹馬,照理說你跟他會發生一點事情,但實際上,你卻走了這樣一條路,你對錶哥難道沒有半點遐想?你應該清楚,這樣的職務於一個女孩子來說,有多大的犧牲,你奉獻自己的一生,只爲了報恩表哥呢,又或者,還有別的原因?”

她想起了冉妃,因爲愛易寒,甘願爲易寒做任何事,包括犧牲自己的愛情和清白。越想,冷君柔對慧如越發憐憫和疼惜,握緊慧如的手,自作主張地保證出來,“慧如,等這次大事完了,我會跟表哥提議,讓他納你爲妃。”

出乎意料,慧如連忙拒絕,“呃,不用,不用了。”

“難道你不喜歡錶哥?”

慧如不語,腦海冷不防地躍上一個人影,似陌生,又似熟悉,不過很快被她極力甩開,側坐於牀的身子,也慢慢站起,訥訥地說,“時候不早了,郡主快休息吧,慧如的事,郡主不必操心,嗯?”

冷君柔內心更加好奇,但並不爲難慧如,依言躺下,視線直鎖慧如身上,看着她爲自己蓋上被子,然後走了出去。

室內變靜了,心也跟着靜下不少,冷君柔於是閉上眼,準備休息。慧如說的沒錯,自己不用再過於糾結,目前要做的,是等,等表哥調兵過來,進行最後一搏。

她正放鬆心情,尚未入睡,一會,忽覺有股異樣的氣息朝自己包圍過來。

有人靠近!

是古煊嗎?他又潛進來了?

不,不是他,那不是他的氣味!

冷君柔萬般警備地感受着那股詭異的氣息越來越近,終於還是睜開了眼,只見淡淡的燭光當中,映出一個久違的人影,是……易寒!

他怎麼來了?他竟然出現了!

內心異常地震顫,不過冷君柔深知,自己必須鎮定,必須冷靜,於是,她翻坐起身,若無其事地嬌喝了出來,“你是何人?好大的膽子,竟敢私闖本宮的寢宮,你可知這是死罪?”

易寒先是停止腳步,隨即繼續朝她走近,脣角微揚,直勾勾地盯着她。

冷君柔下牀,高聲吶喊,“來人……來人吶,有刺客,快給本宮拿下刺客!”

可惜,很快被易寒阻止,任她奮起掙扎和抵抗,結果還是不敵他,被他制服的她,唯有繼續叱喝,“放開我,你到底是誰,是否活得不耐煩了……”

“不用裝了,我都知道了。”易寒終於說了一句。

冷君柔心頭又是一凜,仍然佯裝,“本宮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你要是不想死,立刻放開本宮,且對本宮如實招供,你闖進來有何目的!”

“我纔要問你,假扮成北夏國郡主嫁給古揚有何目的,冷——君——柔!”說到最後,易寒一個一個字地喊出冷君柔的名字。

冷君柔渾身更是僵硬,他……他如何知道?是古揚告訴他的嗎?又或者,他獨自發現的?那麼,他是如何發覺自己的真實身份?除了這個,他還知道什麼?

“怎樣?無法僞裝了吧?”易寒冷哼。

“誰告訴你的?”沉吟片刻後,冷君柔厲聲質問。其實,自己可以死不承認,至少,可以再堅持一下,不過,自己想了解他到底知曉幾多事情,故而,承認了。

瞪着他,她嗓音變得更加憤慨和痛恨,“不錯,我回來了,我要回來報仇,所有害過我的人,我要她們血債血償。”

即刻,易寒鬆手,放開了她,眸色更加複雜和深沉。

“你呢?當初你說過要擊垮古煊,如今他死了,你何解還在東嶽國?且在宮中自由出入?你想對付古煊,不僅僅是因爲私人恩怨吧?你和古揚,又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冷君柔繼續道,懷有目的試探着。

易寒仍是不語,而冷君柔,已經漸漸放下心來,看來,他應該還不知道古煊的存在,有可能,他是從古揚那兒確認到自己的身份。

思及此,一股淡淡的失望與悵然竄上了冷君柔的心頭,不過瞬間便被她忽略,用警告的語氣,再道,“易寒,我不清楚你到底想幹什麼,也沒興趣去追查,我只希望,你別妨礙到我,不然,你也休想安寧。”

易寒沉默如舊,眼神也一直很幽深,很陰沉,忽然,二話不說地走了。

看着大大敞開的門口,冷君柔輕輕呼着氣,蹙眉,凝思,直至慧如走進。

基於任務在身,慧如夜裡總會定時過來瞧瞧,不料今晚會遇上這樣的事。她停在牀前,遲疑地問,“郡主,剛纔那人就是易寒嗎?”

冷君柔回望着她,稍後,頜首。

“他得知郡主的真實身份,是不是……古揚告訴他的?”慧如又問。

失落惆悵的感覺,再一次掠過冷君柔的心頭,幽幽應答,“可能是吧。”

“他怎麼可以這樣!他明明答應過會替郡主保密,結果卻是出爾反爾,真是個卓鄙小人。”慧如猛地氣憤起來,氣得臉都紅了。

讓冷君柔不由對她反應得這般激烈而感到納悶,但是,並沒有深究原因。

一會,慧如慢慢平復激動的心情,凝重地提議出來,“郡主,既然你的身份已經暴露,此地不宜再留,不如我們現在就走,出宮去跟鷹大人匯合吧。”

冷君柔不吭聲,依然一副沉思狀,在回想方纔的情景。

慧如看着,更加心急,“郡主……”

“別緊張,應該沒事的,他要是想害我,剛纔就動手了。”冷君柔在慧如的手背上輕拍幾下,安撫道。

“就算他不動手,那其他人?那個什麼良妃娘娘,不是和他們一夥的嗎?倘若她也知道郡主的身份,肯定不會放過郡主。”慧如還是無法放心。

是呀,古揚除了告訴易寒,還說過給其他人不?易寒呢?有沒有跟容太妃說,冷若甄和上官燕等人,又知曉了沒?可惜,剛纔易寒像個啞巴似的,什麼也不說。

“反正我們已經準備出宮,不如就提前吧,我們可以先找地方藏起來,等皇上的兵馬過來再……”

“夜了,你去睡吧。”冷君柔做聲,打斷她,且特別交代,“對了,今晚的事別跟李嬤嬤說,還有銀面,還有鷹,都不準說,聽見了嗎?”

慧如怔愣着,一會,點頭。

慧如出去後,冷君柔重新躺回牀上,心情與先前已不同,她本打算去找古揚,但轉念想想還是作罷,不管易寒從哪得知自己的身份,他似乎沒想過要害自己,否則,不會前來見自己。

那麼,這樣說不定是個轉機,自己不用再隱藏身份,大可直接找易寒,無論暗查、勸解還是其他辦法,看能否從中破壞和阻止易寒的計劃,讓古揚發現易寒的詭計。

想罷,冷君柔放下心來,安然入睡。

然而,翌日起來後,有事發生了!負責瞭解趙玉和小虎的情況的藍子軒,忽然急匆匆地跑來稟告,說她們母子不見了!

幾人無不詫異和慌張,且揣測紛紜。

首先是慧如,迫不及待地道,“她們必定是易寒擄走,好用來對付郡主,郡主,這兒我們真的不能再呆,趕緊收拾東西走吧。”

“易寒?易寒出現了?”李浩和藍子軒一聽,齊齊疑問。

慧如一怔,這才發覺自己說漏口,面露愧疚和自責,看向冷君柔。

“慧如,你怎麼無端端提起易寒?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有什麼事是我們不知道的嗎?”李浩繼續追問。

藍子軒則直接用詢問眼神朝向冷君柔。

李浩得不到慧如的回答,也轉到冷君柔那。

冷君柔心知無法隱瞞,便如實告知了。

子軒和李浩又是大大震驚,李浩還氣急敗壞地張嚷,連稱呼也用回之前的,“夫人,有這種事爲何不告訴我們?主子要是知道,肯定發狂……”

“李嬤嬤,不準胡說!”冷君柔連忙喝住他。

此情此刻,李浩再也顧不得其他,繼續呢喃道,“不行,我得去告訴主子,讓主子把你帶走,目前情況危急,這兒真的無法再呆。”

說罷,扭頭便走。

冷君柔見狀,更加懊惱,不惜喊出他的真名,“李浩,給我停下,不準去,你要是真的去,我決不輕饒你!”

這招有效,李浩停下了腳步,藍子軒也過去拉住他,與他一起回到冷君柔的面前。

“今天的事,你們知道就好,誰也不準跟他說,明白嗎?”冷君柔再做叮囑,她當然清楚,根據古煊的個性,若然知道此事,必定即刻進宮把自己綁走。

大家都沉吟不語,用略帶懇請的眼神看着冷君柔,均認爲,她不該再呆在皇宮。

然而,冷君柔昨晚已經想通,心意已決,即便是今天這件意外之事也無法改變她的決定,反而,她覺得自己更要呆在宮中,查出到底是誰帶走了趙玉和小虎,到底是爲何目的。

所以,結果便是,藍子軒和李浩退了出去,慧如雖然繼續陪在冷君柔的身邊,可也沒再提及這事,一會,冷君柔忽然叫她去準備一些名貴補品,與她一起離開寢宮,前往冷若甄的住所,當即,不僅見到冷若甄,還有上官燕。

對於冷君柔的出現,上官燕母女皆感愕然,而且,在那愕然的眼神底下還隱藏着一股憤怒和憎恨,冷君柔捕捉到了,不由猜測,她們可能也已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過,她不動神色,準備徹底試探,於是佯裝客氣地行禮,佯裝恭維地道,“本宮進宮多時,尚未正式來拜訪過良妃,今天閒着,便過來了。”

冷若甄內心霎時更詫異納悶,下意識地朝上官燕看了一下,上官燕和她同樣的表情。

冷君柔一直暗暗審視着她們,不由又笑道,指着上官燕,“這位夫人是……”

上官燕並不行禮,一副高高在上狀,絲毫不擔心被識穿,她認爲,身爲良妃的母親,身爲赫赫有名的冷將軍的夫人,她有本事囂張,她這樣頂多會被認爲是仗勢欺人而已。

倒是冷若甄,想弄清楚冷君柔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淡淡地回了一句,“她是本宮的孃親。”

冷君柔繼續和顏悅色,“原來是冷夫人,本宮聽皇上說過冷將軍的事,冷將軍對朝廷忠心耿耿,皇上很器重他。”

“當然,我爹對朝廷、對皇上做出巨大的奉獻,堪比皇上的左右手,由此可見,我爹對皇上來說是多麼的重要,因而,不僅對我爹,皇上對我們全家的人都很重視。”冷若甄炫耀出來,狐媚詭異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冷君柔。

冷君柔聽罷,忍不住怒火攻心,是呀,爲了醫治眼前這個可惡的毒婦,古揚不惜用選秀的名義,從全國各地收集了四十九條人命!

“賢妃,你沒事吧?你好像很氣憤的樣子?因什麼呢?又或者,是本宮看錯了?”冷若甄又道,眼神更加詭異。

冷君柔回神,定睛,笑靨再現,“呃,沒那回事,本宮只是感嘆而已,良妃真幸福,擁有這樣一個爹,能享盡至高的榮譽。”

冷若甄也回了一笑,不再吭聲,上官燕則從頭到尾沒說過話,若有所思地冷眼看着冷君柔。

不久,冷君柔提出辭別,放下禮物,帶着慧如離去。

走在乾淨寬敞的道路上,冷君柔低首,沉思,慧如緊跟在她的身邊,遲緩地問出,“郡主,郡主你沒事吧?對了,她們是否也發覺了你的身份?”

數秒後,冷君柔才擡頭,回望着慧如,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可能是。”

慧如立即面色大變,“那現在怎麼辦?她們會不會對郡主……她們會不會傷害郡主?郡主,不如你去找古揚吧,找他問清楚這到底怎麼回事,爲什麼那麼多人知道。”

不錯,確實應該去探探古揚的口風,不管是不是他所說,至少有所瞭解後,可以做好下步怎麼走的準備,但另一方面,冷君柔還是不想這麼做,目前來說,或許他們都已識破自己的身份,不過她們要是想對付自己,早該動手,她們按兵不動,必定另有原因,那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郡主……”慧如又喊了一句,“郡主要是不去,那我去,我去問他。”

“呃,別……慧如,別去。”冷君柔趕忙阻止,可惜,慧如這次似乎鐵定了心,竟然頭也不回地往前疾走。

冷君柔唯有追上去,接受慧如的提議,一起去找古揚。

不料,剛抵達古揚的住處時,她尚未來得及開口詢問,古揚忽然對她說出另一件事,“君柔,後天我要出宮祭祖,我想帶你一起去。”

祭祖?對哦,後天好像是祭祖的日子,以前古煊當政,也曾經歷過。

“根據習俗,我必須帶兩個妃子去,我第一個想到你。”古揚迫不及待地表露對她的愛。

看着他溫潤熙和的俊顏,那深情如舊的眼眸,那暖如春風的笑容,冷君柔內心得出了一個結論,她肯定,絕對不是他把自己的身份透露出去,

那麼,是誰呢?易寒自己發覺的?再甚至,是上官燕母女先發覺,然後告知易寒?對了,上官燕和那容太妃關係很好,她必是跟容太妃說,容太妃又對易寒說。看來,趙玉和小虎的突然失蹤,是上官燕母女的傑作!

她們,到底想幹什麼!

遲遲得不到冷君柔的回答,古揚不由輕聲呼喚。

迎着他困惑的眼神,冷君柔終於粲齒微笑,客套地謝道,“謝皇上的厚愛,皇上剛纔說會帶兩名妃子,請問除了我,還有誰?”

古揚略微思忖,如實道出,“是良妃。”

冷若甄!竟然是她!不過也不出奇。憤慨和苦澀,即時涌上冷君柔的心頭。

古揚注視着她,訥訥地解釋,“這是冷睿淵跟我提出的。”

冷君柔終究不忍心對他表露埋怨,若無其事地做出答允,“再次感謝皇上,後天我會早早準備好,隨皇上出宮。”

古揚一聽,心情即刻好轉,還叫她留下一起午膳。

冷君柔也不做拒絕,隨他走向膳廳。

他們渾然不知,就在他們離開正殿後,一直候在殿內的一名宮女,悄然而快速地離開,朝冷若甄的住處奔去……

【浴火重生】 052 同牀共枕,再次懷孕

回到寢宮後,憋了很久的慧如迫不及待地詢問冷君柔,“郡主,我們不是說好去問他的嗎?你怎麼又不提了?”

“我的身份暴露,與他無關。”冷君柔沉吟道,俏臉盡顯思忖。

“與他無關?”慧如先是驚訝,隨即提議,“那你更要把這件事告訴他!”

冷君柔卻搖頭,爲了尋求保護,自己確實應該告訴古揚,然而自己要的不僅是這樣,古揚可以不因爲愛而寵幸與接納冷若甄,給她無數恩寵,即便不是皇后,但也算是後宮最高權力,這次祭天,他還安排冷若甄陪同,由此可見,冷家的地位極高,他根本動不了他們,至少,現在還不行。

所以,自己就算跟他說也沒用,倒不如親自出馬,綁架冷若甄,換回趙玉和小虎!

看着慧如依然一副急切不解的樣子,冷君柔於是叫她附耳過來,大概說出自己的決定和計劃。

慧如聽後,美目瞠大,語氣隱約透着激動和欣喜,下意識地道,“那郡主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將情況告訴鷹大人了?”

冷君柔不由翻了翻白眼,這慧如,瞧她說的什麼話,李浩和子軒是古煊的人,他們站在古煊那邊也就算了,但她是專門爲自己辦事的呢,莫非,自己當真錯了,自己不該隱瞞古煊,不該一意孤行?

“郡主……”

“嗯!”終於,冷君柔還是點了點頭。

本來,她打算安排李浩或藍子軒負責綁架,不過考慮到屆時守衛森嚴,單靠李浩和藍子軒恐有失誤,故才勉爲其難,讓古煊參與。

事不宜遲,她讓慧如把李浩和子軒都找來,告知他們情況和計劃,他們聽後,無不贊同,李浩還即刻動身去找古煊,一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翌日,大家都在爲祭祖做準備,冷君柔也被叫去古揚的寢宮,還在那兒與冷若甄碰面了,由於古揚在場,兩人於是只客套寒暄幾句,大多數時間互不搭理,各就各位。

晚上,李浩回來稟告進展,忠心耿耿的他,不忘爲古煊說好話,說古煊本來想進宮見她,與她當面交談,不過自己考慮到重要關頭不宜節外生枝,勸止了。

冷君柔當即沒有反應,然而睡下之後,腦海充斥的盡是古煊的模樣,各種表情輪番交替和涌現,令她心思混亂,不知所措。

一會,慧如進來,像往常那樣看看她,見她忽然睜開眼睛,驚呼,“郡……郡主,你還沒睡?”

冷君柔眉心微蹙,靜靜回望,稍後,翻身坐起,叫慧如坐下。

慧如聽從,坐下之後詢問道,“郡主還在爲明天的事擔心?”

冷君柔又是沉吟了片刻,做聲時,出乎意料地轉開話題,鄭重其事地道,“慧如,假如你曾經很愛一個人,那個人卻給你帶來極大的傷害,無法挽回的傷害,而後來,他已經知錯和後悔,爲了贖罪甘願對你低聲下氣甚至言聽計從,你會原諒他嗎?”

慧如滿眼愕然,神色複雜地注視着冷君柔,好一陣子,緩緩地道,“郡主是指鷹大人嗎?”

冷君柔也倏然一愣,不語。

慧如再停頓一下,自顧道出,“因爲跟在皇上身邊做事,我對鷹大人的情況聽過不少,他給人的感覺是,孤傲冷漠,自視甚高,不隨便與人交涉,明明屈身於紀芙郡主門下,卻反過來讓紀芙郡主對他紆尊降貴。直到後來,你出現了,他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連皇上都好幾次疑惑,因此,當你提出可以聯合他來對付五親王時,皇上一口答應了,他覺得你有足夠的能力讓鷹大人屈服。”

冷君柔心馳瞬時好似一顆石子砸下,微微蕩起了漣漪。想不到,表哥是如此擡舉自己,當自己是一個能把“鷹”迷得神魂顛倒,足以讓他爲自己做任何事的男人,殊不知,“鷹”若非古煊,若非有計劃,即便自己再大的魅力也不可能達成那樣的好結果。

“郡主和親來東嶽國的路上,還有進宮後這些日子以來,我更是親眼目睹了鷹大人對郡主的好,那可謂我頭一遭見到一個男人如此疼愛、遷就和包容一個女人,甚至可以說,他的行爲和思想根本不是身爲男人該施行的,每每看着,我總會感到困惑不解,並不是說郡主不好,不值得獲取這樣的厚愛,而是弄不清楚那到底是怎樣一種愛,能將一個曾經冷漠倨傲、不可一世的男人轉變成這樣。”慧如繼續定定注視着冷君柔,毫不掩飾自己的羨慕和崇拜,她微微喘了一口氣,再往下,“直到今晚,聽了郡主剛纔的問話,我終於瞭解,終於明白清楚了。”

隨着慧如的述說,冷君柔神色也變得迷惘起來,腦裡開始回憶曾經的某些片段,都是他對自己的關愛和呵護,除了慧如說的這些,還有很多很多。

然而那又如何?難道他知錯了,懺悔了,贖罪了,自己就該原諒他,和他重修舊好嗎?發生過的那些事呢?自己一輩子也無法忘卻的痛呢?又怎麼填補?

記得藍雋說過,於二十一世紀,破了的鏡子在高科技的操作下,能變回原狀,毫無裂痕。其實,就算真的可以這樣,自己也不可能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過,雖然那道裂痕看不到了,可是,它早已經印刻在自己的記憶深處,永遠,永遠都無法抹滅。

所以……

冷君柔從悲痛深思中出來,柳眉再次皺起,抿一抿脣,低聲道,“慧如,謝謝你,時候不早了,你去睡吧。”

慧如再現愕然,但也沒多說,叮囑冷君柔也早點休息後,退出去了。

一會,冷君柔突然下牀,自衣櫃裡取出相片,是她在二十一世紀與雲赫的合影。

回牀重新躺下後,她目不轉睛地凝視着相片,盯着那張異常熟悉的俊顏,整個人不由更加混亂和茫然起來,連她都不清楚,真正入睡是何時,她只知道,自己發呆了好長時間,第二天醒來後,頭有點痛,全身上下都感覺疲憊不堪,即便坐上轎子出發去祭祖,依然一副昏沉沉狀,直至途中,出現刺客。

是古煊嗎?古煊照計劃來擄掠冷若甄了?

冷君柔下意識地驚喜和激動,混沌的腦子頓時清醒了不少,然而再想想便覺不對勁,大家明明說好等祭天完畢戒備不那麼森嚴時才行動的,如今纔出發途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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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唰——唰——

一道極強的光芒灑下,冷君柔驚見,自己乘坐的馬車陡然被劈開,烈日當中,一個人影舉刀朝自己直砍過來。

真的不是古煊,自己遭到暗算和埋伏了!自己的計劃還未實行,就被別人搶先一步,對自己做出了刺殺!

突如其來的情景,重重震住了冷君柔,她連呼救和躲避都忘了。

眼見那把明晃晃的大刀距離她越來越近,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另一個人影閃電般地衝來,摟住她的芊芊細腰,騰空飛起。

這纔是古煊!他高大挺拔的身軀裹在一身黑衣中,臉上還蒙着黑色面巾,只露出一雙眼,幽深如舊的眼眸,深情如舊的眼眸,似有若無地蓄着一抹笑,令自己,禁不止地失神。

不過很快,冷君柔從中出來,轉眼向前方。

只見隊伍當中,出現了很多黑衣人,正與朝廷的侍衛互相廝殺,古揚也已經從龍輦內出來,直奔向自己,若干大內高手緊緊跟隨保護着。

他腳步剛停,急切地問,“君柔,你有沒有事?”

看着他滿面焦急的樣子,冷君柔內心一陣感動,也連聲安撫道,“沒事,我沒事。”

古揚這才略微放心,看向古煊,劍眉微微蹙起,眼裡涌上了疑惑。

本來,此情此景古煊應該放開冷君柔,然而他偏不願這麼做,瞧古揚眼也不眨地盯着冷君柔,他感到莫大的氣惱,特別是,感受到冷君柔忽然起掙扎,暗示他鬆手時,他更是莫名來氣,索性抓牢她不放。

這時,古揚再也忍不住,叱喝出聲,“你是何人?還不趕緊放開朕的妃子?”

朕的妃子!哼,這聲朕,應該是自己的稱呼;這聲妃子,更該是自己喚爲皇后!古煊義憤填膺,胸口怒火不由燒得更旺,黑眸漸漸泛起紅光。

感覺到空氣裡的詭異和緊張氣息,冷君柔心跳得更快,使勁掰開了古煊的手,總算恢復自由。

古揚則順勢拉住她,再次關切地問,“你真的沒事?”

冷君柔下意識地頓了頓手,希望掙脫開,不料古揚握得緊緊的,擔心引起他的懷疑,更唯恐自己反抗會激發古煊的怒氣,於是作罷。

“來,我們到一邊去。”古揚改爲擁住冷君柔,將她掩護在自己的翼下,不忘回頭,給古煊一個若有所思的注視。

古煊繼續火冒三丈,大手緊攛成拳,瞪着古揚的背影,恨不得衝上去給他致命一擊,不過,這念頭即刻被一股凌厲的氣勢所摧毀,古煊猛然驚見,兩名黑衣人從天而降,目標皆朝向古揚,不,是冷君柔!

一股心膽俱裂的感覺驟然襲來,古煊想也不想,大喊出聲,“柔兒,小心!”

他這一呼喚,讓那幾名侍衛覺察到危險,紛紛出手迎戰,還讓古揚,重重地震懾住,銳利的眼神再一次掃向他,滿眼的難以置信。

柔兒……柔兒……

這個稱呼,自己記得,那是皇兄……是古煊對君柔的專屬稱呼!莫非……緊接着,古揚略微轉了一下臉,視線回到冷君柔的身上,腦海隨即閃出一個畫面。

有次自己半夜去看她,忽覺她好像變大了,而且,當時她神色似乎有異,儘管隱瞞得很好,但自己還是發現到。看來,當時她不是變大了,而是……她被窩裡,藏着一個人,藏的正是……

自己真是遲鈍!真是愚蠢!不,自己不是遲鈍,也非愚蠢,只是,自己太過信任她,以致從沒想過有古怪!

冷君柔也花容失色,迎着古揚瞬息萬變的眼睛,她清楚,古煊的身份,暴露了!

趁着古揚震驚發呆之際,古煊已將冷君柔拉回自己的身邊,且即刻駕起輕功,準備逃跑。

古揚這纔回過神來,氣急敗壞地高呼,“來人,賢妃被擄走了,快給朕抓住刺客,快!”

頓時,那些本與黑衣人糾纏廝殺的侍衛們,連忙騰出幾個,朝古煊包圍過來。

混在人羣中的李浩、藍子軒和慧如,也紛紛趕到,及時抵上那些侍衛,奈何,其他侍衛也聞聲趕來,古煊唯有加入應戰,冷君柔稍作猶豫,也毅然出手,一起對付朝廷侍衛。

古揚見狀,徹底面如死灰,且更加暴跳如雷,發出的命令響徹整條官道,“來人,通通給朕上,除了賢妃,其餘的,均殺無赦!”

廝殺打鬥繼續,且越來越激烈,古煊、李浩和慧如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藍子軒雖然半路出身,但由於神功護體,應對得也很不錯,故冷君柔可謂他們當中武功最差的一個,不過對付那些侍衛也綽綽有餘。

眼見朝廷官兵節節敗退,其他侍衛開始調轉目標,全都趕來支援,以致那夥黑衣人得到自由,再一次襲向冷君柔。

古煊見狀,不敢戀戰,吩咐李浩等人撤退,他和冷君柔共騎一馬,其他人各自單獨一騎,策馬奔騰,以最快的速度逃跑,不知過了多久,總算將追兵遠遠甩掉,此刻,他們身處一座荒山。

“柔兒,你沒事吧?”古煊首先了解冷君柔的情況,上下審視着她。

冷君柔一言不發,毫無反應,整個思緒仍陷在方纔的意外當中。

李浩則自言自語地分析起情況,“那夥黑衣人的目標,很明顯是夫人,如今知曉夫人身份的,有古揚、易寒和上官燕一夥。從剛纔的情況看,不可能是古揚;至於易寒,他要是想對付夫人,大可在皇宮內動手;所以,剩下的那一夥,便是幕後黑手,具體只是上官燕私自策劃的呢?又或者冷睿淵也參與其中,這有待調查。”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慧如插了一句,俏臉盡是擔憂。

“主子的身份暴露,夫人再也不能回皇宮,而古揚,定會派人繼續追捕我們,還是大肆搜查,當今之下,我們得先找個地方藏起來。”藍子軒也憂心忡忡地道。

然後,三人齊齊看向古煊。

古煊整個注意力依然集中在冷君柔的身上,片刻後,忽然問了出來,“柔兒,你覺得呢?你有何看法和打算?”

冷君柔回神,只瞧他一眼,視線快速轉向李浩等人,沉吟一會,訥訥地道,“去找郭將軍吧。”

這次事關重大,古揚肯定竭力搜查,單靠幾人的力量,根本無法逃脫,由此必須借用郭將軍來當掩護。古揚尚不清楚郭將軍的“叛變”,再說,郭將軍握有一半兵權,在朝堂上身份顯赫,古揚就算想把整個京城翻遍,也不敢輕易動到郭將軍那,起碼,開頭幾日還不會,所以,那兒應該最安全,也正好方便交談策劃接下來的大戰。

事不宜遲,大家重新啓程,古煊仍帶冷君柔共坐一騎,風塵滾滾,於夜幕降臨時抵達郭府,先是由李浩進去稟明真相,然後郭將軍親自出來迎接,帶他們進屋,安排在鮮少有人出現的小別院。

由於不能驚動其他人,大家的膳食不怎麼豐富,不過,由於各自心繫要事,對此也沒特別要求,再說,經過這些年的忍辱負重,大家早就習慣了普通的飯菜。

夜深了,大家各自回房歇息,冷君柔也不例外,只不過,房內今晚多了一個人,郭將軍理所當然地安排她和古煊住在這間最大的臥室,當時她不好拒絕,造成了現在這種侷促的畫面。

“柔兒,來,睡覺了。”古煊已經除去外套,摟住她,準備帶她到牀上。

若說這次意外事件的一個好處,便是能提前與她共處一室,自己的某個心願得以實現。

“我去和慧如睡。”冷君柔冷冷地道,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古煊怔了怔,重新拉住她,“這怎麼行,要是讓郭將軍知道,會怎麼想我們?”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和你住在一起!”冷君柔心煩意亂地低吼。

古煊緊緊抓住她,懊惱無奈地勸解,“柔兒,都這個時候了,你別任性了好嗎?雖說郭將軍忠心耿耿,可我們還是得夫妻同心,讓他更願意投靠和協助我們呀,何況,別忘了你和郭將軍的約定,他倘若知曉你我不和,還會信你嗎?”

是,他說的沒錯,然而,她就是無法和他“夫妻同心”,她和他的夫妻之情,早在幾年前斬斷,隨着胎兒的不幸滑掉,隨着紫晴的慘死,隨着孃親的屍骨無存,徹底地斷了,再也無法接駁回來。

“我知道你心中有恨,有痛,但現如今關鍵時刻,你能否暫且把這些恨和痛收起來?等大局定下之後,你想怎樣懲罰我都行,現在,你必須先聽我的,好嗎?”古煊繼續苦口婆心地道,將她放開,“你不也希望收拾那些壞人報仇雪恨嗎?所以,不管你內心有多大的委屈,多大的……憎恨,都先放在一邊,嗯?還有,我保證不會胡來,不會碰你。”

冷君柔靜靜呆立了一會,再次動身,不過,並非出去,而是走向牀榻。

古煊心頭大石總算放下,悄然竊喜,連忙跟上去,不料,冷君柔回頭警告,“不準靠近我,你……去椅子那睡!”

去椅子睡?古煊順着她的指向,看了看那張大椅,椅子是不小,夠容納自己,但絕對不及牀上睡得舒服,再說,如此難得的機會,他不想和她分開睡。

冷君柔已經轉過身去,褪下外套,上牀。

古煊沮喪苦惱之際,腦子飛快打轉,終於讓他想到一個法子,前進幾步來到牀前,鄭重其事地道,“柔兒,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這樣不妥,萬一郭將軍半夜來查探,又或者,被其他人看到,我們得想辦法解釋是一回事,引起郭將軍生疑,導致節外生枝,這纔是最重要的,故此,我必須和你睡在一起!”

哼,又是這樣的藉口!冷君柔不語,給他冷冷一瞥,自顧躺下,拉起被子把自己全身上下裹個嚴實,還面朝裡。

“柔兒,我剛纔不是答應你,不會亂來嗎?故你放心,大可放心。”古煊再一次保證,趁機上牀,發現她不再抗拒,緊繃的心又舒展開來。

不過,他謹記着剛纔的承諾,躺下之後,忍住不去動她,只靜靜看着她的背影,幽邃的黑眸愈發癡迷。

冷君柔睜着一雙晶亮美麗的大眼睛,呆看着蚊帳後面的藍色牆紙,邊默默感覺身後的動靜,由於身體過於疲勞,慢慢抵不住睏意,沉沉睡去。

她身後的古煊,依然目不轉睛,好幾次擡起了手,又好幾次收了回去,早知道,他去大椅窩一晚好了,這樣只能感受她的氣息卻不能碰,對他來說是一個極大的煎熬。

其實,忠心耿耿的郭將軍根本不會且不敢來監視,剛纔那樣說,只是一個藉口,爲了能夠與她同牀共枕,殊不知,同牀而無法相抱,那簡直是要命,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碰上她,腦子總宛如塞滿了漿糊。

難道,現在主動去椅子睡?

不,纔不!

自己絞盡腦子才說服她,怎能就此放棄。何況,今晚不行,不代表明晚不行,不代表後晚,大後晚……都不行,反正,近水樓臺先得月,只要自己持之以恆,定能如願以償。

想罷,胸間的糾結開始散開,不久也進入了夢鄉。

事實證明,他還是無法安分,他睡熟後,還是習慣性地把冷君柔抱在了懷中。

翌日冷君柔醒來,瞪着緊緊箍在自己腰間的鐵臂,沒有羞澀,只有氣惱和無奈,她就知道這色性不改的男人不會那麼聽話。

默默痛罵了他一會,她回頭,古煊正好醒來,對她綻出一抹笑,伴隨着沙啞的晨音低聲喚出,“柔兒,醒了?”

由於身份已經暴露,他覺得沒有再僞裝的必要,昨晚睡覺前,索性撕下假臉皮,因而此刻,他用真面目對她。

俊美絕倫的容顏,因爲有着這抹寵溺溫柔的笑顯得愈發迷人,還有那黑眸裡的深深情意,更是魅力十足,再度讓冷君柔失神。

“叩——叩——”

驀地,敲門聲響起,是慧如。

冷君柔徹底擺脫掉古煊的懷抱,起身,下牀去開門。

慧如端着一盆水,邊朝洗臉架走邊說道,“郡主,我服侍你梳洗更衣。”

冷君柔跟過去,在慧如的協助下,洗漱,更衣,穿戴整齊後,古煊出現,他也已經穿好外套。

昨晚,慧如得知了他的真實身份,今早是頭一遭見到他的真面目,頓時被他完美的外表震懾住,內心不止唏噓和驚歎。

她有猜過,那張蒼白無血的假臉底下應是一張英俊瀟灑的面容,卻想不到會這般俊美絕倫,比李浩和夏宇傑好看,也比古揚好看,可謂自己長這麼大見過最好看的男人。

對慧如的反應,冷君柔並不感到古怪,這個混蛋,靠的正是這副好皮囊來迷倒衆多女人,自己,不也曾經深深迷醉於此?

冷君柔不做聲,靜靜看着慧如,等到慧如自個醒來,看到她面容窘迫,下意識地對自己發出歉意。

“早點準備好了嗎?”冷君柔若無其事地問,神態和語氣都跟以前一樣,沒半點惱怒。

“嗯,郭將軍夫婦已命人端到正廳,對了郡主,郭小姐也來,據說這些早點都是她親自弄來獻給郡主和……鷹大人的。”儘管已知古煊的身份,但慧如還是繼續這樣稱呼他。

冷君柔身體微微一僵,沉吟了下,隨即吩咐慧如,一起步出房門,古煊自然也跟上。

剛進正廳,便聞一股香味撲鼻而來,沁人心肺,大廳中央的方形桌子搖滿了各色早點,幾個人影趕忙迎上,齊齊行禮。

由於事先說好,故他們只是微微鞠身,也不喊出譬如皇上萬安之類的敬稱。

這會,藍子軒和李浩也出來了,在郭將軍的招待下,大家一起來到桌子邊,坐下。

“這些早點都是小女親自調製,望大家將就。”郭將軍開口解釋,語氣欣悅,不難看出對女兒的疼愛和讚賞。

冷君柔不由看向左邊,目光定在那抹窈窕豐盈的倩影上,瞬時間,心頭大大震顫。

這個女子,就是郭將軍的女兒?郭將軍口中所說的對古煊芳心暗許、非君不嫁的郭穎潔?

眉不畫而翠,脣不點而紅,肌如白雪,膚如凝脂,腰如束素,在一襲鵝黃色的裙紗襯托下,整個人顯得更加冰清玉潔與明豔動人。

她落落大方,巧笑倩兮,帶着一種敬重的眼神看着自己,不久轉開時,看向古煊,俏臉含羞,暗送秋波。

對剛纔慧如的舉動,冷君柔感到很正常,但不知因何緣故,看到郭穎潔癡迷地凝望着古煊,她忽覺心裡很不舒服。而且,古煊這混蛋,竟然色迷迷地盯着人家,彷彿一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

“皇上,這是穎潔今早剛剛研磨的豆漿,加了茉莉花粉,您試試。”郭穎潔開始做聲,聲如黃鶯。然後也爲冷君柔呈上,“皇后姐姐,您也試試。”

皇后姐姐!

她不是應該叫自己皇后娘娘的嗎?這麼快……就叫姐姐了?冷君柔心裡更不是滋味。

慧如大概覺察到了點異樣,自作主張地代冷君柔接過,習慣性地審視一番,這才交由冷君柔。

豆漿並不罕見,然而冷君柔喝下之後卻驚歎不已,這豆漿裡面,材料選的是上等黃豆,加了杏仁使得豆漿味道更濃、更鮮,還有茉莉花粉,讓人感覺一股絕世沁香自喉嚨直下肺臟,心曠神怡。

“郭小姐真是好廚藝,磨製出如此美味獨特的豆漿,必定下了不少功夫吧。”冷君柔不由自主地讚美出來。

郭穎潔嫣然一笑,眉梢間難掩驕傲和欣喜,美目流盼,有意無意地掃向古煊。

郭將軍突然插話,笑吟吟地解說,“小女自幼對廚藝甚感興趣,平日裡總愛研究各種菜餚和點心,如今得皇上與皇后娘娘降臨舍下,她便迫不及待地想展現廚藝,又考慮到皇上等人的行蹤暫時不宜多人知道,她更是義無反顧地把大家的膳食包辦下來。”

“這丫頭,昨晚徹夜不睡,一直在想着今天早點要弄什麼,然後四更天就開始準備、烹煮,總算趕得及爲大家獻上。”郭夫人補充道,語氣同樣是相當自豪和寵愛。

緊接着,郭穎潔呈獻其他點心,有大卷酥,小桃酥,蓮蓉甘露酥,果餡餅,棗泥糕,芙蓉糕,鮮蝦餃,玉米餃,水晶包,魚片粥等,種類衆多,每樣都入嘴酥鬆適口,香味純正,讓大家不由期待,早點如此豐富多樣,午膳會不會更讓人撐破肚子。

所以,對早膳,大家都是滿意的,冷君柔就算一路看着郭穎潔向古煊毫無保留地表露愛意而感到心裡很不是滋味,可也還是由衷讚歎,直至早膳結束,回到臥室後,這才徹底陷入不知名的沉悶和煩躁當中。

慧如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稍後,倒了一杯茶給她,希望能令她心情略微好轉。

不料,冷君柔喝下之後,忽然作嘔,剛剛吃下的東西,全都嘔吐出來。

慧如大驚失色,又是拍背又是撫胸,“郡主你怎麼了?怎麼無端端嘔吐得這麼厲害?”

冷君柔也被折騰得俏臉慘白,眉心緊緊蹙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慧如拿來毛巾,給她拭擦脣角,還重新倒了一杯白開水讓她漱口,來不及收拾地面的殘渣物,繼續詢問,“郡主,是否哪兒不舒服?對了,你懂醫術,自個把脈診斷一下?”

經由慧如提點,冷君柔這才擡起右手,放在左手腕上,屏息凝神,仔細認真地把脈,不一會,渾身僵住。

慧如見狀,更加驚慌失措,忍不住搖晃冷君柔,“郡主,到底是什麼病?很嚴重嗎?你快說話,別嚇我,對了,我去叫鷹大人……”

“不,別去!”冷君柔回神,及時拉住慧如,瞧着慧如急得就要哭了的樣子,她心頭不自覺地涌上一陣溫暖,卻欲言又止。

慧如不停呼喚,一會腦海靈光乍現,遲疑道,“莫非……郡主有喜了?”

冷君柔再一次愣住。

“剛纔我見你吃魚片粥和油膩食物時,都好像在反胃,而最近幾日,你總是嗜睡,很疲勞的樣子,這些都是害喜的症狀。”慧如解釋。

冷君柔持續震顫着,剛纔避免大家發現,自己已經極力隱藏,想不到細心的慧如還是發現了,除了慧如,其他人有沒有覺察?思及此,冷君柔即刻吩咐,“慧如,這事別說出去,任何人都不準告訴,特別是他。”

聽冷君柔這麼說,慧如知道自己猜對了,不過,她又爲冷君柔的吩咐感到納悶,“連鷹大人也不能知道?爲什麼呢?他那麼愛郡主,一旦得知郡主有了他的骨肉,必定很高興,很歡喜的。”

冷君柔不解釋,繼續叮囑,“原因你別問,你照我意思去辦就行了。”

慧如仍然迷惑不解,看着滿臉愁容的冷君柔,不禁自個思忖和揣測起來

難道郡主考慮到目前事態嚴重,暫時不想說出?可也沒什麼呀,這事又不會造成任何意外。

或者,郡主在提防郭穎潔,擔心郭穎潔會對腹中胎兒不利?不過沒理由,郭穎潔儘管將來要嫁進宮,與郡主共侍一夫,但當時是郡主親自答允這個合作條件,屆時還要靠郡主主持這件婚事,郭家的人絕不敢對郡主怎樣。

又或者,郡主擔心鷹大人不承認?畢竟這段時間,郡主身處宮中,雖然自己已經告訴他真實情況,可他畢竟是男人,難免會心裡有疙瘩。但是,他那麼愛郡主,那麼信任郡主,不可能懷疑郡主的,再說愛屋及烏,即便郡主懷有別人的骨肉,他肯定還是會當親兒對待。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具體原因應該是什麼?郡主不似別的女人那樣得知懷孕而欣喜若狂,反而愁眉苦臉,神色悲哀痛楚,到底是何緣故?

對了,郡主上次半夜三更突然跟自己說的那件事!鷹大人曾經狠狠傷害過她,給她帶來刻骨銘心的痛,令她深深痛恨,且無法原諒,故她不想懷有他的骨肉,不想替他生兒育女?

想到這個可能性,慧如再次驚恐慌亂起來,下意識地對冷君柔急問出聲,“郡主,你會不會打掉胎兒?”

一直陷在悲愁苦悶和不知所措的冷君柔,一聽這樣的問話,瞬時也大大一震,目瞪口呆!

打掉胎兒?打掉胎兒……

這個胎兒,來的意外,來的不是時候,確實是……不該留。

【浴火重生】 053 壞事做盡的人,最終下場是下地獄!

看着冷君柔一個勁地沉默,且神情愈發悲哀,慧如心裡頓時涼了一大截,嗓音提得更高更尖,“郡主,請別打掉胎兒,縱使鷹大人再錯,胎兒是無辜的,除了是鷹大人的骨肉,他也是郡主的骨肉,看在這一半骨肉的份上,郡主不要打掉他,千萬不要!”

慧如說的沒錯,孩子是無辜的,即便堯兒體內流着古煊的種,但自己從不因此而厭惡或憎恨堯兒,依然把他當成心頭肉,爲了他,不惜一切。

然而,腹中這個不同,他來的不是時候,因爲他,很多事情即將會發生變化。

寶寶,爲什麼你不遲點再來?爲什麼不等孃親報了仇才讓孃親發覺?到時,娘定會把你生下來,帶你和哥哥到別的地方生活。

因爲吃了避孕藥,最近半年,自己的月事不是很準,今天若非忽然嘔吐,自己也不會這麼早發覺懷孕。

難道,這是天意?上天要自己捨棄這個孩子?

假如沒記錯,這個孩子應該是自己那次中媚藥有的,古煊翌日主動交給自己的避孕藥,應該是假的。

前幾次和他行房,都是自己每次催他準備避孕藥,他纔不情不願地照辦,但這次,他主動給了,其實自己應該懷疑的,怪只怪,當時心思被其他的事佔據,便也沒有過多顧忌,誰知正好中了他的圈套。

他要自己懷孕,必是認爲自己一旦懷孕,會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諒他吧?

愈想,冷君柔愈發惱羞成怒,對他的那些痛恨不由通通冒了上來,即刻吩咐慧如,“你去幫我準備一碗打胎藥,越快越好!”

慧如震愣,好一會,繼續勸止,“郡主真的要打掉?不,求求你,別這樣,有話好好說,孩子是無辜的……”

“廢話少說了,這事你要是不辦,以後別再呆在我身邊,你回北夏國去吧!”冷君柔心一橫,嚴聲道,極力不去看慧如的哀求,以免自己會心軟。

慧如目瞪口呆,渾身僵硬,跟在冷君柔身邊日子雖不長,然而,由於情況特殊,彼此的相處算比較深入,冷君柔待她很好,即便幾次因爲鷹大人方面起了輕微的爭執,但還不至於像今天這樣,這是自己頭一次看到冷君柔如何狠絕果斷的一面。

她清楚,冷君柔說到做到,假如自己違抗這次命令,自己便再也無法跟隨其身邊,可是,自己真的要照辦嗎?小小的生命,那麼的無辜,自己怎能忍心傷害!

更何況,冷君柔將來會不會後悔,一旦胎兒自體內剝落,會否追悔莫及?

不,自己不能,不能當“幫兇”,不能讓大家都有機會後悔!

不過,自己應該怎麼辦?應該怎樣才能說服勸止郡主?

幸虧冷君柔也陷在掙扎和悲傷當中,並沒馬上再叫慧如去辦,這讓慧如有多點時間思索,結果,老天不負有心人,總算給她想到一個好理由。

她樣子轉向凝重和嚴肅,娓娓分析道,“我是皇上派來協助郡主的,任務還沒完成,我絕不會半途離開,郡主的要求,我也會照辦,不過,有件事我得提一下,如今情況危急,城內必定大肆搜捕,任何輕舉妄動都有可能招來意外,我建議,反正胎兒還小,打胎的事不如先擱着,等外面風聲沒那麼緊了,我再找機會去藥鋪買藥?”

冷君柔聽罷,甚覺有理,卻不給答允。

慧如繼續勸解,神態真切,語重心長地道,“郡主的痛,或許我無法切身體會,可郡主的想法,我多少有點理解,我也不阻止了,只希望郡主能先以大事爲重,我們付出這麼多的努力,付出這麼多的代價,別到頭來功虧一簣,化爲烏有呀,慧如自知自己的任務,連命都可以不顧,更別說其他的,倒是郡主,忍辱負重,受盡委屈,那麼多心願待實現,望郡主三思!”

冷君柔擡頭,定定望着慧如,想起慧如的犧牲,不覺也滿腹悵然和傷感,是的,緊要關頭,自己應該以大事爲重,自己首要的仇人,是易寒,是容太妃,是冷睿淵一家!至於古煊,反正自己不可能再與他複合,那就暫且放在一邊。

“郡主,我答應,這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鷹大人。而且,接下來我會更小心注意,幫你隱瞞。”慧如做出保證。

終於,冷君柔點頭,握住慧如的手,用眼神,對她由衷答謝。

慧如抿一抿脣,靜靜任她握着,直到古煊進來。

他先是被眼前的畫面怔愣了下,又見地面的殘渣時,俊顏馬上大變,直奔到冷君柔的面前,“柔兒,這怎麼回事?你吐了?哪兒不舒服嗎?”

慧如連忙與冷君柔分開,對自己的大意和貪戀感到相當後悔和自責,自己只顧着享受冷君柔給予的溫暖,竟忘了先收拾地面!

“柔兒,快說話,告訴我怎麼了,對了,快找太醫……找大夫看看,我去叫郭將軍把大夫召來……”古煊繼續心急如焚。

冷君柔還是不做聲,恨恨瞪着他。

慧如則急忙阻止,撒謊道,“郡主對鱸魚過敏,不能吃魚片粥,所以吐出來了。”

對鱸魚過敏?自己怎麼不知道?不過,以前在皇宮似乎沒吃過這麼普通的魚。疑惑在古煊心中只維持了片刻,他輕微責備出來,“那現在情況怎樣?明知不能吃,你還吃魚片粥,而慧如,你不曉得提醒皇后嗎?”

“我……我……難得郭小姐賣力款待大家,郡主不想掃大家的興,再說,那魚片粥是郭小姐親自爲郡主獻上,郡主要是不吃,誰知郭小姐會怎麼想,會怎麼做!”慧如爲自己和冷君柔辯解時,趁機將郭穎潔扯進來,郭穎潔對古煊的拋媚眼,她可都看到了,郡主當時心情不好,她也覺察到了。

古煊聽罷,於是責備其他事,“既然郡主身體不適,那你因何不通知我,好讓我命人安排大夫。”

“鷹大人別生氣,你忘了,郡主本身就是大夫呀,郡主已經自個診斷過,沒事兒,吐過就好了!”慧如又做解釋。

古煊終於停止追究,目光回到冷君柔身上,漸漸地,在她腳邊蹲下,正好與她視線水平接觸,柔聲道,“柔兒,情況真的這樣嗎?你當真沒事了?”

冷君柔依然面無表情,眸光淡漠,總算開口,卻是一句酸味十足的冷哼,“你進來做什麼?不去陪郭小姐嗎?郭小姐人長得好看,廚藝又那麼好,真可謂出得廳堂入得廚房,你們男人最喜歡的。”

古煊微微一愕,隨即狂喜,“你……你吃醋了?”

吃醋?自己心裡感到不悅,感到不舒服,是吃醋?不,不可能,自己纔不會吃醋,自己恨不得他和別的女人好,這樣他就不會對自己死纏爛打,自己也就不會再無法剋制地糾結和猶豫,甚至痛苦折磨。

突然,古煊令退慧如。

慧如沉吟躊躇着,隨即快速打掃乾淨地面的殘渣,先行退下。

古煊迫不及待地摟住冷君柔,又親又吻,語氣仍舊無比興奮和雀躍,“柔兒,你放心,除了你,我不會看別的女人,更不會喜歡上她們,她們就算再好,也不關我的事,因爲在我心目中,你是最好的,無人能及的,獨一無二的。”

感受着他的體溫不斷傳給自己,還有那不停噴灑而來,令人酥癢難耐的熱氣,冷君柔羞惱交集,加上心裡還爲意外懷孕的事憋着,整個人不由更加狂躁,奮起掙扎。

奈何,自作多情的古煊繼續動手動腳,對她表示他是多麼愛她,只愛她一個。而且,由於身體的觸碰,他體內的慾火輕易被挑起,動作變得更加迫切和迅猛起來。

冷君柔見狀,不禁翻了翻白眼,這男人,他是一隻發情的公豬嗎?咋那麼容易起火!本來,她很想趁勢迎合他,與他交歡,讓他親手扼殺這個不該來的胎兒,然而轉念一想還是忍住這個荒謬殘忍的念頭,只能再起反抗。

“柔兒,別動,你再動,我就真的忍不住了!”古煊嗓音低沉沙啞,低不可聞,透着痛苦的壓抑。

冷君柔停止掙扎,瞪着他,看到他眼裡濃濃的情慾,不覺更是羞惱。

好一會,古煊總算壓住了蠢蠢欲動的慾火,眼中情意未退,凝望着冷君柔,修長的手指輕拂着她光滑嬌嫩的臉龐。

如此親密寵溺的舉動,自己曾經享受過無數次,可冷君柔此刻感到的除了不自在,便是潛意識中的排斥。她推開他,從椅子上站起,緩緩走到窗口那,看着窗外的美麗景色,漫不經心地問,“外面的情況如何,你們有打算派人去打探打探嗎?”

“嗯,郭將軍早就安排了,朝廷的官兵已在城內展開大肆搜查,對普通老百姓之家挨家挨戶搜索,至於郭將軍這裡,暫時還是安全的。”古煊快速調整好神色,也走過去,停在她的身邊,繼續告知別的計劃,“郭將軍已暗中調兵遣將,到時會在距離京城約一百里的鹽城集中,那兒,是郭將軍一箇舊部下率領,有着東嶽國最英勇軍隊之稱,然後我們再過去,你表哥夏宇傑派來的軍隊也於7天后抵達東嶽國邊境,一旦全部軍力匯合,我們即刻殺進京城,將古揚等人殺個片甲不留。”

說到最後,古煊怒不可遏,額暴青筋,咬牙切齒。

冷君柔也心馳盪漾,熱切期待,突然憶起趙玉和小虎,緊張再現,側目看向古煊,“不行,還不能動手,趙玉和小虎還在他們手中,我們必須先救出她們母子。”

古煊稍稍一怔,沉吟道,“你確定趙玉的失蹤與他們有關?你聽誰說的?”

“我沒有具體聽到誰說,也無法證明,但我肯定趙玉和小虎是被她們擄走,不然,趙玉怎會無端端失蹤了呢!”

“不可能,正常來說,她們抓走趙玉無非是想威脅你,但假如當真如此,她們昨天又何必動手刺殺你?”古煊馬上否定。

“倘若趙玉的失蹤與上官燕無關,那就是易寒所爲,反正我們一日找不到趙玉和小虎,這戰爭都不能爆發。”冷君柔也堅持己見。

“荒謬!都迫在眉睫了,你還有心去顧及一個不相干的人?就算趙玉和小虎真的落在易寒手中,那又如何?做大事,不該拘泥小節,既然打戰,那就代表着有人犧牲,趙玉和小虎,就當是戰亂中身亡。”

冷君柔聽到此,也無比憤慨,“誰說她們是不相干的人?趙玉和我情同姐妹,小虎是我的乾兒子,在某種程度上,她們都是我的親人,再說,她們被抓走也是因爲我。不錯,戰爭會死人,但我不希望是趙玉和小虎!”

“如果她們不死,到時會死的人更多,甚至包括你和我,還有子軒、李浩、慧如,郭將軍一家!乾妹妹,乾兒子,她們無非是看中跟着你有好吃好住,那趙玉,根本居心叵測,那小毛孩,也是同等貨色,人家並非真心對你,是你傻傻地,把她們當成了家人!所以,你犯不着爲區區兩個不關緊要的人犧耽誤了大事!”古煊一時氣惱和無奈,恢復其口不擇言的本性。

瞬時間,冷君柔被氣得滿面漲紅,他那是什麼話,什麼態度,分明就是嘲笑自己,分明是在詛咒自己無親無故!

“不準,我不准你說我傻!你纔是傻瓜,你纔是大笨蛋,你根本就是冷血無情,自私自利,哼,如果小虎是堯兒,我看你還會不會這麼說,如果堯兒被劫持了,我看你還會不會這般無動於衷!”

堯兒……堯兒……是的,假如堯兒出事,自己即便搭上性命也務必把他救回來,然而,那小毛孩根本不是堯兒,自己沒必要賭上各種結果各種情形。

“出去,給我出去,我不想和你這個沒人性的禽獸在一起,不想你出現在我的面前,你,立刻給我消失!”冷君柔氣不過,決定逐他出門,她使勁推着他,將他推到了門口。

古煊何嘗不是氣得抓狂,這丫頭,還不承認自己笨,簡直是一頭又笨又倔的小驢兒,脾氣又倔又臭,從不聽人勸,也不肯認輸,哪家的妻子不是溫馴乖巧,對丈夫言聽計從的,有誰像她這樣,眼裡根本沒丈夫的存在,存心想跟丈夫作對,想氣死丈夫!

古煊的記憶,還順勢回到以往一些情況,於是越覺憋屈和煩悶,便也主動跨出門檻,給她留下一個不可理喻的瞥視,拂袖離去。

冷君柔繼續沉悶煩亂,一方面爲他生氣,另一方面,爲趙玉和小虎擔心着急,她在房裡走來走去,久久都無法平復心情。

同一時間,皇宮。

御書房裡,空氣凝重和緊張,古揚與易寒垂頭喪氣,忿怒不甘已有一刻鐘。

而後,是易寒先開口,氣急敗壞地怒吼,“我就知道,他沒死,他根本沒死!”

其實,當年大火事件後,古揚和他不放心,有繼續派人在城內暗中追捕和搜查,接下來還散開人手將東嶽國都搜索了一遍,唯獨沒有想過國外,沒有想過北夏國!

那個跟隨在郡主身邊的鷹,他們略有所聞,卻沒將他和古煊想到一塊,只因沒料到,一向倨傲狂妄的古煊,會忍辱負重,甘願臣服屈身一個女人的身邊。

古煊等了三年半,這次捲土來襲,一定大有把握,那個北夏國,可能會在某種程度上幫他。

古揚依然深陷在悲痛憤慨當中,腦海不停涌現着一張絕美的容顏和迷人的倩影。自己對她百般信任,她卻三番五次地欺騙自己,打一開始,她就帶着目的進宮,帶着欺騙自己的目的。

爲什麼?爲什麼?

他還記得,當初她是如何聲淚俱下地跟自己痛訴古煊的可惡與無情,是如何咬牙切齒地要將古煊報仇雪恨,是如何哀求自己幫她對付古煊。現如今,她卻站在古煊的身邊,爲了他不惜以身犯險,不顧一切。

他就知道,她不會那麼容易停止對古煊的愛,即便古煊那樣對她,把她傷得遍體鱗傷,她還是深深愛着古煊,而自己,儘管再愛她,爲了她連孃親的死都可以放下,得到的結果卻是被她無情地踐踏,被她一次又一次地利用!

“還想着那個女人?我早說過你是孬種,區區一個女人,用得着嗎?用得着嗎?昨天既然知道她不是個好東西,那你應該對她動手,而不是還愚昧地想保護她,哼,要是我在場,他們一個也別想跑掉!”易寒更加怒火中燒,鄙夷的眼神瞪着古揚,之所以這麼憤怒,僅僅因爲這表面上的意思嗎?又或者,還有別的涵義?畢竟,他也曾對冷君柔着迷過,沒有男人能接受自己迷戀的女人幫自己的死對頭。

“叩——叩——”

驀地,房門響起,伴隨着太監的宣報,“皇上,冷將軍求見。”

冷睿淵回來了!

易寒神色定了定,古揚也從悲痛中出來,聲音低沉,朝外面迴應,“讓他進來。”

房門被緩緩推開,一個高大的人影急匆匆地走進,正是冷睿淵,先對易寒的出現微微怔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向古揚行禮。

“情況怎樣?搜到了嗎?”古揚馬上詢問。

冷睿淵擡頭,神情凝重頹靡,“沒,城內各處都尋遍了,還是不見他們的蹤跡,臣回來是想問皇上,要不要繼續到城外搜查。”

不待古揚迴應,易寒已經搶先一步作答,“當然要,立刻去,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們給揪出來!”

冷睿淵看了看古揚,得到古揚的點頭後,這才拱手一拜,退了出去。

室內又只剩兩人,且又靜默了一陣子,易寒再道,“冷睿淵不是統領全城侍衛的嗎?都一天一夜過去了還毫無結果,真是飯桶!”

古揚緘默如舊,一派沉思狀。

“他們有備而來,肯定不會就此罷休,說不準正籌備着一場戰爭,你趕緊叫那郭尚儀把能調遣的軍力都調回來,好隨時應戰。”易寒語氣已無剛纔的火爆,轉爲慎重和嚴肅。

古揚再沉吟了一會,頜首贊同。

“你給我爭氣點,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能再中那女人的奸計,別再給我們南楚人丟臉了!”易寒再次提醒和警告。

古揚又不給反應,起身走到窗邊,讓戶外的清新空氣和微風吹散自己心中的混亂,漸漸地,他還閉起眼,沉沉欲睡。

易寒也不再吭聲,若有所思地盯着古揚的背影,稍後,二話不說地離去……

夜幕降臨,天地間開始黑暗和安靜下來,冷睿淵和冷逸天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家中。

上官燕與冷若蘭早在廳裡等候,見到他們,雙雙起身。

上官燕好迫不及待地迎上冷睿淵,急問,“淵哥哥,抓到了嗎,抓到他們了嗎?”

冷睿淵不語,冷逸天於是代爲回答,“還沒有。”

“爹,師兄,來,先喝杯茶。”冷若蘭分別爲冷睿淵和冷逸天呈上茶水。

兩男人坐下,接過茶便喝,還是一口喝光。

“淵哥哥,你有沒有派多點人手,最好將京城所有的侍衛都派出去,這樣才能抓到他們。”上官燕繼續唸叨。

“沒用的,他們有備而來,沒那麼容易被我們找到。”又是冷逸天接話。

“沒那麼容易?我們人多,就算他們再怎麼有備,也不可能有機會逃脫。我們那麼快就派人把守各個城門,他們一定還在城內,所以,我們就算翻掀京城所有的房屋,也務必揪出他們。總之,不管用什麼辦法,不管付出多少人力物力,甚至多少代價,都要抓住他們,一定要!”上官燕語氣漸趨高亢和激昂,滿腔怒火。

冷睿淵還是一言不發,自顧深思着。

倒是冷若蘭,忽然勸了一句,“娘,這事我們再說吧,爹和師兄還沒吃飯,我們先命人爲他們呈上晚膳。”

上官燕正火焰旺盛,不由暗自對冷若蘭叱喝一聲多事,當然,結果她還是佯裝體貼地叫冷睿淵,“淵哥哥,我們去吃飯吧。”

冷睿淵回她淡淡一瞥,站起身,自顧朝飯廳邁進。

上官燕看着他魁梧高大的背影,眉頭一皺,而後,快速跟上。

緊接着,是冷逸天與冷若蘭。

晚膳後,上官燕繼續追問冷睿淵,冷睿淵一副厭煩的樣子,爭執之間,還大聲叱喝了上官燕几句,最後,氣咻咻地離開。

冷若蘭連忙暗示冷逸天去追和勸解,自己則留下安撫孃親。

“娘,您彆氣,爹估計是今天太累,而且一直找不到人,壓力大,心煩氣躁才那樣,您別放在心上,爹一向疼您,您就原諒他一次吧。”

不錯,他一直很疼自己,正因爲那二十多年來對自己溫柔體貼,沒大聲訓過自己半句,導致最近,自己發現他變了,不再是以前那個溫潤儒雅、將自己寵上天的男人,不再對自己有求必應,所以,自己很憤怒,很不甘,很抓狂。這已不是他頭一次對自己發脾氣!

“娘,你別難過,趕緊休息吧,明天爹起牀後,定會後悔,會跟你認錯的。”冷若蘭又道,攙扶起上官燕,帶她步出飯廳。

上官燕還是不語,但也邁動腳步,隨冷若蘭走,走向臥室。

另一廂,冷睿淵和冷逸天在書房裡,彼此靜默。

一會,冷逸天發話,違背良心地這般勸解,“師孃大概是擔心師父抓不到人而無法交差,故才緊張和焦急,師父您就別放在心上,畢竟是夫妻,爭吵多了難免傷感情,師父和師母可是我們堡內的模範夫妻呢。”

模範夫妻,確實,二十多年來,自己和她如膠似漆,恩愛有加,然而不知何時開始,自己和她之間的感情已慢慢起了變化,也不知道是自己變了呢,又或者是她變了。

曾經,她也刁蠻任性跋扈囂張過,但自己都給予包容和呵護,現如今,每次她做出違背道德甚至令人髮指的事,他都感到驚恐、膽怯、無奈、甚至乎,憤慨。

自己的個性和原則,已隨着她一次次的可恥行爲而消失,什麼俠義心腸,什麼笑傲江湖,什麼我行我素,統統已經消失,剩下的,只有懦弱、屈服、盲目、自私、卓鄙、無恥……

她說,她所做的一切,她冒着將來有可能不得好死,然後被打下十八層地獄的代價,無非都是爲了女兒,爲了自己和她共同孕育的女兒。是否每一對父母,對女兒的疼愛都建立在傷害別人的基礎上?假如不這樣,是否不配當爹孃?

看着一臉追憶沉思的冷睿淵,冷逸天也滿腹憂愁和悲痛,短短几年,變化巨大,身爲冷若蘭的夫君,師父與師孃的半邊兒子,他有機會目睹他們的爭執,且勸解他們和好。

師孃不僅保持着原先的仗勢欺人、目中無人和要強刁蠻,她還變得毫無血性、冷酷殘忍。

師父儘管不再是以前那個對師孃言聽計從的好丈夫,但最終還是會妥協,幫師孃達成意願,正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一步錯,步步錯,於是再也回不了頭,明知路途的盡頭是地獄,卻不得不繼續走下去。

壞事做盡的人,死後會下地獄,除了師父師孃,自己這個幫兇恐怕也不例外,冷若甄也是,還有冷家堡許許多多的弟兄……

幸好,自己的妻子,那個雖然有點嬌蠻但本性善良純真的女孩,並無參與其中,因爲自己的私心保護,她沒參與到那些傷天害理的事,在她心目中,這個世界還是美好溫暖的,她的爹孃、姐姐甚至她最愛的夫君,都是好人。

但願,她將來能繼續維持這份美好和純真,帶着孩子繼續平靜優渥的生活,心安理得地走完這一生。

“逸天,你說他們能跑得掉嗎?”冷睿淵已從深思中出來,忽然詢問出聲。

【浴火重生】 054 紆尊降貴只爲她!!

冷逸天也回神,面色一怔。

“他們真的有備而來嗎?他們將來能打贏朝廷嗎?最後呢,能否復國?”冷睿淵接着說,似是喃喃自語。

冷逸天繼續沉吟不語,只因爲,他確實不知如何應答。

其實,私心裡他希望他們能取勝,那樣,不但東嶽國的百姓能自水深火熱中解救,他們也不用犧牲,自己不希望他們辛苦煎熬、努力奮鬥了這麼多年,到頭來還是無法擺脫失敗慘死的命運,最主要的是,倘若最後他們失敗了,那代表好人不會有好報,一些惡勢力更會理所當然地助長與膨脹,自己那骯髒的靈魂也就永遠得不到解脫。

當然,這只是自己的願望和祈禱,具體情況如何,無人能知。

“去睡吧,時候不早了,明天還得去找人。”冷睿淵猛地又道,走向書案後的椅子。

冷逸天跟過去,“師父,那你呢?”

冷睿淵坐下,寬闊的背靠着結實的椅背,“我想再坐一會。”

“那我陪你!”冷逸天不假思索。

“不用了,蘭兒等着你呢,還有善本和凝兒,你快回房,別讓他們久等。”冷睿淵稍作停頓,“今晚,我會在這裡過夜。”

在書房過夜?冷逸天心頭一凜,沉吟了片刻,終還是聽命退下。

偌大的書房裡,徹底安靜了下來,冷睿淵繼續靠坐在大椅內,盯着桌面忽閃忽閃的燭光,一幕幕過往開始涌現,令他眼神變得更加幽暗與深沉起來……

黑夜過去,白天降臨,到處恢復了生機勃勃的景象,郭府的某個小庭院也不例外。

清新干淨的空氣裡,彷彿被洗滌過一般,鳥語花香,晨曦暖暖,可惜都無法消除冷君柔心中的愁悶。

在慧如的百般勸解和懇求下,冷君柔總算不再窩在房中,出到院子散心。然而,對着綠意盎然、奼紫嫣紅的花草樹木,她的思緒還是無法放鬆,依然爲昨日某個情景佔據和糾結。

昨天早上爭吵過後,古煊再也沒有回房,除了午膳和晚膳,自己沒再見到他。

內外兼備的郭穎潔,在午膳和晚膳上都大展身手,爲大家獻上各種色、香、味俱全的佳餚,引得大家紛紛讚賞,就連自己,也暗暗自嘆不如。

從小,雖然生活清貧勞苦,可基於孃親的愛護和疼惜,自己幾乎沒有踏足過廚房,廚藝方面自然也就一竅不通。

在二十一世紀,夢晴有次跟自己無意提到,說想要綁住一個男人的心,必須得抓住他的胃;而自己第一次看到雪柔姐爲雲赫與孩子們準備一日三餐,也忍不住問她爲什麼不僱傭人幫忙,她的回答是,興許這樣很辛苦,但她感到很滿足,爲心愛的人做飯,是每個女人覺得驕傲和嚮往的事,她還說,等哪天有空了,教自己煮飯做菜。

可惜,還等不到那一天,自己就穿越回來了古代。

其實,雪柔姐之所以感到幸福,是因爲她愛雲赫,正如郭穎潔,心中對古煊傾慕迷戀,以致不辭勞苦,樂在其中地張羅,使得自己和子軒他們有幸沾了古煊的光。

想罷,冷君柔脣角不由擠出一抹苦澀悲哀的笑。

慧如一直靜靜留意着冷君柔,看着冷君柔表情瞬息萬變,又是說出不知說了多少遍的安慰話語,“郡主,你還在氣鷹大人嗎?其實你不用傷心,鷹大人只是一時氣惱,過兩天他定會哄回你的。”

冷君柔側目,對她抿一抿脣,叫她不用替自己擔心。

就在此時,一陣腳步聲突然響起,伴隨着一股淡雅獨特的幽香,郭穎潔那溫柔動聽的嗓音隨着晨風飄來,“穎潔給皇后姐姐請安。”

冷君柔轉過身,輕聲道,“不是說過不必多禮的嗎,快免禮吧。”

“謝姐姐!”郭穎潔站直身子,擡眸注視着冷君柔,遲疑問出,“姐姐和皇上鬧彆扭了?是不是在某些問題上意見不合而發生了爭執?”

冷君柔倏地一震,她竟然知道自己和古煊的私事!到底是她時刻盯着自己和古煊呢?又或者,自己情緒太過露於表面?

“姐姐能參與大事,可見姐姐睿智能幹,但我們終究是女人,皇上又非普通男子,他身爲一國之君,自幼接受各種訓練和實踐,無論見地、觀點和能力等都比我們強,姐姐何不聽從皇上的安排,這樣也就皆大歡喜。”郭穎潔說得條條是道,大方得體,舉手投足間將官家女子的氣質表露得一覽無遺。

“郭小姐明白事理,溫柔體貼,又事事以皇上爲重,皇上能擁有你這樣的女人,着實幸運。”冷君柔應道,一半是實話實說,另一方面,不排除帶有諷刺的意味。

郭穎潔先是怔了怔,俏臉泛紅,謙遜地道,“與姐姐相比,穎潔自愧不如,姐姐深得皇上寵愛,必有與衆不同之處,穎潔以後要跟姐姐多學習,看能否有福氣與姐姐共同服侍皇上,替皇上分憂解難。”

還沒正式進宮,就直言出這樣的話,這個郭穎潔,果然不同尋常。到底是怎樣的家庭,教養出八面玲瓏的她。”

剛好,又一陣腳步聲響起。

是古煊!

郭穎潔已經迫不及待地上前迎接和行禮,冷君柔看着,不由想起上次他利用趙玉來戲弄和羞辱自己的情景,心想他今天恐怕也會故技重施,便不打算留下面臨難堪甚至不舒服,即刻邁步,準備回屋。

令她驚訝和意外的是,古煊直走過來,偉岸的身軀堵在她的面前,並無上次的得意神色,反而眸中盡顯愛意,語氣也格外溫柔,還拉起她的手,塞給她一樣東西,“柔兒,這是我叫李浩去買的蜜餞,有好幾種,甜的、酸的、鹹的、辣的,你隨便吃,吃完我再叫李浩去買。”

蜜餞?他無端端怎麼給自己買蜜餞?莫非,他得知自己懷孕了?冷君柔目瞪口呆,而他接下來的舉動,更令她震顫。

“對不起,昨天是我錯了,我不該大聲喝你,不該說你笨,更不該惹你生氣和難過,還有昨天中午和晚上,我心裡明明在意你,想着你,卻故意忽略你,你知道嗎,不跟你說話,那對我來說纔是真正的懲罰,對我來說簡直是折磨和煎熬,我發誓,下次不會再惹你生氣,你原諒我吧,嗯?”

他……他在跟自己道歉,他竟然主動跟自己道歉,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低聲下氣,認錯懺悔。他沒有再借用郭穎潔來奚落羞辱自己,反而不顧面子,不顧尊嚴地懇求自己的原諒!他平時不是最大男人主義的嗎?怎麼忽然間轉性了?

瞧着他塞過來的紙包,冷君柔猛地又想到他剛纔所說的話,連忙看向慧如,慧如與她甚有默契,對她搖了搖頭,默默告訴她,自己並沒有將她懷孕的消息說出去。

“難得皇上這麼有誠意,姐姐您就原諒皇上吧,皇上對姐姐的愛,真是無人能比,羨煞旁人呀!”郭穎潔突然插了一句,不難看出她的羨慕。

這時,慧如也做聲,同樣是勸冷君柔。

冷君柔來回看着她們,視線回到古煊身上時,迎着他真情切切的眼神,她總算開口,帶着試探的意味,“幹嘛無端端給我買蜜餞,還有,難道你不知現在是非常時期嗎,萬一李浩被人抓到怎麼辦?虧你還說我!”

呵呵,丫頭還是很記仇呢,古煊先是暗自苦笑一下,解釋道,“我想,要跟你道歉,加上東西可能會更顯誠意,而你以前最喜歡吃蜜餞,我便託李浩去買,你放心,他很謹慎,沒有讓人發現。”

“太好了,終於雨過天晴了,郡主,您別猶豫了,快收下吧,別辜負了鷹大人的一片心意哦。”慧如繼續勸說冷君柔。

他的表現,確實令人感動和雀躍,可冷君柔反而覺得不好,他是皇帝,是一國之君,她希望,在外人面前他能繼續保持着冷酷威嚴的形象,而不是像今天這樣……

古煊不知冷君柔的心思,以爲她被自己感動了,龍心大悅,嘿嘿笑了出來。

看着他傻傻的樣子,冷君柔更覺懊惱,正想給他一記白眼時,郭將軍忽然出現。

只見他面色略帶慌忙和凝重,直奔至古煊的面前,低聲道,“皇上,事出意外,我們進屋談話。”

古煊聽罷,收起任何喜悅的情緒,疾步走進屋內。

冷君柔蹙眉靜思一下,便也跟了進去。

“皇上,古揚今天突然叫我把其他軍力都調回京城,說是要抵抗和反擊亂黨。”郭將軍刻不容緩地說明情況。

抵抗和反擊亂黨?古揚指的是自己吧?難道他得知了自己的計劃?古煊劍眉一皺,心生疑惑。

“郭將軍,莫非他已經懷疑你了?”冷君柔則急忙詢問。

郭將軍搖頭,“看他的表情和語氣,應該還沒有。”

“你是怎麼回答他的?”古煊開口。

“事出突然,臣唯有先答應,然後一下早朝便回來稟告皇上,看看接下來怎麼打算。”郭將軍馬上應答,捋一捋他的一字鬍鬚,做出分析,“臣想了想,其實這次的意外未嘗不是好事,這正好讓臣有機會光明正大地調兵遣將,表面上,是爲朝廷把兵力調回來,實則這些軍力集中地在鹽城,不過有個問題,我們得提前兩天離開這兒,根據正常情況,班師回朝只需4天,屆時他們會發現事情不妥,因而我們必須在四天之內趕到鹽城。”

古煊頜首,再一次對郭將軍予讚賞之情,“那你有無辦法將大家安全送出城?”

“剛纔回家的路上,臣仔細想過,臣決定利用出城觀察地形的藉口,帶領衆人出城,至於皇上等,均打扮成臣的屬下,這樣便可避開守城將領的懷疑和檢查。”

“那我們呢?令夫人和令千金都是女眷,還有郭府裡的那些僕人,他們也跟着一起走嗎?隊伍龐大的話,必定引人注意。”冷君柔忍不住插說一句。

“皇后娘娘擔憂甚是,府中的下人,臣會只留管家和幾名護衛,其他打雜的,都是短工,我會交代人全部遣退,且付給多幾倍工錢,算是對她們的一點補償,至於內人和小女,會用出城探訪生病外婆的理由,由幾名護衛護送她們先去鹽城;娘娘和慧如姑娘則恐怕要女扮男裝,到時也充當臣的屬下。不知皇上對這樣的安排有何看法,目前情況危急,只能委屈皇上和娘娘一下。”

大家一直想着如何不被人發覺地順利出城,可惜都想不出合適的辦法,如今總算等到這個時機,郭將軍的計劃算是非常完美,爲了復國,古煊連夏紀芙區區一個女子都甘願屈身,何況如今只是短暫的充當郭將軍的屬下。所以,對郭將軍這個提議,古煊是非常讚許。

冷君柔則更佩服郭將軍的智勇雙全,暗暗慶幸古煊找對了人!這樣的安排,再妥當不過,看來,這場戰役,結果會必勝!

有了詳細計劃,接下來大家開始張鑼密鼓地實行,兩日後,郭夫人和郭穎潔先在幾名護衛的陪同下,順利出城,朝鹽城方向前進。

再過兩天,算到郭將軍的其他兵力即將在下午時分抵達鹽城,郭將軍根據計劃,正式率領喬裝過的衆人出城,由於非常時刻,官兵把守比平時都嚴格,且碰巧的是,城門口其中一個領頭人,是冷逸天!

儘管郭將軍是朝廷命官,又是持着正當理由出城,冷逸天卻仍無比嚴肅和謹慎地對衆人仔細檢查,當對上冷君柔時,震住了。

冷君柔一身官兵服,臉上用竈灰塗了一層,正好遮住她的白淨,加上她刻意的化妝,整個五官與原先大有不同。

要是別人,或許能蒙過去,但冷逸天,他對她的記憶是那麼的深刻,特別是她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眸,早深深記住,所以,他還是……認出了她!

空氣裡,蔓延起一股緊張沉重的氣息,古煊等人已凝聚真氣,做好隨時出擊的準備,冷君柔則惴惴不安,恐慌萬狀,看着冷逸天。

一會,冷逸天發出了一句命令,“準過!”

大家無不鬆了一口氣,冷君柔最爲放鬆,然而,不知是否因爲心情大起大落,又或者是因爲竈灰刺激,寶寶竟然抗議了。胃口倏忽翻滾,令冷君柔猝不及防,就那樣嘔吐了出來,還連續好幾次。

冷逸天下意識地問,“你沒事吧?”

對着他關切的眼神,冷君柔愕然。

正好這時,與冷逸天一起把手城門的另一將領走過來,粗着嗓門吆喝道,“發生什麼事了?”

【浴火重生】 055 大結局(上)皇上,請代柔兒活下去

大家剛剛卸下的防備頓時又警惕起來,古煊還打算衝到冷君柔身邊,給以隨時保護,不過,被身邊的李浩及時拉住。

同樣佯裝成士兵的慧如,急中生智,突然這般說道,“華仔,明知自己對生蠔過敏,你偏要吃,現在知道受罪了吧,下次可記得了。”

“華仔,你可有事?身體實在不行的話,給本官回去,別誤了本官的行程。”郭將軍也機靈地附和道。

冷君柔不語,極力忍住心頭的翻滾,還暗暗教導着腹中的胎兒,“寶寶,乖,別折騰孃親,等過了這兒,你再調皮好嗎?”

“郭將軍的這個屬下,估計是吃壞了肚子,一時嘔吐而已。”冷逸天對那將領解釋,然後看向郭將軍,刻意提醒道,“郭將軍爲朝廷辦事,咱們不耽誤郭將寫,你們快去吧。”

冷君柔總算遏止嘔吐,隨意抹抹脣角,朝郭將軍那邊走。

慧如也連忙跟上。

不料,剛纔那名將領再次出聲,“站住。”

他堵在冷君柔的面前,仔細端詳着冷君柔。

“這位大人,請問還有什麼問題嗎?如果沒有,讓我們走吧,我們只是小兵小卒,剛纔的突發情況已耽誤了將軍的行程,若是再因我們而出意外,我們擔當不起呀,請大人幫幫忙。”慧如再顯機靈。

冷逸天也走近過來,一副小心謹慎的樣子,低聲對那將領道,“郭將軍是皇上面前的紅人,聽說今天是奉旨調兵遣將,我們還是別耽擱了,到時惹怒郭將軍,上面怪罪下來,你我都擔當不起。”

守城將領無視冷逸天的話,視線緊緊盯着冷君柔的臉,出其不意地擡起手,在她脣角一抹。

原來,剛纔冷君柔嘔吐的時候,污濁物把脣邊的竈灰弄掉了一塊,露出她白皙的肌膚,與周圍很不搭調,被那細心的將領所發覺。

其他人只想着趕快擺脫,因而都沒發現這個漏洞。

想不到,還是出事了!

古煊徹底豁出去,直奔至冷君柔的身邊,摟她一起坐上馬,駕地一聲衝出城門。

其他人見情況危急,也覺不宜再耗,紛紛策馬奔騰。

守城將領即時發出命令,“來人,有亂黨,給我追,皇上有旨,殺無赦!”

瞬時間,所有的護衛都行動起來。這些人都是朝廷臨時派來守城巡查的高手,騎的都是良駒,窮追不捨了一刻鐘後,逼得古煊等人不得不停下糾纏打鬥。

雙方軍力懸殊太大,就算古煊等人都是絕頂高乎,可經過一輪奮戰也漸漸處於下風,看着那人山人海,四面八方包圍過來的士兵,冷君柔嚇得心驚膽寒,加上剛纔一路沒命的逃跑,剋制不止,再一次嘔吐。

古煊分心照顧她,緊摟着她,急聲詢問,“柔兒,你怎樣,爲什麼還會嘔吐?又吃了不宜吃的食物?該死,那個慧如是怎麼照顧你的!”

說到最後,他忍不住發火了。

冷君柔使勁強忍,奈何寶寶就是不聽話,害得她一個勁地吐,幾乎連膽汁都吐出來了。

古煊更是心疼無比,“柔兒,你到底怎樣了,柔兒……”

禍不單行,兩個官兵殺來,古煊眼疾手快,及時還擊,故人即刻倒地。

冷君柔忽然推開他,“你別管我,快去應對他們!”

古煊自是不肯,一手擁住她,一手揮劍抵抗敵人,還不忘時刻觀察留意她的情況。

又一輪搏鬥之後,他們節節敗退,眼見情況危急,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冷逸天閃電般地衝到冷君柔和古煊的面前,低聲道,“君柔,快,劫持我!”

冷君柔一時想不明白他的意思,懵住了。

“劫持我,你們就同以逃脫。”冷逸天繼續道。

古煊手臂一伸,扣住冷逸天的脖子,劍身抵在冷逸天的脖頸上,大喝出聲,“通通給我住手!”

地動山搖的命令,將所有打鬥中的人震住,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往這邊。

古煊拖着冷逸天,邊朝坐騎靠近,邊繼續喝令衆人,“你們不想他死的話,全部給我放下武器!”

藍子軒等人趁着敵軍稍停,迅速朝古煊這邊集中。

“慧如,帶夫人先走。”古煊吩咐慧如。

慧如即刻領命,扶住冷君柔,“郡主,來,我扶你上馬。”

冷君柔依然震愣中,看着周圍衆人,最後,深望了一眼被古煊劫持住的冷逸天,在慧如的陪同下,先行逃跑。

古煊繼續威脅衆人,敵軍面面相覷,盡顯猶豫,就在他們準備放下武器時,剛纔那名守城將領阻止大家,“他們是亂黨,是皇上下旨殺無赦的欽犯,無論如何都不準逃脫,所以,你們誰也不準妥協,誰都可以犧牲,務必要抓住他們!”

他帶領的手下,馬上附和,至於冷家軍,開始起了抱怨。

冷逸天趁機擺出一副緊張樣,對衆兄弟發出求救的訊號。

古煊也狠下心,鋒利的劍身推進了冷逸天的肌膚,鮮血即流,他則繼續冷冽陰厲地掃向敵軍。

終於,冷家軍徹底投降,另外一名將領則仍舊堅持己見,帶領着他那夥人馬重新投入奮戰。

其實,守城的官兵以冷家軍爲主,如今少了冷家軍,大家抗敵自然輕鬆了許多,更令人振奮的是,有些冷家軍和冷逸天關係甚好,憤怒另一夥隊伍不顧冷逸天的性命安危,不由與他們對抗起來,漸漸地,其他人也紛紛加入。

古煊對藍子軒等人打了一個眼色,由李浩掩護,古煊劫持着冷逸天上馬,繼而趁着混亂期間大家一起撤退,雖然還有人繼續追,但已變爲少數,古煊等人很快便解決掉他們,安全抵達鹽城。

古煊將冷逸天甩到地上,自己也跟着下馬,準備結果他的性命。

“不,不要傷他!”一聲吶喊,及時傳來。

是冷君柔,她早在一炷香前抵達鹽城,一直在城門口等待,總算等到古煊等人安然抵達,還讓她碰上這麼驚險的一幕。

“夫人,他是冷睿淵的手下,跟着冷睿淵作惡多端,我們不能留他再禍害人間!”李浩勸解。

“我不管他之前是否真的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但今天,他救了我們,假如沒有他,我們根本跑不掉,我們不能恩將仇報。”冷君柔不贊同,人已經走近。

古煊擔心她會受到襲擊,拉住她,卻見她定定望着自己,美目露出懇求,這是她這些日子以來頭一遭對自己發出這樣的眼神,然而,爲的是別的男人。

自冷君柔那聲吶喊發出之後,冷逸天的視線鎖定在她身上,目光炙熱,緊盯着那張絕美的容顏,內心波濤洶涌,澎湃起伏,她還是那麼善良,還是那個知恩圖報的女子。

君柔,謝謝你,謝謝你的寬宏大量,你心地這麼好,老天爺一定會眷顧你的,將來,你定會如願以償,安然生活下去!

心裡默默說完這些話,冷逸天深呼吸了下,快速搶過李浩的劍,狠狠刺在自己的手臂上,不顧血流不止,躍上任意一匹馬,在衆人的防備不及當中,蕭然而去。

君柔,保重;君柔,再見;君柔,祝你好運,祝你快樂,祝你幸福!

其實,自己可以降服,協助他們一起復國,可自己無法放下蘭兒和一雙兒女,自己無法放下師父,無法放下那些與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

他們安全了,自己的任務也就完成了,自巳得回去了。根據常理,憑自己高強的武藝,只有受傷的情況下才會讓“敵人”逃脫,不然易寒等人會看出破綻,結果說不定會殺死自己,甚至連累師父和冷家軍。

因此,跟死亡相比,自己選擇了重傷,自己並非怕死,畢竟死了是種解脫,不用再爲虎作倀,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妻兒有待自己保護,再說,自己要留住性命,看冷君柔等人最終能否獲勝,見證邪不能勝正的真理!

空曠遼闊的城門口,大風凝聚,鼓起了大家的衣袍,無數對眼眸不約而同地追隨着那一人一馬,看着他們的影子慢慢變小。

特別是冷君柔,水眸凝淚,眼波盪漾,逸天,不管你做過什麼,我知道你內心還是善良的,你依然不忘對我好。保重,務必要保重!

“柔兒,你還有沒有事,還有沒有再吐?”一會,古煊突然做聲,詢問冷君柔的情況。

冷君柔沒反應,仍目不轉睛地望着越來越遠、遠得即將消失的人影。

古煊見狀,忍不住來氣。

慧如連忙代爲回答,“皇上請放心,郡主已經沒事了。”

來到鹽城,她跟隨了其他人對古煊的稱呼。

“皇上,咱們進城吧,還有很多事要商討和策劃,再說,這裡還不是很安全。”郭將軍也提醒了一句。

古煊再給冷君柔一個氣惱的注視,轉身,大步踏進城門,其他人陸續跟上,藍子軒經過冷君柔身邊時,停下。

遠方的影子已經徹底消失,冷君柔終收回了目光,由慧如攙扶着,與藍子軒一起進城。

古煊心中依然很不爽,但還是擁住她,坐上馬車,隨隊伍直奔郭將軍的部下廖智坤的府邸。

不久,共他軍力準時抵達,古揚和易寒大概也收到稟報,刻不容緩地派了兵馬過去,幸好,郭將軍和廖智坤的兵力驍勇衆多,一個時辰就將他們打敗,他們唯有帶着殘軍先退回京城。

古煊和衆人徹夜繼續商議接下來的戰略與安排,冷君柔雖然不用參與,卻也還是沒睡。

她佇立窗邊,呆看着外面昏暗的夜色,不斷靜思,其中想得最多的是冷逸天的捨身相救,還有腹中的胎兒。

一直以來,自己沒有刻意打聽冷逸天的情況,只知道,他不但升了官,還晉身爲人父,和冷若蘭生了一雙兒女。

當然,身爲冷睿淵的得意門生,又是冷家堡的女婿,肯定少不了幫冷睿淵做一此傷天害理之事,所以,今天看到他守城門,自己下意識地緊張,發覺他認出自己,還一度認爲他會對自己動手。

結果證明,是自己誤會了他,儘管他做過很多錯事,但對自己,依然有着保護之心。

經過今天這件事,自己很希望他能順勢投奔古煊,與大家並肩作戰,不過自己又很清楚,那是不可能,他有他的使命,他有他的牽掛。

逸天,但願以後我們不再有兵戎相見的時候,不用經歷彼此傷害。其實,假如真的面臨敵我,你還是會像今天這樣,在緊要關頭用自己的性命來保護我們的,是不是?

謝謝,謝謝你,希望這場戰能儘快過去,希望我們每一個人,希望你,都能在這場戰役中活命。

冷君柔眼中已經淚花閃閃,想了冷逸天,思緒又轉到胎兒上,擡手輕撫着腹部。

記得以前懷堯兒的時候,自己很少吐,想不到這胎才一個多月就犯孕吐,且還是狂吐不止。

是環境不同了嗎?畢竟,以前懷堯兒的時候,人在皇宮,養尊處優,如今亂世之下,身心奔波、疲憊。寶寶,你來的當真不是時候,你選在這個時候來,你和孃親都辛苦。

之前,在皇宮諸事不便,如今來到鹽城,慧如隨時可到城內的藥鋪買避孕藥,可不知因何緣故,自己竟然不再動起打胎這個念頭。是因爲今天在打鬥過程中看到太多的性命傷亡了呢?又或者,別的原因?

“郡主,已經三更了,您快上牀休息吧。”靜謐的夜裡,響起了慧如的聲音。

身爲冷君柔的侍女,慧如也是睡不安穩,她在冷君柔身邊停下,看着冷君柔,再三勸道,“皇上他們議事,還不知道到何時呢,您還是先睡吧。”

慧如以爲自巳不睡,是在等古煊?是嗎?自己是這樣的嗎?冷君柔從思緒中回過神來。

“再說,您懷孕了,更不宜晚睡。”慧如叨叨不停,發覺冷君柔身體僵了一下,接着問出,“郡主,你……還想把胎兒打掉嗎?”

“你覺得呢?這種情況下,還適合留着他?你知道,因爲他,我們差點沒命。”冷君柔終於出聲,語氣漫不經心,看不出任何情緒。

慧如微怔,繼續辯解,“話是這麼說,但我們已經安全抵達鹽城,胎兒暫時也不成問題了。而且,慧如覺得,郡主假如還是堅持滑胎的話,應該跟皇上說一聲。”

經過這段時間的生死與共,特別是那次古煊不顧尊嚴,不顧面子地跟冷君柔道歉之後,慧如認爲冷君柔已經原諒了古煊,認爲那個因恨滑胎的理由,也就不存在了。

冷君柔恢復沉默,突然邁動腳步,走向牀榻。

慧如也跟過去,緊緊盯着她,心思混亂,不知所措。正好,古煊回來了,慧如於是退下。

古煊到牀前,若有所思地注視着冷君柔,稍後,漫不經心地道,“這麼晚了咋還不睡?我說過,接下來的戰事交給我們處理,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了。”

他的思想裡,依然覺得行軍打戰是男人的事,照他這麼說,自己接下來豈不是再也發揮不了用處,儼然一個廢物?

古煊靠近,擁住她,“打戰在即,我們會抓緊籌備和安排,我見你的時間會很少,我叫慧如陪你到城內四處逛逛,鹽城好看好玩的地方還是有很多,你等着我們的好消息,嗯?”

正如他那天所言,他終究做不到與她冷戰,做不到與她不瞅不理,這會,語氣和神色都柔緩了許多。

冷君柔下意識地掙扎一下,見他不放,便自顧上牀,而他,也跟着上去,突然道歉出來,“柔兒,對不起,今天又惹你生氣。”

背對着他的冷君柔,俏臉一怔,看來,他道歉道上癮了,只不過,就算這樣又如何?他道歉越多,代表他犯錯越多,哪些保證,根本沒用!

“對了,你身體怎樣了,你還沒告訴我今天怎麼又吐了呢。”古煊擁住她,使她的後腦勺貼到自己的胸前,稍微伸長脖子,便可見到她美麗恬淡的側臉。

冷君柔渾身僵住,特別是聽到他說要去找大夫看看時,迅速回頭,拒絕,“不,不用了。”

可她不知,她的緊張更引起他的生疑,他語氣變得更堅定,“我明天命人去找大夫,務必給你看一次,經常性嘔吐,一定是身體有毛病,絕非只因吃錯食物的原因。”

“不準去,我說沒事就沒事,我是大夫,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我沒病,一點病都沒有,不用你來多事!”冷君柔心急,不由大吼。

古煊目瞪口呆,愈加狐疑。

“你若硬要多管閒事,以後不準出現在我面前,我說到做到,這次就算你再多保證再多道歉都沒用!”冷君柔索性發出威脅。

果然,古煊心中困惑儘管持續着,但還是趕忙答應,語無倫次,“好,我不多管閒事,不傳大夫,你沒病,你一點病都沒有,有病的是我,我得了緊張病,緊張你,太緊張你,得了懼內病,懼怕你,太懼怕你,還得了……”

冷君柔沒好氣地給他一記白眼,重新轉回身去,不想聽他胡言亂語。

古煊繼續喃喃自語,停下後,又摟住她。

冷君柔便也懶得掙扎,不一會,聽到他發出鼻鼾聲,她緩緩回頭,看到了他酣然大睡的俊顏。

他睡着了,睡得很沉,鼻鼾聲有點兒粗重,看來,他真的很累。

從前天晚上開始,他一直在與郭將軍等人商討策劃,兩天兩夜沒睡,她還以爲他是鐵人呢,實際上,他也只是個凡人,是個普通的男人。

以往,她在他身上看到了自信、霸道,狂狷,他渾身散發着一種與生俱來的意氣風發,現如今,他已變得隱忍、內斂、挫敗,還有,對她低聲下氣。

慧如經常替他求情,說他知錯能改,能放下身段自責懺悔,自己爲何還是無法原諒他,不肯給他一個機會。

其實,自己對他的恨,早不知不覺中變弱、消失,然而,那不代表自己原諒了他,再說,就算可以原諒他,也不代表自己能給他機會,自己和他之間,橫着太多的阻隔,橫着太多的生命,即便這些都不是他有意造成,但都因他而起,註定自己和他再也不能一起,再也無法回到從前。

既然,自己無法原諒他,無法與他破鏡重圓,那就留着寶寶,這樣,自己多一個親人,儘管……儘管堯兒已經出意外,至少自己還有一個相依爲命的骨肉,而堯兒假知有幸還在人間的話,那他會多一個弟弟,童年不太孤單,長大了,也彼此有個照應。

冷君柔終於明白,自己想打胎的念頭何解會減弱,原來,自己心裡有了這樣的想法。

剪水秋眸繼續深深凝望着他,冷君柔手放到平坦的腹部,又一次輕輕撫摸,心中漸漸生成一個信念: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接下來的環境有多惡劣和嚴峻,自己務必保護好腹中的胎兒,一定,一定要!

想罷,冷君柔開始閉上眼,一會後也沉沉睡去。

她渾然不知,睡着的他仍舊不忘把她摟入懷中,而她,也情不自禁地窩在他的胸前,一起熟睡到天亮……

接下來的情況,如古煊所策劃,男人們在緊張忙碌着戰事,冷君柔卻並沒到處閒逛觀光,因爲夏明傑派來的兵馬也已抵達,鹽城頓時變得擁擠起來,各種物資的需求也隨着增大。

冷君柔思及自己無法參與戰役策略,便決定從事爲大家提供和管理物資,古煊不想她累着,一開始並不同意,可見她態度堅定,加上藍子軒和李浩等人的勸解,只好答允了。

緊張忙碌的日子,讓冷君柔暫且拋開一些思緒和煩悶,全心全意投入在自己的任務中,當然她也不忘量力而爲,將胎兒放在首位。

慧如見她總算打消滑胎的念興,欣喜激動不已,不過也遵守承諾,先不把這個天大喜訊告訴衆人,她想,等這大戰勝利後來個雙喜臨門,那對古煊來說絕對是一個大大的驚喜,她可以想象,當古煊得知這個消息時會是怎樣的興奮和高亢。

朝廷發動了幾次戰役,但每一次都戰敗,鹽城的軍隊不覺更加士氣高漲,古煊於是決定三日後舉兵攻城,來個最後決鬥。

可惜,這個計劃尚不及進行,忽然發生了一件極其嚴重之事,一場瘟疫,來得突然,來得快速,蔓延整個鹽城,全城即刻陷入恐慌和混亂當中。

據調查,這場瘟疫是由水源引起,鹽城南面的人飲用了有毒的河水,導致發病,病毒慢慢擴散,蔓延,短短兩天便有三成人口被傳染,包括百姓和士兵,其中一成還由於醫治不及而身亡。

突如其來的瘟疫,讓大家猝手不及,幸虧大家同心齊力,經過大夫和軍醫的徹夜研究,總算查出瘟疫的病原,還找到預防藥。

古煊立馬命人將所有的病患者集中在一塊醫治,同時命人把預防藥一一派給尚未染病的人服用,冷君柔想到自巳懂醫術,便打算和其他大夫前往隔離區幫忙,但被古煊阻止,所以,她再一次和古煊吵了起來。

古煊這次態度堅硬,沒有半點妥協之意,這關係到她的性命安危,雖說藥能防治,然那也非絕對,故他寧願她氣惱他,痛恨他甚至再也不會原諒他,也不能讓她出啥意外。

一開始,在大家的勸解安撫下,冷君柔只好打消念頭,直至後來,朝廷趁機再次發兵。

大家本就懷疑這場瘟疫是朝廷的詭計和陰謀,如今更加肯定,怒火中燒,紛紛大呼要殺死朝廷那些走狗,要推翻古揚這個狗皇帝。

不過,戰爭始終是戰爭,不管軍隊多勇士氣多高,都避免不了有人傷亡,在隔離區救治工作的軍醫,暫時被調回軍隊,隔離區那邊的醫療人員頓時便少了許多,有些病患者原本情況開始好轉的,又因醫治突然中斷而情況惡化,結果還是逃不過死亡的命運。

面對種種艱難和險阻,冷君柔無法再鎮定,趁古煊帶兵抗戰,她與慧如匆忙趕往隔離區。

醫護人員見冷君柔親自加入治療,積極性大大提高,另外,在冷君柔的帶動和安排下,痊癒者也紛紛加入幫忙,連同附近一些老百姓也義無反顧。

經過大家兩天兩夜的齊心拼搏,隔離區的情況再度穩定下來,大家無不鬆了一口氣,冷君柔更是累得渾身無力。

她曾暗下過決心要照顧好寶寶,不料情況緊急起來便什麼都忘了,不但兩天兩夜沒睡,連膳食也是有一頓沒一頓。

“郡主,你快休息一下吧。”慧如停止活兒後,首先提醒和催促冷君柔,這幾天隨冷君柔一起忙碌,她也疲憊不堪,頂着兩隻熊貓眼。

其他大夫也紛紛附和,且做出保證,冷君柔再呆留一陣,終於離開隔離區。

冷君柔回到住處後,並沒見到古煊等人,據說戰役還在進行,她便沐浴一下,吃點粥,然後上牀休息,再醒來時,忽覺自己發熱發冷,四肢無力,喉嚨乾澀,呼吸極其困難。

見她顯示的症狀與隔離區的患者一樣,慧如大驚失色,膽戰心寒,正好,古煊歸來。

這次和朝廷的軍隊奮血浴戰了三天三夜,結果再一次取勝,朝廷兵力深深受到摧毀,對古煊的下一步攻城起了極大的作用。

他本是興高采烈地凱旋歸來,迫不及待想跟冷君柔分享這個好消息,然而看到她奄奄一息地躺在牀上,他臉上的笑容也即時凝固。

醫術最高明的李軍醫趕忙給冷君柔診查,期間面色異常凝重,確定冷君柔染了瘟疫。

古煊聽罷,幾乎心膽俱裂,聽慧如說明緣由經過後,更是暴跳如雷和抓狂崩潰,因爲她,那些患者得以痊癒,然而,他不接受他們的性命是用她的健康換取而來!

“皇上,臣還有一事請示。”李軍醫猛地又道。

古煊眉頭皺得更緊,不耐煩地斥了一句,“有話快說!”

“臣剛纔替娘娘把脈時,發現娘娘已懷孕兩個月,不知皇上和娘娘事先是否知曉此事?其實,娘娘服下預防藥,照理說應該不會染上疫症,臣認爲,娘娘可能是有孕在身,防疫抵抗能力相對較低,導致病毒有機可趁,”李軍醫的語速比先前快了許多,卻也字正腔圓,說話蒼勁有力,足以讓大家都聽清楚。

冷君柔心頭即刻一顫。其實,服用預防藥之前,自己就曾考慮過會不會對胎兒有影響,於是檢查一下藥粉,發覺裡面藥性溫和,並無傷及胎兒的成分,才放心服用,在隔離區營救病者的過程中,自己更是面蒙紗巾,異常小心和謹慎,誰知結果還是逃不過病魔的侵襲。

聽到這個突如且來的消息,古煊則渾身僵硬,整個人彷彿被定了格。她……她懷孕了,自己的計劃成功了,然而,結果卻是這樣!

距離最後一次與她行房已有一個多月,那麼,她早就發覺有孕的吧?對了,嘔吐!她兩次嘔吐,應該是害喜症狀,不讓自己請大夫,正是不想自己知道。

該死,她到底在想什麼,這麼大的事,竟然蒙着自己!自己要是預先知道,即便是用鐵鏈綁住也不准她出去,不准她靠近那些病患的!

氣歸氣,古煊還是先即刻着手治療的事,吩咐所有軍醫都來爲冷君柔治病,還威脅說假如冷君柔有個三長兩短,他會要他們陪葬,如此霸道狂妄,壓根忘了今時不同往日,自己已經是個落難皇帝。

幸好這些軍醫都是忠心耿耿之人,二話不說地奉旨行事,軍醫們出去忙了,古煊轉爲責備慧如,也忘了人家慧如是夏宇傑的人。

不過,當他注意力最後回到冷君柔的身上時,陰鬱暴戾之情突然全然消失,溫柔地給冷君柔鼓勵和安慰,“柔兒,你別怕,你和皇兒都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對他前後判若兩人的態度,冷君柔錯愕,不希望自己的病傳染給他,叫他離開。

古煊不肯,說他已服過藥,不會有事,還說就算真的會被傳染也無所謂,他正好可以陪她一起抵抗病魔。

冷君柔不再對他這種類似小孩子賭氣的話感到可笑,反而因他認真嚴肅、深情款款的樣子感到澎湃起伏,思緒混亂。

她靜靜地,聆聽他的溫言蜜語和真情訴說,當他又鼓勵她堅持和勇敢時,她也不由自主地摩挲腹部,默默叫寶寶和自己一起加油,還跟寶寶發誓自己會保護他,絕不讓他出意外?

可惜,接下來的情況並不如人願,顧及到腹中的胎兒,很多藥都不敢用,導致冷君柔的病情毫無好轉,軍醫於是建議捨棄胎兒,保住大人。

古煊想到寶寶是自己和冷君柔之間的牽連,想到將來可能要靠寶寶哄她回心轉意,便猶豫不決,不是很願意。

冷君柔更一口反對,說無論如何也不會用寶寶的性命來換取自己的活命。

慧如則心急知焚,不停地跟她解釋這個二選一是必須的,並沒存在什麼用娃兒換她的命,可惜冷君柔不聽,堅持與寶寶共存!

慧如無奈,不禁後悔當時不該阻止冷君柔滑胎,假如這個寶寶註定無緣,倒不如一開始就弄掉,如今這種局面,可能也就不會發生。

就這樣,時間繼續往下拖,城裡的大夫們也開始加入醫治,可惜沒人能夠妙手回春,禍不單行的是,冷君柔身上突然出現其他併發症,整體情況越來越糟糕。

古煊不得不忍痛割捨胎兒,且用盡辦法勸解冷君柔,冷君柔固執如牛,不管多少人勸說哀求,她都不聽。

其實她很清楚,目前情況下,自己確實應該“二選一”,然而一想到再也無法見寶寶,她便柔腸寸斷。本來,一開始她還擔心自己染病,寶寶會不會受殃及而流產,神奇的是,寶寶一直安好地依附在自己體內,這更令她不捨,更令她相信自己和寶寶都能度過這個難關。

古煊急如火焚,卻又不知所措,後來聽有一民間大夫說在鹽城某山峰頂千年積雪,生長能治百病的雪蓮花,說不定能治好冷君柔的病,他便冒着被敵軍突襲的危險,由幾名士兵帶路,親自與李浩悄然出發。

他在雪地裡尋找了整整一天,歷盡風霜和驚險,總算採回了雪蓮花,而他自己,凍得面紅鼻赤,全身麻木僵硬。

軍醫趕緊給他診治,喂他服下藥之後,勸他休息一會,可他不肯,堅持要守着冷君柔,要親自看着冷君柔好起來。

衆人於是紛紛規勸,最後,是冷君柔出面,勒令他馬上去睡,還說自己假如真的有幸藥到病除,休養期間需要他健康強壯的身體來照顧與呵護,他這才命人在房內臨時安置一張牀。

躺在牀上,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冷君柔,許久許久才入睡,他做了一個夢,夢見冷君柔的病好了,寶寶也沒事,冷君柔還原諒了自己。

可惜,事實和夢境是相反的,他翌日醒來後,得到的消息是,連雪蓮花也救不了冷君柔。

他先是被震得宛知墮入深淵,從中出來後,遷怒那些大夫和軍醫。

大家都渾身哆嗦,李軍醫也聲音顫抖地稟告,“臣之前也說過,娘娘不僅染上瘟疫,還引出其他併發症,加上時間拖得太久,才無法達成預期的效果。”

“李軍醫,要是我……我現在打掉胎兒呢?還能不能有救?”冷君柔突然問出聲,說話斷斷續續,蒼白的容顏因爲佈滿哀痛和傷悲而顯得愈加憔悴,她終於決定捨棄孩兒。

李軍醫怔然,直至古煊咆哮聲傳來,才沉重地應,“回皇上和娘娘,很抱歉,由於時間拖延太長,即便此刻捨棄胎兒,娘娘活命的機率也恐怕……只有五成。”

冷君柔聽罷,好比五雷轟頂,五成,那就是一半的機會!自己苦苦掙撲了好幾天,費了好大勇氣做出這個決定,老天爺卻存心和自己作對,只給自己五成機會。

而古煊,發出命令,“不管多少成,都要試試,而且,朕要的是十成把握,絕對成功,聽到了嗎?你們答應朕!”

衆人戰戰兢兢,明知無法確定,還是頜首答允。

不過,冷君柔又拒絕出聲,“算了,不用了。”

大家無不驚呼,古煊更是氣急敗壞,“爲計麼?你不是決定好的嗎?爲何又改變主意?”

冷君柔不語,只是不停地搖頭。

“柔兒!”古煊再一次低吼,帶着哭意的聲音,震到屋內所有的人。

同時,也震到了冷君柔。她吃力轉動着黯然無光的雙眼,一一看向眼前的人羣,他們,都是關心自己的人,特別是眼前這個……更是不顧一切只想救活自己。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屏退衆人,只留下他。

“柔兒,到底怎麼回事,爲什麼要拒絕,快,快告訴我,”古煊握住她的手,迫不及待地重複問話。

冷君柔注視着他,稍後,緩緩道,“我知道懷孕,是那次潛逃到郭將軍府邸的第二天,當時我首先的感想是惱羞成怒,故我要打掉他,不讓你詭計得逞,慧如阻止我,跟我分析種種不該滑胎的理由,但我都不理,直至最後,她指出一點我不得不接受,不得不暫且擱置這個決定。”

“隨着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墮胎的念頭不知不覺中變淡,閒下無人時,我總會撫着腹部,憶起當年懷孕堯兒的情景,憶起第二胎被迫流掉,還憶起……紫晴的死,冉妃的死,不捨之情於是在我心中萌生,漸漸愈加強烈,強烈到壓住了對你的怨恨。直到前陣子,我徹底確定,我要保住寶寶,要把他平安產下,我已失去我娘和紫晴,堯兒也生死未卜,我想這應該是老天爺對我補償,所以我得好好珍惜。”冷君柔不停地說,不停地換氣。

古煊則聽得心潮澎湃,百味陳雜,慚愧,自責,後悔,心疼,憐愛等無數感覺雲集在心頭,他更緊握她的手。

冷君柔使勁堅持,語氣忽然轉向憤慨,“直到現在,我才知那根本不是老天爺對我的憐憫,它從沒想讓我好過,它一開始就給我安排了一個極差的命運,打我一來到這個世上,它就開始了對我的折磨,各種各樣、或大或小的折磨,各種各樣、或大或小的苦和痛!”

古煊也隨着焦急起來,連忙安撫道,“柔兒,別激動,乖,別說了,別說了!”

冷君柔搖頭,繼續往下說,“這次,他根本是要我的命,所以,我沒必要再賭,勘然註定要死,那我就和寶寶共同面對,這樣至少我們能在黃泉路上有個伴。我曾經答應過寶寶,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與他在一起,而他經過這些磨難也仍緊緊依附着我,說明我和他是分不開的。他才這麼小,我不忍心讓他一個人遠赴黃息,上次那個胎兒,我無能爲力,如今,這樣的痛我不想再承受一次,我已經沒有力氣去再承受一次,明白嗎?古煊你明白我的想法嗎?”

她哭了出來,淚流滿面。

古煊更是肝腸寸斷,俯下身軀,一手摟在她的身上,另一隻手,拭擦她的眼淚。

“曾經,你狠心打掉孩兒,當時我無能爲力,只能眼睜睜看着它悲慘地離開,然後那一幕變成一個噩夢,時刻糾纏在我的生命裡,給我無限的痛。現今,我再也不會任由別人做主,即便你也不行!孩兒在我的體內,只有我才能決定他的去留,也只有我,纔有權支配我自己的人生,因此,你別再自作主張,別再浪費口舌了,我是不會妥協的,這次,我再也不會妥協!“”冷君柔幾乎耗盡了全部精力,總算把該說的都說完,然後,昏迷過去。

古煊也彷彿全身力氣被抽空了似的,他不停吶喊着冷君柔,爬上牀在她身邊躺下,深深抱住她,最後,忍不住大聲痛哭出來。

自有記憶開始,他沒哭過,即便是父皇和母妃死的時候,他也只是流淚。三年前恢復記憶,他在心裡哭泣,如今,終於忍不住,嚎聲大哭。

柔兒,對不起,對不起,讓你受這麼多的苦,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上一個孩子,是我想方設法得來,我和你一樣珍惜與期盼,這一次,更是我使盡渾身解數才能達成的心願,想到捨棄他,我同樣悲痛欲絕。

然而,任何能救活你的機會,我都不想放過,即便那要捨棄孩兒的性命,倘若在孩子和你之間只能選一個,我選你,我可以失去孩兒,但不能失去你,不能失去你!

或許,毫無止境,不休不停的磨難與痛苦讓你感覺太累太累,累得直想解脫,可你又否知道,你的解脫便是我的墜下深淵,所以,請你別放棄,求你別認命,正所謂苦盡甘來,我想這已經是我們的最後一劫,度過了,便海闊天空,幸福常在,故你得堅持,務必堅持。柔兒,求你,求求你,別放棄自己,別放棄我,別放棄堯兒,別放棄這個世界,其實,這個世界還是很好很美,以後會更好更美,有我的陪伴,你再也不會感到孤獨和悲傷,再也不會有磨難了的……

儘管冷君柔說明了原因,可古煊依然無法接受,冷君柔醒來後,他繼續契而不捨地勸說和哀求,最後還提出堯兒,可惜,冷君柔都不爲所動,她抱定決心要和腹中胎兒同生共死,在生命最後的一刻,她要跟老天控訴自己的不服和憤怒。

古煊再也無計可施,身心疲憊的他,感覺自己一下子似乎老了十幾歲,全身充斥着挫敗,頹然,無奈和悲傷。

冷君柔的情況持續惡化中,軍醫用續命丹給她延長了5天命。

她清楚,他古煊表面上看似同意了自己的選擇,實則還在苦苦掙扎着,繼續想方設法希望自己能改變主意,同意最後一搏。她也不說什麼,只靜靜等待死亡,藉着這些日子,再一次回憶過去的某些情景。

除了古煊對她幾乎寸步不離之外,每一天都還有其他很多人來看她,來得最多的屬子軒、李浩、慧如和郭穎潔。

與子軒相認不久,自己還來不及多加關心,眼見就要永別。至於李浩,雖然他以古煊爲第一,但不得不說,他對自己也是非常的照顧,他已經把自己當成了他另一個主人。慧如,這個命運同樣很悲很元奈的女孩,不知不覺在自己心中已經有了和紫晴一樣的地位。而郭穎潔,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與觀察,她發現她真的是個內外兼備的女子。

其實,好幾次她都想過單獨找郭穎潔談談,想做出叮囑和託付,希望郭穎潔將來好好協助古煊,照顧古煊,可每次話到嘴邊,她都忍住了,她想,不用自己說,郭穎潔都會這麼做。

日子很哀愁、很悲傷,卻過得很快,頭陰穿梭間,已是冷君柔服下續命丹的第五天,過了今天,她會香消玉殞,與世長辭。

傍晚,她忽然對古煊說想看日落,古煊滿腹悲痛,想也不想便答應,用被子裹住她,抱她離開臥室,坐馬車前往鹽城最高的地方——城樓。

一路上,他緊緊抱住她,直至抵達城樓上也沒鬆過手,他抱着她,一起坐在帶來的大椅上,由於廖智坤臨時安排守城士兵集中到樓下,因而,整個城樓上只有古煊和冷君柔。

四周一片安靜寧謐,整個天地間似乎也靜止了,夕陽將它璀璨耀眼的光芒灑在城樓各個角落,給冷君柔蒼白的面容染上一抹淡淡的胭紅。

她窩在古煊胸前,清眸靜靜看着西邊天際,看着金芒四射如火球般的落日,還有落日周圍的一片片雲彩紅霞。

突然,她乾涸的嘴脣輕輕開啓,發出低低的聲音,“很多人喜歡日落,覺得很美,很寧靜,我以前也這麼認爲,可現在,我覺得落日很悲很傷感,因爲它代表着逝去,代表着結束。”

古煊俊顏頓時更加暗淡,沉痛的雙眼,繼續盯着那抹火紅。

“皇……皇上,我可以叫你煊嗎?”冷君柔又道。

古煊怔了怔,抱緊她,“可以,當然可以,柔兒喜歡怎麼叫就怎麼叫。”

“煊,煊……你的名宇,叫起來真好聽,你知道嗎,在一個很遠很運的地方,愛侶之間以名字相稱,一般都是以最後一個單字,親暱的稱呼,凝聚着對對方的愛。”冷君柔不由想起了雲赫和秦雪柔。

古煊則心頭倏忽一顫,這麼說,她是愛自己?她還愛着自己?

想過秦雪柔和雲赫,冷君柔於是思緒迴歸,開始回憶過去,“我還很小很小的時候,看到我娘經常暗暗流淚,我以爲是我不聽話,導致她傷心,所以我很乖,很勤勞,我想這樣的話,我娘就不會傷心,不會再落淚,可惜,不管我多懂事,我娘還是無法擺脫傷悲。我娘很少笑,所以她每一次笑,我都記得很清楚,後來,我慢慢長大,很多事情也慢慢明白,加上一些刁蠻村民的欺負,總算明白娘爲何會哭。”

“我娘很愛我爹,愛慘了我爹,爲了我爹不顧一切,結果卻是遭到我爹的拋棄和追殺。自小,我娘跟我說,越是好看的男人越不可靠,越不能託付終身,叫我長大後千萬別沾情愛,只有無情無愛,纔不會被傷害,不用像她那樣痛苦淒涼一生。”冷君柔彷彿再一次看到,孃親是如何傷悲地教導自己,彷彿再一次看到,孃親臨死前的放心不下,反覆叮囑自己。

古煊已將視線自天上收回,俯首凝望着她,眸色更加的深,更加的沉。

冷君柔緩了緩氣,接着往下說,“其實,只要是人,又怎能做到無情無愛?即便我目睹孃親悲慘的經歷,然而遇上你後也無法做到靜如止水,我終究沒有聽從孃親的教誨,義無反顧地愛上你,結果,也如我娘所說,我被傷得遍體鱗傷。”

“柔兒,對不起……對不起……”古煊開始做聲,不停地道歉,充滿愧疚、自責和憐愛的道歉。

冷君柔卻抿脣,揚起一抹淡淡而幸福的笑,她還仰臉,對上他俊美絕倫的面龐,對上他飽含沉痛可絲毫不減少到愛意的眼眸,“不過,等我明天去到另一個世界,見到我娘,我一定會跟她說,其實並非所有好看的男人都不可靠,至少,我找到的那個,就值得託付終身,儘管我曾被傷得很徹底、很痛苦,但,我不後悔,可以從頭來過的話,我依然會選擇愛上你。”

“柔兒……”

“雖然你帶給我很多很多的苦和痛,迄今依然難以忘懷和淡卻,然而不可否認,你帶給我更多的,是快樂和幸福,而最爲珍貴的是堯兒,還有肚裡這個。所以,我想老天爺也非冷酷無情,他並非只會不停地折磨我,在給我安排無數磨難的過程中,他也給了我很多歡樂和真情,我的生命裡,出現很多值得懷念和珍惜的人,我娘,堯兒,紫晴,子軒,藍雋,李浩,慧如,月妃,我表哥,我外公,還有很多很多,當然,還有你。或許,這就是轟轟烈烈的人生,有痛,有悲,有恨,有愛,有喜,有生離死別,但是,我不悔此生,再也不後悔。”冷君柔蒼白的麗顏,透出了一抹光亮,比夕陽的光芒還要閃耀,被病魔折磨成空寂呆滯的眼神,也無比晶瑩和堅定。

不過,其實她內心在淌血,人永遠都是不滿足的,自己也如此,即便自己已擁有許多美好的時光,卻還是希望能繼續幸福體會下去,可惜,老天爺是吝嗇的,它明明聽到自己的祈禱,明明知道自己的渴望,卻狠心不給自己實現願望。

所以,她要抓住這最後的時刻,說出自巳的內心感想,“前陣子,慧如在勸我原諒你,與你重修舊好,我一直認爲自己無法原諒,無法和你在一起,可實際上,儘管你曾經給我我很多痛不欲生的傷害,儘管紫晴的死,我孃的屍骨無存,上一個寶寶的不幸被害,還有很多很多性命,都與你有關,但我依然無法停止愛你,依然想和你在一起。”

好珍貴的話,是他夢寐以求,是他期盼多時,他曾爲此而深深苦惱,沮喪甚至絕望,無時無刻不想着知何獲得她的原諒,如今,她說原諒了他,可他感覺不到預期的興奮,他爲她的即將離世而陷入濃濃的哀痛,任憑怎樣的大喜狂喜,也無法把他拯救出來?

冷君柔同樣哀傷的眼神,自他臉上移開,重新回到遠方的西天,“可惜,老天爺不答應,他覺得這樣的我們已經不該在一起,故他要分開我們。人家說,真心相愛的男女都會對那種至死不渝的愛情、對冥冥中牽絆彼此的宿世情緣無限嚮往,希望生生世世永在一起,其實,不然,無論多少輪迴多麼相愛,也只能造就一生的幸福情緣,雪柔和雲赫之所以能白頭偕老,是因爲我和你這輩子無法相濡以沫,無法相伴相隨……”

美好的話,深深刺痛着古煊,故他無心遐顧她所說的雪柔和雲赫是誰,他急切地,大聲地發出了反對,“不會的,柔兒,上天才不會這樣,他就算要懲罰,也是懲罰我,是我做錯事,你沒錯,你那麼善良,那麼可憐,老天爺怎麼會讓你死。另外,我們是要生生世世在一起,不管前世,今生,還是下輩子,我都會愛你,和你白頭偕老,這是我們命中註定,生生世世,生生世世明白嗎?!”

冷君柔悽然地笑,搖着頭,一會,突然又問出,“煊,假如我死了,你會獨活嗎?”

不待他回答,她繼續說,“愛一個人,並非要陪她一起死,而是在她死後,繼續好好地活着,儘可能地活着,這樣,將來去到另一個世界與她重逢時,把她錯過的那些精彩分享與她,讓她再也沒有遺感。煊,答應我,務必保住你的性命,好好地活下去,儘可能地長命百歲,甚至兩百歲,將來,告訴我,這個世界接下來發生了怎樣的變化,你看到了多少的美好,好嗎?答應我,答應我……還有,堯兒,我還沒找到堯兒,我不知道他現在怎樣,求你,務必找到我,然後也告訴我,他度過的是一段怎樣的人生,他長大後愛的女孩是怎樣的,他生了多少個子女,他做過多少輝煌的事……”

柔兒,難道你不知道,沒了你這個世界就再也不會美好嗎?你想看這個世界怎樣變化和發展,你應該留住性命,與我一起見證;你想知道堯兒未來的人生怎樣,你也該自己目睹,沒有你在我的身邊,我根本看不到美好,根本看不到,你又知不知道!

古煊滿面黯然,滿眼痛楚地深望着冷君柔,心裡默默地訴說,漸漸地,熱淚盈眶。

其實,自己一開始就不該復仇,拿回皇位又怎樣?榮華富貴又怎樣?爭霸天下又怎樣?並非當皇帝才能保護她,才能給她幸福,其實,只要自己在她身邊,疼愛她,呵護她,陪着她,不管自己的身份是誰,不管身處何地,對她和自己來說,都是一種幸福,極大的幸福。

柔兒,我錯了,我又錯了,是我害了你,是我自毀了幸福……

灼熱的淚,打落在冷君柔的臉上,給她冰涼的面龐帶來一股溫熱,他又哭了,煊,別哭,別流淚,男兒有淚不輕彈,我還是喜歡那個酷酷的你,那個自信的你,那個似乎這個世界任你主宰,再也沒東西能難倒你的樣子……

她再一次擡頭,癡癡看着他,然後,芊芊素手緩緩爬上他的臉上,輕輕地拭去他眼裡的淚珠,後來,她發現自己累了,累得再也提不起力,不得不收回手,改爲環在他的腰間,冰冷的小臉,也緊緊貼在他的胸前。

煊,假如我真的要離開這個世界,那麼,請抱緊我,讓這一刻,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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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他表明的心意,她不再恨他,且原諒了他,他的願望和夢想總算達成,然而,她卻要離開了他,永遠地離開。

夕陽漸漸沒入雲端,天空慢慢黑了下來,冷君柔已經閉上眼,靜靜躺在他的懷中,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看似輕輕的擱着,實則隱藏着無盡的力量,保護那兒不被任何人傷害。

古煊緊緊抱住她,繼續淚如潮涌,柔兒,你睡吧,睡夠了記得醒來,朕在等你,會一直等你,等你醒來,爲朕生兒育女,與朕攜手一生,到了彼此都白髮蒼蒼,你叫朕老頭子,朕叫你老太婆,我們手牽手,一起再看日出、日落……

【浴火重生】 056 大結局(中)

天越來越黑,城樓上已經點起了燈籠,淡淡的光,輝映出古煊的影子,他依然毫不鬆手地緊抱住冷君柔,感受着她的身體越來越冷,氣息越來越弱。

早在太醫爲她服下續命丹開始,他就天天祈禱奇蹟出現,同時也不停想方設法去營救,可惜,不管自己多虔誠多努力,都無法令她逃過死神之手,無法令自己避免失去她。

曾經他想不明白,自己做錯事,老天爺爲何不直接懲罰自己,反而將災難降到她的身上,如今,他總算懂了,其實,老天爺懲罰的還是自己,而且,是狠狠的懲罰,老天爺要自己生不如死,失去她,比自己親自受傷甚至死亡還痛苦、還難熬。

自己要是死了,不管多痛,那也只是一瞬間,只要斷氣了,便什麼都隨風飄散,然而現在這樣的情況,自己恐怕會痛上一輩子。

老天爺果然夠狠,它要自己痛苦一生!痛苦一生!

古煊仰起頭,瞪着黑漆漆的天空,深邃的鷹眸發出了不甘的悲憤。

他痛恨上天,爲何要給自己和柔兒安排一個這樣的人生和命運!自己是天子,然老天卻是這樣對待“兒子”,這樣對待“兒媳婦”。虧自己還安慰柔兒,說這個世界其實還很美很好,實際上,這個世界異常邪惡,異常醜陋。

好吧,既然你這樣對朕,既然你敢要柔兒的命,朕也無需對你客氣,朕要把整個人間給翻掀,朕要所有的老百姓給柔兒陪葬,要他們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每一個人都埋怨你,怒罵你,痛恨你,咱走着瞧,看是你厲害,還是朕厲害,看結果是你贏,還是朕贏,朕可是很肯定地告訴你,不長眼的老東西,你,一定會輸,一定會後悔,人——定——勝——天!

李浩和藍子軒來到古煊身邊時,看到的便是這種恐怖畫面,古煊一臉憤慨和堅定,勾着一抹嗜血的冷笑,深不見底地眼眸死死瞪着天空,眸中怒火中燒,發出的火光幾乎要將整個天地給燒燬。

兩人不由納悶,彼此相視一下,由李浩先做聲,提醒道,“皇上,天黑了,回去吧。”

古煊沒反應,依然陷在自己的悲憤復仇當中。

藍子軒便也呼喚一句,結果和剛纔一起,古煊無動於衷。

正好,樓下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有人大力拍打城門,說要進城救人!

任子軒和李浩都無法喚回神的古煊,驀然被這聲“救人”給震醒,他不由分說地抱冷君柔從椅上起身,箭一般地衝向城樓。

李浩和藍子軒見狀,大驚,也連忙去追。

在下面守候的郭尚儀和廖智坤見古煊忽然衝下來,快速迎上關切詢問,“皇上,皇上怎麼了?”

“皇上,您想做什麼,請告訴我們,讓我們去辦。”子軒和李浩緊跟在古煊身後,氣喘吁吁地吶喊。

古煊停止腳步,來回看着衆人,最後,視線盯着前方緊閉的城門,沉聲問了出來,“外面敲門的是何人,他要救誰?”

大家恍然大悟,廖智坤對古煊回一聲皇上請稍等,走向城門,聲音洪亮地問,“外面的人,來者是誰,你要救什麼人?還有,因何天黑纔到?”

“老夫叫雅倫居士,今天路經此地,聽聞城內最近發生了一場大瘟疫,打算進去看看。”應答的嗓音,渾厚如鍾,蒼勁有力。

大夥聽罷,無不怔然。

負責守城門的護衛長,順勢做出稟告,“啓稟將軍,剛纔我們已經對這老頭說過瘟疫控制住了,不再需要大夫,可他還是堅持進來,您說會不會有詐?”

不錯,如今關鍵時刻,這個可能性極大,加上天已黑,實在不宜開城門。

就在衆人思忖憂慮之際,古煊厲聲命令道,“開門,讓他進來。”

“皇上……”衆人驚呼。

李浩已經直接返回城樓上,用輕功騰飛,在城牆外審視一遍,再回到地面時,告知可以打開城門。

隨着大門緩緩張開,一個身形高瘦的人影映入大家的眼簾,在護衛檢查過後,他跨過高高的門檻,朝衆人走來。

明亮的燈籠,清晰地照在他的身上,鶴髮朱顏,瘦骨清風,雍容雅步,配上一襲灰色的袍子,儼如一個得道高仙冉冉駕臨。

“你懂醫術?”古煊不顧防備和警惕,迫不及待地迎上去。

子軒和李浩唯有緊緊跟隨,萬分警覺,給予隨時保護。

老人沒立即作答,而是看向古煊懷裡的白色人影。

古煊怔了怔,又道,“那你能否救活她?”

這時,老人看到了冷君柔的臉,氣定神閒的面龐陡然一怔,輕喚出聲,“豔兒!”

古煊倏忽震住,豔兒?他指的是柔兒嗎?可是……豔兒……豔兒,對了,柔兒曾經說過她娘叫夏豔芝,莫非……這老頭把柔兒當成她孃親了?想罷,古煊再度急問,“你口中的豔兒,全名叫什麼?”

老人回神,繼續看着冷君柔,忽然搖了搖頭,“不,不是豔兒,她應該是豔兒的女兒,是不是?對了,豔兒呢?這位夫人的孃親呢?”

“夏豔芝?老頭,你指的是不是夏豔芝?”古煊語氣更加急促。

“嗯,是的,我是豔兒的師父,她人呢?”

夏豔芝的師父!

“呃,那個……雅倫居士,關於夏豔芝的事,我們遲點再告訴你,既然你懂醫術,不如先救人吧?”李浩插了一句。

藍子軒也趕忙附和,“不錯,君柔是夏豔芝的女兒,算起來是你的徒孫,她染了瘟疫,過了今晚她就……就要香消玉殞,求居士快救救她。”

君柔!原來,豔兒的女兒叫君柔!她病了?病入膏肓?雅倫居士又是感嘆又是驚慌,馬上給冷君柔把脈,然後,詢問冷君柔的情況。

幸虧古煊帶冷君柔來看日落時,安排了李軍醫跟隨,於是,由李軍醫把具體情況告知雅倫居士。

雅倫居士聽後,皺着眉頭,暗忖一會,道,“看來,豔兒的病,遺傳到了君柔身上。”

“遺傳?遺傳計麼病?”古煊和李軍醫不約而同地問。

“其實,這也不算是一種病,豔兒十五歲那年,中了一種奇毒,爲了救她,我用七種毒草配置成解藥,她服下之後,毒去病除,還因此使得體內的血能解百毒,不過,同時也有一個隱患,那就是,她懷孕期間,假知不幸染上一些相沖的病,會引出併發症,沒有對症下藥的話,結果是氣盡身亡。君柔可能是遺傳了豔兒的這種血。”雅倫居士解釋完畢,再給冷君柔把脈一次。

衆人聽罷,無不感到神奇,古煊更是焦急知焚,“那還能不能治好?對了,這病是你調製的藥引起,你一定也能找出解藥的是不?”

雅倫居士沒立即回話,盯着古煊,問道,“你是君柔的夫君?”

古煊愣了愣,怒斥,“廢話少說,快回答朕的話!”

“你是……古煊?”雅倫居士沒半點慌張,還直呼古煊的名諱。

“雅倫居士,你猜得正是,皇上三年前遭奸人所害,如今要打倒壞人,取回屬於自己的東西,繼續保護東嶽國,保護老百姓安居樂業。在下藍子軒,懇請居士儘快治好皇后娘娘,好讓皇上放下心來繼續抗敵。”藍子軒又插話,見這位老人能立即猜到古煊的身份,他想這老人應該關注過國事,便也索性明說,希望能促使老人儘快醫治冷君柔。

雅倫居士對臉色陰霾的古煊再審視片刻,又問,“那豔兒呢?君柔她娘呢?”

“伯母她……六年前已經不幸去世。”又是藍子軒代爲應答。

雅倫居士瘦削的身板輕輕一抖,目光回到冷君柔身上時,沉痛地道,“君柔的病,其實並不難治,只要豔兒的血當藥引,再配上我重新調製的那七種毒草一起服用,將她體內的毒逼出,然後再休養診治數日,直至痊癒。只可惜,現在豔兒她……”

“那就是說,以毒攻毒?居士剛剛不是說皇后娘娘遺傳了那種獨特的血嗎?直接用娘娘的血當藥引行不?”李軍醫提醒。

“不行,君柔的血已被感染,再也起不了作用。”雅倫居士搖頭,神情更哀痛。

衆人聽罷,也紛紛黯然,剛燃起的希望,就這樣熄滅。

古煊更是大喜大落,抱着君柔,重重地往後打了一個趔趄,他還以爲老天爺聽到自己的憤怒和控訴,怕了自己,故派人來扭轉乾坤,把命還給柔兒,誰知道,依然是自己一廂情願。人定勝天……看來,人根本無法勝天,人根本無法勝天。

“那除了這樣,還有沒有別的辦法?看居士應該是醫術很高明之人,請居士再想想辦法,務工救活娘娘。”藍子軒繼續懇求着。

“請居士務必救活娘娘!”衆人也跟着發出請求,那些士兵還跪下。

雅倫居士看着他們,迴應他們的,是無能爲力的遺憾和哀痛。想不到,豔兒母女兩人的命都這麼短!

李浩正悲痛着,腦海忽然靈光乍現,對古煊道,“皇上,您還記得當年恢復記憶的情景嗎,當娘娘的血與您的血融合後,您便想起一切,這會不會是因爲您的血與娘娘的有關聯?甚至是一樣的?那您的血不就可以當藥引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古煊單手抱住冷君柔,朝雅倫居士伸出另一隻手,“居士,快檢查一下朕的血,看看朕的血能否救活柔兒,快!”

雅倫居士困惑,但還是接住古煊手,給古煊把脈,然後,從杯中取出一支幹淨的銀針。

不過,郭將軍出言阻止,“居士,很抱歉,這銀針……能否讓本官先檢查一下?”

“郭將軍,休得無禮,救人要緊。”古煊馬上叱喝,他一心想着救活冷君柔,該有的提防早就喪失。

倒是雅倫居士,竟然讚許,“這位大人果然盡忠職守,行,你儘管檢查。”

“謝居士,得罪了。”郭將軍接過,吩咐李軍醫檢查,確定沒問題後,這才歸還給雅倫居士。

雅倫居士依然毫無慍意,拿回銀針後立刻行動,小心翼翼地在古煊手指上輕輕一刺,而後,將帶血的銀針頭,移到嘴邊,伸舌一舔。

古煊已不再氣惱郭將軍方纔的多此一舉,整顆心投放在雅倫居士的操作上,待雅倫居士嘗過後,迫不及待地問,“怎樣?行不行?行不行?”

雅倫居士屏息凝神,沉吟一下,面露喜色,“可以!皇上,難道您之前也服過那種毒汁?”

古煊一怔,下意識地搖頭。

雅倫居士便也不多問,準備先着手醫治冷君柔。

於是,大家先離開城樓,回到廖智坤的府邸,雅倫居士即刻調配毒藥,幸虧他身上隨時帶着這七種毒草,不然過了今晚,冷君柔一旦香消玉殞,恐怕是華佗再世也無迴天之術。

也因此,大家雖然看到希望,可也不敢太放心,畢竟,時間是那麼的緊迫。

除了古煊呆在屋裡配合雅倫居士採血和守看着冷君柔,李軍醫也帶幾名軍醫隨時協助雅倫居士。

時間在緊張和沉靜中消逝,大家都全神貫注,慎重以對,做着最後的奮鬥。

古煊被採完藥後,不肯休息,繼續寸步不離地守在牀前,不停輕揉着冷君柔冰涼的小手,在心裡默默給她打氣和加油。

大約兩個時辰後,雅倫居士調配好藥汁,加入古煊的血攪揮均勻,一口一口地喂到冷君柔的嘴裡。

一完畢,古煊急聲問,“怎樣,柔兒何時醒來?”

雅倫居士回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語氣輕緩地應答,“過程進展很好,如無意外,君柔應該明天中午能醒來。”

這無疑是給古煊喂下一顆定心丸!他緊繃的心總算鬆開,凝聚多時的悲痛哀傷,也得以消散。

可惜,雅倫居士接下來的另一句,又給他帶來沉重的痛。

“君柔肚裡的孩子,恐怕無法再留,皇上是想等她醒後再滑胎呢?又或者,現在順便弄掉?”

還是無法保住!皇兒還是要離去!也是,經過這麼多的折騰,加上這些毒藥,怎能還安好?其實,自己本已做好捨棄孩子的心裡準備,只不過,因爲柔兒得以起死回生,讓自己變得貪心起來。

“皇上和君柔都還年輕,來日方長,子嗣的事,將來慢慢再說,皇上洪福齊天,君柔吉人天相,將來定會子孫滿堂。”雅倫居士安撫着,畢竟是個高人,很多東西都容易看淡。

“居士說得沒錯,皇上請別傷心,娘娘鳳體爲重,等娘娘休息好,再給皇上添加皇子皇女也不遲。”李軍醫加入勸解。

其他軍醫也紛紛點頭附和。

古煊迎着衆人關切的眼光,視線回到冷君柔身上時,不盡憐愛不盡疼惜,最後,終說出決定,低沉的嗓音,飽含深痛,“現在弄掉吧。”

柔兒說過,曾經因爲上一個胎兒的被害,她不想重新體會那種令人窒息的劇痛,再也沒力氣去承受多一次。

所以,一切的撕心裂肺和肝腸寸斷,就由自己獨自承擔和承受,等她醒來發覺寶寶已失去,痛是難免,但至少,程度不會那麼深。

得到古煊的准許,雅倫居士事不宜遲,又開始忙碌起來,給冷君柔喂下墮胎藥,觀察和等待胎兒的滑出。

這時,慧如和郭穎潔也被叫進來幫忙,她們守在冷君柔的腳旁,目不轉睛。

不久,殷紅的血夾雜着一團紫一團黑,從冷君柔下體汩汩流出,快速染紅了淺色的被褥,觸目,驚心,深深震撼了慧如和郭穎潔,她們同爲女性,擁有與生俱來的母性,於是無不感到悲痛和哀切。

古煊更是痛入骨髓,緊握住冷君柔的手,淚如雨下。柔兒,對不起,又讓你受苦了,還有皇兒,父皇又保護不了你,又一次讓你離開父皇和母后,對不起,對不起……

至於冷君柔,儘管昏迷不醒,可還是感受到了痛,她雙眸緊閉,皺着眉頭,身體輕輕地顫動,額頭、臉龐,兩鬢等處,皆不斷沁出細汗。

古煊不由把她握得更緊,心中不斷吶喊,“柔兒,別怕,我在你身邊,我會一直陪着你,陪你熬過去,很快就過去的,你很快就不會痛了,乖,堅持住,務必頂住……”

不長不短的兩刻鐘,對衆人來說卻彷彿漫長的煎熬,帶毒的血塊總算流完,胎兒徹底自冷君柔的體內剝落。

雅倫居士再給冷君柔檢查一遍,確定她沒什麼大礙,這才大大舒了一口氣,先隨李軍醫等人到外面的客廳靜候。

慧如和郭穎潔也收拾好東西,繼續去忙。

古煊依然動也不動地守在牀前,等待冷君柔的醒來。

李浩和藍子軒終於可以進來,他們已從雅倫居士那得知情況,也放心不少,一起勸古煊先去休息,說這兒由他們守候,冷君柔一醒,會立刻通知他。

可惜,古煊不答應,還將他們都遣退出去,繼續保持這房間只有自己和冷君柔。

他筆直的上半身,略微彎曲,伏着牀畔,一手繼續裹住冷君柔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整理着冷君柔凌亂微溼的髮絲,然後輕撫冷君柔的臉龐,每一寸肌膚,都留下他指尖的溫度,留下他深情似海的憐愛和疼惜。

他邊看着她,邊沉思,回憶這幾個時辰所發生的事情,慶幸自己還能擁有她,而曾經因爲悲憤對上天和命運發出的鹹脅與仇恨也在悄然退去。

當然,天生強勢的他不會馬上就對老天爺道歉,且不承認自己誤會了老天爺,他把這一切,歸爲冷君柔的造化。

她一生貧苦淒涼,卻從不憤世,反而保持着一顆乾淨純真,善良寬容的心,因此,她命不該絕,她會長命百歲,會幸福一生,她的幸福,是自己給予,有自己參與。

想罷,他脣角微微揚起,笑了,他好多天都沒笑過,如今總算可以欣然而笑,她即將沒事,對自己來說,是天大的歡喜。

他着迷地看着她,就那樣傻傻地笑,一會,思緒又轉回到今晚的神奇時刻,想起自己神奇的血,想起雅倫居士的某句問話。

自有記憶以來,自己並沒服用過什麼毒藥,更別說是七種毒藥一起服用,除非是……與上次容太妃給自己下的盅毒有關?

還有一次,自己去蓮花庵拜祭孃親,途中遭到襲擊,昏迷中是柔兒治好自己,莫非,自己當時昏迷中努力吸吮的東西,含有七種毒草?

有可能!

柔兒的醫術是她孃親所教,而她孃親又是雅倫居士的徒弟,柔兒懂得調配這種神奇毒液來治人並不出奇,不過,當時就一個晚上而已,她不可能在那麼短時間內找齊這七種毒草的,除非她隨時帶在身上,那天正好起到用處?

但,沒那麼巧吧。

那自己的血,到底是何時起了變化的呢?

古煊越想,越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更恨不得冷君柔能立刻醒來,告訴他這是怎麼回事,也好讓自己跟她說,她體內已經有了自巳的血,自己和她某種程度上算是融爲一體,今後真的再也不會分開了。

心情不斷澎湃起伏,古煊再一次笑了,更加用力地揉着冷君柔的手,他還移到嘴邊一個勁地啄吻,用嘴脣摩挲,祈禱時間快點過去。

可惜,時間是有規律的,即便他再焦急,再迫切,也只能一秒一分地等下去,隨着夜漸深,體力不支的他終究抵不過瞌睡蟲的侵襲,就那樣趴在牀前,沉睡。

昏迷中的冷君柔,思想意識其實一直在做着艱難痛苦的掙扎。

她看到,自己和古煊欣賞日落中,自己置身於突然出現的一條小路上,她知道,自己要走了,帶寶寶徹底離開這個世界,走向另一個世界,那裡,有孃親,有紫晴,有冉妃……

自己滿懷不捨,一步一回頭,希望能看到古煊,能看到子軒和李浩,能看到慧如甚至郭穎潔,可惜,任她無數次回首均無法如願,這條通往天堂的路上,只有自己孤單隻影,只有自己和腹中的胎兒。自己堅持陪胎兒一起生,一起亡,如今黃泉路上總算彼此作伴,彼此依賴。

“寶寶,別怕,娘會一直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的。”她默默地安撫,還一手覆在肚皮上輕輕摩挲。

然後,她繼續往前走,可走着走着,忽覺背後傳來一聲吶喊,是古煊的聲音!

她大喜,迅速回頭,可惜空蕩蕩的路途上根本不見古煊的影子,四周圍也沒有,只聞他飽含深痛的吼叫不斷地傳來,他說,他不能沒有自己,自己不在他身邊,這個世界一片黑暗,所以,他不準自己離開,不準老天爺要了自己的命,他要與老天鬥,要把整個世界弄得民不聊生,雞犬不寧,要老天后悔莫及。

傻古煊,你總說柔兒固執,其實你何嘗不是,謝謝你,對柔兒這麼好,柔兒也曾怨天怨地,可現在,柔兒再也不悔此生,當然,假如老天能讓你振作起來,讓你從失去我的痛苦中出來,讓你找回堯兒,好好將堯兒撫養成人,我會更感激,會徹底沒有遺憾。

你跟我說,我是最美好的,是獨一無二的,除了我,你不會再要別的女人,謝謝對我的厚愛,我很高興,很滿足,很感動,可是我想說,這世上還是有萬千個好女子,她們並不比我差,有的甚至比我好,是你無心去發掘,故發現不到她們的好。

煊,你是皇帝,有着理應擔任的使命和職責,所以,把我忘了吧,今後,去做你該做的事,愛護你該愛護的人,譬如郭穎潔,她是個很不錯的女孩,最難得的,是她有着一顆深愛你的心,你不妨試着去了解她,多與她接觸,將來有她服侍陪伴你,你一定也會過得很好很快樂,屆時或許你就不會再堅持這世上除了我便再無女人值得你愛。

當然,我不會怨你,不會恨你,我還會祝福你,因此,把我放下吧,重新追求你的幸福,尋找真正能與你相伴一生的愛侶,而我們,就當做是一種美好的過去,一個美好的回憶……

冷君柔發現,自巳已經泣不成聲,淚流不止,原來,違背內心的想法是那麼的痛徹心扉,自己根本捨不得他,根本放不開他,接受不了他會愛上別的女人。

然而,就算這樣又如何,自己命中註定無法與他長相廝守白頭諧老,自己只能苦苦忍受這漫無邊際的痛。

冷君柔再一次悲傷淒涼地撫摸着腹部,卻猛然驚覺,那兒也傳來一陣劇痛。

寶寶!

寶寶有危險!

她大驚失色,下意識地往下看,只見裙衫慢慢被鮮血染紅,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暖流,不斷從下體涌出,將裙子染紅再染紅……

不,不要,自己已經沒了古煊,沒了堯兒,爲什麼還要失去這個寶寶,爲什麼?

深深的恐懼,令冷君柔大聲嘶吼出來,她臉色更加刷地轉白,使勁按住腹部,希望血別再流,可惜,任憑她如何努力如何爭取,寶寶還是流失了。她歷盡掙扎,甚至不惜賭上自己的命,結果卻還是無法保住胎兒,還是無法與胎兒一起走完這條黃泉路!

爲什麼,爲什麼老天要這麼殘忍,爲什麼要這麼無情,爲什麼……

她痛哭,繼續揮淚如雨,同時,全身扭動,兩手到處舞爪起來。

正好,自己的手和身體被迅速制止,熟悉溫柔的呼喚飄到自己的耳際,是他,是古煊,他又在叫自己,叫自己別怕,叫自己堅強,叫自己努力,還說他在等自己醒來,與他繼續生兒育女,生很多很多個,無數個……

於是,她集中全力,彈跳而起,同時更清晰地聽見他對自己的呼喚。

“柔兒,你怎麼了,你才小產過,還不宜起來,快,先躺下,快躺下來。”古煊本在熟睡,忽覺握在掌中的手起了動靜,便連忙坐直身子,剛睜開眼就見她翻身坐起,令他大驚不已。

冷君柔瞠大空洞無神的雙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古煊,然後,自己一隻手指的指甲用力掐另一根指頭,痛,好痛!緊接着她又發覺自己渾身無力,身體就那樣朝背後倒去。

不過,一隻強健有力的手臂及時攔住她,扶住她的背慢慢放回牀上,動作異常小心和溫柔。

冷君柔再一次對上他俊美絕侖的面龐,對上他裝滿愛意的眼眸。還有他極具磁性的嗓音,再一次飄到她的耳畔。

“柔兒,你真乖,真勇敢,一定是聽到我的呼喚,不捨得讓我等太久擔心太久,比雅侖居士估算的時間還早醒來,謝謝,謝謝。”古煊激動狂喜的心情,通過他的臉、眼神、聲音和肢體動作表露而出,大手緊握住她的,抖個不停。

看到冷君柔納悶困惑的表情,他恍然大悟,連忙將她昨晚在城樓昏迷過去後的情況簡單扼要地述說一遍,說完後這也才笑得得找雅倫居士,“柔兒,你先坐一會,我去叫雅倫居士進來給你檢查一下。”

冷君柔卻急忙拉住他要鬆開的手,先是看着他,在他疑惑不解的眼神下,自個把脈,發現自巳已脫離危險,自己死裡回生,然而也發現,寶寶沒了,寶寶真的還是失去了。

古煊上牀,納她入懷,“別傷心,最主要的是你沒事了,孩子我們以後還會有,只要你不嫌累不怕痛,你想生多少都行,我會努力,努力地配合你,嗯?”

這就是他,即便再傷心的事,他也不忘展現一下色色的本性,因爲她還活着,故他有心情這樣說。

的確,自己能死裡回生已經算是奇蹟,經受如此多番折騰的胎兒,又怎麼能還活存。或許,他說的沒錯,自己將來還會有,假如那些傳說是真的,孩子與自己有緣,那麼下一次依然會來。屆時,自己會無限小心和謹慎,會好好呵護他/她,補償他/她。

“柔兒,乖,別太難過,一切就讓它過去,你多保重身體,務必要保重,算是爲了我,爲了我好嗎?”古煊繼續懇求,失而復得的珍貴,讓他更渴望她平安無事。

冷君柔突然輕微推開他一下,從他懷中出來,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哀傷的眼神漸漸蒙上濃濃的愛。

他應該是親眼目睹寶寶的流掉,他當時肯定承受着極大的痛,那程度,是昏迷中的自己的一千倍,一萬倍。

煊,謝謝你,是的,我們已經失去太多,我們要好好珍惜現有的,珍惜自己,珍惜彼此,珍惜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

淚水再度模糊了視城,冷君柔繼續默默注視了他片刻,伸張雙手,主動撲進他的懷抱,緊緊地,緊緊地摟住了他。

古煊也喜極而泣,不再擔心她的流淚,只因他清楚,他的柔兒徹底長大了,今後再也不會令他擔心,也不會令他沮喪和懊惱,只會對他溫柔如水,他可以預見,自己的未來是多麼的幸福。

柔兒,我的小寶貝,我的小尤物,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

生離死別的兩人,就這樣深深感受着彼此的存在,沉浸在濃濃的喜悅當中,直至雅倫居士的出現。

原來,時間已超過了雅倫居士估算的,他以爲,冷君柔要是醒來,古煊必定喊他,如今毫無動靜,他便有點急了,等了一會,迫不及待地進內,不料裡面竟是這樣的畫面。

他心頭一喜,輕咳一聲,提醒抱得密不可分的患難夫妻。

古煊發覺,但無半點窘迫和尷尬,倒是冷君柔,蒼白的容顏浮上了一朵紅雲,她不自在地看着眼前這位朱顏鶴髮的老人,遲疑地發出聲音,由於剛剛醒來,她的嗓子有點兒沙啞,“你……就是雅倫居士?是孃親的師父?君柔的師公,也即君柔的救命恩人?”

曾經,很小的時候,孃親跟自己提過她的醫術是她師父所教,自己便問孃親,我們爲何不去找師公,孃親回答是,師公長期出遊,她不想去打擾他老人家,久而久之,自己也就忘了,想不到如今會有機會見面,而且,還是這種情況下見面。

雅倫居士一笑,讚道,“君柔好眼力,與你娘一樣的好眼力!”

提到孃親,冷君柔不由激動一把,“師公和我娘相識很深吧,那你能否告訴我關於我孃的事?”

“呵呵,當然可以,不過呢,君柔要先給師公看看你的身體狀況,你孃的事,師公遲點慢慢跟你說,那可是不少趣事哦,君柔聽到,保準會笑的。”雅倫居士又道,瞧他的語氣,把冷君柔當小女孩了。

古煊則更像是在哄女兒,溫柔的嗓音足以溺死人,“柔兒,乖,先讓雅倫居士檢查一下身體,你孃的事,別急,嗯?”

“好!”冷君柔也嫣然一笑,爽快應答。

雅倫居士馬上給冷君柔把脈,最後,說出令人振奮的結果,“好,很好,君柔的情況比預期中還好,她已無性命危險,接下來只需好好調養便可全然康復。”

古煊又是欣喜若狂,不顧雅倫居士在場,再一次將冷君柔納入懷中,“柔兒,聽到了嗎?太好了,你沒事了,終於沒事了,你很快就好起來,很快就會好起來!”

冷君柔也滿腹激動和興奮,回抱他,頻頻應道,“嗯,嗯,嗯!”

一會,她想起某件事,於是先推開他,問雅倫居士,俏臉再一次微紅着,“師公,我想問問,這次我的病當真是皇上的血治好的?”

“嗯,他的血雖然沒有與你的一模一樣,但也含七種毒草凝聚成的精華,真是太奇怪了。”

冷君柔稍作沉吟,笑了,“不奇怪,其實,皇上他……曾經喝過我的血。”

頓時,雅倫居士和古煊都愕然,特別是古煊,驚嚷,“柔兒,你說計麼,我喝過你的血?什麼時候的事?怎麼可能!”

她那麼嬌小,那麼纖瘦,自己怎捨得飲她的血,對了,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莫非是自己哪時昏迷中服下的?可是……什麼時候呢?

瞧古煊焦急不已的模樣,而雅倫居士也似乎在迫切等待着,冷君柔便刻不容緩,道出幾年前在郊外的那次,自己如何用血救活中了蛇毒的古煊。

古煊恍然大悟,更加呆若木雞,原來,真的是那次,不過,並非她用七種毒草調配成解藥給我自己服用,而是……直接用她的血來救自己。

雅倫居士心中的疑惑也得以解開,天地萬物果然都存在着一定的因果關係,善良的君柔,當年種下善因,如今得償善果,善有善報!

冷君柔則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好讓失去的能量儘快補充回來,雖然剛纔已經說得簡單扼要,不夠一分鐘時間,可是對於剛從鬼門關回來的她來說,着實吃力,何況她剛流產,身體是那麼的虛弱。

古煊從震撼中恢復過來後,揉了揉冷君柔的小鼻尖,寵溺地道,“你呀,這麼大一件事,竟然蒙着我,以前不說也罷了,還一直隱藏到現在,是否這次不發生這樣的事,你打算蒙朕一輩子?”

冷君柔嘟起小嘴,回他一嗔,然後,又問雅倫居士,“師公,如今我的血已經恢復普通,那請問能否也幫皇上去掉血中的毒性?”

“君柔是擔心將來皇上也會像你這次一樣面臨大難?呵呵,不用擔心,這主要是針對女子懷孕期間纔會出現危機,皇上身爲男兒身,根本不可能。”

“可是……我……怕擔心將來會遺傳……萬一我將來生女兒,遺傳到這樣的血,那可不好。”冷君柔支支吾吾,總算把話說清楚,其實,她還記起一件事,有關古煊當年中了古揚那一劍而引發的情毒,她希望古煊這次診治當中,能順便把這個毒也消除,以免將來再受錐心之痛。

雅倫居士這才點頭,“君柔這個擔心確有道理,那皇上的意思呢?”

“嗯,行!行!遲點吧,等柔兒的身體好得差不多了,我再弄。”古煊想也不想便附和,整個心思爲冷君柔剛纔的話興奮狂喜中,雖說,經過昨晚的生離死別,自己已經明白她的心跡,知道她已原諒了自巳,可如今聽到她主動說願意爲自己生兒育女,他更是大大歡喜。

想罷,古煊更加抱緊冷君柔。

冷君柔依然羞答答的樣子,頭埋在他的胸前。

見兩人情意濃濃,雅倫居士心知自己不便再呆,於是懷着喜悅的心情,悄悄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小兩口。

古煊和冷君柔見四下無人,不由更加放肆,緊緊相抱,綿綿細語訴衷腸,表愛意,整個房間一掃先前的愁雲慘霧,蔓延起溫馨和甜蜜……

同一個夜晚,京城。

冷家別院,書房裡,再一次充斥着濃濃的酒氣。

書案上凌亂不已,冷睿淵側臉趴在案上,手持一壺酒,一會,他擡起頭時,舉高手中的酒壺,讓那無色的液體滔滔淌入自己的喉嚨,繼續麻痹自己的全身。

案前的椅子上,坐着冷逸天,相較於冷睿淵的頹廢買醉,他衣冠楚楚,冷靜如常,只不過,眉宇間流露的憂心忡忡,不比冷睿淵的少。

這樣的情景,已非第一次,不知何時開始,每當冷睿淵和上官燕意見不合,上官燕就會大吵大鬧,冷睿淵則選擇拂袖離去,到這裡來借酒消愁。

自己身爲徒弟,又是蘭兒的夫君,有責任跟來看着師父,且做出適當的勸解。

像現在,見冷睿淵喝得差不多,他起身走過去,從冷睿淵手裡取走酒壺,輕聲道,“師父,夠了,別喝了。”

“夠了?不,不夠,逸天,讓我喝。”冷睿淵下意識地推開他,“對了,不如你陪師父喝吧。”

“師父……”

“怎了?叫你隨師父做傷天害理的事,你肯;叫你陪師父喝酒,你就不肯了?”冷睿淵擡起迷離的醉眼,斜視着冷逸天,繼而,伸手去拉冷逸天,“來,喝吧,其實師父明白你的心情,你和師父一樣,睡不安好,經常做噩夢是不是?”

冷逸天怔了怔,不語。

“從小到大,師父教你要憑良心做人,警惡懲奸,師父被推選爲武林盟主後,更是希望你將來能繼承師父的衣鉢,維護社會安定,爲民除害。如今呢……卻是要你隨師父草菅人命,爲非作歹……”

“師父,請別這樣說,那根本不是你的本意,你是不想師母不開心,是爲了甄兒的幸福,才被迫無奈去做違背心意的事,師父在逸天心目中永遠都是以前那個爲民除害的英雄。”

“逸天,別再捂着良心說話了,別再安慰師父了,師父做過什麼,心裡清楚得很,師父的好夫君好爹爹形象,是建立在許多無辜老百姓家破人亡的基礎上,這就是你的師父,僞君子,假俠客,大壞蛋……”冷睿淵繼續猛飲,中途還連續打了好幾個酒嗝,“曾經,師父感到最自豪最驕傲的事情之一便是,能娶到你師母這個妻子和能擁有甄兒這個女兒,你師母出自大家閨秀,溫柔體貼,大方得體,甄兒更是遺傳了她的優點,只可惜,這些優點,師父至今已經無法再看到,你說,是你師母變了呢?又或者,那是師父曾經的錯覺?師父一向自詡目光甚準,想不到……師父看錯了人,這二十多年來,師父竟然一直瞎眼,師父瞎了眼……”

鐵錚錚的漢子,從來都只流血不流淚,如今,他哭了,爲自己的錯誤一生感到痛哭,爲自己的作孽感到愧疚後悔,爲將來的路……感到身不由己的煎熬。

冷逸天同樣滿面悲切,曾經人人羨慕,成爲夫妻典範的人,不知幾時開始已經消失於人的視線,這是因何緣故?這是誰的錯?誰的錯?

剛纔,師父叫他喝酒,他拒絕了,此刻,他自己拿起酒壺,仰頭便喝。

冷睿淵也繼續,連同不斷涌流的淚水,一起吞進肚裡。

不久,案上又多出幾個空酒壺,兩人眼神變得越來越相似,都是渾濁迷醉,佈滿血絲,臉色也都漲得通紅。

一會,冷逸天定定看着冷睿淵,毅然道出了某個真相,“師父還記得古煊他們剛逃出城的那次的情況嗎,其實,是我從中作梗,我主動跑到古煊和君柔的面前,叫他們劫持我,弟兄們顧及我的性命安危,於是停止了對他們的追殺和追捕。而我手臂上的那一劍,並非他們所賜,是我自己故意弄的,目的是爲了讓古揚和師父你們相信我已經盡了力。師父,對不起,其實我不配當你的徒弟,我騙了你,我騙了你!”

出乎意料地,冷睿淵並沒任何怒氣,其實,他早已看出,卻一直裝作不知道,一直沒有責備懲罰冷逸天,沒有揭露。

眼前這個徒兒,雖非自己親生,但也教養了這麼多年,他是什麼性格,自己豈會不清楚!儘管他跟着自巳做盡傷天害理之事,可他善良的本性並沒有被湮滅,必要時,還勇敢地發揮出來。不像自己,不管什麼情況下,那顆有着良知的心卻永遠都被邪惡的心緊壓住。

瞬時間,冷逸天更加明瞭,師父果然早就猜到,而且,期間應該還幫自己,不然,憑古揚和易寒的精明,不可能那麼輕易相信和作罷。師父,謝謝,謝謝你,逸天就知道,你沒變,沒變!

冷逸天把酒壺舉到冷睿淵的跟前,由衷地高呼,“師父,逸天敬您!”

冷睿淵稍頓,便也跟着舉起,與冷逸天的酒壺碰了一下,仰頭。

師徒兩人正在這邊大喝特喝,另一廂,冷若蘭在不停勸解安撫着上官燕。

“娘,你別生氣了,爹最近可能壓力大才一時發火,你也知道,最近幾場戰役都是敗戰,朝廷必定給爹施加壓力,再過幾天又大戰在即,爹緊張和煩躁是難免的。”

“哼,那是他沒用,虧我還一直以他爲榮,什麼武林盟主,僕麼天下第一,我看他根本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孬種,帶那麼多兵馬,還輸給人家,我猜,他肯定是故意的,故意敗戰,他想他們贏!”上官燕尚未消退的怒氣,不由再起。

冷若蘭花容失色,連忙阻止道,“呃,不會的,怎麼會呢,娘你別亂說,讓人聽見,傳到皇上耳中,爹可是要被砍頭的,我們全家會被滿門抄斬的。”

“怎麼不會,要不是我一直盯着,他恐怕早就造反了!如今有機會,還不趁機那樣!還有逸天那小子,好的不學就學壞的,上次竟然私自放走他們。”

冷若蘭又是一陣震驚,沉吟了一會,忽然道,“娘,既然爹和師兄都有這個意向,不如你別阻止他們,順便勸他們投降怎麼樣?其實,誰當皇帝都無所謂,只要別打戰,只要我們一家人平安無事就可。”

“投降?你以爲你爹投降了就能沒事?以後大家還能像現在這麼風光?你還可以住這麼好的房子,穿這麼漂亮的衣服,用最昂貴的胭脂水粉留住逸天的心?”上官燕繼續冷哼,鄙夷的眼神瞪着冷若蘭。

冷若蘭俏臉漲紅,只因孃親最後那句話,她能忍受孃親說自己,但不能忍受孃親把師兄歸爲那種膚淺的男人,故她一反平常的隱忍,反駁了出來,“不錯,我們或許會失去很多,但至少,我們能心安理得。假如這些東西要用許多人的性命換取而來,要爹違背良心做許多傷天害理之事,那我寧願像以前那樣,在冷家堡住。”

其實,很多事她不說,不代表她不知道,她也曾想過勸爹和娘,可她清楚他們肯定不會聽,在他們心目中,自巳永遠是個長不大的丫頭,只有溫柔穩重的大姐才配與他們平起平坐,而自己,永遠接到的是那一句,“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你懂什麼!”

或許,以前自己嬌蠻任性,可現在大大不同了,自己已經身爲人婦,是兩個孩子的孃親,自己長大了,很多事,懂得道理比他們還多。起碼,自己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不會做違背良心的事。

想不到冷若蘭會突然說出這些話,上官燕感到愕然之餘,還勃然大怒,原來,這臭丫頭懂得這麼多,這臭丫頭還這麼善良,好吧,既然是她先激怒自己,自己就讓她嚐嚐痛苦的滋味!

“呵呵,好一句心安理得!你以爲事情就這麼簡單?知道逸天那小子這次爲何放走他們嗎?因爲冷君柔那賤種,他對她餘情未了!冷君柔那賤種與我們冷家勢不兩立,一旦古煊復位,我們便會遭殃,至於逸天,興許會因那次救他們而獲得赦免,甚至爲古煊所用,你想,他還會要你這個罪臣之女嗎?屆時,你就是個遭人拋棄的下堂婦,我看你還怎麼心安理得!”

再一次聽到自己的孃親這樣說冷逸天,冷若蘭傷悲重現,氣急敗壞地辯解,“不,師兄不是那種人,或許孃親所說的一切後果會發生,但師兄絕不會拋棄蘭兒,他是蘭兒的大君,當年娶蘭兒,就代表會與蘭兒白頭偕老,同甘共苦。”

上官燕又是給她一記鄙夷的瞪視,冷哼,“說得真好聽啊,我說你還真是又傻又天真,事到如今,我不妨實話跟你說吧,當年要不是我和你大姐合謀使計,你根本沒機會和那小子成親。”

冷若蘭身體霎時僵住,久久才問出,“娘,你……你說什麼?什麼計劃?你和大姐做過什麼?”

看着冷若蘭頗受打擊的樣子,上官燕眼中閃過一絲不懷好意,毅然說出當年的事,說完還落井下石,“憑你當時乳臭未乾小女孩一個,他會看中你?就算真的喝醉了,也不會主動去佔有你。你還當真以爲他喜歡你,當時他是被迫無奈,說起來,你還得感謝我和你大姐呢,要不是我們的計劃,你想嫁他,想爲他生兒育女,等下輩子吧!”

冷若蘭徹底地呆若木雞,真的嗎?孃親說的話是真的嗎?不,一定是孃親騙自己,她不喜歡自己頂嘴,故要責罰自己,令自己傷心和難過。

“還是不信?你大可去問問逸天那小子,看他怎麼回答,看他敢不敢否認!”上官燕索性豁了出去,她認爲如今沒有必要再隱瞞這事,就算讓冷逸天那小子知道,也改變不了什麼,也奈何不了自己。

冷若蘭失魂落魄,先行離去,她陷在濃濃的傷悲當中,因而看不到自己的孃親那惡毒陰狠與幸災樂禍的眼神。

她先是來到善本和凝兒的臥室,看着他們天真無邪的睡顏,淚水繼續狂流,她堅持認爲剛纔的那些話只是孃親用來懲罰自己的謊言,奈何,她就是無法剋制內心的驚慌和悲痛。

須臾,她離開嬰兒房,回到自己的臥室,凝淚環視着整個房間,回憶自己和冷逸天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他對自己的關懷與愛護,是那麼的清晰,那麼的真切,讓自己那麼溫暖和幸福,所以,他怎麼會不愛自己!所以,即便將來大難臨頭,他也不會拋棄自己。

踏入寢室的冷逸天,見冷若蘭神色癡呆,淚流滿面,微醉的腦子頓時清醒不少,疾步走近,關切問道,“蘭兒,你怎麼了,怎麼突然間哭了?是不是師母又把怒氣遷到你身上?”

迎着他關切憐愛的眼神,冷若蘭淚流更兇,在他的繼續追問下,她終直接問了出來,“師兄,你當時娶我,是因爲要對我負責,並無半點喜歡或愛意,對嗎?倘若不是大姐和孃親設計,你根本不會娶我的對嗎?現在,你愛的人還是冷君柔?將來有機會,你會拋棄我,再也不要我和善本、凝兒?”

冷逸天怔愣,恍然大悟,上官燕總算把這事給說出來了!其實,當年那件事,自己一直在納悶,後來漸漸明白怎麼回事,卻並不追究,畢竟錯已鑄成,自己要做的,是彌補。再說,隨着責任感的促使和彼此深入相處,他發現冷若蘭其實是個挺不錯的女孩,不知不覺便受她吸引,喜歡上她,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至於對冷君柔的感覺,徹底被壓在了心底,悄然減弱。

冷逸天的沉默,無疑給冷若蘭當頭一棒,俏臉即刻暗下,淚水再度噗噗直流,看來,孃親沒騙自己,那是真的,那是真的!

冷逸天見狀,連忙暫停思緒,扶住她的兩肩,娓娓道出,“不可否認,當年我對君柔頗有好感,若然,沒有那場計謀,我……和你,確實不會是現在的關係。不過,自我答應師父和師母的那一刻起,我便清楚自己該做什麼。蘭兒,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現在喜歡的人,現在愛的人,是你,我的妻子,善本與凝兒的娘。”

冷若蘭淚眼陡然凝住,小嘴微睜,又驚又喜,不太敢相信。

“興許,她曾經有點任性刁蠻,可她現在長大了,長成一個溫柔體貼的賢妻良母。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繼續保護她,疼愛她,絕不拋棄她!”冷逸天捧起她的臉,溫柔地拭去上面的淚珠和淚痕,對她深情注視了一會,繼而俯首趨近,吻住了她。

冷若蘭更加心馳盪漾,澎湃起伏,渾身顫抖連連,隨着他漸漸加深吻,她的手遲緩地摟住他的腰身,羞澀地迴應。

紅帳內,溫度上引,兩具身軀慢慢交纏起來,他們用最原始的慾望,表達對彼此的愛……

鹽城

在慧如和郭穎潔的悉心照顧下,在雅倫居士的妙藥幫助,且在古煊無微不至的呵護下,冷君柔的身體好得出奇的快,短短几日間,她便能下牀走動。

大家都高興不已,心中一塊大石頭徹底放下,重新各就各位,繼續戰事。

冷君柔於是開始纏着雅倫居士給她說關於孃親的事,雅倫居士拗不過她,心想反正都是要說,便答允了。

冷君柔這才瞭解到,孃親是十三歲那年,偶然遇見雅倫居士,緣分促使之下結成師徒,由於雅倫居士就住在距離北夏國皇宮不遠的山上,孃親平時有空就上山,期間正好從師公那兒學到醫術,三年過去,孃親十六歲時,師公有事要去西涼國探望師叔公,就此與孃親離別,還一去便是七年。他對孃親這個徒兒念念不忘,再次回到北夏國找孃親,熟料當時外公正氣惱孃親跟負心漢爹爹私奔,說什麼也不肯告知孃親的情況,師公無奈,唯有作罷,半年後又離開,繼續到處仙遊,順道爲百姓治病。

雅倫居士談起孃親的過程中,冷君柔也就着一些相關事宜,將孃親後來的悲慘情況相告,使得一向氣定神閒的雅倫居士不覺也潸然淚下,他還保證,會想辦法破解上官燕的情毒,讓冷睿淵記起一切。

對此,冷君柔並不強求,畢竟,孃親已死,冷睿淵恢復記憶與否已不重要,更何況,後面的各種恩怨情仇註定了自己與冷睿淵的勢不兩立,水火不容。

從雅倫居士的語氣當中,冷君柔還了解到孃親也曾是個天真爛漫的女孩,經常愛笑,只可惜,這一切都被冷睿淵給毀掉,被上官燕給毀掉。

因此,自己更要手刃他們,用他們的血,祭拜孃親的冤魂。

由於孃親的故事,冷君柔的心情又開始變得沉重起來,或者可以說,除了那天醒來時曾爲自己的大難不死而感到興奮之外,她壓根沒再開心過,畢竟,身體的虛弱時刻提醒着她剛又失去了一個孩兒,一個她曾經用命來保護,卻最終還是保不住的胎兒。

這晚,夜深人靜,睡過一覺醒來的她佇立窗邊,看着外面淡淡的夜色,不禁再次想起孃親,想起痛失的孩兒,淡淡的痛,侵襲全身。

白天對着慧如和郭穎潔,不想她們擔心,自己只能極力忍住傷悲,儘可能地不往這方面想,到了此刻,自己纔敢釋放真感情,對逝去的親人緬懷和哀悼。

國難當頭,其實自己也曾暗暗下過決心暫且不再爲寶寶的事難過,奈何,自己還是控制不了,還是做不到。

這個痛,到底要延續到何時?到底什麼時候自己才能徹底地釋然?纔不讓古煊擔心?

爲了接下來的打戰,他不分晝夜地忙碌,還要分心來照顧自己,有時候,自己真希望能有一種失憶藥,喝下之後便可將那此傷痛都忘卻,然後不再令他操心。

只可惜……

冷君柔在苦惱地嘆息中,寢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個高大的人影進內,一直走到她的身邊,把她摟住。

熟悉獨特的氣息,令她心悸,緩緩擡眸,如期對上古煊愛意綿綿的雙眼,她便快速收起苦惱和傷痛,綻出一抹淺笑,“回來了?”

古煊在她額前落下一吻,若有所思地凝望了她片刻,忽然道,“柔兒,你之前不是說喜歡到處旅遊嗎?再過幾天等你身體全都好了,我帶你離開鹽城,順便去找堯兒。”

冷君柔一聽,怔然,他……他說什麼?他要帶自己離開?敢情,他不想復國了?他要放棄了?要在這個骨節上打退堂鼓?

古煊側着頭,用自己的臉摩挲她光滑細緻的容顏,語氣轉爲真切,“柔兒你知道嗎,當我感受着你的生命一點點地消失,我發現我的生命也似乎到了盡頭,在這世上,沒什麼比你還重要,只要有你,我便擁有全世界,一旦失去你,我一無所有!”

冷君柔心情激動,緊緊回抱住他,一會,站直身子,迎着他深情似海的黑眸,幽幽地道,“煊,你說的沒錯,相愛的兩人,不管什麼身份,貧窮還是富有,都會幸福,我也曾經多次討厭你的身份,因爲,那代表我無法獨享你。倘若,這個消息是你以前跟我說,我必定很高興,一口贊同,可現在,東嶽國的百姓,曾經極力擁戴過你的子民正處於水深火熱當中,等待你的營救,所以,你要肩負起你該承擔的責任,擊退敵人,拯救百姓,保護你的皇族基業不受侵犯,永垂千久。”

“可是……”

冷君柔伸手壓在他的嘴脣上,繼續道,“或許,因爲我的女子身份地位,因爲我的身體狀況,我無法在國事上幫到你,但我答應你,我會照顧好自己,決不讓你操心和擔憂,這樣你就可以全力以赴即將到來的大戰。煊,相信我,相信自己,你一定行的,在我心目中,只有你才配統領東嶽國,保護老百姓,帶領他們繼續走向繁榮富強!”

頓時,古煊震住,繼而,笑了,抱住她不斷輕吻,邊吻邊興奮地嚷道,“柔兒,我好喜歡現在的你,好,都聽你的,還有,我答應你,不管我當不當皇帝,都會只愛你,古煊的妻子,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冷君柔;古煊的後宮,也只有一個女人,那就是冷君柔,東嶽國的皇后。”

冷君柔於是也滿足微笑,靜靜享受着他雨點般的細吻,一會停下來後,俏皮地問,“對了,你剛纔說很喜歡現在的我,那你的意思是指,不喜歡以前的我,以前的我很可惡,很令人討厭?”

古煊一愣,趕忙解釋,“當然不是,以前的你,其實也蠻可愛,不過現在的你更可愛,更惹人憐,所以……所以……好了,無論哪個時候的你,我都喜歡,都愛,同等的愛。”

“哼,別信口開河了,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不就是嫌以前的我冷冰冰的,性格執拗,倔強,不聽話,任性嗎,現在的我變得溫柔了,體貼了,聽話了,嗯,對了,以前的我,是個人,現在的我,是個玩具,沒有靈魂沒有思想、一切以你爲中心的玩具。”冷君柔繼續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狀,實在內心在竊喜偷笑。

古煊則冒汗,天,這丫頭,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像個千變嬌娃似的,自己產生錯覺了嗎?算了,還是先把她注意力引開吧。

他攔腰抱起她,直奔牀上,在她做出掙扎之前,及時吻住她,用行動來表達他的心理。

可惜,結果他只能嚐到表面的甜頭,只因冷君柔的身體還沒完全康復,暫時還無法迎合他的慾望需求。

不過,滿心色水的他,還是不肯輕易甘休,不但吻她的小嘴,還撫遍她的全身,而最後,受罪的還是他自己,被挑起的慾火得不到紓解,只能靠不斷地飲用冷水來降溫……

日子繼續平靜地過去,又是幾天後,冷君柔身體恢復得更好,由慧如陪着,出到院子走走,不久,郭穎潔也來了。

看着郭穎潔,冷君柔不禁想起古煊昨晚的誓言,想起自己上次去找郭將軍與古煊合作時曾經立過的一份合約,還有這段日子以來與郭穎潔的相處,愧疚之情,便在心底油然而生。

當時之所以那麼幹脆,不僅僅是想到自己和古煊將來不可能再在一起,同時也有私心,希望藉此來徹底斷絕與古煊的任何牽絆。殊不知,結局竟演變成這樣,自己註定與他牽扯一生。

“姐姐今天氣色似乎更好了,真是可喜可賀,對了,姐姐想不想去城裡看看?今天正逢鹽城趕集的日子,市集那邊挺熱鬧的。”郭穎潔驀然出聲,打斷了冷君柔的愁苦沉思。

冷君柔定一定神,看着她,心中依然無法釋懷,思來想去,答允了,心想去一趟熱鬧的市集,說不定能暫且分散自己心中的苦惱和無措。

郭穎潔接到旨意,馬上着手安排,大概一刻鐘後,三人坐上馬車,由幾名護衛隨同,離開廖府,直奔市集。

鹽城的集市,果然很繁榮,很熱鬧,不過,大概是大戰在即吧,這繁榮當中難掩緊張的氣息。

冷君柔等人已從馬車內出來,改爲步行,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子一起出現,無疑是一道風景線,有些曾經染過瘟疫而被治好的百姓認出她們,突然朝她們跪拜,整個場面更加沸沸騰騰起來。

她們都意想不到,先是懵了,幸虧冷君柔對這事已經見慣,很快便從中出來,面露笑容,冉冉說道,“大家無需客氣,我懂醫術,是大夫,大家不妨把它當成是大夫營救病人的普通事情,今天我們出來,是想靜靜地感受市集的熱鬧,想隨意逛逛,買點東西,不知大家能否成全我們?”

衆人聽罷,紛紛依言起身,但並沒立馬散退,無數道充滿感激的眼光,依然緊隨着她們。

她們也都一一還與微笑頜首,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看到一些東西,停下問價,購買,不料,大部分商販都不收錢,對她們看中自己的東西無不感到自豪和歡喜,硬是免費送給她們。

結果,她們不敢再“相中”,只看,不賣,名副其實地“逛”街,但每人心裡都是甜滋滋的。

她們走着走着,碰上一個衣服邋遢、蓬頭垢臉的乞丐,乞丐在市集出現本屬平常,然這乞丐嘴裡發出的話,深深震住了冷君柔。

“小姐,燕兒,別拋棄我,別不要我,那個冷睿淵很好嗎,他有我這麼愛你?有我這樣什麼都肯爲你做嗎?你說過,我很有男子氣概,很能討你歡心,你很喜歡我,所以燕兒,別拋棄我,別趕我走,小姐,燕兒……”

輕盈的腳步,已然停下,冷君柔美目大瞠,盯着那乞丐,他口中的小姐、燕兒……是上官燕?是上官燕?

慧如覺察到冷君柔的古怪,不由也停下,詢問,“郡主,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

郭穎潔也發現了,同樣是滿面關切和擔憂。

冷君柔不語,目光繼續鎖在乞丐身上。

慧如和郭穎潔順着看過去,慧如這也才聽清楚乞丐的呢喃之語,聽到那一聲聲熟悉的名宇,不由也震住了,直至見到冷君柔準備朝那乞丐靠近,她纔回神,及時阻止冷君柔,然後自個走近乞丐,輕聲問出,“大叔,請問你是誰,你在說什麼?”

忽然有人闖進自己的世界,乞丐停止呢喃,擡頭看向慧如,不語,只是冷冷地瞪着慧如。

“大叔,你認識冷睿淵?認識上官燕?”慧如又道,語氣遲疑,同時,謹慎犀利地注視着乞丐,留意他的每一個眼神。

【浴火重生】 057 【完美大結局】本書完!!

果然,乞丐雙目陡然暴瞪,嘴脣顫抖蠕動。

慧如不由激動起來,心跳加快,熱切看着乞丐,等待他繼續反應。可惜,過了一會後,她等到的是他猛然拔腿便跑。

“慧如,快去追!對了,別讓他看到!”冷君柔連忙吩咐。

慧如嗯了一聲,靈敏的身影很快便跑開。

乞丐和慧如都走遠,郭穎潔這纔開口詢問,“姐姐,怎麼回事,那人是誰呢?”

“這事我遲點再跟你說。”冷君柔淡淡地應了一句,視線依然追隨着前方。

郭穎潔聽罷,不再吭聲,先扶她到路旁。

大約一炷香功夫過去後,慧如回來了,她剛纔跟蹤乞丐,發現那乞丐跑進城西一間破廟,她還躲在一旁看着乞丐吃東西,入睡,這纔回來稟告。

“郡主,我們現在怎麼辦?看來,他瘋瘋癲癲,就算肯說,也未必能說出個所以然來。”慧如分析道。

冷君柔柳眉微蹙,沉思着,一會,計上心來,在慧如耳邊低語幾句,慧如聽後,先是詫異,繼而,點頭。

事不宜遲,她們離開市集回廖府,找到雅倫居士,大概告知自己的計劃。

剛好,雅倫居士懂得做假臉皮,他一聽整個計劃,義不容辭。

冷君柔在二十一世紀時,有段時間住在雲赫與秦雪柔的家,看過秦雪柔的小女兒畫畫,無聊中隨意學過一點,於是憑記憶畫出上官燕的畫像,讓雅倫居士照着輪廓做成假臉皮。

在這期間,她們先吃了午飯,然後由慧如戴上假臉皮,易容成上官燕年輕時候的樣子,然後刻不容緩,再度離開廖府,直奔城西那間破廟。

冷君柔和郭穎潔、雅倫居士等人在屋外偷看,只有慧如單獨進內。

乞丐剛睡醒,見到上官燕打扮的慧如,兩眼再次瞪大,而後,驚喜地喊出,“小……小姐?燕……燕兒?你真的是燕兒?”

慧如不語,只是抿脣,對他微笑。

乞丐見狀,不由更加興奮,起身朝慧如衝過來,準備握住慧如的手。

慧如及時躲開。

乞丐兩手落空,看着慧如,神色忽轉哀怨,“小姐,你還是不肯要我?爲什麼呢?那個冷睿淵就那麼好嗎!”

“你是誰?”慧如斥喝,打斷他的話。

乞丐怔了怔,道,“小姐,你爲何這麼問?我是啓富,是你的護衛呀,小姐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冷睿淵對你怎樣了?對了,我們的女兒呢?”

啓富!護衛!女兒!

最後一句話,震住了慧如,還震住了一直在外面偷聽的冷君柔。

“女兒,什麼女兒?胡言亂語,我纔不會和你這麼低賤的男人生育女兒!”慧如冷哼,故意擺出鄙夷的神色。

“不,那是我們的女兒,當年,冷睿淵爲了建立冷家堡,經常外出,小姐你覺得寂寞,於是經常到啓富面前抱怨,夜裡還說自己一個人睡被子冷,叫啓富爲你暖被,還說懷念在上官府與啓富溫存的情景,叫啓富再教你怎麼體會男女之歡,然後有了我們的女兒,這些你都忘了嗎?小姐,難道你都忘了嗎?”乞丐深受打擊,一口氣說出很多事,剛剛穩定些許的情緒重新起了錯亂,突然齜牙露齒,出其不意地抱住慧如。

慧如掙扎,可他畢竟當過護衛,還保留着功夫,加上大受刺激力大無窮,慧如一時半回難免擺脫不掉。

冷君柔見狀,心想反正也大概清楚了情況,於是命隨從都衝進去,一起把乞丐制服。

接着,她和雅倫居士進內,委託雅倫居士給乞丐檢查,她記得,冷若甄患有一種肺病,遺傳於父方,假如……眼前這個自稱啓富的乞丐也得此病,那自己剛剛想到的,也就沒錯。

雅倫居士聽罷冷君柔的解說,即刻給乞丐把脈,經過一番詳細的診查,結果確定,乞丐不但患有遺傳性肺病,還因曾經受到打擊而變得精神錯亂,俗話所說的瘋子!

冷君柔心頭不止澎湃,身體微抖,自己的猜測果然沒錯!冷若甄果然不是冷睿淵所生!

眼見天色將暗,經慧如提醒,冷君柔便帶大家離開,當然,還命人帶上冷若甄的親生父親——瘋子乞丐。

回到府邸,發現古煊也已歸來,一臉焦急緊張狀,很明顯是因爲她的突然不在。

冷君柔先是主動撲進他的懷中,讓他感受一下自己的存在,稍後從他懷中出來時,迫不及待地道,“煊,你知道我今天碰到誰了嗎?”

古煊疑惑,搖頭,儘管她已保證會自我照顧,不用他操心,可他還是忍不住分心回來看看,才知道她出去了,還出去兩次,故他難免感到納悶和驚慌。

“冷若甄的父親!”冷君柔注視着他,一宇一字地道出。

古煊怔然,冷若甄的父親?冷睿淵嗎?對了,柔兒曾經說過,冷若甄不是冷睿淵的親生女兒,那麼……

見他愈加着急和好奇,冷君柔不由微微一笑,把今天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述說出來,說完之後,她臉上已無笑容,憤慨取而代之。

古煊則大感唏噓,上官燕的惡毒和陰險,自己早見識過,卻怎麼也料想不到,那毒婦還是個不知廉恥的蕩婦,這個冷睿淵,真是個冤大頭,一個水性楊花的妻子,他當寶貝;一個是來歷不明的野種,他當掌上明珠,活該,真是活該!

冷君柔何嘗不是感到心裡涼快,不過,除了涼快,還有憤恨,爲冷睿淵這些年來對上官燕是如何呵護寵愛,對冷若甄是如何珍惜,更何況,他還爲了冷若甄這個冒牌貨不惜對自己這個親生女兒痛下殺手。

冷睿淵,這就是報應,這是老天爺對你的報應。

她真恨不得,能立刻將此事展示給冷睿淵,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是怎麼的後悔莫及,捶胸頓足,最後內疚羞憤而死!

似乎看出冷君柔在想什麼,古煊擁住她,語氣堅決地道,“柔兒,你放心,你想要的,將來一定會看到,而且,會很快。我和郭將軍等人已經決定好,三天後正式舉兵殺向京城,殺入皇宮,擒拿古揚和易寒!屆時,你想怎麼報復冷睿淵他們都行,朕會隨時奉陪,這個姦夫啓富,朕先命人把他鎖起來,到時帶到上官燕和冷睿淵面前,揭發他們的醜聞。”

他總能知道自己內心所想,令冷君柔無限感慨,他如此支持和滿足自己的心願,更令冷君柔感動滿懷,不由順勢依偎在他肩上,先是靜靜感受一下他給予的溫暖和愛意,而後,略帶擔憂地問了出來,“聽說易寒爲了這次戰役,將南楚國的部分軍隊也調派過來了,這樣雙方差距會否更大?我們真的能取勝嗎?”

古煊想到在鹽城附近招兵買馬,民心所歸,一切都很順利,軍隊力量得以大大擴展,與朝廷兵力不相上下,可誰知道,那易寒詭計多端,竟然跟南楚國“借兵”,及時調來十萬大軍一起參戰,導致雙方懸殊又打回原形,故她不得不擔心。

感受到她的驚慌,古煊臂彎忽地收緊一些,語氣依然無比堅定地說道,“或許,我們的軍隊不是最大,但我們擁有最厲害的將領和先鋒,擁有最能幹的軍師,還擁有最英勇最賣力的隊友與士乓,最主要的是,擁有我這個最驍勇最具霸氣的主帥,因此,我們註定要贏,一定會贏。”

看着他信心爆棚、威風凜凜的模樣,冷君柔便也放開心來,不錯,自己就算不信別人,也該信任他,因爲他說過要給自己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園,所以,這場戰只許勝不許敗。

“嗯,天時、地利、人和,我們全都具備,故我們一定會贏,我軍必勝!”冷君柔也一鼓作氣高喊出來,含情脈脈地望着古煊,絕色的容顏在金黃色夕陽的沐浴下更顯迷人。

古煊薄脣揚起,擁住她,來到庭院的北牆,正對着夕陽。

夕陽向西緩緩地退着,宛如恬靜俏麗的少女,紗一般的輕,花一般的美,柔和明亮的光芒散佈整個天空,顏色是那樣的深黃,那麼的殷紅,隨着燦爛的彩霞而繽紛絢麗,變化多端。

“今天的落日,似乎挺美的。”冷君柔輕聲嘆,目不轉睛地盯着西邊天際。

“當然,落日本來就美,特別是跟相愛的人一起欣賞,更令人怦然心動。”古煊由衷讚歎,側下臉龐,在她柔軟的發上輕吻了一下,“柔兒,其實日落並不代表結束,而是代表着另一天的即將到來,代表着一切重新開始。”

冷君柔抿脣淡笑,身體更朝古煊貼近,思維回到剛纔的某件事上,“煊,答應我,到時務必要小心,爲我,爲我們的重新開始,爲我們的將來,嗯?”

古煊先是一怔,隨即聲音洪亮地應道,“會的,一定會,柔兒儘管放心!另外,柔兒也要繼續聽話,乖乖地呆在這兒,一旦塵埃落定,我立即回來接你。”

“嗯,知道,皇上怎麼說柔兒就怎麼做,柔兒都聽皇上的。”冷君柔頜首。

古煊再次收緊手臂,把她摟得更緊密、更貼近,然後還情不自禁地托起她的臉,吻她。

冷君柔驚呼拒絕,想到這兒是大院,唯恐被人見到。

“乖,別怕,就算有人過來,見到我們也會遠遠避開的。”古煊快速說出一句,繼續攝住她嬌嫩的櫻脣,稍後撬開她的貝齒,直驅而入。

冷君柔起初還是掙扎,但漸漸地,抵抗的力量越來越薄弱,感受着他深深吸吮和舔弄自己的舌尖,她也遲疑地給出了反應,兩舌交纏,打得火熱,許久過後才停止,彼此都顯得意猶未盡。

冷君柔俏臉酡紅,比那夕陽的光芒還迷人,古煊瞧着,深深着迷,準備再一次品嚐她的甜美,碰巧,一聲怯怯的呼喚倏然響起。

是郭穎潔,晚膳準備好了,她來叫他們去用膳。

捕捉到郭穎潔眼中飛逝而過的羞澀與羨慕,冷君柔身體不禁微微一僵,內心涌起一絲不自在。

精明的古煊,感覺到期間的微妙,用漫不經心的眼神來回掃視着冷君柔和郭穎潔,最後,還是壓住心底的話,牽起冷君柔的手,朝膳廳走。

冷君柔靜靜隨他,經過郭穎潔身邊時,下意識地停了一下,約有兩秒,重新邁步。

郭穎潔對着他們親密的背影,又是發出失落惆悵的神色,許久纔回神,快速跟上去……

接下來的日子,似乎過得更快,轉眼便到了大戰前夕。

大夥今晚早早就休息,古煊和冷君柔面對面地躺在牀上,彼此靜望,深情款款。

該叮囑的,都已經說過,何況他們心有靈犀,明白對方想要什麼,因而,此時無聲勝有聲。

冷君柔還突然主動獻上吻,主動撫摸他的身體,結果成功地引發出他的慾望,然後壞壞地笑了。

古煊看着,又氣又愛,在她嬌媚欲滴的臉蛋上重重捏了一把,好懲罰她的淘氣。其實,經過這段時間的休養,她的身體已經好得七七八八,足以承載他的求歡,不過,他還是決定繼續忍耐,因爲他想令她的身體進一步完善,他還希望,自己與她重修舊好之後的第一次靈肉結合留到自己平定天下之後,當成自己與她的又一次洞房花燭夜。

於是,結果他又是用冷水降火,幾經折騰,總算睡了過去。

冷君柔毫無睡意,靜靜看着他,那俊美無鑄、令自己深深着迷的面容,擡起手,一一掠過他的每一處五官,更加地把它們深刻記在心裡。

煊,請記住你的承諾,我等着你回來接我,等着你帶來的好消息,等着你陪我一起報仇雪恨,所以,你保重,務必要保重!

她繼續目不轉睛地癡望着,且不時伸手撫摸他的俊臉,一會,忽然被他環抱住,他眼睛沒有睜開,只是伸手抓住她的手,然後將她整個圈在懷中,低頭在她臉上偷香幾下,在她胸前偷襲幾下,然後繼續睡。

冷君柔被他抱得生疼,不由擢了擢他結實的胸膛,稍後擡首往上,看着他迷人的睡顏,甜蜜與滿足在她眉宇間慢慢涌現,頭放平時,深深蜷縮在他安全溫暖的懷中,漸漸也進入了夢鄉。

旭日初昇,天剛亮不久,鹽城城門外,古煊率兵準備出發。

寬闊的廣場上,人山人海,隊列整齊,一身軍裝的將令士兵們,皆精神抖擻,鬥志滿懷。

鹽城距離京城不遠,徒步僅需一個時辰,大軍於是不打算途中紮營,決定直奔京城。

各家各戶,在抓緊時間做着最後的送行,冷君柔和古煊也不例外。

冷君柔昨夜睡得晚,今早起得也晚,幸好,還能趕上。此刻她嘟着小嘴,哀怨的眼神瞪着古煊,首先投訴出聲,“昨晚明明說好你醒了就叫我,然後我親手服侍你梳洗更衣,你瞧,我都差點錯過送你。”

之前幾次戰役,非他親自掛帥,今天算是她頭一遭見到他穿盔甲。這兩天,她使勁趕工,在他盔甲的領底繡上一朵象徵着吉祥平安的雪蓮花,今日準備爲他親自穿上這件盔甲,送他出發,繼續把自己無盡的祝福和牽掛送給他,好令他平安順利地凱旋歸來。

不過,古煊這次的想法恰恰與她相反,儘管他無數次在她面前揚言必勝,可心裡其實很清楚,今日一戰,將比以往都激烈,都危險,結果,誰也無法預料。

一手握住她總是有點冰涼的小手,一手輕輕撩撥着她被晨風吹亂的幾縷髮絲,古煊深情款款,萬般疼愛,“我見你睡得正沉,不捨得把你叫醒。好了,別嘟嘴了,我答應你,將來每天早上都由你來服侍我穿朝服,嗯?”

冷君柔心中仍在嘀咕,但想到時間不多,便決定先拋開彆扭的情緒,把握時間與他最後送別,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同樣含情脈脈地望着他,她無比溫柔地道,“煊,我的話,都記住了嗎?”

“當然!你呢,也都記得我的話?”古煊反問。

“當然!”冷君柔學他的語氣,擡起手,整理一下他盔甲的領子,對他這身帥氣的打扮深深着迷。

他的身材本就高大挺拔,體魄偉岸,如今在這身戎裝襯托下,更顯霸氣凜然,英姿颯颯。

一會,李浩過去了,提醒古煊該出發。

古煊的左手,自冷君柔發上抽離,與右手一併裹住她的一對柔荑,緩緩地移到脣邊,深深一吻,而後,轉過身去。

李浩也快速跟上。

冷君柔目送着他們,忽然,朝李浩喊了一聲,“浩!”

在李浩一回頭,她態度誠懇,語氣卻是不容否決地接着說,“幫我好好照顧皇上。”

李浩抿脣,非常鄭重地頜首。

冷君柔回他感激的微笑,目光重返在那抹剛剛停下卻不回頭而又繼續健步往前的高大人影,就那樣一瞬不瞬地看着,直至他上馬,發施號令,帶領千軍萬馬浩浩蕩蕩地離去。

熱鬧非凡的城門口,一下子便安靜下來,送行的家屬們陸續散去,最後,除了那些留下守城的士兵們,空蕩蕩的廣場上只剩冷君柔、慧如和郭穎潔。

“姐姐,咱們也回去吧,這兒風大。”郭穎潔扶住冷君柔,提醒道。

冷君柔這才收回視線,下意識地看向慧如,發覺到了她的不對勁,只見她依然神思恍惚地盯着大軍消失的方向。

冷君柔稍作沉吟,輕喚出聲,“慧如,你怎麼了,慧如……”

慧如回神,趕忙應道,“哦,沒事,沒事,郡主,我們是不是要回去了?”

冷君柔頓時又是一陣困惑,但也不多說,衝她點點頭,與她們一起進城,坐上馬車口

一路上,郭穎潔就着這次戰爭聊談,情緒高漲地說古揚和易寒必被古煊擒下,結果必死無疑。

冷君柔偶爾會附和兩句,倒是慧如,一反常態地沉默,好幾次還惹得郭穎潔納悶追問,這些,冷君柔都盡收眼底,滿腹思忖……

話說回頭,剛及辰時,古煊等人抵達京城門外五百米遠的曠野上,與朝廷軍正式對壘。

朝廷大軍由兩派人馬組成,分別是冷睿淵指揮的冷家軍、東嶽國其他兵力,和南楚國一將領杜鐸指揮的南楚國軍隊。

雙方主帥遠遠眺望,杜鐸趾高氣揚,狂妄自大,滿眼鄙夷地睨視着古煊。

古煊則面色深沉,眼神陰鷙,回予冷冷的瞪視,當他目光轉到冷睿淵身上時,更是鷹眸眯起,手攥成拳。柔兒,你乖乖地等着,等我把這個負心漢給制服,讓你狠狠報仇雪恨。

倒是冷睿淵,一身盔甲威風凜凜,氣勢磅礴,然而那張英挺的面容卻隱隱透着失落和頹然,敢情是,他怕了?未戰先怕?

古煊沒心思去猜測或思量冷睿淵的古怪,事不宜遲,開始號令發兵,帶領隊伍衝殺過去。

早就按耐不住的杜鐸見狀,也刻不容緩地揮兵迎戰,緊接着,冷睿淵加入。

戰鼓雷鳴,戰火燎天,刀光劍影,人喊馬叫,人仰馬慌,不管敵軍還是己軍,大家都秉着一顆誓死效忠的心,情緒高漲,英勇無比,個個像是殺紅了眼,結果生靈塗炭,死傷無數,血流成河。

儘管如此,大夥仍然面不改色,把生死置之度外,爲了家園無懼一切。他們昂首挺胸,更加奮力捶打戰鼓,搖晃軍旗,喊聲四起,“兄弟們,殺,殺,繼續殺!”

可惜,在這一聲聲熱血沸騰的吶喊當中,繼續出現的是一幅幅悲壯的畫面,成千上百的人馬前仆後繼,屍體橫陳,慘不忍睹。

看着一個個倒下的戰士,古煊哀慼萬分,悲從心起。這樣的畫面對自己來說並不陌生,因爲這是打戰的必然結果,然而經過最近幾次戰役,自己已將這些士兵當成同生共死的兄弟。

當初一起訓練的時候,自己誓言旦旦地跟他們保證,勢必收復江山,還國民一片和平寧靜的疆界,國泰民安,安居樂業,無憂無慮。

可惜還沒到那一天,他們卻倒下了,每每看到他們爲國犧牲,自己總會感到心如刀割,而最後,自己只能強忍下去,因爲每一次的戰敗,都代表着將來會有更多無辜的人傷亡,今天這最後一戰,更不容許失敗。

因此,他只能收起一切黯然傷悲的情緒,化悲憤爲力量,以一敵百,兇狠地刺向敵人,鮮血不斷朝他噴射過來,都是敵人的血,弄髒了他的盔甲,鮮紅與銀白造成強烈的對比,觸目驚心地震得他更驍勇奮進。

冷睿淵和冷逸天那一廂,同樣是無限痛苦與心酸,那一個個人影的倒下,那一聲聲淒厲的哀鳴,像是一把把尖刀狠狠刺在他們的心窩,帶來的是痛徹心扉。

大家拼死拼活,不惜屠殺同胞,結果是爲了成全別國的安穩,爲了滿足易寒的滔滔野心!而且,這一戰要是勝利,代表着整個東嶽國即將滅亡,屆時,會有更多的無辜老百姓家破人亡,自己也徹底墮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永世不得超生。

越想,冷逸天心情愈加悲壯,繼續目睹互相殘殺的東嶽國同胞一個個地死去,他終再也忍受不住,舉劍停在半空,看向冷睿淵。

冷睿淵好像有感應似的,側目與他相視,眸間一樣載着濃濃的哀愁和沉痛。

他們就這樣心有靈犀地相望,任由周圍的打鬥持續進行,後來,甚至有劍刺中他們的腳,他們也毫無知覺,那些冷家軍見到,無不感到納悶,有些還大聲吶喊,問他們到底怎麼回事。

南楚將領杜鐸也發現了,厲聲責罵而來,“冷睿淵,你們師徒倆犯傻了嗎,怎麼都停下,還不快去殺敵,你忘了皇上的聖旨?忘了肩負的使命?敢情你想被抄家滅族?”

聖旨,使命,抄家滅族!

冷睿淵沒半點懼色,還倏忽仰天狂笑,他與冷逸天彼此再深望一眼,揚起銀槍,聲如洪鐘地號令出來,“所有冷家軍,給本帥認準你們的敵人,從現在開始,咱們的敵人是南楚國韃子,所以,給本帥殺死他們,統統殺死他們!”

這幾天,冷家軍本就受南楚國軍兵的氣,對他們已經非常不滿,要不是軍令如山,他們壓根不想和那些坐享其成、自以爲是的南楚韃子統一戰線,如今得以冷睿淵這麼說,個個興奮不已,刻不容緩地調轉槍頭,朝那一夥紅色軍服的南楚軍隊襲擊過去。

整個場面更加混亂,南楚軍隊猝不及防,人馬陸續倒地。

古煊那邊也被震撼到了,不過,他們唯恐有詐,不敢輕信,先是觀察了一陣子,直至確定冷睿淵真的有心投靠,後來,冷逸天也跑來跟古煊保證和解釋,古煊總算放心,吩咐大家集中目標,朝南楚軍襲擊。

場面變得更加慘烈,不過,這回倒下的大部分都是敵軍,這使得古煊的軍隊士氣更加高漲,殺敵更勇。

就在雙方廝殺奮戰期間,易寒突然出現,還有容太妃,他們從天而降,直奔古煊。

李浩和藍子軒趕緊過來幫忙應付容太妃,古煊與易寒則先在戰亂中鬥了幾十回合,繼而離開混亂的戰地,飛至旁邊一空曠的地方。

炎炎烈日,道道精芒射向他們,古煊一身盔甲,英勇魁梧,氣勢非凡;易寒一襲白衣,衣袂飄飄,卻渾身散發着兇殘狠辣的氣息。

兩人冷冷對望,彼此眼中都是血海深仇,犀利如刀。

一會,古煊先出擊,想到一切愛恨情仇皆由易寒引起,他滿腔怒火,深惡痛絕,恨不得將易寒千刀萬剮,處以凌遲。

易寒也不甘示弱,連忙舉劍應對,思及自己的宏圖偉略處處受到古煊的阻撓和限制,他也戟指怒目,發誓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徹底結果古煊的性命,以杜絕後患。

兩人皆往死裡打,由於彼此功夫不相上下,以致好幾百個回合後還是無法分出勝負,不過,正所謂邪不能勝正,易寒想要的,是搶佔掠奪、稱霸天下;古煊想要的卻很多很多,包括保護自己,保護國家與百姓,最主要的是,自己和冷君柔的幸福未來。

然後,彼此又是鬥了將近一炷香功夫,易寒開始處於下風,他一敗,心便亂。

古煊把握時機,揮劍繼續,不久,一劍刺在易寒的手臂上,緊接着,又一劍刺在易寒的腿上,殷紅的血,宛如噴泉般注出。

易寒痛得眉頭皺起,悶哼了幾聲,泛着腥紅的雙眼,恨恨瞪着古煊。

古煊眸間仇恨絲毫未退,更不會心軟,眼前這個萬惡的魔鬼,是這些戰亂的罪魁禍首,若不是他,自己不會失憶,不會對柔兒做出一連串的傷害;若不是他,三弟古揚就不會叛變,堯兒不會生死不明,自己不會經受那些災難和苦痛;若不是他,東嶽國百姓便不會面臨流離失所與飢寒交迫;若不是他,柔兒也就不會飽受病痛的折磨,差點香消玉殞。

還有今天這場戰爭,死的不僅是東嶽國的士兵,還有南楚國的士兵,正所謂各事其主,軍令如山,歷來江山之爭,受苦受難的除了老百姓,還有那些忠心耿耿的士兵。

所以,易寒,今日我不除你,愧對千千萬萬個子民!

想罷,嗜血的光芒自古煊眼中迸出,那是狼性的表現,那是不可動搖的決心!他使出十成功力,再度揮劍刺向易寒。

易寒大驚失色,節節後退,可惜他本已受傷,根本躲不開古煊如此強勢的襲擊,結果只能繼續挨劍,直至最後,渾身是血,滿身是傷,痛苦倒下。

他借用最後一口氣細微地掙扎着,兩眼暴瞪,死死盯着古煊,裡面還是一片不甘休和不認輸。他窮途一生,壞事做盡,一心想剷除古煊,將東嶽國納入囊中,然後統一大陸,爭霸天下。可惜,結果死於古煊的劍下。

方纔的打鬥中,古煊也中了兩劍,但都是不相干的地方,加上內心的氣勢,他依然雄赳赳地屹立,高高俯視着易寒,脣角蓄着勝利的冷笑。

“寒兒,寒兒——”

驀地,一聲淒厲的哀叫由遠至近,伴隨着一股凌厲的疾風,容太妃狂奔而至。

古煊不準備成全她,在她尚未靠近易寒之前,快速撈起奄奄一息的易寒,騰空飛起。

這時,李浩和藍子軒也追來,繼續與容太妃纏鬥,容太妃滿腹悲傷,被易寒的慘狀打擊,不用多久便被李浩和藍子軒制伏。

古煊拖着易寒殘破不堪的身體,朝容太妃靠近,結果,停在距離她幾步之遠,讓她能看不能觸。

果然,容太妃立馬掙扎,邊扭動全身,邊繼續悲聲吶喊,“寒兒,寒兒你怎樣了,應應孃親,寒兒你別死,別拋下孃親,你忘了你的願望嗎,要打敗古煊,霸佔東嶽國,統領全天下!”

古煊脣角一扯,鄙夷地斜視容太妃,冷哼,“死到臨頭還口出狂言,看,這就是你們不自量力、爲非作歹的下場!”

容太妃的視線自易寒身上抽離,怒瞪向古煊,破口大罵,“古煊,你這臭小子,你殺死我寒兒,我不會放過你,絕不放過你。”

“他死,是因爲他貪得無厭,而你,更是爲虎作倀,親自送他走上地獄之路!”古煊毫無懼色,給予狠狠地抨擊,暫且放下易寒,來到她的面前,叱令道,“說,綺羅在哪?”

容太妃一怔,冷道,“想知道你兒子的去向?你休想!”

古煊氣憤,一把扼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齒地繼續追問,可惜,她根本不怕,眼見她就要斷氣,古煊唯有鬆開,一會,腦海靈光乍現,回到易寒身邊,拔劍,再一次刺在易寒滿是傷口的身體上。

“不說是吧,好,那我就在他身上擢洞,我看是你厲害呢,還是我的劍厲害!”古煊得意嗤哼,不斷刺向易寒,每一次,都引起奄奄一息的易寒身體扭動一下。

如他所料,容太妃再也不敢嘴硬,哭喊出來,“住手,你這魔鬼,給我住手,好,我說,我說,我並不知道她的去向,我也在找她,我要揪出這大膽妄爲的賤人,要找到古希堯那小子。”

古煊不理,繼續刺,很明顯,不滿意容太妃的回答。

“我說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你快住手,別再打了!不錯,綺羅是我安排,但這賤人中途變卦,喜歡上你,故我時刻都想找到她,好好責罰她,看她以後還敢不敢背叛我,只可惜,這賤人奸詐得很,令我一直無法如願。”

再過片刻,古煊終於停止,又問,“你和上官燕到底是何關係,冷睿淵的失憶,是不是你弄的?”

這次,容太妃很快便解答,語速也極快,“不錯。當年認識上官燕,是偶然一次機會,當我得知她的身份,便藉故接近她,然後還幫她控制冷睿淵,這些對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當然,我並沒因此罷就,而是繼續與她保持關係,結果事實證明,我很有先見之名,冷睿淵那廝果然有前途,老天爺對我果真厚愛,安排了他們爲我所用。”

說到最後,容太妃難掩良好的自我感覺。

古煊則扯脣冷笑,老天爺的厚愛,哼,老傢伙雖然有時很可惡,但也不會縱容你們這些萬惡的豺狼,瞧,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想罷,古煊繼續問出另一件重要的事,“古揚呢?爲什麼要胡亂編造身世騙他?其實,他根本就是我的三弟,而非什麼南楚將軍的兒子,他娘是真心喜歡我父皇,而非屈服於我父皇的淫威之下,是不是,老實回答我!”

容太妃卻再次遲疑,至於易寒,這個時候竟然起了反應,他拼盡全力,發出低不可聞地吼叫,“娘,別說,別告訴他,不准你告訴他!”

他的聲音雖小,但古煊和容太妃都聽見了,古煊眼中怒火重燃,狠狠地朝易寒踢了兩腳。

容太妃聽見易寒的說話聲,情緒猛地激動高漲起來,又是扭動身體奮力掙扎,“寒兒,寒兒你怎樣了,你痛不痛?是不是很痛,告訴孃親,快告訴孃親。”

當然,任憑她怎樣掙扎和奮力,都無法擺脫掉李浩和藍子軒的鉗制。

“容一一太一一妃一一”古煊再次發話,冷冷的語氣,顯示了他的耐性漸漸消失中。

容太妃注意力依然落在易寒身上,繼續喊着易寒,可惜,剛纔那句話已將易寒凝聚好久的力氣耗掉,他再也無法吭聲,一個字也無法說。

稍後,當她看到明晃晃的劍尖重新刺向易寒的身體,她總算被那耀眼的銀芒給震醒,視線回到古煊身上,繼續哀叫,“古煊,住手,住手,好,我說,我說!”

古煊並沒立即停止,而是放慢速度,繼續在易寒身上留下幾處傷口,故意給容太妃知道,她剛纔的猶豫是多麼的愚昧,同時也給奄奄一息的易寒知道,毫無退路的他,最好乖乖閉嘴。

“不錯,是我們設的局,都是我們設的局。古揚是東嶽國人,是古敖的兒子,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他孃親,確實是南楚國人,但只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姑娘,當年古敖出征南楚國,凱旋途中遇上她,看中她的美色,於是帶她回宮,給她無限的榮寵,她則難得山雞變鳳凰,自是沾沾自喜,逐漸對古敖那色鬼傾情傾心。”

“所以說,汐太妃跟我父皇是彼此相愛的,三弟是他們的愛情結晶。後面的一切,只是你們憑空捏造,目的是想三弟能狠下心聽從你們的安排,將東嶽國收在南楚國的翼下。然後,等大局一定,你們便過河拆橋,連三弟也不放過,這樣就可以一勞永逸,稱霸天下?”古煊迫不及待地接話,說出自己的猜測。

容太妃不語,算是默認,她重新呼喚易寒,喊得淚流滿面,可惜易寒依然毫無反應,不久還徹底斷了氣,而她,仰天淒厲哀鳴幾聲,昏迷過去。

一切真相,總算大白,最痛恨的罪魁禍首已得到懲罰,但並不代表事情就此結束。

雙方的軍隊還在那邊奮力廝殺,且漸漸已分勝負,古煊便沒立即重返戰中,而是走到山頭處,望着遠方,一言不發。

李浩和藍子軒也心情沉重,面面相覷,直到一股異樣的氣息傳來。

是……古揚!

他帶着兵器,來勢洶洶。

李浩和藍子軒即刻拋下易寒的屍體與昏迷中的容太妃,快速奔至古煊身旁,警惕戒備地瞧着古揚。

古煊也已回頭,神態卻異常淡定,靜靜看着眼前這個曾經令自己痛恨萬分、恨得咬牙切齒的弟弟,是的,儘管之前易寒撒謊說他是南楚國人,自己仍然一直堅信他是親弟弟。

當年,在金鑾殿上,這個弟弟,毫無血性地給自己痛下毒手,最後還用大火企圖對自己斬草除根,這些年來自己忍辱負重,每每想起都發誓要他血債血償。

直到這一刻,自己才發現,儘管他曾經那樣對自己,自己卻還是想放他一條生路。

“皇上,皇上您怎麼了?皇上……”見古煊長時間愣着,李浩焦急地喊。

藍子軒也附和道,“皇上,我們的又一個敵人來了,我們出手吧。”

古煊沉默如舊,繼續若有所思地盯着古揚,眼中的恨意清晰可見,是的,他依然恨古揚,只是,他不想古揚死。

這可把李浩和藍子軒給急壞,不過兩人終究記得自己的身份,清楚不能擅自出手,唯有在一邊乾着急,不忘時刻警備,以防古揚突擊。

果然,古揚緩緩走近,銳利的眸光,鎖定古煊身上。

古煊則依舊動也不動地佇立着,看着古揚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近,臉龐越來越清晰。

到了彼此只有幾丈遠,古揚停下。

“皇上,請別猶豫了,這種人不值得你心軟,想想他當年是如何對你,想想這幾年他是如何對待東嶽國的老百姓,他和易寒一樣,該死,死有餘辜!”李浩又是高呼。

藍子軒雖不再發話,但也熱切地看着古煊,表現出對李浩的支持和贊同。

隨着李浩的述說,古煊不由再一次憶起了曾經的痛,只不過,他還突然憶起了童年,自己和古揚相親相愛,相互扶持。

本是同根生,理應和平共存,奈何卻總是要面臨手足相殘的命運,爲什麼?爲什麼呢?

遠方的廝殺聲,繼續隨風飄來,古煊腦海接着勾勒出一幕悲慘哀痛的畫面,無數戰士視死如歸,正是爲了保家衛國,保護同胞們不再受苦。所以,自己身爲他們的主帥,身爲他們的國君,更該剷除奸佞,爲千萬冤死的老百姓討回公道!

垂下的手,彷彿被無數只冤魂給托起,加上李浩的持續吶喊,古煊終於舉高手中的長劍,他仰臉,深呼吸着,蓄滿仇恨的星眸牢牢盯着古揚,直至看到古揚欲出手,於是徹底狠下心來,凌空飛起,揮劍朝他刺去。

出乎意料的,古揚竟不抵擋,以致鋒利的劍就那樣暢通無阻地刺進了他的胸膛,鮮血直冒,快速染紅了他整個胸膛。

原來,他剛纔是故意的,故意引古煊出手,容太妃的那些話,他已經聽到!

古煊心頭猛然一凜,下意識地收勢,可惜劍已經陷入太深,待他兩腳落地後,只能震驚呆然地看着渾身是血的古揚。

“古揚,古揚!”

突然間,伴隨着一聲悽然的吶喊,一個人影快速衝了過來,扶住古揚。

李浩和藍子軒也閃電般地跑近,做好保護和迎戰的準備,不過看清來人之後,皆震住。

同時,又一個人影出現,更是令他們目瞪口呆,就連古煊,也懊惱地沉聲喊出一句,“柔兒,你又不聽話了!”

原來,衝到古揚身邊的人是慧如,緊跟着來的是冷君柔。

早上回到廖府後,慧如依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令冷君柔無比狐疑,內心還一直忐忑不安,直到中午收到捷報,說冷睿淵主動投靠古煊,一起對付南楚軍,估計今日下午就能取勝,然後殺入皇宮。冷君柔興奮不已,準備找慧如分享這個好消息,卻見慧如的房間人去樓空,只有桌面放着一封書信,是慧如的筆跡,從言語間,她發現一個驚人的秘密,慧如要來京城,要來救古揚。於是,她再也不顧古煊的叮囑,心想反正大局已定,便命人護送,快馬加鞭地追來,剛好碰上這一幕。

“皇上,求你放過他,別殺他!”慧如開始跪下求古煊。

“慧如,你瘋了,那麼多人因他而死,怎麼可能放過他。”李浩則忍不住斥責出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希望你們能看在我的份上,留他一條活命。”慧如說着,轉向冷君柔,“郡主,請幫幫我,叫皇上放過他,別殺他。”

瞬時間,冷君柔明白了一件事,原來,慧如假戲真做,喜歡上了古揚,愛上了古揚,這到底是喜,還是悲?

“郡主,你曾經說過,我像是你的親人,也說過將來我若有需要,會義無反顧地幫我,如今,慧如有難,希望郡主繼續發揚善良和寬容的心,幫幫慧如,郡主的大恩大德,慧如會銘記於心,沒齒難忘的。”

與慧如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也不短,冷君柔從未見她流過淚,如今,她爲一個男人淚流滿面,一個曾經要了她的清白的男人。

是的,假如沒有慧如的幫助,自己根本不會這樣一路走來,所以,自己豈能忍心讓她難過和悲傷!再說,古揚或許罪大該死,追溯起來終究對自己有恩,更進一步來說,造成後面的種種,自己也難辭其咎。

因此……

冷君柔來到慧如跟前,溫柔地拭擦着慧如的眼淚,而後,也朝古煊跪了下來。

“娘娘!”

“君柔!”

李浩和藍子軒,異口同聲地驚呼。

古煊也身體微微一晃。

冷君柔來回看着他們,幽幽而嘆,“不可否認,很多人因他而死,可想深一層,他又何其無辜?本來,他安分守己地駐守瀘州,當個仁義善良的蘭陵王,怪只怪,命運的安排讓他捲入這場萬劫不復的鬥爭,無辜的他,又可向誰控訴,找誰追究?”

古煊已經走過來,扶冷君柔起身。

冷君柔順勢緊握住他的手,繼續道,“皇上,你曾經說過,這麼多兄弟當中,最令你感到親切的是古揚,你們自小相處得比較多,我想那些童年的美好回憶,皇上一定還歷歷在目的吧?”

她不再單字呼喚他的名字,而是用了這個敬稱;而且,她懂得用這方面勸解!

“人各有命,哪一次的改朝換代不是千千萬萬的無辜百姓遭殃?或許,那就是他們的命。其實我們這次爲了取勝,何嘗不是失去很多生靈?難道這些也都要追究嗎?”冷君柔已經轉身朝向李浩和藍子軒,神色悲涼,無盡傷感。

“就算如此,我們也不能放虎歸山。”李浩應了一句,依然不想放過古揚。

冷君柔也繼續辨析和勸解,“所謂的虎,本性並不壞,再說,這隻虎已傷痕累累,再無反抗能力,我們即便是放虎歸山,它頂多會在山中療傷,而不會再想着害人。何況,皇上的能力有目共睹,加上吸取教訓,難道還懼怕這隻老虎不成?”

“李浩,求你別再煽風點火了,郡主說得沒錯,得饒人處且饒人,放過他吧,放過他吧!”慧如也再做哀求。

冷君柔視線回到古煊身上,由衷再道,“柔兒知道皇上心中的恨,可柔兒也明白皇上心中的不捨,既然自己都不忍心,那又何必勉強,難道皇上不清楚,這勉強的結果將是後悔莫及嗎?皇上一一”

這話,算是說到了點上,古煊徹底被說服,握住長劍的手慢慢鬆開,改爲擁住冷君柔,他帶着她走開,留下長劍就那樣繼續插在古揚的胸口。

李浩和藍子軒見狀,便也不再多說,一起轉過身去。

慧如如釋重負,破涕而笑,很自然地安撫古揚,“沒事了,終於沒事了。”

整個過程,古揚一直靜靜地看,還不時地追憶過去,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漸漸地,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由始至終都在一廂情願,她的心,非但從沒屬於自己,就連身體也沒!

而眼前這個女人……這是何必呢?何苦呢?

“來,我給你拔劍,你忍住痛,提住氣,明白嗎?只要劍拔了,你就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慧如又道,手已經握住露在他胸前的劍身。

古揚不語,眸色仍舊暗沉複雜,看着慧如手打哆嗦、額冒細汗,當她堅強勇敢地毅然拔劍時,他也忽然擡起手,與她一起把劍拔出,然後,他出其不意地推開她,就着劍,位置稍微偏移一點,用力插向自己的心窩。

“啊一一”

一聲淒厲的叫,發自慧如,再次響徹雲霄。

古煊和冷君柔等人紛紛回頭,皆被眼前的一幕所震住,冷君柔拋下古煊,快速衝了過來。

鑽心的痛,令古揚面容扭曲,他全身起了顫抖,依然緊握住劍身,從那兒淌過的血,染紅了他的掌心,自指間溢出,蔓延他的手背,一滴滴地滑落到地面。

慧如繼續難以接受地哀叫,再次淚如雨下,抱頭嚎哭。

冷君柔也熱淚盈眶,咬脣搖頭。古揚,因何這麼傻,因何這麼執着!

忍着痛,屏着呼吸,古揚做着最後的堅持,一瞬不瞬地盯着冷君柔,一會轉向慧如,留下深深一瞥,身體往後仰,沉沉地栽倒在地上,未能閉上的眸瞳內,停駐着兩個影子。

慧如匍匐過來,邊使勁搖晃着他的身體,邊悽切哭喊着他的名字,可惜,他再也感受不到,再也聽不到。

冷君柔伸手放在口中,淚水繼續嘩嘩直流。古煊走近來,擁住她,滿眼哀痛,而後,將她的頭擰回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前。

李浩與藍子軒也黯然悲切,看來,天意還是不可違,古揚命該如此!古揚,好好上路,找個好人家,早日投胎去吧!

悲傷的感覺在空氣裡流動起來,夾雜着斷斷續續的哭泣,大家都在或多或少地爲逝去的人由衷哀悼與祝福,時間就這樣靜靜地過去,直至郭將軍出現。

原來,戰爭結束了,預計至少要持續一天一夜的奮血浴戰,結果只需短短半天時間,南楚軍隊死傷無數,最後寡不敵衆,全被俘虜。

郭尚儀這纔看到地面的屍體,不覺更喜上加喜,兩個主要人物都已死,看來,隊伍等下不用殺入皇宮,而是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古煊再靜默一會,做出了妥當的安排,古揚雖誤入歧途,但畢竟是皇族中人,便決定帶回去,安葬在皇家陵園;容太妃對冷睿淵的恢復記憶尚有用處,打算先將她帶回皇宮,收押監牢;至於易寒,當場火化。

李浩留下監督火化易寒,其餘的士兵隨古煊正式入城。

由於平時是冷睿淵監管城內治安,於是隊伍進城暢通無阻,百姓們也已收到消息,紛紛出來迎接,口中大喊皇上萬歲萬萬歲,場面熱鬧非凡。

古煊騎着他的黑色戰馬,在他胸前的是冷君柔,儘管大局已定,他卻依然萬分警惕,以防有餘孽衝出;冷君柔收起了悲傷,微笑地衝廣大民衆揮手點頭,那感覺,讓她回想起當年被古煊封爲皇后巡遊的情景,仿若隔世。

隊伍走走停停,人潮擁擠,將近半個時辰後,總算抵達皇宮,文武百官集中在大廣場恭迎。

有部分官員早就不滿古揚,此刻可謂是真心高興,笑容滿面;至於與古揚爲虎作倀的那羣官員,則神色驚慌,勉爲其難。

其實,對於這些官員的底細和情況,古煊早從郭將軍那兒瞭解清楚,如今他不急着懲罰和處置,而是先犒勞那些陪自己共進退的戰士。曾經,他答應過他們,除了將來繼續發揚光大東嶽國,爲民衆的安居樂業效勞之外,還會賜予將領士兵們榮華富貴,如今塵埃落定,他便迫不及待地兌現自己的許諾。

一直沉浸在戰勝中的士兵們得以表彰和獎勵,更是笑得合不上嘴,同時暗中發誓,將來更要效勞古煊這個英明神勇的皇帝。

獎勵的事搞定之後,剛好黃昏時分,古煊遣散衆人,正式回寢宮。他牽着冷君柔的手,不急着立刻回去,而是並肩漫步,迎着夕陽,靜靜走在熟悉的碎石路上。

周圍的一切,並沒多大的改變,冷君柔先前進宮已熟悉過,倒是古煊,相隔了將近四年,心裡感慨萬千。

“皇上,對不起。”冷君柔忽然做聲。

古煊回神,側目看着她,“嗯,柔兒怎麼無端端道歉了?”

“古揚那件事……對不起,慧如待我恩重如山,假如沒有她,我可能已經失身於古揚,再說,古揚也曾經真心待過我,所以……”

古煊恍然大悟,握緊她的手,寵溺地感嘆出來,“柔兒,你永遠都是這麼善良!其實,你的想法我不很贊同,但你有句話說得很對,無論他多壞,終究是我的弟弟,我又何嘗願意自斷手足。”

冷君柔抿脣,心頭感動連連,對他由衷道出一句感謝,數秒後,俏臉卻又突然黯淡下來,幽幽嘆息,“難得慧如動了真心,他們兩人要是能安靜地生活下去,那不失是個好的結局,只可惜……”

“人各有命,興許,這就是三皇弟的命,其實,這樣的結局對他來說未曾不可。”古煊擁住她,也一臉怔然。同樣身爲男人,他了解古揚的想法和做法。

“只可惜,以後再也見不到慧如了。”冷君柔繼續悲悵。

剛纔解散的時候,慧如忽然跟她提出辭別,她清楚慧如的想法,先是極力挽留,可惜慧如去意已決,說任務已完成,她有古煊保護,將來再也不會有危險,自己也是時候走了。

所以,儘管心中再不捨,她也只能作罷,只問慧如是否回去北夏國,慧如不確切迴應;她於是又跟慧如說,哪天想念她了,記得回來;慧如即便點了頭,可她知道,今日一別,將來有可能再也不會見面。

瞧着冷君柔幾乎要哭出來的樣子,古煊更緊地擁住她,“會的,一定會的,再說以後等事情都安排好了,我們可以離宮出遊,順便去找她。”

冷君柔輕輕頜首,想到剛纔回宮途中古煊轉告關於容太妃昏迷前招供的一些事,憂傷的思緒不禁轉到另一件事上,“對了,關於堯兒,假如容太妃所言是真,堯兒並沒落在她手中,那必定是與綺羅一起,只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連容太妃都無法抓到綺羅,綺羅會不會真的死了?堯兒呢,也會不會……”

“那也不一定,天大地大,想抓一個人談何容易,何況這個綺羅非簡單的人物。”古煊否定,同時解釋與安慰,“今天的事,很快會在民間傳播開,綺羅假如還在人世,她應該很快就有動靜,不用多久我們便能找到她,找到堯兒。”

會嗎?真的會這樣嗎?如今易寒和容太妃已死,關於冉妃所說的那個預言,自己也就不用再擔心和懼怕,但自己想找到堯兒的急切心情絲毫不減。

那小小的人兒,是自己唯一的心肝寶貝,是自己只需一想便會柔腸寸斷的命根子……堯兒,你在哪,你到底在哪呢,孃親很想念你,你可以不可以儘快回到孃親的身邊,孃親已經痛失兩個弟弟(妹妹),再也不能失去你,再也不能失去你了!

她的黯然落淚,讓古煊心疼不已,其實,她的心情和想法他都感應得到,而且,他和她一樣的心情,一樣的想法,只不過,自己身爲男人,肩負着保護她的責任,故即便有淚,也只能死命往肚裡咽。

他再收縮一下手臂,再一次心疼地摟緊她,在她髮鬢上不停細吻,爲引開她的難過與悲傷,他岔開話題,語氣刻意冷絕與振奮起來,“柔兒,記得朕之前答應過你的事嗎,明天,是你報仇雪恨的時候,你好好想想,準備怎麼對付他們!”

冷君柔怔了怔,依然鬱鬱寡歡,注視着他反問道,“對冷睿淵和冷逸天,你打算怎麼處置?”

古煊稍頓,解答,“冷逸天是個不錯的人才,又曾經對你有恩,我準備繼續任命他爲朝廷效力,至於冷睿淵……憑柔兒處置。”

身爲南楚國皇帝的易寒已死,又得知南楚國將來會被海水淹沒的秘密,古煊打算趁此機會參與南楚國的政事,便先暫且囚禁南楚國的戰俘,待藍子軒等人去南楚國瞭解情況再做決定。

至於冷睿淵和冷逸天,雖然之前做過不少壞事,但根據律法,只能判定他們是奉旨行事,如今他們及時重返正途,一起抗敵,按理可將功贖罪,即便不會加官封爵,至少也不能要其性命,畢竟,這幾年來的積累,冷睿淵的影響力可大可小,處置方面,需非常妥善。

其實,親身經歷過中蠱失憶那件事,他對冷睿淵抱有一絲同情,當然,這隻能在心裡同情,冷君柔想怎麼做,他還是會大力支持與配合,這是他對心愛的她的一種最基本愛護。

迎着他堅定果斷的目光,冷君柔沉吟數秒,終於說出決定,“容太妃對趙玉的事毫不知情,趙玉的失蹤可能與上官燕有關,我想明天先會會上官燕。”

“好,行,明天下朝後,我立刻命人把她給帶進宮!”古煊想也不想便贊同,順便提出一個請求,“對了柔兒,我剛恢復帝位,朝堂上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後宮的事,我想交給你安排,當然,會有嬤嬤和宮女幫你。”

冷君柔先是一愣,隨即點頭,她知道他是指關於古揚那些嬪妃的遣散事宜,這點事,應該難不倒自己。

“另外,關於我們的大婚,恐怕也要遲一點。”古煊接着又道。

大婚?敢情他是指……冷君柔即刻愕然。

古煊暫停前行,且拉她一起停下,扶住她的兩肩,表情更爲嚴肅與鄭重,深情的眼眸透着後悔,“曾經,因爲奸人所害,我糊里糊塗地去掉你的後位,如今,我要重新冊封你,順便……進行我們的洞房花燭,不過你放心,我會盡快的。”

冷君柔俏臉微紅,嬌羞地點了點頭。

古煊也抿脣一笑,還想到一件事,自己曾經策劃好,卻來不及實現,看來,他得找個時間去看看那個地方是否還在。

先前的哀傷憂愁已經暫且隱去,雙方的心情皆漸漸好轉起來,冷君柔被古煊重新擁住往前走,走着走着,她忽然又想起郭穎潔,如今大局已定,自己當時與郭將軍訂下的那紙協議是時候實行,然而……

“柔兒,你……怎麼了?還在想什麼?”古煊感覺到了她的異樣。

對着古煊關切擔憂的眼神,冷君柔沉吟思忖,結果還是忍住不提,淡笑,搖了搖頭。

古煊仍舊有點兒疑惑,卻也作罷,因爲他們不知不覺中已經回到了寢宮,衆多宮娥太監已在恭候,見到他們總算出現,紛紛下跪,異口同聲地高呼出來,“恭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恭迎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古煊稍頓,叫他們平身,然後有兩個人首先過來,一是太監總管,一是……曉蘭,一直跟冷君柔保持着聯繫的曉蘭。

她眉開眼笑,攙扶住冷君柔,“啓稟娘娘,寢宮都打掃過了,所有的東西也換了,晚膳也弄好了,娘娘和皇上是先用膳的吧?”

原來,剛纔古煊等人一回宮,養心殿的奴才即刻收到旨意,將寢宮各處打掃一遍,所有的東西都更新一遍,宮中人手本來就多,加上隨時準備着新的日常用品,於是更換起來並不艱難。

“先用膳吧。”古煊代爲吩咐一句,語氣透着讚許,他已從冷君柔口中聽過曉蘭這個宮女,知道她對冷君柔的忠心,於是愛屋及烏,決定升她爲養心殿的宮女總管,除了伺候冷君柔,還兼管養心殿的日常事務。

接下來,晚膳開始,膳食非常豐盛,在冷君柔的提議下,藍子軒和李浩被邀來一起享用,四人不分尊卑,無話不談,氣氛很是融洽和溫馨,直到將近二更天才解散。

冷君柔和古煊都分別沐浴一下,雙雙躺在龍牀上,他們並肩而躺,不說話,只靜靜感受着彼此的氣息在身旁縈繞,一會累了,相擁入睡……

翌日,在古煊的交代下,冷君柔不受人驚擾,一直睡到了他下朝歸來才起牀,她惺忪睡眼看着神采飛揚、精神奕奕的他,又瞧瞧自己盡是慵懶頹廢樣,不禁感到懊惱。

古煊似乎看出她在鬱悶什麼,在她光滑細嫩的臉龐輕捏了一把,低沉的嗓音揶揄道,“柔兒,我不介意養個小懶豬。”

冷君柔頓時更加羞赧不已,嘟着小嘴回他一個嬌嗔,想起某件事,問出來,“對了,上官燕到了沒?”

“嗯,她已在偏殿等了足足半個時辰!”原來,古煊一早就安排李浩去辦這件事,他尚未下朝前,上官燕就被李浩等人帶進宮。

冷君柔於是起身,在曉蘭的協助下,簡單梳洗,用過早點,姍姍來到偏殿,那兒挺熱鬧的,不僅有上官燕,還有冷若蘭和……冷若甄。

原來,冷若甄昨天得知局勢大變,擔心自己被害,趁混亂期間私逃出宮,逃回冷家別院,不過很奇怪,今天竟然又跟着上官燕進宮了。

更出乎意料的是,上官燕主動給冷君柔請安,客氣和恭維的態度簡直罕見,“臣婦叩見皇后娘娘!”

冷若甄和冷若蘭也跟着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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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詐!

這是冷君柔腦海首先迸出的念頭。來回看着眼前的母女仨,冷君柔默不作聲,暗自審視。

“淵哥哥協助皇上驅除韃虜,剷除奸佞,得以復國,全國人民無不歡天喜地,臣婦也不例外,但實不相瞞,與此同時臣婦還誠惶誠恐,臣婦曾因一時糊塗,對皇后娘娘做過一些不敬之事,不過,聽甄兒說皇后娘娘善良慈悲,懷有一顆寬容的心,今日又聽娘娘想召見臣婦,臣婦便決定趁此機會跟娘娘負荊請罪。”上官燕口若懸河,毫無隱晦地說明了來意。

冷若甄突然也擡起頭,一臉賠笑狀,“皇后姐姐,妹妹以前有什麼冒犯之處,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別記在心上。其實,姐姐當時以北夏國的郡主回來,妹妹就猜到那是姐姐,不過見姐姐似乎不想公開真實身份,妹妹便也不說,還暗中幫姐姐隱瞞,如今總算天下平定,姐姐功不可沒,善有善報。”

姐姐,妹妹……呸!

敢情她還想和古煊在一起?這冷若甄,簡直不知廉恥到家了,真是怎麼瞧怎麼覺得噁心,冷君柔極力忍着反胃。忽然,上官燕召喚旁邊的一名宮女,宮女是冷若甄寢宮的人,手裡正端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有茶壺和茶杯。

上官燕就那樣跪着,掀開杯子,舉起茶壺往裡面倒了大半杯茶,然後兩隻手一起捧着,呈遞到冷君柔的面前,繼續恭敬且歉意地道,“皇后娘娘,這是臣婦爲你敬上的茶,代表臣婦對您的萬分致歉,請您喝下,饒過我們,忘掉之前的恩恩怨怨,將來,我們冷家堡會繼續誓死追隨皇上,我們母女也將誓死追隨皇后娘娘。”

誓死追隨?她們誓死追隨自己做什麼?一起對付後宮的嬪妃嗎?冷君柔繼續嗤哼鄙夷地審視着上官燕虔誠恭敬的樣子,驀地,芊芊玉手伸出,接過茶杯,可並非自己喝下,而是輕移幾步,來到冷若甄的面前,遞給冷若甄。

冷若甄錯愕,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冷君柔捕捉到了,心頭陡然一怒,叱令出來,“喝!”

冷若甄身體繼續微抖,頭下意識地往後仰去,死死盯着冷君柔手中的茶水,似乎這杯茶水是魔鬼。

上官燕倒是機靈,連忙笑着道,“噢,皇后娘娘,這是咱們敬給您的茶,您因何又轉給甄兒呢?”

冷君柔目光飄移,回到上官燕那,對着她假惺惺的臉又是俯視了一陣,也不慌不忙地應出,“你大概不知道,本宮對這種茶不甚喜歡,唯有讓令千金喝下,就當本宮接受了你們的道歉和誠意。”

“原來這樣啊,臣婦真是該死,竟然事先忘了查清楚,那臣婦重新命人安排,這杯茶,就算了。”上官燕說着,快速伸手,準備搶走茶杯。

一直都在防備着的冷君柔卻及時舉高,躲過她的搶奪,繼續冷笑道,“那倒不必,本宮剛纔已說了,本宮不想辜負冷夫人的一片心意。”

“呃,不辜負,不辜負,娘娘身爲一國之母,母儀天下,甄兒豈敢接受娘娘的獻茶,這也不符合宮規。”上官燕那張嘴,果然能說會道。

可惜,冷君柔已不同往日,再也不會相信她的鬼話,“既然知道本宮是一國之母,那你們是否應該聽從本宮的安排,不能逆本宮的意?”

冷君柔說罷,重新看向冷若甄,瞧着她漸漸刷白的容顏,心頭掠過一絲痛快,再次拔高嗓音叱令,“喝!給本宮喝下去!”

“不……我……我……”冷若甄又是躲避,還不知死活地看向古煊,擺出自以爲能勾動男人的可憐樣。

殊不知,除了冷君柔,古煊對任何女人都無感覺,當然,她們母女兩除外,他對她們,比對其他女人多了一股厭惡和痛恨。他已從中看出,茶水有問題,這個上官燕死性不改,還是一肚子壞水。幸好柔兒已經懂得自個去應對,這也是他還能淡定觀望的原因。

而冷君柔,越瞧這惡毒陰險、蛇蠍心腸的母女,心裡越憤怒,決定不再浪費時間,快準狠地扼住冷若甄的下巴,趁她本能地張嘴時,把茶水灌進她的嘴裡,還用武功朝她嘴上一拍,讓那茶水徹底衝下她的喉嚨。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出其不意,衆人看着目瞪口呆。

冷若甄先是震驚,隨即起身,邊奔向上官燕,邊厲聲吶喊,“娘,救我,快救我。”

冷君柔眼疾手快,又是及時扯住她,“救你?你是說,本宮剛纔在害你?又或者,你早知這茶水有毒?是不是?是不是?”

說到最後,冷君柔咬牙切齒,扼住冷若甄的喉嚨,力度還漸漸加大,如期看到她滿面漲紅,痛苦扭曲。

上官燕也從中回神,驚慌不已,下意識地想衝過來。

冷君柔就那樣拖着冷若甄后退幾步,叱喝上官燕,“給本宮站住,要是你再敢往前半步,本宮即刻送她歸西!”

果然,上官燕不得不停下,忍住憤恨,瞪着冷君柔。

冷君柔繼續勒緊冷若甄,對上官燕滿眼仇恨地回瞪,一一數出上官燕的罪狀,“當年,你橫刀奪愛,使計拆散我娘和冷睿淵,還一直命人追殺我娘和我,害得我娘帶着我亡命天涯;四年前,你惡性不改,挖出我孃的屍體,對她鞭屍;三年前,你們母女,聯合容太妃與綺羅,害得我腹中胎兒與紫晴無辜慘死;還是三年前,與冷睿淵那負心漢一起追我到崖邊,對我下毒手,將我逼下懸崖!如今,你想用一杯茶就能抹掉這些罪惡,想用一杯有毒的茶水來抹掉你們當年的胡作非爲,呵呵,你們想得美,如意算盤打得真好,可是,我告訴你,上官燕,你一一休一一想!我,絕不會放過你,不會放過你們任何一個,我今天把你叫來,就是要處置你,我要你們每一個都付出代價,爲我娘、爲我孩兒、爲紫晴,爲……汐太妃等討回公道,我要你們的血,來祭拜她們的冤魂!”

隨着控訴,冷君柔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幕幕往事,重新感受當時的痛,不禁潛然淚下,爲一個個無辜的生命,爲自己那可憐的孃親悲鳴不公,於是,她命李浩帶人把上官燕劫持,命人封鎖整個大殿的門窗,然後,從護衛手中搶過一把劍,正式對付冷若甄。

她不急着一劍結果冷若甄的性命,而是追着冷若甄,一劍接一劍,先是削掉冷若甄的髮髻,然後是頭髮、身上的衣服、佩飾,一直不刺中冷若甄的身體,而是瞄準冷若甄身上的衣物,解氣地看着冷若甄被嚇得花容失色,屁滾尿流。

“娘,救我,救命啊,我受不了了,娘,好恐怖,娘……”冷若甄邊到處躲避,邊哭着大喊,確實,如果一劍刺中她的心窩,興許痛,但畢竟乾脆,絕對好過像現在這樣一次次地瀕臨徘徊於生死邊緣。

她很清楚,再這樣下去自己鐵定會瘋,被這該死可惡的冷君柔給弄瘋,同時也後悔當年不該爲了什麼大家閨秀和嬌柔婉約而排斥練武,假如自己有蘭兒的功夫,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毫無反擊之力地任人宰割。

“小妹,救我,快救大姐,娘,娘,快救甄兒,你最寵愛的甄兒……”她披頭散髮,由於驚嚇過度,變得渾身乏力,已經走不動,故只能在地上爬着躲避,所謂的什麼儀態大方、端莊婉約氣質,於她已經蕩然無存。

可惜,即便她喊破聲音也沒人能救得了她,因爲上官燕還被李浩制止,連冷若蘭也被兩名護衛劫持,至於在場其他人,都是冷君柔的人,津津有味地看着好戲,看着這個十惡不赦的女人受着應有的懲罰。

古煊,也不例外。

接下來,冷君柔繼續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咬牙切齒地折磨冷若甄,且間接折磨着上官燕。

時間靜靜地流逝,大約再過一刻鐘後,冷君柔累了,便暫停,滿懷痛恨憤慨依然不減,邊喘着氣,邊看着被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冷若甄,同時,不忘冷眼掃了一下快要憋死了的上官燕,心中暗哼,你們這對蛇蠍母女,一生作惡多端,對你們的懲罰,現在纔開始呢,你們等着瞧,等着瞧。

這時,古煊走了過來,擁住她,爲她拭去額上的小汗珠,“柔兒,來,先休息一會,今天日子可長着,你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朕會支持到底。”

不大不小的聲音,卻足以讓整個大殿的人都聽到,看似溫柔,實則冷絕,對上官母女的冷絕。

於是,衆人無不感到痛快和期待,紛紛投以上官燕母女活該的眼神。

尚未恢復過來的冷若甄,全身徹底癱軟,跌坐於地;上官燕面色大變之餘,不由大聲辯駁出來,“皇上,您身爲一國之君,怎能這樣公私不分,冷君柔胡來,你不阻止也罷,還給予鼓動,難道皇上忘了我們冷家堡?忘了淵哥哥是如何效力朝廷的?”

對上官燕的以下犯上,古煊懶得計較,冷冷睥睨着上官燕,狂妄地道,“冷睿淵?朕忘了說,冷睿淵同樣會受處置,柔兒想如何處置他,朕同樣百分之百地支持和協助!所有害過柔兒的人,都不可倖免。”

瞬時間,上官燕暴瞪雙眼,一臉死灰,當然,她是不會坐以待斃,眼見冷君柔休息夠了,又要準備折磨甄兒,不禁更加皺緊眉頭,腦子飛快打轉。

是的,冷君柔休息夠了,準備繼續開工了,不過,這次她打算來真的,她要先給冷若甄刺一劍、兩劍,是時候給她們嚐嚐真正的痛,讓上官燕也嚐嚐骨肉受罪,甚至痛失骨肉是何等的痛徹心扉,是何等的肝腸寸斷。

手持利劍,她儼如一個復仇天使,大步走近冷若甄,居高臨下地俯視着狼狽不堪的她,沒有半點憐憫與同情,有的,只是滔滔怒火,直想將眼下這個歹毒陰險的女人打下十八層地獄!

所以,她使勁咬着嘴脣,幾乎咬出了血,咬得她感覺很痛,憶起當年自己是何等的痛,這樣就能令她更有力量好狠勁去刺冷若甄。

奈何,當她終下決心,朝冷若甄刺去時,上官燕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開李浩的制止,快速衝了過來,及時拉開冷若甄,還下意識地逃跑。

另一個人影,冷若蘭也擺脫掉護衛的劫持,跟着奔至上官燕與冷若甄身邊。

冷君柔見狀,不由更加痛恨,舉劍便追,很快追到她們的面前,朝冷若甄繼續刺去。出乎意料的是,上官燕爲了救冷若甄,竟然將冷若蘭拉來抵擋。

冷君柔一驚,下意識地收劍,可惜由於之前勢頭太猛,結果劍尖還是無法避免地插入了冷若蘭的胸口,鮮血即刻涌出。

出乎意料的一幕,不但震住了衆人,更是震住了受傷的冷若蘭,她的容顏,已經由於傷痛而唰唰轉白,然而,痛的不僅是傷口,還有內心,她難以置信地看着上官燕,想不通自己的孃親爲何會這麼做。不錯,爲了救姐姐,自己不惜用盡全力甩開護衛的鉗制,但從沒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

迎着冷若蘭疑惑悲傷的眼神,上官燕沒有半點愧疚或自責,回了一個冷瞥,似在說,算你命大,死不去。

剛好,拍門聲突然響起,是冷逸天的聲音。

在古煊的允許下,護衛去開門。

冷逸天衝進內,先是爲眼前的情景怔愣,當看到冷若蘭身中利劍鮮血狂流時,頓覺心膽俱裂,飛速奔至冷若蘭的身邊,“蘭兒你怎麼了,怎麼會受傷,誰弄的,是誰傷害你!”

說到最後,他不禁吼了出來。

見他如此緊張和急切,要是平時,冷若蘭必定很高興,然此刻,她整顆心被上官燕方纔的舉動所佔據,哀傷不解的眼眸注視着上官燕,悲切自語,“打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知道娘很疼大姐,大姐每做對一件事,娘就呵呵大笑,給予各種讚美;而我,卻從沒親口聽到娘說過任何有關讚美的話語,在孃親心目中,我永遠是個嬌蠻不懂事的丫頭,我以爲,或許大姐真的很優秀,娘才疼她多一些,但我真的想不到,在孃親看來,大姐的命也比我的重要,爲了救大姐,孃親不惜犧牲我的性命。”

頓時,冷逸天大約明白怎麼回事,也萬分悲憤和心疼,“蘭兒,別說,你受了傷,不宜說話。”

冷若蘭不理會,仍然一瞬不瞬地盯着上官燕,繼續發出疑惑不解且難以接受的控訴,“娘,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你偏心大姐,我不介意,不埋怨,可我無法接受你爲了救大姐而用我的身體來擋刀,我不接受!我也身爲人母,同樣對善本和凝兒疼如骨髓,他們假如有難,我會很難過,很緊張,但絕不會用他們任何一個來代替,假如真的要犧牲一個,那麼,我會親自擋刀,我會親自擋刀!”

冷君柔聽到此,不覺也悲酸落淚,還有後悔自貴,冷若蘭雖是冷睿淵和上官燕的女兒,可自己從沒想過要她的命。

印象裡,冷若蘭是個野蠻驕縱的女孩,不想短短几年間,冷若蘭變化如此之多,興許,她本性如此,自己對她不瞭解,才誤會她近墨者黑。

看來,老天待上官燕還是不錯,儘管有冷若甄那樣蛇蠍心腸的女兒,卻也給了她冷若蘭這個好女兒,自己應該感到憤怒還是慶幸?憤怒上官燕的後代爲何不全都是該死的惡魔,亦或慶幸天底下並非所有的壞人都繁殖壞人。

上官燕接下來的話,爲冷君柔做出了決定,平衡了她內心搖動不定的天枰。

“不錯,假如你是我的女兒,我當然不會讓你死,我還會用命來保護你,可惜你不是,甄兒纔是我的女兒,而你,只是一個野種,一個賤人所生的孽種。”上官燕咬牙切齒地怒吼了出來。

這個羞辱,隱藏在心二十年,如今,她要說出來了,她要這個下賤的野種傷上加傷,要揭露冷睿淵那孬種的獸行,既然他再也無能保護自己,既然他自身難保,自己也就無需再裝,自己已經裝夠了!

果然,上官燕這話一出,大家無不震驚,有些人甚至認爲上官燕在說謊,爲了擺脫自責而胡扯。

上官燕不顧衆人紛紛投來的各種質疑目光,繼續往下說去,“二十年前,我和冷睿淵那孬種吵架,於是帶甄兒回京城,直至冷睿淵來認錯,還跟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惹我生氣,我才帶甄兒跟他回去。誰知一個月後,竟然讓我發現,堡內有個賤奴才,趁我離開期間,在冷睿淵喝醉酒的情況下,勾引冷睿淵上牀,還珠胎暗結!本來,我可以大吵大鬧,但我扮成很大度,因爲我要讓冷睿淵爲此事內疚一輩子!我將責任推在那賤人的頭上,趕她出堡。冷睿淵當時並不知曉賤人懷孕,信了賤人是爲榮華富貴勾引他,於是接受了我的安排。”

聳人聽聞的揭露,讓大家譁然。

“任何女人敢碰我上官燕的男人,下場只有死路一條!不過,我有更邪惡的懲罰,我非但要她的命,還要折磨她的女兒。當時我第二胎難產,不得不放棄胎兒,那賤人也剛好誕下孽種,我便命人送她歸西,把孽種抱回來,當是我親生。冷睿淵當時忙着擴建冷家堡,極少在家,便也不懷疑,何況,那孽種長得與他有幾分相似!”不堪往事重現出來,上官燕彷彿回到當下,氣不打一處來,盯着冷若蘭,恨不得將冷若蘭撕成碎片。

其實,當年就是因爲出軌這伴事,冷睿淵深感自責和愧疚,認爲一切源頭是自己和她吵架引起,這也是後來從不跟她爭吵,且處處遷就隱忍她的重要原因之一。

大家持續震撼中,冷若蘭倒是笑了,一抹悽然的笑,她忽覺自己的心不再那麼痛,多年以來壓在心底的疑惑,總算解開了,即使付出的代價是那麼的深!這一劍,就當做自己還給上官燕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

是的,自己不會再叫她孃親,因爲,她根本不是自己的孃親;因爲,沒有哪個孃親會如此狠心對待她的女兒;而自己,也不想有一個這樣心腸惡毒、壞事做盡的孃親。

冷君柔同樣被出乎意料的真相所震懾,呆愣一會後,再也忍不住,撲到冷若蘭身邊,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冷若蘭無半點責怪,回望冷君柔,眼裡反而多出一份歉意,曾經,自己因爲受上官燕和大姐影響,對她萌生厭惡和排斥,多番出言不遜。原來,自己一直把壞人當好人,把好人當壞人,故算起來,自己更該感謝今日這一劍,讓自己終於看清楚什麼是真善美,什麼是假醜惡!

冷君柔似乎能讀懂冷若蘭的心事,後悔之心不禁多了一絲憐憫與心疼,多了一絲惺惺相惜,深一層來想,自己和冷若蘭在某種程度上很相像,都備受同一個人的傷害,因此,自己要保護她,看在同病相憐的份上,看在共同的敵人,看在那微妙的血緣關係上,自己要爲她討回公道。

想罷,冷君柔站起身,深吸一口氣,將眼中的淚水硬是忍住,沉聲命令,“來人,給本宮拿下上官燕與冷若甄,押進大牢,等候處置!”

短短的一句話,卻讓衆人聽至了她的堅決和勢必,儘管不是發自古煊之口,可大家都知道,她的命令便是古煊的命令,李浩更是刻不容緩地照辦,帶領衆護衛,不久便順利拿下上官燕,還有冷若甄,一起押走,這次,他非常警惕和謹慎,再也不敢疏於防備。

冷君柔也事不宜遲地吩咐宮奴去宣太醫,自己接着先給冷若蘭把脈檢查,幸好,當時她沒想過一劍就要了冷若甄的命,那一劍也就沒刺中冷若蘭的要害,加上及時收勢,劍刺入不是太深,不至於有性命危險,當然,對一個嬌滴滴的女子來說傷勢還是頗爲嚴重。

她讓冷逸天把冷若蘭抱到旁邊的榻上,在太醫抵達之前,她一直安慰和鼓勵冷若蘭,且不時地把脈檢查,好確定情況有沒有惡化。

蒼天保佑,大約一刻鐘後,太醫匆忙趕來,還有雅倫居士。

“師公,你來得正好,我妹妹受傷了,你快救她,務必要救她,嗯?”冷君柔馬上發出懇求,還不知不覺中對冷若蘭啓用了這個稱呼。

雅倫居士頓起困惑,“妹妹?”

“嗯,妹妹!”冷君柔頜首,肯定地重複出這兩個字,是的,儘管冷睿淵不配當自己的爹爹,可冷若蘭和自己的血緣關係是鐵一般的事實,更何況,冷若蘭和自己在身世上是那麼的相似。

雅倫居士於是不再追問,開始救人,聯合另外兩名太醫,共同努力了一炷香功夫,把劍從冷若蘭身上拔出,爲她清理包紮好傷口,且確定她沒有性命危險。

冷君柔總算如釋重負,考慮到冷若蘭不宜路途顛簸,便安排冷若蘭在宮中休養,冷逸天一直守在身邊,直到冷睿淵的出現。

似乎早已經清楚上官燕的爲人和行徑,冷睿淵從冷逸天口中得知今天所發生的事後,竟很平靜,也無任何維護之言,震驚倒是有,不過,是爲冷若蘭的身世感到震驚,也因此,他把對冷若蘭的親孃的愧疚轉移到冷若蘭的身上,整個下午守在冷若蘭的面前,哀傷的眼中,盡是疼惜與呵護之色。

傍晚時分,他先回去了,依然沒有提及任何關於上官燕和冷若甄。

由於家中有一雙兒女待照顧,得到冷君柔的再三保證,冷逸天也暫且離去,留冷若蘭繼續呆在宮中,託付給冷君柔。

自拔劍後,冷若蘭一直昏迷中,冷君柔呆到亥時(晚上九點鐘),見冷若蘭沒什麼異常,便交代曉蘭照顧,自己則回到寢宮。

古煊還在批改奏摺,她先沐浴更衣,而後來到御書房。

見到她,古煊立即拋下公務,拉她一起坐在寬闊舒適的龍椅上,先是摟着她,貪戀汲取着自她身上發出的沐浴後的香氣,而後,詢問冷若蘭的情況。

冷君柔如實作答,自然而然地想起白天的情況,想起各種各樣的事實和真相,不禁感慨萬千。

本來,今天召見上官燕的主要目的先是追查趙玉和小虎的下落,想不到上官燕會再次使計,以致自己怒從心起,順便報復了,還扯出這樣一個大陰謀。

當時得知冷若蘭的身世,自己覺得與她在某種程度上很相似,其實,冷若蘭比自己還可憐可悲。這些年來,自己一直知道仇人是誰,可憐的冷若蘭卻被矇在鼓裡,認賊做母,假如不是今天的錯殺,冷若蘭恐怕永遠都不知道真相,說不定,歹毒的上官燕屆時被處置後還會教唆她恨自己,與自己反目成仇。

至於冷若甄,雅倫居士後來給她檢查過,原來,上官燕真的比蛇蠍還毒還狠,在茶水中下的藥竟是雙重毒藥,中毒者先會精神錯亂、瘋瘋癲癲,久而久之身體機能減退,提前衰老,最後痛苦身亡。

由此可見,今天的事還是值得慶章,至於趙玉和小虎,古煊說得沒錯,都這麼多天過去了,也不急於一時,總之,自己定能讓上官燕把他們給送回來。

“柔兒,關於冷若甄真實身份的事,你確定要讓冷睿淵當場知道?”突然,古煊開口。

冷君柔回神,怔了下,應道,“當然,我們說好的,皇上爲何突然這樣問,難道計劃無法進行嗎?”

“呃,不,當然不是!”古煊趕忙解答,先是安撫她別緊張,沉吟片刻,如實地道,“計劃沒問題,只是,我忽然覺得那樣做對冷睿淵有點殘忍。”

今天下午,冷逸天已跟他稟明這幾年的情況和緣由,冷睿淵的所作所爲幾乎全是上官燕所致,冷逸天還說,冷睿淵對上官燕的感情已經起了變化,而今天這件事,儘管冷睿淵表面上不做任何表露,可他清楚,冷睿淵必定很受打擊,心裡一定很難過,故他不忍心再給冷睿淵一次更嚴重的打擊和創傷,不管他曾經有壞,令柔兒和她孃親過得很苦,但他終究是柔兒的親爹,彼此間的血緣關係抹滅不掉,再說,柔兒自小孤苦伶仃,渴望親人,他希望冷睿淵能好好地活着,給柔兒彌補遲來的父愛。

可惜,冷君柔並不這樣想,她永遠無法忘記孃親在世時所受的相思之苦;無法忘記孃親到死的那一刻依然念念不忘且渴望見到那個根本不會出現的負心漢;無法忘記上官燕對孃親鞭屍後他是如何包庇上官燕;且無法忘記他是如何爲了冷若甄這個冒牌貨而一次次地傷害自己。

因而,她要冷睿淵後悔莫及,要他痛徹心扉,要他知道,這些年來他一直疼錯了人,愛錯了人;這些年來,他度過了一個怎樣可笑可悲的人生!

看着冷君柔那滿眼的悲憤與堅定,古煊心知無法改變她的主意,故只能暗中對冷睿淵賜予“自求多福”四個字,然後,摟住冷君柔道,“這件事,就按原計劃進行,對了,要不要把真相告訴冷逸天,他知道的話,說不定更能配合。”

“不,不可!”冷君柔連忙否決,在冷逸天心目中,冷睿淵始終佔着重大地位,故她擔心,冷逸天要是事先得知整個計劃,爲了不給冷睿淵打擊,恐怕會想方設法不讓冷睿淵出現現場。

古煊於是又作罷,看着她,抿脣微笑。

冷君柔也定定回望,忽然想起某件事,轉開話題,“煊,你還記得謝心怡嗎?”

古煊稍頓,頜首。

“我聽曉蘭說,她一直被關在冷宮裡,我想明天抽個時間去看看她,可以的話,安排她出宮。你上次跟我提過,當年被抱走的那個孩子,如今依然寄養在他爺爺家,我想讓謝心怡去那兒找他,有孩子寄託,她的下半生應該過得還不錯。”冷君柔說出自己的決定,俏臉一片悵然。

古煊爲她的善良感嘆之餘,提出一個難處,“可是……高洪泉不可能與她在一起。”

高洪泉,正是當年與謝心怡發生關係的暗衛,避免有家庭束縛,身爲暗衛最基本的規定是必須終身不娶。

冷君柔理解地點了點頭,繼續說出自己的想法,“我並不是要高洪泉娶謝心怡,我只是想讓謝心怡去找孩子,孩子由孃親帶大,總比雙親都不在好,是不?”

古煊想了想,也覺有理,對她的決定給予支持,發現時候也不早了,便結束話題,暫停公務,帶她離開御書房,回寢宮去……

翌日,冷君柔用罷早膳,先是去看冷若蘭,見她還沒醒,便抓住時間去安排謝心怡的事。

用“夏雪”的身份進宮那會,擔心被發現而引致不必要的意外,她一直忍住沒去探望謝心怡,由此算來,距離上次來冷宮已有三年多。

不過,這兒的環境並沒多大變化,還是那麼的荒蕪,那麼的安靜,那麼的蒼涼。

謝心怡正在屋裡唸經,見冷君柔出現,沉寂的眸子亮起一絲光,但只是一瞬間。

像以前那樣,冷君柔先是打量她,看着她愈加憔悴蒼白的容顏,內心很是難受,聲音不禁起了哽咽,“謝心怡,你還好吧?”

謝心怡不答,忽然嘆道,“你回來了!”

“嗯。”冷君柔輕輕應了一聲,想到時間不多,直接說明來意,“對了,你想出宮嗎,我可以安排你出去。”

出宮?她是指,徹底地離開這兒?可是,出宮做什麼呢?因爲自己當年的犯罪,家人早已被髮配去邊疆,所以,自己還是留在這裡清靜。

不過,冷君柔接下來的問話,打破了她心中的死寂。

“你還記得……當年那個小孩嗎?你生的那個孩子。他現在徽州,被一個好心人家收養,你想見他,想陪他一起長大的話,我可以幫你安排。”冷君柔遵照古煊的叮囑,沒有提及那個暗衛。

謝心怡兩眼瞠大着,身體禁不止地顫抖。

冷君柔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露出鼓勵的微笑,當年,因爲謝心怡,自己纔有機會進宮,雖然後面發生了很多不幸,但這大概就是命中註定,而謝心怡,正是牽引這個命運的人,所以無論如何,自己還得感謝她,幫助她。

“那個,真的可以嗎?”沉默了一會,謝心怡終遲疑地開口。

“嗯!可以!你願意的話,我立刻安排,你很快便可以見到他。對了,聽說他已長得約有這麼高,這麼壯,很機靈,很善良。”冷君柔比劃着,瞧見謝心怡眼神不再死潭般的沉寂,心裡不覺也雀躍欣然起來。

結果如她所願,謝心怡答應了,含着淚水,帶着無限的感激和崇敬,答應了!謝心怡還刻不容緩地提出想立即出宮。

冷君柔略覺驚訝,但也同意,謝心怡住在冷宮本就沒多少物件,如今出遠門,故只需帶足銀兩便可,冷君柔命人安排好馬車,幾件換洗衣服,還有足夠的銀子,直接在冷宮門口,送謝心怡最後一程。

謝心怡換過衣服後,整個人精神了不少,雖然還是神色憔悴與落寞,然而跟在冷宮的情況相比,已經好很多,這大概就是心中充滿希望的緣故。

“皇上已經命人通知徽州那邊,你去到那兒,只需說你是京城來的,是孩子他娘,他們會替你安排的。”冷君柔輕聲相告,內心突然生起依依不捨。

謝心怡更是心潮翻滾不斷,她萬萬想不到自己還有這麼美好的一天,同樣深深凝望着冷君柔,她將一切感恩和激動,化成一句簡短而由衷的道謝與祝福,“君柔,謝謝你,祝你好人一生幸福!”

話畢,她轉身,上到車裡去,極力地從這分別的傷感中抽離。

冷君柔也再說一聲保重,看着謝心怡拉下簾子,看着馬車開始前進,慢慢地消失於自己的視線之外。

好一會,她才收回視線,對着冷宮門口留下深深一瞥,隨即也上轎,回養心殿。

冷若蘭已然醒來,期間從冷逸天的口中得知自己昨天昏迷後的情況,得知冷君柔委託雅倫居士診治自己時稱自己爲妹妹,還順帶得知……冷君柔當年曾找過爹爹提及她是爹爹的親生女兒。

雖然那件事尚未得到證實,可冷若蘭私心裡選擇了相信,她滿眼感激地看着冷君柔,想叫出那個稱呼,卻又像是舌頭打結,不敢喊出口。

“你喜歡的話,以後可以叫我一聲柔姐姐。”冷君柔善解人意,體貼地替冷若蘭說了出來,昨天情況危急,她便也顧不得太多,在衆人面前那樣稱呼冷若蘭,不過,她並不後悔。

“柔……姐姐,謝謝你!”冷若蘭總算喊出口,聲音略顯哽咽。

冷君柔側坐在她的身邊,握住她的手,甚是溫柔地輕拍,內心也無比澎湃和起伏,儘管很早就得知冷若蘭與自己有着血緣上的關係,可她從未想過彼此會有相認相親的一日,原來,感覺是那麼的美好,那麼的令人感動和沉醉。

姐妹兩人,就這樣彼此相望,靜靜感受着對方的愛,享受這遲來的溫馨和親情。

冷逸天佇立一旁,也默不作聲地看着她們,炯亮的黑眸同樣情意滿布,他爲自己的妻子感到慶幸和高興,爲自己感到一股輕鬆和欣慰,有冷君柔這個姐姐,將來即便自己有何意外,也不用擔心蘭兒沒人照顧,不用擔心一雙兒女沒人照顧。

接下來的幾天,冷若蘭都在宮中休養,正好碰上古煊剛恢復帝位,很多公務有待處理,冷君柔於是除了偶爾去安排遣送古揚那些嬪妃事宜,其餘時間幾乎都與冷若蘭在一起,也從中瞭解到冷若蘭的一些往事,不禁對上官燕更加痛恨。

這天,終於迎來了揭露醜聞的時刻。

根據計劃,由藍子軒易容成上官燕的老相好一一在鹽城遇見的那個乞丐啓富,與李浩一起來到關押上官燕的牢房。

幾日不見,上官燕變化極大,之前的雍容華貴和盛氣凌人已褪去,如今在她身上看到的,是各種悲觀的神色,有落魄、有頹靡、有不甘、還有懊喪、失望與憤怒。

不過,當她看到藍子軒易容成的人,看到那張似曾陌生卻實則非常熟悉的面孔,頓時起了重大的反應。

是的,易容後的藍子軒,輪廓和乞丐的很像,可表情神態等卻與乞丐迥然相反,整個人顯得神采飛揚,意氣風發。

他在心中暗自調整一下思緒,正式進入做戲,眼神故作深情,隱隱透着一絲驚訝、心疼與憐惜,緊盯着上官燕,剛毅的嘴脣輕輕顫動,數秒後,總算喊了出來,“燕兒,你是燕兒?你是……小姐?”

這呼喚聲一出,上官燕更是深深震撼,這麼熟悉的臉龐,氣質卻已決然不同,他真的是啓富?真的他嗎?可是,他怎麼知道自已被關在這裡,最主要的是,何以能進來?

大概是山窮水盡無路可逃的緣故,上官燕即便不斷地懷疑猜測,但結果還是不斷地自我說服,選擇相信眼前的男人——二十多年前對自己癡心着迷的看家護院林啓富。

故而,她不再猶豫,不再多慮,刻不容緩地邁動雙腳,撲近藍子軒,她手腳皆帶着重重的鐐銬,以致走得很慢很吃力,每一個動作,都引起一陣洪亮的鐵鏈聲。

“啓富?你真的是啓富?”她仰着頭,定定望着藍子軒,激動而欣喜,“對了,你是如何得知我在這兒,又如何進來的?”

藍子軒同樣目不轉睛,低沉的嗓音娓娓道出,“當年我離開冷家堡,心灰意冷,可我又有很不甘心,我想,你之所以嫌棄我,無非是因爲我出身低,因爲我沒有出息,所以,我發誓要出人頭地。我化名參軍,這些年來一直跟在廖將軍的手下,東征西討,保家衛國,漸漸便混個一官半職,這次協助皇上驅除南楚韃子,更是立了大功,受皇上賜封,官居三品大將軍。其實,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關注你,得知你冒犯皇后娘娘而被囚禁起來,我便斗膽請示皇上,跟皇上苦苦哀求,總算被准許進來看你一面。”

上官燕聽罷,恍然大悟,爲“他”的輝煌人生感到驚歎和震撼之餘,毫不羞恥地昧着良心辯解出來,“啓富,我……我當年……當年並非嫌棄你……而是……而是……”

“小姐不用解釋,我都懂,小姐身份矜貴,當年能不嫌棄我,與我在一起,已算很難得,所以,我又豈會埋怨?要怪,只能怪自己不懂投胎,出身低微,給不了小姐幸福。不過現在還好,我已不再是一事不成的下人,其實算起來,我還得感謝小姐,若非小姐把我趕走,我可能永遠都是一個小家奴,小護院!”

林啓富外表本來就不錯,不然當年也不會被上官燕相中,如今又經刻意修飾過,整個人更是瀟灑英挺,成熟穩重,加上這寬容大量的心腸,讓上官燕情不自禁地憶起昔日的種種,同時對比自己最近與冷睿淵之間的水火不容,心中猛覺很不是滋味,甚至後悔莫及。

“燕兒,我們的孩子呢?”驀地,藍子軒又道。

上官燕定一定神,不語。

“實不相瞞,我今天爭取來看你,除了忘不了你,還想知道我們的孩兒的情況,那個冷逸天,是不是我們的孩兒?”藍子軒繼續假扮真情。

上官燕無法再沉默,馬上否認,“當然不是,我們的孩兒是個女兒,她叫甄兒,對了,她也被皇后關起來,還有,她誤中毒藥,你……你快救她,快救救你的女兒!”

“甄兒?你說之前那個良妃娘娘?可……她不是你和冷睿淵共同養育的嗎?畢竟,冷睿淵那麼寵她那麼疼她。”藍子軒也即刻驚呼,七情上面,誰都想不到,他演戲演得這麼好。

“不,當然不是!那蠢蛋只是一個便宜父親,爲了我,爲了甄兒,當年我撒謊說甄兒是他的種,也幸虧我這麼說,不然他哪會處處爲甄兒着想,爲了甄兒什麼都願意做!所以,甄兒是你的骨肉,你不信的話,可以叫人給甄兒診查一下,你有肺病,甄兒也有,這種病是通過父親遺傳的,但冷睿淵沒有,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什麼?啓富,你快救甄兒吧,快救救我吧,我不想再在這裡呆下去,真的不想再過不見天日的日子了!”上官燕簡直無恥到家,對當年的醜事非但不感到羞愧,反而大言不慚。

“冷睿淵呢?你何不叫他來救你,他應該還不知道真相。”藍子軒繼續明知故問。

“他?別跟我提那個窩囊種了,我被關進來這麼久,他根本沒來看過我!哼,早知道他這麼沒用,當年我就不該選他,爲了嫁給他,我還想方設法,壞事做盡,我……我……”上官燕越說越後悔,依然忘記對周圍的人掩蔽自己這副德性,也沒考慮一下眼前這個男人會否因此而嫌棄自己。

興許,在她心中,那股優越感仍牢固存在,潛意識裡認定啓富還會像當年那樣對她千依百順,言聽計從。

藍子軒也沒多說,轉到另一件要事,語氣依舊從容不迫,“對了,還有一件事,是我代皇上問你,你當時是不是在城北一所民院擄走一年輕婦女和小孩,她們是母子,分別叫趙玉和小虎,是皇后娘娘的人,你快說出她們在哪,興許我能憑此跟娘娘求情,把你和甄兒救出去。”

上官燕怔然,狐疑不覺再起。

“燕兒,過去的恩恩怨怨,不如就放下吧,你鬥不過皇后娘娘的,接下來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不是很好麼?”藍子軒繼續“苦口婆心”地勸解。

終於成功地又令上官燕放下防備,如實應答出來,“沒有,我也不知道她們的行蹤,當時我確是無意碰到‘夏雪’出宮,於是悄悄尾隨,看到她去探望那對母子,我便趕進宮中告訴甄兒,當我後來準備去抓她們問個清楚時,不料那兒已人去樓空,根本找不到她們的蹤跡。”

“你說真的?”

“都這個時候了,我還騙你做什麼!啓富,快,快想辦法救我們出去。”她說着,握住藍子軒的手。

藍子軒睨視着她,驀然,朝外面喊了一聲,“皇上,娘娘!”

他話音剛落,兩個人影並肩而進,正是古煊和冷君柔。

上官燕見狀,先是愕然,但也不多想,繼續跟藍子軒懇求。

藍手軒厭惡地甩開她,伸手到耳際,輕輕撕下假臉皮,露出真面目。

瞬時,上官燕全身僵硬,怎麼……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不是啓富,不是啓富!

“上官燕,你真夠噁心,女人當中算你最極品、最人渣了,真是天怨人怒!”冷君柔忍不住批判出聲,滿眼鄙夷。

上官燕仍舊滿懷震驚,來回看着眼前幾人,漸漸地,清楚自己被耍了!

她惱羞成怒,恨不得殺死他們,然最後,還是暫且忍住,她知道,他們一定見過林啓富,她甚至癡心妄想,認爲林啓富真的發憤圖強,變成了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於是厚顏無恥地問,“啓富呢?他現在哪?他是否依然對我心存怨恨,故不肯來見我?那你帶我去見他,我要跟他說明緣由,他定會原諒我,一定會救我的。”

見上官燕還是不知死活地做着白日夢,冷君柔既替她感到可悲,同時更是反感地想吐,思及正事,便也假裝與她談條件,“見他不是不可,不過,你得回答本宮一個問題,你真的沒有抓到趙玉和小虎?”

“我剛纔不是說了嗎,真的沒有,沒有!快,帶我去見啓富,我要見他,告訴他甄兒是他的女兒,我要他救我和甄兒出去。”

從上官燕的表情和眼神,冷君柔確定她沒說謊,同時也確定了一件事,當年易寒之所以識破自己的身世,是上官燕所至,與古揚無關。

“喂,你們還愣着作何,快帶我去見啓富,我要見他,馬上見他!”上官燕繼續吼叫,看來這幾天被關出毛病來了,竟敢沒大沒小,毫不客氣地對着大家嘶吼,好似那個林啓富並非一個“大將軍”,而是天下人都對其臣服的一國之君。

冷君柔懶得跟她計較,準備進入下一場好戲,噙着一抹冷笑,朝李浩點了點頭。

李浩領旨,與藍子軒一起押上官燕出去。

上官燕又是思覺失調,以爲衆人怕了她,更加肆無忌憚,邊走邊嘮叨和責罵,將其尖酸刻薄和惡毒囂張的本性發揮得淋漓盡致。

大家早就清楚她是怎樣的德行,見怪不怪,倒是隔壁牢房的兩個人,深深地被震撼到。

他們正是冷逸天與冷睿淵。

昨日,他們接到古煊的吩咐,說今天有件事情的真相給他們揭曉,他們領旨前來,想不到展現給他們的,竟是這樣的一個真相。

冷逸天面色哀切沉痛,冷睿淵則一臉呆滯,深受打擊,除此,他還受到另一件更大的打擊和震撼,因爲,他想起了一件事,想起某個被他遺忘了二十多年、他曾深深眷戀和鍾愛的女子。

一幕接一幕的往事,像迅猛的洪水衝破他的腦門,不斷涌進他的腦裡,給他帶來漫無邊際的痛,還有哀傷、後悔、愧疚、發狂、絕望與崩潰。

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的殘酷,竟是如此的可笑,而自己,竟是如此的可悲、可惡與可憐。

蒼天,我冷睿淵上輩子到底做錯了什麼?到底做了什麼十惡不赦之事,導致這一生,給我安排一個這樣的命運?世上那麼多人,爲什麼偏偏是我?爲什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猛然仰頭狂笑,淚水,卻不停地自他眼中迸出,連綿不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緊接着,他又大吼,又咆哮,又悲鳴。

各種各樣的聲音,在這狹小封閉的空間顯得異常響亮、刺耳,幾乎要衝破那厚厚的牆壁,衝上雲霄。

冷逸天看着,既感悲切哀愁,同時也格外擔憂和驚訝,師父的痛,屬預料當中,然而,他想不到會這般激烈,師父果然對上官燕愛得很深、很切,否則,不至於這樣吧?

尚未清楚實情的冷逸天,就這麼自個揣測,他想勸冷睿淵,卻又不知從何開始,直到看見冷睿淵出手錘牆發泄心中悲憤,他這才趕忙上前阻止,“師父,別,別這樣!”

冷睿淵不理會,繼續自殘。

冷逸天更加膽戰心慌,緊緊摟住冷睿淵,哭着控訴出來,“師父,請別再傷害自己,爲了那樣一個女人,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你不是早就看清楚她了嗎?不是早就知道她是個壞人嗎?如今,多一個壞處而已,所以,你根本沒必要爲了這樣的人而自個傷害,她會受報應的,皇后娘娘一定不會放過她!”

皇后娘娘!

一聽這個稱號,冷睿淵眼前再次涌現出冷君柔的面容,想起曾經與她的種種過節,想起自己是如何傷害她。

難怪她口口聲聲地說自己是負心漢,自己不得好死,會天打雷劈;她說的對,自己確實該下地獄!

想罷,冷睿淵更加愧悔萬分,痛哭流涕,“是的,她不會放過上官燕,不會放過我,她說得對,我拋妻棄女,不得好死,爲了一個野種,我竟然傷害自己的親骨肉,一直以來,我都活在一個笑話當中,我冷睿淵是個笑話,是個蠢蛋,是個烏龜王八蛋,是這世上,最可悲最可憐的人,是我,是我!”

聽到此,冷逸天動作倏忽停下,呆若木雞。師父在說什麼?難道……難道師父恢復了記憶?記起了冷君柔和她孃親?冷君柔真的是……師父的女兒?

“逸天,笑我吧,快笑我吧,我這麼可笑,我太可笑了,我真可笑,哈哈哈哈哈……”

“師父,別這樣,來,我帶你出去,我們去看看壞人的下場,看她的報應。”冷逸天含着淚,突然攙扶起冷睿淵。

冷睿淵也不拒絕,依然深深陷在自己的悲痛絕望世界,對周遭的一切,再也沒有知覺……

另一邊廂,李浩和藍子軒押着上官燕走出牢房,停在監牢大門口的空地上。

上官燕終於得以見天日,心情高亢無比,一雙媚眼到處掃視,都不見自己渴盼的那個人,不由又張口大罵,“啓富呢?不是說帶我去見啓富嗎?他在哪?啓富,啓富,我是燕兒,是你的燕兒小姐,你快出來……”

古煊擁着冷君柔緊跟在後,冷君柔先是離開古煊的身邊,走近上官燕,看着上官燕抓狂的樣手,眯着眼,冷冷地問,“怎麼,真的要看啓富?”

上官燕目光從四面八方收回,轉爲瞪着冷君柔,“快說,啓富在哪?”

冷君柔扯脣,又是冷笑,繼而伸出一根手指,先是定在上官燕的眼前,而後極其緩慢地移動。

上官燕很不耐煩,但目光還是追隨冷君柔的手指而轉動,當冷君柔的手指停下,她沿着那個方向遠望,看到不遠處那個衣衫不整、殘舊襤褸的男人時,難以置信地睜大眼。

“看到了嗎?那就是林啓富,是你的啓富,他還真癡情,即便瘋了,嘴裡仍念念不忘他的燕兒小姐,念念不忘當年的風流豔事。”冷君柔故意把語調弄得怪里怪氣,一副深深惋惜和悲嘆狀。

上官燕則繼續暴瞪雙眼,無法接受地盯着那個人影,然後,嘶吼出來,“不,他不是啓富,他不是,絕對不是,冷君柔,你快說,你到底把啓富藏在哪,快把他交出來!”

她咬牙切齒,兇殘地怒瞪冷君柔,奈何,她手腳被鎖,根本動不了冷君柔。

冷君柔不理會,朝李浩打了一個眼色,李浩會意,把乞丐帶了過來。

“林啓富,你不是找上官燕嗎?她來了,她想着你呢,你快見見她吧!”冷君柔嗓音平緩,對那乞丐輕聲地說。

古煊一直陪在她的身邊,邊靜靜欣賞她對壞人的報復,邊不忘時刻保護她。

乞丐聽罷,原本呆滯的眼神猛地竄起一絲光亮,擡頭,看向上官燕,一會,搖頭晃腦地否定,“不,她不是燕兒,她不是小姐,不是,不是!”

瘋了這麼多年的他,記憶裡只是上官燕年輕的樣子,如今上官燕已步入中年,加上坐牢頹然落魄,與以前根本是天淵之別,難怪認不出來。

至於上官燕,徹底地震住了。瞧着乞丐的面容輪廓,聽着乞丐的聲音,她彷彿五雷轟頂。

剛纔在牢裡,她過於希望被救,以致沒有多加註意藍子軒的嗓子,她想,時隔這麼多年,嗓子變得低沉也很正常,可事實上,真正的林啓富,聲音根本沒變到!

“上官燕,看吧,這就是你的情郎,你的姦夫,他瘋了,是你造成的,是你把他趕走,他受不住打擊,胡思亂想,於是瘋了。”冷君柔再度做聲,難得的冷嘲熱諷,是的,這輩子她幾乎從沒用這樣的語調這樣的心情對過別人,但她感覺不到半點內疚,只因爲,眼前這個毒婦應得如此。

先叫李浩把乞丐帶開,冷君柔繼續幸災樂禍,“對了,不僅你的情郎瘋了,你最愛的女兒,最引以爲傲的女兒也瘋了,也是你造成的,她喝了你下的毒藥,精神錯亂,瘋瘋癲癲,而且不久將來,她還會死去,難受地、痛苦地死去!”

說罷,她回頭,吩咐侍衛把冷若甄也押過來。

經過這幾天的牢獄之災和病痛的折磨,冷若甄變化更大,披頭散髮,面容枯槁,神色呆滯,不過,她保留着原本的凶神惡煞,此刻嘴裡反覆喊着一個字:殺殺殺!

上官燕彷彿再一次遭到五雷轟頂,這……這真的走自己最寶貝的女兒?是自己那最美麗的女兒嗎?不,她不是甄兒,絕對不是!肯定是冷君柔那賤人爲了刺激自己,隨便找個瘋子冒充。

可惜,儘管上官燕多不想承認,但聽到冷若甄發出的聲音後,不得不死心;更令她崩潰絕望的是,冷若甄忽然從護衛那拔出一把短劍,狠狠揪住她的領子,使勁地朝她刺殺過來。

胸口頓時一陣麻痛,看着直插胸膛上的利劍,上官燕彷彿墮入了萬丈深淵。

冷若甄繼續目露兇光,揮劍朝她猛刺,且不停怒罵,“冷君柔你這賤人,憑什麼樣樣比我好,我要殺死你,殺死你,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變成這樣,殺,殺,殺……”

一刀接一刀,不斷刺向上官燕的身體,鮮血狂流。

無盡的痛,痛醒了上官燕,這才曉得求生,奈何手腳皆被大大的鐵鏈鎖住,她根本無法還手,連逃跑的能力也沒有,故她只能叫,忍着劇痛淒厲喊叫,“甄兒,快住手,別打,是我,是孃親,是孃親啊!”

精神錯亂的冷若甄哪裡會聽,繼續把她當成冷君柔,面容猙獰,“噢,你被抓進牢房了?活該,誰讓你跟本宮爭,跟本宮搶!不過你放心,本宮不會讓你痛苦太久,本宮送你歸西,你可要感謝本宮呢,想到自己就可以搖脫了,是不是很高興,很激動,對了,你求本宮吧,跪本宮吧,說不定將來本宮還能給你燒點元寶蠟燭,不然啊,本宮讓你在那邊餓死,讓你冷死,讓你被人欺負……”

“不,甄兒,我是孃親,真的是孃親,冷君柔那賤人在那,她在那邊,你快去刺她,刺死她!”上官燕痛得面容扭曲,眼淚都給逼出來了,身體不停抽搐。

可惜,冷若甄反而刺得更用力,“賤人,想騙我?看我不狠狠懲罰你個賤人,懲罰你這謊話連篇的賤貨!”

“沒有,我沒騙你,甄兒,我真的是孃親,曾經爲了你,孃親什麼都願意做。你也說,這個世上,孃親最好,最值得你愛戴!”上官燕已經淚流滿面。

終於,冷若甄停下,皺起眉頭,瞪着上官燕,然而只是一會,便又開始刺殺,“哼,怕死鬼,爲了逃生竟然認做我娘,不過我告訴你,就算你是她又怎樣,本宮照樣送她歸西,誰讓她給本宮找個身份低賤的爹,讓本宮什麼都比冷君柔那賤人差,所以,她同樣該死,更該死,你們都得死,殺,殺,殺……”

上官燕面如死灰,無法再叫,隨着冷若甄越來越兇殘,她雙眼漸漸睜大,呼吸急促,最後,徹底斷了氣。

殘破不堪、渾身是血的身軀朝地面栽,兩隻眼睛依然死死地瞪着,死不瞑目,死不甘心。她生性兇殘,喜歡用藥害人,結果,連女兒也被她的藥給弄瘋,還精神錯亂把她當成別人,親手結果了她。

這會,侍衛才上前抓住冷若甄,把冷若甄架走,冷若甄依然不知自己親手殺死了親孃,嘴裡繼續喊打喊殺,然後又痛苦大叫,叫聲響徹整個天地。

其實,冷君柔安排冷若甄出來,目的只是爲了讓上官燕看看她種的苦果,讓上官燕後悔莫及,卻不料,冷若甄會突然發瘋,手刃上官燕。

當然,儘管事情出乎意料,冷君柔並沒命人阻止,而是在古煊的保護下,繼續解氣地看着另一出好戲。上官燕罪該萬死,那就順便讓她親眼看看,她如此疼愛的女兒,是如何地“報答”她。

娘,你看到了嗎?紫晴,你也看到了嗎?還有孩兒們,你們都看到了嗎?惡人有惡報了,壞人得到報應了!我總算,沒辜負你們;總算,爲你們討回了公道;你們在天之靈,安息吧,安息吧!

冷君柔擡首,仰望着碧空萬里的天空,美麗的水眸凝滿淚水,是高興欣慰之淚。

一會,她忽覺背後有股異樣,便下意識地回頭,剛好對上一雙炙熱的眸瞳,那裡面,充滿愧疚,充滿自責,充滿哀傷,充滿疼愛。

她先是怔了怔,似乎想到什麼,卻沒絲毫的反應,而是冷冷地收回視線,對古煊道,“煊,我想回去了。”

古煊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她的身上,在她回頭與冷睿淵四目相對時,他也看到了,不過,他沒說什麼,對李浩交代幾句,便擁住她,擺駕回寢宮去。

上官燕的事,總算告一段落,冷君柔繼續將冷若甄關押在牢中,讓她自食其果,任其自行滅亡,痛苦地滅亡。

至於冷睿淵,深受打擊,痛不欲生,整天活在回憶和懺悔當中,他辭去朝廷的職務,把整個冷家軍交給冷逸天,自己則關在房裡,鬱鬱寡歡,體會各種悔恨各種悲傷各種痛苦,任憑多少人勸解都再無生活鬥志,只想遠赴黃泉追隨夏豔芝,導致日漸消瘦,身體越來越差。

冷若蘭經常進宮,偶爾還會帶上一雙兒女,一是爲了與冷君柔相聚,二是想勸冷君柔原諒冷睿淵。

像今天,她又神色哀傷地懇求着冷君柔,“柔姐姐,假如你去一下,說不定爹會好起來,爹之所以心灰意冷,一來因爲你娘,二是得不到你的原諒。你就去看看吧,若蘭求你了,柔姐姐……”

可惜,冷君柔鐵石心腸,無動於衷,繼續逗弄着冷若蘭的一雙兒女,似乎真的沒聽見冷若蘭的話。

冷若蘭不知所措,繼續愁眉苦臉,不久,古煊下朝歸來,身後還跟着冷逸天、藍子軒與李浩。

他們看到冷若蘭的模樣,皆清楚發生什麼事,冷逸天先是擁住冷若蘭,給予安慰,藍子軒則直接勸解冷君柔,就連古煊,也忍不住哄了兩句。

奈何,結果和以往一樣,冷君柔聞而不聽,她還抱起冷若蘭的小女兒,“凝兒,姨娘帶你出去曬曬太陽,吸收一下新鮮的空氣,這樣對你的成長會很好的。”

一大一小的人影,若無旁人地出去了,留下一屋子的人,唉聲嘆氣,面面相覷,稍後,古煊等人也離開正殿,去御書房商議國事。

是夜,安寧靜謐,夜涼如水,璀璨的夜明珠把它柔和明亮的光輝灑滿房間各個角落。

冷君柔盤膝坐在龍牀中央,低首靜靜注視着抓在手中的翡翠玉鐲,腦海閃現出冷睿淵的樣子,耳邊回想的,是冷若蘭三番五次的懇求與衆人的勸解。

一會,古煊進來。

她迅速從沉思中出來,同時收起玉鐲,塞到枕頭底。

古煊先是頓了頓,隨即走過去。

冷君柔也已經下牀,強顏歡笑,“公務都忙完了?”

說着,她開始爲他寬衣解帶。

古煊也輕聲嗯了一下,沉吟數秒,忽然道,“柔兒,我打算明天早朝後,跟衆人宣佈重新冊封你的後位。”

冷君柔忙碌的手猛地一僵,問道,“政務上的事,你都處理妥當了?”

“嗯,差不多了。你說過到時只需冊封,不想再去祭祖和遊城,我與禮部商量過,他們保證只需幾日便能籌備好,我將日子選在五天後,下個月的初三。”

“行!”冷君柔又是淡淡應了一句,繼續爲古煊褪下外袍,然後隨他一起上牀。

“柔兒,你似乎不是很開心?我以爲,你至少給我一個擁抱或熱吻。”古煊突然皺起劍眉,抱怨出聲。

冷君柔瞧着,不禁給他一個沒好氣的嬌嗔,而後,嚴肅地問,“煊,你還記得……當初與郭將軍的協議嗎?”

古煊怔了怔,也收起玩味的表情。

“你恢復帝位已有很多天,打算何時實現那個承諾?”冷君柔繼續道,其實,她心裡根本不希望他去“兌現”那個合約。

古煊再沉吟數秒,擁住她,“這件事,我會盡快安排,來,我們先休息。”

冷君柔躺下之後,還是忍不住問,“你打算怎麼安排?”

“你覺得呢?”古煊忍不住反問,不排除想懲罰一下這個小東西,當時竟然揹着自己去和郭將軍達成這樣的協議。

不過,見她俏臉陡然黯下,整個人不知所措,他便不忍心再讓她難過,連忙又安撫道,“好了,我們別理這事,放心交給我吧,我會安排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這輩子,古煊只愛一個女人,那就是冷君柔;古煊的後宮只有一個女人,那就是他非常非常深愛的妻子——孝端皇后。”

會嗎?還會嗎?可是,郭穎潔怎麼辦?那個蕙質蘭心、溫柔癡情的女孩,自己又何其忍心讓她傷心和難過!然而,假如自己實現她的願望,自己便會傷心與難過,而且將來說不定還逃不過後宮爾虞我詐、明爭暗鬥的恆古定律。

“柔兒,你似乎在懷疑朕的能力?難道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古煊再一次表露抱怨,伸手在她緊蹙的眉心輕輕摩挲。

冷君柔擡頭,與他咫尺相望,她當然記得彼此間的約定,在其他方面她會果斷地相信他,可這方面……畢竟,形勢不容樂觀。

古煊見狀,便不再多說,摟住她,不停地吻她,而她,竟然反被動爲主動,吻他,摸他,摸他最敏感的地帶。

“柔兒——”他一聲低吟,透着強忍的慾望,

看着他痛苦的模樣,冷君柔忍俊不住,撲哧笑了出來,將原本曖昧旖旎的氛圍活生生地衝走。

古煊心中早有計劃,便也不強求,本來他剛纔吻她,就是爲了給她定心丸,爲了讓她心情好轉,如今心願達到,自是滿足。

因而,結果便是,他自個熄滅慾火,摟住她,一起進入了夢鄉……

翌日,古煊在早朝結束前,當衆提出要恢復冷君柔的後位,選在五日後冊封。

文武百官皆頜首贊同,不過,早朝結束後,郭尚儀來覲見。

古煊隱約明白郭尚儀是爲何而來,但並不主動開口,而是等他來提。

果然,郭尚儀經過一輪猶豫與躊躇,小心翼翼地說明來意,“皇上冊封皇后娘娘,此乃可喜可賀之大事,臣有個請求,希望皇上給娘娘冊封之後,也能選個吉日,讓小女進宮服侍皇上?”

古煊沉默依舊,眸色複雜地看着郭尚儀。

郭尚儀往下說,“皇上請放心,小女雖然很仰慕皇上,卻也自知身份,絕不會與皇后娘娘爭寵,一切會以皇后娘娘爲主,不會給後宮帶來任何麻煩。”

古煊再沉吟了一會,總算做聲,嗓音平靜毫無波瀾,“下午寅時,你叫人送郭穎潔到宮中,朕要和她談談。”

“皇上……”

古煊擡了擡手,“至於朕要和她談什麼,你暫且不用管,等談過了,她應該會跟你說。”

郭尚儀心中忐忑,困惑不已,奈何古煊已那樣開口,他也不便多問,只能遵旨。

當日下午,在養心殿大院的亭子內,古煊面見了郭穎潔。

郭穎潔第一次進宮,又是面見古煊,打扮得尤其隆重和得體。一襲淺綠色長裙,裙襬密密麻麻地繡着一排海水雲圖,胸前是淡黃色的錦緞裹胸,身子輕輕移動長裙散開,舉手投足如風拂揚柳般婀娜多姿,風髻露鬢,淡掃娥眉眼含春,面似芙蓉眉如柳,肌膚賽雪,柔光若膩,朱脣不點而紅,腮邊兩縷髮絲隨風輕拂,更添增幾分誘人的風情。

如此絕色佳人,可惜古煊毫無感覺,一雙銳利的鷹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直截了當地說出今天見面的主題。

郭穎潔聽罷,滿懷希望化成水,一時大受刺激,不禁駁斥出來,“常言道,君無戲言,皇上這不是在出爾反爾嗎?”

古煊並不因她的無禮而感到不悅,繼續面無表情地道,“對郭將軍的要求,朕從沒答應過,朕當時的答覆,正是拒絕。”

“可皇后娘娘和我爹達成協議。”

“不錯,朕因爲不想逆皇后的意,才一直不說,但那不代表朕答允了。”

逆皇后的意!

他竟然用這樣的字眼!他是九五至尊,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對皇后娘娘卻甘願自貶身份。

“當然,看在皇后的份上,你想留在宮中也未嘗不可,頭銜的話,朕會給你,可前提是,你能忍受獨守閨房,朕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朕絕不會踏入你的寢宮半步,不管你身體抱恙甚至性命垂危,朕都不會出現。”古煊語氣漸漸變得冷硬起來。

郭穎潔更是悲傷哀痛,惱羞成怒,心中很是不甘,“是嗎?臣女可不信。”

“不信?那你大可試試看。”古煊也拔高聲音,說得更加狠絕與無情,“朕之所以這樣安排,是看在郭將軍對朕有恩,不想他的女兒被困在這高高的宮闈中孤獨一生,若然你不領情,聯也不會再浪費口舌。”

郭穎潔不理,突然問道,“臣女斗膽,皇上當真保證會愛皇后娘娘一生一世?當真能夠忍受一生只有皇后娘娘一個女人?皇后娘娘如今確實年輕貌美,可皇上應該知道,紅顏再美,終有逝去的一天,皇后娘娘也不例外,再過十年,二十年,好,甚至三十年,皇后娘娘風華不再,無法服侍皇上,皇上難道不會感到沉悶,不會覺得後悔嗎?”

一連串的質疑,讓古煊眯起了眼,盯着眼前這個蕙質蘭心的女孩,最後,還是忍不住好心地給予教導,“你說的不錯,男人本色,然你大概不瞭解,不管多風流好色的男人,一旦心有所屬,他只會對鍾愛的女子好色,朕,也不例外;你還說的沒錯,終有一日皇后會變老,甚至老到無法服侍朕,然你又否知道,夫妻之間並非只有情慾;夫妻之情也非只靠性愛來維持,等彼此都老了的時候,激情會跟着消失,剩下的,只有感情和親情,朕和皇后也不例外,彼此間的情意會越來越濃,朕對皇后的愛,依然永——恆——不——變!”

永恆不變……永恆不變……永恆不變!

好專情的男人,好優秀的男人,爲何,這個男人不屬於自己?不是對自己專一癡情?

郭穎潔自個傷悲感嘆,一會從中回神後,又是遲疑地問,“請問皇上,今天的事,是皇后娘娘叫皇上這麼說的嗎?”

古煊搖頭,繼續至情至性,“皇后並不知道,一切都是朕的主意。皇后是個怎樣的人,相信你也清楚,爲了此事,皇后多次糾結,甚至寢食難安,善良如她,不忍傷害你,同時也不想自個傷悲,你可以想象,她是多麼痛苦!身爲她的愛人,朕得速戰速決,朕不能讓朕的女人有任何委屈和難過。你是個不錯的女孩,應該找個真正屬於你的伴侶,你願意的話,朕可以給你指婚,除了朕,滿朝官員甚至整個東嶽國的男子,都隨你挑選。”

滿朝官員甚至全國的男子都可供自己選取!

那是多大的聖恩,這待遇,恐怕只有金枝玉葉才能擁有。

然而,自己要的不是滿朝官員,也非全國男子,自己要的,他給不起,給不了!

郭穎潔繼續柔腸寸斷,緊抿櫻脣,含淚凝望着古煊,這個令她深深眷戀和仰慕的男人,然而卻是永遠都不會屬於自己的男人。

古煊俊顏淡定依舊,無絲毫心疼或憐惜之意,在他眼中,只有冷君柔的淚水才能打動他,才能令他緊張、擔憂、關懷和心疼。

結果,郭穎潔唯有離開,懷着濃濃的悲傷、懷着濃濃的失落而倉皇逃離,她低着頭,掩着臉,一個勁地往前跑,熱淚盈眶,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走着走着,突然撞到一個人的身上去,由於慣性整個身體往後仰。

不過,有隻手臂及時摟在她的腰上,讓她避免跌跤,手的主人,是藍子軒。

他一身儒雅高貴的官服,面容雋秀溫潤,像是陰天裡突然冒出的一縷陽光,溫暖了郭穎潔破碎的心。

“郭姑娘,你……沒事吧?”藍子軒遲疑地問,語氣盡顯關切。

郭穎潔不語,只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稍後,對他說了“對不起!謝謝!”,從他身邊越過,繼續往前奔跑起來。

藍子軒目送着她,看着她漸漸遠去的倩影,眼中狐疑之情更甚,同時,關切之情也絲毫不減,直至她徹底離開自己的視線,他才收回目光,怔怔的,呆呆的,滿腹思緒,重新邁起腳步,朝養心殿走去……

當冷君柔得知古煊解決了郭穎潔的事,心中不禁百感交集,高興欣然自己不用與別的女人分享古煊之餘,同時又爲可憐的郭穎潔感到內疚和同情,古煊的個性,她很清楚,儘管當時不在場,可她足以想象郭穎潔會是何等的傷心和絕望。

後來,又是古煊百般勸慰萬般哄求,加上得知郭穎潔除了情緒低落難過,而並無其他過激或反常的舉動時,沉重的心情這才慢慢放鬆開來。

而很快,便到了冊封的日子。

像上次那樣,她穿着正統的皇后服,高貴優雅,雍容端莊,美麗脫俗,在文武百官的面前,再一次正式成爲古煊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午膳時,藍子軒、李浩還有冷逸天一家四口都來參與,原本,古煊是想借此機會讓冷睿淵也來,不料冷君柔死活不接受,還揚言冷睿淵要是出現,她立刻取消今天的“婚事”,且永遠也不會再原諒古煊。

古煊大驚,唯有自保,乖乖地放棄這個安排,不過,這頓午膳還是進行得非常熱鬧與溫馨。

午後,冷君柔剛睡醒,就被古煊帶離養心殿,他神秘曖昧地跟她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今晚,就在那兒進行兩人的洞房花燭夜。

冷君柔嬌羞赧然之餘,也非常的好奇和期待,心想到底是什麼地方讓他如此興奮,如何神秘。

龍輦約莫走了兩刻鐘便停下,冷君柔發現自己身處一座宮殿前,不由又問了出來,“煊,這是哪兒,你到底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這裡是甘露殿,曾經是聖祖們寵幸嬪妃的專處。”

聖祖們專門寵幸嬪妃的地方?冷君柔一聽,心裡感覺怪怪地,忍不住用反對的語氣質問,“我們的洞房花燭夜就在這裡進行?”

“柔兒,先別急,很快就知道了!”古煊在她鼻尖輕輕一點,恢復守口如瓶的神秘狀,握緊她的手,繼續往前走,進入大殿後,來到一根柱子邊,他在柱子上有節奏地輕敲幾下,只聞轟隆一聲作響,原本平坦的地面出現一個大約兩平方米的大缺口,缺口處有條階梯直通下去。

瞧冷君柔被震得目瞪口呆,古煊薄脣一抿,勾出一抹輕笑,繼續拉住她,走近缺口,踏上階梯,一步步往下。

陰涼清爽的風,伴隨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氣味,迎面吹來,沁人心肺,讓人心曠神怡,冷君柔心頭困惑持續上升中,然而,當她走完整個階梯,看到映入眼簾的那片碧藍銀湖時,更是深深地震撼住。

地面上的湖,她看過不少,地底下的,卻是第一次見,而且,還如此之大,湖水還如此之美,湖的四周長滿了各種水草、鮮花,此時正百花盛開,爭芳鬥豔,美不勝收。

湖邊上,停靠着一張極大的竹排,不,是竹牀!

用竹排製成的大牀,上面鋪着淺紫色的牀褥、被子,邊緣鑲嵌着五顏六色的水晶和珠子,非常的美,非常的浪漫。

“柔兒,還記得當年我跟你說過,要在你生日的晚上,帶你去一處特別的地方嗎?”古煊突然低吟出聲,滿意而自豪地看着眼前如夢似幻的畫面,他親手佈置的浪漫場面。

冷君柔美目瞪得更大,原來,他當年所說的地方,是這兒,只不過,當年因爲……回憶不堪的往事,冷君柔不禁傷感。

古煊知道她在想什麼,緊緊擁住她,不斷親吻,然後,抱起她走向湖邊,慢慢踏上那張柔美浪漫的“竹牀”。

輕輕一陣晃動,讓冷君柔下意識地驚呼,趕忙伸手圈在古煊的脖頸上,壓根忘了自己是個俠女,自己懂武功。

不過,對於她的依賴,某人可是求之不得,更深深地抱住她,讓她柔軟的嬌軀緊貼在他陽剛的軀體上,走到大牀中央時,才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牀褥上。

身下如絲般的柔軟,讓冷君柔緊繃的神經本能地放鬆,四肢也自然地伸展張開來。

古煊拿起竹竿,把牀劃到湖的中央,停下來時,高大的身軀這才坐下。

冷君柔也已經坐起身,環視四周,美目被氤氳的水汽籠罩,迷離而惘然,她主動朝古煊懷中靠過去,毫無保留地釋放自己對他的眷戀與信任。

古煊心頭一顫,順勢把她的頭斜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擁住她,靜靜感受她陪伴在自己的身邊。

當年,自己花了好長時間好多精力佈置這兒,目的就是爲了向她展現自己無盡的愛,與她一起體會這份只屬於彼此的美好和恬靜,當然還有對彼此的炙熱需要與滿足,享受那永恆不變的性愛。

如今,這份遲來的幸福總算得以實現,謝天謝地,讓自己和她在劫後餘生,在歷盡艱辛後還能體會享受到。

“煊,謝謝你!”冷君柔驀地發出一聲道謝,發自內心的感動,感謝他對自己如此龐大深重的愛。

雖然,他曾給自己帶來很多傷害,很多悲痛,可她知道,那些都不是他的本意,不管以前還是現在,他的本意一直都是深愛自己,呵護自己,寵溺自己,無時無刻不想着給自己幸福和快樂。至於自己,已在那些苦難的日子中磨練而長大,將來會有足夠的能力和智慧去應對各種困難。

所以,跟孃親相比,自己真的很幸福,或許,這是孃親遺留給自己的快樂,自己要好好珍惜,延續這份來之不易的甜蜜和美好。

“柔兒,我也謝謝你!”古煊迴應她的,也是一聲意義深重的感謝,謝謝她能出現在他的生命裡,謝謝她對他的愛,謝謝她爲他生兒育女,謝謝她經過那些傷痛之後,還能原諒自己,還能繼續義無反顧地愛自己。

所以,這輩子,他絕不辜負她,他會永遠疼她、愛她、寵她,給她幸福和快樂,從而自己也幸福與愉快。

“對了煊,你是怎麼發現這裡的?”冷君柔又道,打破彼此間的沉默。

古煊稍頓,緩緩講解出來,“這塊地方,原本是個天然湖,在東嶽國第9代聖祖繼位後,他從國師那兒得知,這裡風水很好,在這裡孕育的龍裔都將是龍中之龍,聖祖便命人把湖水給排掉,然後架空修建甘露殿。到了我這一代,忽然發覺地勢不穩,加上我本來就不想那些女人懷孕,於是把這裡空置了,直到四年前,太監打掃的時候,忽覺這裡變得很陰涼,一檢查,原來是地下這個湖不知幾時已重新注滿了水,本來我應該命人再抽乾,可我忽然想到,既然國師把這兒說得那麼神奇,我何不將這兒設置成我們的另一個寢室,種上各種花草,詩情畫意,絕對比正規寢室浪漫和唯美。”

原來如此,他的浪漫細胞,竟絲毫不亞於先進發達的21世紀的男人。冷君柔暗暗讚歎之餘,繼續詢問,“這些花草不見陽光,這幾年你又不命人打理,它們怎麼還能生存?”

“其實,這個湖的源頭是皇宮的後山,那兒有足夠的陽光輸送,加上這些花草,主要是依賴湖水而活,故它們不容易死。”

冷君柔頓時又是一陣恍然大悟,難怪她覺得有些花草從未見過呢!

她不禁再一次環視周圍,欣賞周圍獨特的佈置,感受周圍浪漫的氣氛,目光重返古煊身上時,含情脈脈地看着他,看着他那俊美絕倫、魅力十足的容顏,她冷不防地朝他趨近,跨坐在他的身體上,主動吻住了他。

古煊先是一愣,隨即驚喜,靜靜接受她難得的主動,當他感受着她輕輕撬開自己的牙齒,丁香小舌用力捲住自己的龍舌,在舌尖上舔弄吸吮,不覺更是大大狂喜,還有,當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怯意遲疑地扶上自己的胸膛,煽情地做出一連串的挑逗動作,他更加慾火升騰,全身僵硬,呼吸加粗。

冷君柔當然也感受到他的身體變化,俏臉倏然泛紅,不過,她並不停止,而是開始解開他的衣袍,一件件地把他剝個精光。向來,都是他令她身無寸縷,如今,輪到她任意“宰割”他。

她極力忍住嬌羞,大膽而狂野的眼神,對他發出從頭到腳的審視,任何一處都沒有放過。

她總算明白他爲何總喜歡把自己看光,原來,邊欣賞着他肌理分明、偉岸陽剛的身軀,邊想着這麼美好的東西是屬於自己,那種感覺,簡直難以言表的美妙!

而古煊,對着她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竟然感到有史以來的不自在,曾經,他希望她也能像自己“色色”地看着她那樣看自己,然而到了這一刻真正來臨,看到她美眸裝滿着迷和眷戀,他本該感到自豪和愜意,可實際上,他該死地感到了羞澀!

不行,他得做點什麼來掩飾和消除自己這種滑稽的想法!

而下面某處的脹痛與叫囂,提醒了他應該做什麼。

獸性侵略赤裸裸地騰上他漆黑的眼眸,他刻不容緩地抓住她,快速除去她身上的衣物,也將她解得一乾二淨,然後毫不停歇,直接襲上她最吸引人的地方。

突如起來的酥麻,加上肌膚曝露空氣裡而受到的寒冷襲擊,令冷君柔霎時倒抽一口氣,隨着他的一步步掠奪,她更是渾身發抖,還無法剋制地燃起一團火,讓她本能地朝他靠近,渴望他更深入的愛撫。

“嗯——”她還不自覺地發出了一聲嬌吟。

宛如天籟之音,直搗古煊的心窩,然後擊中某一點,再也無法忍耐,就那樣將她的身體壓下,讓自己深深地陷入她。

微微的刺痛,夾雜着妙不可言的激盪,像是一股電流急速竄進身體,蔓延四肢百骸,冷君柔禁不住又打了一個哆嗦,再度呻吟出聲,還下意識地做出了迎合。

古煊震驚,狂喜,感受自己被她緊緊地吸住,被她一深一淺地吞吐,他簡直爽到了極點,全身更加高亢沸騰,停止動作,靜靜體會這前所未有的美妙,看着她的嬌,看着她的媚,看着她是如何像個妖精似的把自己弄得欲仙欲死,直想永遠地深埋在她的體內。

美妙的感覺,足足持續了二十分鐘,當那股暖流噴灑而出時,冷君柔也累得趴在了古煊的懷中。

古煊意猶未盡,緊緊摟住她,回味方纔的消魂感覺,好一會,等呼吸平復了,身體降溫了,於是把她放到牀褥上,自己則側躺在她的身邊,問出心中的疑惑,“柔兒,你怎麼懂得剛纔那些動作?”

冷君柔先是一怔,嗓音軟綿綿地道,“在碟片上看到的。”

剛纔那場歡愛,耗掉她不少精力,此刻全身都非常無力,昏昏欲睡。

古煊卻皺起了眉頭,碟片?什麼碟片?她到底在說什麼?接着,他腦海靈光乍現,又問,“那除了我,你還有沒有對誰做過?”

“有啊,對雲赫。”冷君柔又是想也不想就答,本來還想補充,自己只是主動吻過雲赫,並沒有與雲赫做那趟事。

然而,某人一聽這個極具男性化的名字,已經忍耐不住,沙啞的嗓音倏忽拔高,氣急敗壞地吼出,“雲赫?雲赫是誰?”

“雲赫……雲赫是……是雪柔的老公。”

老公,老公是什麼意思?還有,雪柔又是誰?古煊愈加困惑和納悶,心裡疑團陣陣,不過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的身子竟然被別的男人碰到了,剛纔那美妙的舉動,竟然不是自己才能享受!

想罷,他再也鎮定不下來,不由分說地把她拉起,“柔兒,你睜開眼,給我說清楚點,到底誰是雲赫,哪個混蛋佔了你的便宜!”

暴跳如雷的聲音,終於震醒了冷君柔,她睜開眼,看着他駭人的神色,愣然。

“柔兒——”古煊繼續發狂,壓根忘了自己曾經想過不介意她不僅屬於自己,其實,他根本就做不到大方,他的佔有慾還是非常的強!

冷君柔見狀,心知有些事恐怕得講清楚了,於是,給他一個微笑,示意他稍安勿躁,在他依然急切慌亂的注視下,娓娓道出自己在二十一世紀的經歷。

古煊儼如聽到一件駭人聽聞的事,不敢相信,然而他知道,那是事實,她不會騙自己,就像自己不會騙她一樣。

不顧他驚駭的表情,冷君柔順勢感嘆了出來,“想當初,我還以爲因爲無法與你在一起,纔有了21世紀雲赫與秦雪柔的終成眷屬,原來,真心相愛的男女真的可以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我和你,雲赫與秦雪柔,不知還有沒有其他的時空是我們的前生後世,不過我相信,不管那一世,我們都會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這時,古煊也回想起之前那次自己和病入膏肓的她在鹽城城樓看日落時,她突然提出的那兩個人名,原來,他們是自己和她的後世,對了,她私藏的那張畫像,與她站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就是雲赫了?

她因爲太愛自己,導致錯認了雲赫,還寄情到雲赫身上,幸虧那小子識趣,及時阻止她,不然……自己一定也會穿越時空,把他狠揍一頓,管他是不是自己的後世!

不過,接下來冷君柔無意中補充的一句話,讓他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再起抓狂。

“煊你知道嗎,雲赫真是一個好老公,對雪柔百般體貼疼愛,關心得無微不至,而且,他長得可不比你差……”

他依然不很清楚老公的涵義,但他懂得她所說的一些形容詞,譬如“好”“體貼疼愛”“無微不至”,特別是她那羨慕讚美的語氣,還有最後那句話……

看來,小東西越來越淘氣,越來越不滿足了,自己得好好懲罰她一下,看她以後還敢不敢羨慕那個秦雪柔,明明自己給她的愛比那個雲赫給秦雪柔的多,明明她比秦雪柔還幸福,她竟然還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

哼,哼,哼!

狼性的侵略因子再次涌上古煊的心頭,他直接撲倒她,不顧她的驚呼,重新對她做出獸性的掠奪和蹂躪。

冷君柔痛苦和快樂並存,邊無力承受着他強大狂野的索求,邊盡情享受着由此而帶來的美妙,然後,渾身癱軟。

“柔兒,你不聽話,我打算把你囚禁在這裡,囚禁在這張竹牀上,七天七夜都不准你離開!”突然,古煊恐嚇出來,看着她如小鹿般地睜大清澈的雙眸,他得意地笑了。

當然,他只是嚇嚇她而已,並非真的會這麼做,即便自己很享受,也一定會很舒服,但終究捨不得如此折騰她這副嬌小柔弱的身軀,再說,自己要是七天罷朝,那些官員必定議論紛紛,還會把罪名都冠到她的頭上,這是他不希望的!

所以,說說就好,嚇嚇就好,七天七夜就免了,今晚整整一夜還行,或者,明天晚上,後天晚上,都可以再帶她來這兒,繼續享受這人間極樂。

輕薄的竹牀,仍在有節奏地晃動,時而激烈,時而平緩,在平靜的湖面蕩起了一圈圈漣漪。從竹牀裡不斷髮出的咯吱咯吱的聲音,融合男人的粗喘低吼與女人的嬌吟尖叫聲一起,匯成一首最美麗動聽的歌謠,歌謠四處散開,越過無限春光的竹牀,越過綠意盪漾的湖面,飄送到湖邊的各種水草和花木上,羞紅了它們的臉,卻又情不自禁地發出祝福和羨慕。

夜,漸深,整個湖面依然處處旖旎,處處陶醉中……

接下來的幾日,冷君柔簡直快樂似神仙,幸福的日子彷彿又回到很多年前,古煊對她的極寵,所以,她是快樂的,她是滿足的,直到這一天,冷若蘭忽然慌慌張張地進宮。

看着冷若蘭面色蒼白,上氣不接下氣,冷君柔下意識地想到善本和凝兒,不由也急切問道,“若蘭,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柔姐……姐,不好了,爹……爹他就要不行了,大夫說,一個時辰後爹就要走了,爹……爹爹……”冷若蘭哭了出來。

宛如當頭受了一棒,冷君柔渾身震住。

“柔姐姐,請隨我去看爹最後一面,送爹最後一程。”冷若蘭已經泣不成聲。

冷君柔又是沉吟了一會,才從震顫中出來,冷冷拒絕,“我不去了。”

“柔姐姐……”

“你回去吧,對了,保重身體。”冷君柔說罷,準備轉過身。

冷若蘭及時伸手拉住,“柔姐姐,別走,若蘭求你了,求你去看爹最後一面吧。”

“若蘭,放手!”冷君柔頓了頓手臂。

冷若蘭繼續使勁地拽住,佈滿哀傷的大眼睛,渴求地盯着冷君柔。

正好,古煊下朝回來,身邊又是跟着藍子軒、李浩和冷逸天。

大家一聽冷睿淵的噩耗,無不震驚和悲痛。

冷若蘭繼續哀求着冷君柔,還不惜噗通一聲跪在冷君柔的跟前,“柔姐姐,若蘭給你磕頭了,你快去送爹最後一程吧。”

可惜,冷君柔仍然視若無睹。

冷若蘭不得已,只好轉向懇求古煊,“皇上,請你叫柔姐姐去,若蘭也給你磕頭了。”

“你先起來。”古煊吩咐一聲,示意冷逸天去扶冷若蘭,自己則走近冷君柔,沉吟一下,這樣勸解出來,“柔兒,你就去去吧,你有什麼話跟你娘說,正可以叫他轉告你娘。”

冷君柔身體微微一僵,而後,冷哼出聲,“不用,我娘是他害死的,我娘不會見他,老天爺也不會安排他去見我娘,他沒有資格!”

“君柔,你不是懂醫術嗎?說不定你能救他。”藍子軒也在想方設法。

“我的醫術,只會救好人,只會救求生的人,而他,是自己想死,那就由他去!”冷君柔依然心硬如鐵,見李浩也欲開口時,又接着道,“你們都別說了,別浪費口水,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

說罷,徹底回寢宮去。

古煊先叫冷若蘭與冷逸天先回去,自己則去追冷君柔,軟硬兼施地勸解幾番,可惜結果都徒勞無功,眼見時間越來越短暫,他只好放棄,自個離宮,直奔冷家別苑。

廳堂內佔滿了人,他們都是冷睿淵培養出來的冷家軍,如今得知冷睿淵即將離世,紛紛集合起來,爲冷睿淵送行。

至於冷睿淵的寢室,各種各樣的哭泣聲不絕於耳,冷若蘭已經哭成淚人,冷逸天擁住她,熱淚盈眶,兩個小孩更是哭哭啼啼,嘴裡直喊着外公別走,好不悽慘。

冷睿淵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看到古煊出現,深陷的黑眸猛地燃起一絲光亮,然而尋不到期盼中的那個人影時,破碎不堪心即時又轉向絕望。

他來回看着衆人,目光落到善本和凝兒兩兄妹時,腦海突然竄起另一張同樣稚嫩可愛的小臉,假如自己能早點清醒,堯兒或許就不會失蹤,自己此刻說不定能看到他,只可惜……

“外公,你別走,別離開善本,你說過會教善本功夫的。”善本再一次哭喊出來。

冷睿淵更是肝腸寸斷,欲伸手撫向他和凝兒,可惜力不從心,手只擡到一半就被迫放下,同時深陷的眼眸也開始閉合。

冷若蘭見狀,急忙握住他的手,高聲吶喊,“爹,別走,請先別走,柔姐姐還沒來,請再等等,再等等,柔姐姐一定會來的,她在路上了,已經在路上了。”

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門口,可惜那兒一片寂靜,空無一人,久久都不見那個令衆人期盼的人影。

冷睿淵半眯的眼,忽然也朝門口瞧了一下,一絲悲痛悽然自眼中消逝而過,終於,不顧衆人的呼喚,徹底閉上了眼眸。

一切的一切,終於結束!深陷痛苦折磨的人,終幹得到了解脫……

三日後,天色陰沉,霧氣濃厚,到處籠罩在一片朦朧當中,冷睿淵的墳前,更是煙霧繚繞。

冷君柔一身素衣,蹲在墳前,靜靜焚化着元寶,哀傷的眼一直盯着火苗,盯着它們化成灰燼,終於,流出了第一滴眼淚。

古煊陪在她身邊,也虔誠地焚化着手中的一張張元寶,憶起冷睿淵臨死前的情景,不由也滿臉悲切,忍不住問了出來,“柔兒,其實冷睿淵的情況和我差不多,既然你能原諒我,爲何不能原諒他?怎麼說,他也是你的親爹。”

冷君柔怔了怔,不語。

古煊於是把古揚的事也引出來,“還記得你當時替三弟求情的時候,是怎麼跟我說的那番話?”

“記得,可那不同的!”冷君柔化完手中最後一張紙錢,總算開口。

“有什麼不同?你能原諒謝心怡,能原諒三弟,能原諒我,爲何偏偏不能原諒你爹?你應該知道,他也是無辜的。”

“那是因爲,我還活着,而我娘,已經死了。”冷君柔語氣幽幽,難言悲憤,站了起來,看向墳前的墓碑上。

其實還有一點,她無法忘記冷睿淵疼愛上官燕的畫面,雖然看過的不多,然而她總能通過這些目睹的聯繫所聽的,然後幻畫出這二十多年來,冷睿淵是如何寵愛呵護上官燕,在自己孃親陷入萬劫不復的期間,他卻和上官燕相親相愛,把孃親忘得一乾二淨!

所以,她無法原諒他,不能原諒他,當年,孃親臨死前,等不到他的出現;如今,他臨死前,同樣得不到自己的原諒!

古煊也跟着起身,心中大顫,爲自己暗暗捏了一把汗時,擁住她,輕輕替她拭去臉上的淚珠。

她還是哭了,他知道,她是爲冷睿淵而哭。

但願,冷睿淵去到另一個世界能得到夏豔芝的原諒,重續前緣,好好延續這份遲到了二十多年的愛。

冷睿淵的死,給大家都帶來或大或小的沉重和傷悲,特別是冷若蘭,一下子面臨這麼多的鉅變,讓溫室裡長大的她受打擊不少,冷君柔考慮到後宮空置地方多,索性叫她和孩子們搬進來住,還選在距離她寢宮最近的一座宮殿,彼此距離走路只需五分鐘,隨時可以見面。

冷若蘭的傷心,擺在臉上;冷君柔取出孃親的遺物看的次數則更加頻繁了,只有古煊這個最親密的人才清楚她的心,於是儘量抽時間陪她。

幸好,不久忽然來了兩個人,分別是趙玉和小虎。

這對冷君柔來說,可謂一件天大的喜事,畢竟,她是時刻記掛着他們,時刻想找到他們。

她一掃平日的悲傷心情,分別握住趙玉和小虎的手,激動地詢問他們的情況。

趙玉的回答是,當時送冷君柔走的時候,猛見上官燕在暗處窺視,隱約覺得有事,又想起冷君柔的交代,於是帶小虎逃跑,不料離開京城後,途中遇上劫匪,東西都被劫走,導致她帶着小虎四處乞討,直到古煊打勝戰,才趕回京城。

對趙玉的解釋儘管有點奇異,但冷君柔也不多想,她認爲,只要他們平安無事就好,所以,她很自然地安排他們在宮中住下,清冷的後宮,於是變得熱鬧不少,特別是小虎這鬼精靈,經常逗得大家眉開眼笑,笑聲不斷,所以漸漸地,大家都心情好轉起來,直到這天,出遊半個月的雅倫居士回宮,無意中發現冷君柔中了一種慢性毒藥。

聽着雅倫居士的報告,冷君柔心頭大驚,與雅倫居士詳細對答,分析情況後,儘管難以置信,可她絕對肯定,自己中的毒是在趙玉出現之後。

人一旦有了懷疑,很多原本覺得平常的事也隨之變得不尋常起來,冷君柔回想認識趙玉以來的種種情形,聯合各種細節,徹底確定趙玉有問題。只不過,她依然想不通趙玉爲何會加害自己,想不明白趙玉到底是誰!

綺羅嗎?可是,堯兒的胎記……莫非,趙玉故意把堯兒的胎記給毀掉的?趙玉一早就有所陰謀?

冷君柔知道,自己應該將此事告訴古煊,可又擔心根據古煊的脾氣,必定龍顏大怒,即刻就治趙玉的罪,幸好,雅倫居士能治這種毒!

未免打草驚蛇,她便打算暫且不告訴古煊,決定採取將計就計的辦法,引蛇出動,她總覺得,趙玉的目的不僅是要自己的命那麼簡單。

接下來,冷君柔若無其事,繼續對趙玉和小虎示好,由於多少猜到小虎就是堯兒,她難免高興和激動,但考慮到事態嚴重,唯有極力忍住。

而這一天,皇宮又來了一位稀客,久別的藍雋,再一次坐着親自研製的時空機而來,一襲白色長袍,頭頂戴了古裝假髮,他說這些東西是從片場租回來的,目的是不想自己抵達古代時會被當成怪物看。他還說,自從她無意失蹤後,他便猜想她會不會已經回到古代,故他更加快馬加鞭地製作時空機,沿着第一次的軌跡穿越而來,總算一切順利。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何況這個朋友還是曾經與自己同生共死的知己!

於是,冷君柔欣喜若狂,逮住藍雋東問西問,問起秦雪柔和雲赫,問起樂樂嘉嘉幾兄妹,問起夢晴,問起藍雋的父母,問起那個教自己太極功夫的老伯伯,反正所有在21世紀與自己有過聯繫的人,她都問了,同時也跟藍雋說起自己回來後的一些情況,因此,她與藍雋這一見面,足足維持了好幾個時辰,惹得古煊忽然吃味起來。

對藍雋,他並不陌生,畢竟,藍雋曾在他身邊服務過兩年,可那會他一直認爲藍雋是藍子軒,所以,這次是他頭一遭從另一個身份來認知藍雋,憑着男人的感覺,他意識到一種危機感,這個藍雋,對自己的妻子有窺視!

冷君柔知道他的想法後,忍不住取笑他,揶揄他,還沒好氣地抱怨他對自己的懷疑。

然而,儘管冷君柔言語和行動上都對他表露了百分百的愛,他心裡還是感覺有點不踏實,時刻盯着藍雋,偶爾還會針對藍雋,好幾次還惹得冷君柔生氣不已,以致與他起了爭執。

這樣的情況,正好給有心人一個良機!

這天,趙玉使計,把冷君柔和藍雋都弄昏迷,然後脫去他們的衣服,安排他們睡在藍雋的牀上,再很“湊巧”地讓古煊看到!

如趙玉所料,古煊暴跳如雷,抓住藍雋便是拳腳相對,幸虧冷君柔以命相保,才倖免藍雋被傷。

但此舉,也大大激怒了古煊,咬牙切齒地瞪着冷君柔,要她給出一個解釋!

其實,時刻留意防備着趙玉的冷君柔,早就清楚這是趙玉的詭計,於是和藍雋商量,將計就計。所以,此刻她內心很冷靜,表面上卻仍佯裝冤枉,哭喊說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可惜,這捉姦在牀根本不容抵賴,根本不是她一句“不知道爲何會這樣”就能解決,何況,她最近確實與藍雋交往甚秘,古煊便不肯相信,還命人把她逐出宮。

這樣的結果,出乎趙玉的意料,本來她還以爲古煊至少會將冷君柔打入冷宮的,所以,她藉着爲冷君柔求情的機會,準備探探古煊的口風。

古煊破例見她,複雜的眼神緊盯着她這張看似無害的臉龐,似乎要把她看穿。

趙玉極力掩飾心虛,繼續擺出一副真切樣,苦苦哀求道,“皇上,君柔姐姐對您怎樣,您心裡應該清楚,說不定那只是一個誤會,您要三思啊!”

古煊繼續審視着她,忽然,冷哼出聲,“朕今天准許見你,是看在你曾經是她最好的朋友份上,那朕來問你,你覺得他們真的沒有問題?你經常跟在她的身邊,應該知道一些情況,老實告訴朕,她到底有沒有背叛朕?”

說着,他一把扼住趙玉的下巴,咬牙切齒。

趙玉被弄得生疼,只能一個勁地發出“我……我……”

“怎樣,你也說不出來吧?連你也懷疑吧?那就給朕住口,別再浪費朕的時間!”古煊繼續橫眉怒目,彷彿想起什麼似的,忽然道,“對了,朕記得你好像對朕有所傾心,這次的事,難道是你造成?你設計他們通姦的?”

“呃,當然不是,趙玉不敢,皇上請別這麼說,趙玉根本沒這做過!”趙玉馬上辯解,盡顯委屈,“是的,君柔姐姐和那個叫藍雋的人關係有點不同尋常,趙玉也提醒過她,不過她的回答是,她和藍雋是朋友,一種超乎關係的朋友,那些舉動很正常。我便也信了,我真的想不到,她會那樣背叛皇上。”

古煊高深莫測,又是盯了她一會,然後鬆手,哼出一句,“諒你也不敢!”叫她出去。

趙玉心跳加快,飛速奔跑,回到住處後,這纔敢釋放真內心,冷笑了出來,不管這個古煊是何想法,自己都不必理會了,根據估算,冷君柔的毒性應該就這兩天發作,看來,自己是時候送她歸西!

“娘,你怎麼了?剛纔跑那麼快,誰追你嗎?”猛地,小虎出現,拉住趙玉的衣服袖子。

趙玉回神,看着眼下這個孽種,一絲不易覺察的寒芒在眸中飛逝而過,不過,她展現的,是一個微笑,“小虎,孃親等下要出宮,你乖乖呆在這裡,哪都別去,知道嗎?”

“哦,娘出宮做什麼?乾孃呢?我可以去找乾孃吧?”小虎還不知道冷君柔被逐出宮的事。

“不,不可以,乾孃有事情忙,今天任何人都不見,所以,你乖乖地呆在這兒,知道嗎?”說到最後,她嚴肅起來。

小虎怔了怔,便也答應。

趙玉隨即回房整理收拾一下,拿着冷君柔曾經給她的令牌,暢通無阻地離開了皇宮,藉着她在冷君柔身上放的香氣追蹤,結果在一所民舍找到冷君柔。

而且,天公作美,冷君柔的毒性發作了!

見到趙玉,冷君柔故作驚訝,下意識地問,“趙……趙玉,你怎麼來了?你自己來的嗎?還是……”

說着,她神色驚慌地左右張望了一下。

“放心吧,只有我一個人來!”趙玉淡淡地道了一句,朝冷君柔越走越近。

冷君柔放下心,舒了一口氣,重複問趙玉爲何出現,還關切地問古煊有沒有爲難或遷怒她。

趙玉不立即回答,而是在她面前蹲下,仔細地審視着她,看着她一夜之間變成憔悴蒼老的面容,故意驚問,“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冷君柔稍頓,才答,“我……我好像中毒了,具體什麼毒,我還診查不出,藍雋已經去找大夫。”

趙玉心中一陣得逞,又是對冷君柔定定注視了一會,毅然地道出,“其實,我知道。”

“你知道?”冷君柔詫異。

“當然,因爲這個毒,是我給你下的。”趙玉猙獰一笑。

冷君柔則目瞪口呆,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

“這種毒,無藥可救,發作12個時辰內,會吐血身亡,看你的情況,大概是昨晚發作的吧,那麼,你只有幾個時辰的命了,你還是趕緊把藍雋給叫回來,讓他送你最後一程!”

“趙玉,你說真的?毒真的是你下給我的?爲什麼?爲什麼要害我?”冷君柔難以接受地尖叫,“我對你那麼好,把你當姐妹相待,你竟然……暗算我?還狠毒到,要我的命?對了,昨天的事,是否也是你陷害?”

“當然!本來呢,我還擔心會失敗,想不到,古煊竟然信了,什麼獨一無二的愛,什麼永恆不變的愛,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我呸!冷君柔,你終究也只是一個普通女人,你還無法令所有的男人都爲你死心塌地,你……活該!”趙玉站起身,心情舒暢地大笑出來。

冷君柔眯眼瞪着她,暗潮洶涌,然後,繼續故作深受打擊的樣子,追問她爲何這樣對自己,且問她到底是說。

趙玉停止笑,目光重返冷君柔的身上,俯視着她,狐媚的眼帶着嘲弄,帶着鄙夷,帶着幸災樂禍,然後,紅脣輕啓,“綺……羅,還記得這個名字嗎?”

果然是綺羅!冷君柔心頭一顫。

“你一定很納悶我爲何會僞裝得這麼好,能逃得過古煊的法眼吧?哈哈,你沒聽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嗎?我這張臉,不是普通的易容,而是已經像再生皮一樣,緊緊黏在我原本的肌膚上,再也拿不下來,老實說,這張普通的臉,我還不是很滿意呢,但如果我不這樣,又怎能引起你的注意?怎能順利實行我的計劃?”

“那小虎呢?小虎是堯兒?”冷君柔又問,“他屁股上的胎記,也是你故意弄掉的?”

趙玉沉吟一下,承認,“當然!那臭小子,正是你的孽種,你那死不去的孽種!”

儘管事先已經猜到,可如今聽趙玉親口承認,冷君柔還是難掩激動,原來,堯兒真的沒死,小虎真的是堯兒,我的心肝兒,你還在人世,且還安然無恙!

“怎麼了?你好像很高興似的,我知道,你找了他那麼久,終於發現他還在人世,高興也正常,不過呢,我還想告訴你,別高興得太早,因爲,你終究要失去他,接下來,不但你要死,他也要死!”

“趙玉……不,綺羅,你……你……”

“冷君柔,不管是四年前,還是四年後,你都敗在我的手下,你就先走一步,至於你的兒子,再過兩個月,我會送他下去陪你,怎樣,我還算可以吧,念在你對我的信任,把我當成姐妹相待,讓我處處有機可趁的份上,我就報答你一次,不過,就一次這麼多,讓你們母——子——團——聚!”趙玉說得像是報恩似的,實則在嘲笑冷君柔的愚蠢,不管是四年前,還是四年後,這個蠢女人還是那麼的輕易信人,還是那麼的毫無防備,活該她要死,這樣的傻瓜留在人間只會侮辱自己這類聰明絕頂的人。

冷君柔則暗暗驚震中,兩個月後,堯兒便滿五歲,難道……這綺羅也清楚那個預言?可是,冉妃明明說過只有她知道,那本小冊子也只有她纔有。

似乎看出冷君柔在想什麼,綺羅突然伸手到懷中,取出一本小冊子,跟冉妃給她的一模一樣的冊子。

“既然你要死了,那我不妨再告訴你一個秘密,讓你死得瞑目,你應該知道那個預言吧,其實,我早就從冉妃手中換了小冊子,你死命保存的那個,是假的,是我僞造的,白紙一張!到時儘管你用你兒子的血來泡浸,同樣是白紙一張!我手上這個,纔是真的,它能左右整個東嶽國生死存亡,到時候我可以用它要挾古煊,他還不一輩子都聽我的話?還不一輩子都屬我綺羅所佔有!”趙玉說完,再次得意地笑,哈哈大笑。

原來,她騙了所有的人!包括易寒和容太妃!她纔是最厲害,最可怕的!

想到自己竟然和這麼可怕的人當姐妹,冷君柔感到心寒和流汗。幸好,自己能及時發現,能及時扭轉乾坤。

冷君柔屏息凝神,腦子轉得飛快,在思忖着要不要立刻出手,在想着自己的武功與綺羅相比,誰會更勝一籌,自己這付諸一注,能否取勝?

不過,不用她犯愁,突然一陣颶風襲來似的,一個高大的人影衝到綺羅的身邊,風馳電掣地把綺羅擒住,動作異常的快和準,毫無預兆,讓人猝不及防。緊接着,紛亂的腳步響起,李浩爲首的一大羣人洶涌進來。

是……古煊!他竟然也來了!而且,他……他逮住了綺羅。

“永恆不變的愛,代表着一輩子的信任,無條件的信任,任何謠言和陰謀都摧毀不了,這就是朕對柔兒的愛,堅不可攻,而非你所謂的什麼不堪一擊!”冷冷的話,自古煊緊抿的薄脣迸了出來,不但震住了綺羅,還感動了冷君柔。

想不到,自己怨錯了,原來他一直都相信自己,昨天之所以那樣,是爲了令趙玉露出真面目,對了,他是怎麼知道趙玉有問題的?難道……

彷彿心靈相通似的,古煊正好給冷君柔一記沒好氣的瞪視,似乎在警告她的對他的不坦誠。

這會,藍雋也出現,看到眼前的情況,他也目瞪口呆。

綺羅則忽然怒吼出來,“古煊,放開我,你還想她活命的話,立刻放開我!”

“不要放!”冷君柔也厲聲道,從稻草堆起身,悠然地拍拍身上的塵土,來到綺羅的身邊,“你說得沒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興許,我很容易信任人,但是,我不是完全的傻子,最基本的自保能力,我還是有,經歷過這麼多,我知道自己的命不再屬於自己,我還要對我愛的那個人負責,所以,我豈能那麼輕易死去?”

頓時,綺羅徹底抓狂和崩潰,氣得咬牙切齒,破口大罵,還詛咒他們不得好死。

對這些虛無縹緲的詛咒,冷君柔毫無理會,因爲她知道,老天爺不會虧待好人,老天爺只會懲罰壞人,所有的壞人,都不會有好下場,譬如易寒、容太妃、上官燕、冷若甄,而綺羅,同樣也得面臨這樣的報應!

接下來,她叫古煊把綺羅交給李浩,自己則投入他的懷中,若無旁人地表露對他的愛,古煊即便心中氣她,但也明白她的苦衷,於是不再糾結,反正,他捨不得生她的氣!

綺羅的下場,是被關進天牢,每天鞭子伺候,後來禁不止折磨,咬舌自盡。

至於那本冊子,被古煊搜出來,爲了徹底毀掉這個滑稽的預言,他一把燒了小冊子,當然,東嶽國並沒有遭到鉅變,還是國泰民安。

最高興的人,莫過於冷君柔,堯兒失而復得,讓她每天都沉浸在深深的喜悅和感動當中,整天與堯兒一起,連睡覺也是,希望藉此補償失去的那幾年光陰。

所以,這又一次引起古煊的吃醋,這次,是吃兒子的醋!本來,他也對失而復得的兒子無比珍惜和寵愛,如今小子竟然剝奪了老子的各種權利,還經常不肯聽他教導和哄騙,所以,他再也不想疼這小子了。

當然,這只是他的一時氣話,對堯兒,他的重視和疼惜絲毫不比冷君柔的少,因爲這是他和冷君柔的愛情結晶,見證着自己和她那段時間的美好,何況,堯兒還是他未來的接班人,所以,他必須好好珍惜,好好教導!

日子在快樂幸福中度過,藍雋來到這個皇朝已有一個月,這天,他向大家提出辭別。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大家已經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特別是藍子軒,對這個和自己長得非常相似,且曾經和自己靈魂交換的人不知不覺中萌生了一種獨特的感覺。

最爲不捨的,當屬冷君柔,在皇宮的後山上,她毫無掩飾自己的難過與惆悵,緊緊拉住藍雋的手,不讓他上時空機。

藍雋維持着他慣有的溫潤微笑,眼中,同樣是依依不捨,但他知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這趟穿越之旅,是爲了確定她沒事,如今,她很幸福地活着,他也該放心,回去屬於自己的世界。

於是,他收起一切不捨,揚起手中的數碼相機,把傷感的氣氛轉向活躍,“這些相片,我回去之後會第一時間拿給雪柔和雲赫看,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前世過得很好、很快樂,絲毫不亞於他們。”

冷君柔徹底忍不住,熱淚盈眶,隔着模糊的視線,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稍後,說出想說很久的事,“藍雋,再見了,回去之後,可以的話,一定要找個伴侶,其實,被人關心被人呵護,關心人呵護人的感覺,真的很棒,很棒,作爲你最好的朋友的我,也衷心希望你能享受這種美好!”

藍雋又是抿脣一笑,伸出手,毫不避嫌地爲她拭去眼淚,沉吟了一下,從褲袋裡取出一張相片,遞給了她。

冷君柔接過一看,大吃一驚,又驚又喜,他……他竟然談戀愛了,對象還是……謝天謝地,看來,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了!

“好了,走了!有緣的話,咱們再見,無緣的話,咱們就對着星空,彼此祝福,彼此思念!拜拜!”一鼓作氣地說完最後一句話,藍雋毅然地轉身,坐上時空機,時空機冉冉升起後,他才讓自己強忍的淚水緩緩流下。

君柔,再見了!記住,一定要幸福!我們都要幸福,明白嗎!

冷君柔再次淚如潮涌,哭成了淚人,她知道,今天這一見,有可能是永別,藍雋,謝謝,我也祝福你,永遠幸福和快樂!

時空機越升越高,漸漸沒入雲端,徹底地消失。地面的人卻依然深深陷入不捨的分離中,許久從中出來後,冷君柔吩咐大家先回去,自己則打算與古煊繼續在這兒呆一會。

人潮散去,她和他牽手來到山頭上,極目遠眺一景一物,內心無限感慨,爲各種情感而嘆息,人的一生,就是圍繞着愛情、親情、友情而不斷循環,有笑有淚,有苦有甜,但最後,都還是無怨無悔。

“煊,我發覺,我真的真的很愛你。”冷君柔依偎在古煊的肩膀上,低吟出來。

古煊怔了怔,隨即呵笑,這傻瓜,總能給人驚喜。

“你呢?是不是也這樣?”冷君柔又問,語氣還是非常的淡然。

“你說呢?這還說問?”古煊在她腰間輕輕捏了一把,順便提出某個計劃,“對了柔兒,你曾說過很嚮往那種逍遙江湖的日子,我想過了,等堯兒滿十六歲,我傳位於他,然後帶你遊遍整個東嶽國,遊玩之後又帶你去別國遊逛,總之,我們要……環遊世界!”

輪到冷君柔愣然,然後,下意識地否決,“不行!”

“爲什麼?”他還想着看她興奮喜悅感動的模樣呢。

“當皇帝那麼累,我不想堯兒那麼早體會這種苦。”

“哦,那你意思是捨得朕這麼辛苦哦!柔兒,在我心目中,你是第一位,然後纔到孩子們,可是你呢,很明顯堯兒的地位比我的高!”古煊吃起醋來,低沉的嗓音透着酸酸的抱怨。

冷君柔瞧着,不覺翻了翻白眼,但心裡甜蜜蜜的,“你知道嗎,在二十一世紀,男人都是60歲才退休的。”

“你意思是說,你要朕勞碌到60歲?”

“有何不可!別告訴我,你不能勝任?”

不能勝任?那倒不是,自己可是越來越得心應手,雖說辛苦,但也忙得不亦樂乎。

“那我要和你度蜜月!”古煊說出她教給他的另一句21世紀的用語。

度蜜月?冷君柔又是一愣,前陣子夏宇傑捎信來,說外公的病好了,已經認出他們,那自己可以趁着這次“蜜月”去探望外公?正式與外公相認?

古煊卻另有打算,雖說他經常爲兒子分薄她對自己的愛而感到懊惱和沮喪,可他還是希望她能繼續爲自己生兒育女,因爲那更代表着她對自己愛和自己對她的愛!所以,這次的蜜月之旅,勢在必行!

“柔兒——”

“好啊,你能放得下國事,我隨時奉陪!”冷君柔語氣輕快地應。

“那沒問題,不是有個藍子軒嘛!”古煊也不甘示弱。

冷君柔聽罷,腦海一機靈,“對了,我跟你要一個人。”

“嗯?要什麼人?”

“你當時拒絕郭穎潔的時候,曾經說過,只要她喜歡,滿朝官員都可任她選取,那麼,我跟你要了子軒!”

子軒?藍子軒和郭穎潔?可能嗎?古煊鷹眸一瞪。

冷君柔忽略不看他的質疑,朝他眨眨眼,還俏皮地在他英挺帥氣的鼻子上擰了一把,愉悅地道,“就這麼說定了!走,我們回宮!”

說罷,她先動身,往前奔跑起來。

一會,古煊回神,也連忙追了上去,很快便抓住她,牽着她的手,親密的影子在斜陽底下拉得很長很長,最後,融成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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