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言,你這話問我的時候,其實你心裡是在牴觸我說那個人是蘇沐月對嗎?”斂去之前吊兒郎當的模樣,文鬱認真地看着封言說道:“其實我根本不相信什麼所謂的夢中之人,你封言想要保護的人,就是我文鬱要保護的人,僅此而已。”
“並不是牴觸。”封言搖搖頭,看着棋盤上的棋子輕聲道:“這些年,文家一直在尋找你夢中的那個命定之人,並不是爲了你自己,而是因爲文家的血脈凋零,你這一脈也僅剩你一人,你可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封言,若是其他人不明白,難道你還不明白文家的痛楚麼?”文鬱的臉色沉鬱,完全不復往日的陽光,“文家每代長子都活不過三十歲,就算找到了命定之人又如何?難道就能破除這樣的詛咒?當年文家背叛盜夢師一門,難道這不是應有的懲罰?”
封言沒有說話,其實他也很清楚文家的過往。
如餘老一族一樣,文家的先祖也曾與盜夢師有血契之約。
可是在那場皇室追殺盜夢師的陰謀中,文家的先祖選擇了跟餘老一族完全不同的道路。
不同於餘老一族對盜夢師費盡心思保護和出手相救,爲了保住自己一族血脈,文家背叛了盜夢師一門,而那場屠殺也使得盜夢師徹底在江湖上銷聲匿跡。
只不過,文家怎麼也沒想到,他們以爲根本不可能存在的血契從他們選擇背叛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
從此,凡是文家的長子皆爲天賦極高,有着一定預知能力的人,但是他們都活不過三十歲。
文家每一代人都試圖將希望寄託於次子亦或者其他人身上,可惜文家除了長子驚豔決絕,其餘子嗣皆身有殘疾亦或者頭腦愚鈍,自此文家終於相信盜夢師的血契的確存在。
這一切,在文鬱出生後發生了改變。
文鬱自幼便會夢到一個背影,那個背影會改變他夢境的存在,可文鬱始終看不到對方的面容。
文鬱的父親和祖父早已過世,現在他口中的祖父也是當初文家的次子,只是天生腿腳不便,好在經商能力不錯,足以讓文鬱無憂無慮的長大。
“封言,其實有的時候我會覺得自己活着都是個累贅。”文鬱撥弄着棋子,淡淡的說道:“文家從被盜夢師一脈遺棄的那一刻開始,傾盡家財只爲一個根本活不下去的長子,你覺得這有何意義?”
“他們也不是沒有尋求過其他的辦法。”封言也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把古琴來,淡淡的說道:“只可惜文家除了長子之外沒得選擇,就好像你祖父,若不是他身邊有好友相助,文家又怎麼可能成爲皇商?”
“所以,交對朋友也是好的。”文鬱突然笑了,剛纔的沉悶好似一掃而光,對着封言說道:“我一直覺得何叔的本事很大,也想不明白他爲何就心甘情願的留在文家幫祖父打點一切,就算單立門戶,他也會做的比文家好。”
“因爲你祖父救過他的命。”封言輕輕撥弄了下琴絃,微微一笑說道:“有些人,重情義,自然也會有好報的。”
“聽你這麼說,好似很有道理。”文鬱託着下巴不再言語,開始靜靜地聽封言彈琴。
其實,他根本聽不懂琴。
但是,封言的琴聲有種安撫人心的力量,讓他方纔浮躁的心境慢慢安靜了下來。
不管他夢中的人到底是這三個人中的哪一個,他都護着了還不行麼?
他就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他文小爺搞不定的事情!
不過看起來,最需要保護的好像就是那個陳子鏞,人家蘇沐月有焱王和封言撐腰,哪裡還用得着自己保護?
至於焱王……他還是有多遠躲多遠比較好吧?
……
蘇沐月完全不知道,因爲封言提前出現介入了自己的生活,以至於文鬱的人生軌跡也慢慢發生了變化,連帶着先前她夢裡的那些事都開始有了變化。
雖然有時候,蘇沐月其實也不能確定先前她夢境之中的事會不會發生,但是她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改變。
因爲只有改變,纔是破解所有問題的辦法。
司空焱出現在蘇沐月臥房中的時候,蘇沐月剛剛沐浴過,正靠在貴妃榻上看書,一張小臉紅撲撲的,看上去極爲美好。
“美人出浴。”司空焱從一旁拿過一件外衫爲蘇沐月披上,隨後握着她有些冰涼的小手說道:“小月兒很美,可是也要注意不要着涼纔是。”
“焱哥哥,你都忙完了?”蘇沐月坐直了身子,看着二人交疊的雙手笑道:“我只不過是剛剛坐在這裡就被你抓到了,以後不會了。”
“那最好不過。”司空焱摸了摸蘇沐月的發,輕聲道:“以後有我在,自然就不會了。”
“皇上那邊怎麼說?”蘇沐月其實還是很好奇皇上在知道蘇慕瑤是鳳命之後會是什麼反應的。
“雲先生是你的人,你覺得應該會怎麼說?”司空焱聽到蘇沐月這麼問,不禁笑道:“說起來,如果不是你早些告訴我雲先生就是個遊僧,我可能都會以爲他就是個得道高人。”
“雲先生以後會是得道高人的。”蘇沐月微微一笑,其實她只不過是提早找到了雲先生這個人而已。
雲先生最早只是個行腳遊僧,喚作雲海師父,父母早逝的他去過讕言國很多地方,也經歷了很多事情,只不過此人並沒有因此變得油滑,反倒是多了幾分看透世事的風骨。
上一世因爲機緣巧合他救了微服私訪的皇上,因爲談吐風趣又頗有哲理,深得皇上欣賞,於是便進了宮。
後來,雲先生被皇上敕封爲國師,取代了當時已經過世的諸葛毅的位置。
這一世,蘇沐月提前派人找到了他,以盜夢師的身份與他定下了血契。
這是蘇沐月真正意義上定下血契的第一個人,也意味着蘇沐月從這一刻開始成爲了真正的盜夢師。
“看的出來,此人雖然歷經世事,可是依舊不改初心,是個不錯的人。”司空焱點點頭,認真地說道:“這種人不會妖言禍國,只要於百姓有益,他的身份也可以做很多事。”
“皇上很欣賞雲先生嗎?”蘇沐月其實有些不確定,畢竟她將上一世的事情提前了很多,也不知道會不會對雲先生的命運有所影響。
“看上去是極爲欣賞的,還特地安排他住在偏殿。”司空焱想到了什麼一般說道:“我想也許是要封爲國師的。”
“真的會封爲國師?”蘇沐月皺起眉頭說道:“義父被封爲國師是因爲學識過人,若是這樣會不會讓義父難堪?”
“那有什麼難堪之說?”司空焱輕輕捏了捏蘇沐月的臉頰,笑道:“傻丫頭,雲先生就算被封爲國師也應該是欽天監的人,與你義父那是完全不同的,畢竟你義父可是丞相之上,誰也代替不來的。”
“說起義父,感覺他這次離開京城好像很久了。”蘇沐月揚眉看向司空焱問道:“義父到底在忙什麼?”
“臨河水患,哪裡是那麼容易解決的。”司空焱似乎並不想過多談起這件事,反倒是主動說起了皇上對於蘇慕瑤這件事的看法,“皇上的意思自然是納妃。”
“還爲進宮就已經是妃位?”蘇沐月有些驚訝,隨後問道:“蘇啓安怎麼說?”
“蘇啓安敢說什麼?”司空焱笑道:“他若是敢在皇上面前說一個不字,只怕當場就會被我那多疑的皇兄給砍了。”
“也是,蘇慕瑤是鳳命,若是蘇啓安不將蘇慕瑤送進宮,那就是有異心,皇上自然不會留下他。”蘇沐月想了想又說道:“雲先生有沒有阻止?”
“看來你們是商量好的?”司空焱聽到蘇沐月這麼問,不禁將她抱在懷裡說道:“雲先生說蘇慕瑤身犯惡煞,於國運不利,建議皇上送蘇慕瑤去守陵三年,用歷代帝王之氣化解惡煞。”
“皇上同意了嗎?”這個主意當然是蘇沐月跟雲先生商議過的,之前慧清大師說庵堂,蘇沐月其實也想過要不要改去庵堂,可是想來如果去了庵堂,也擋不住蘇啓安和陳氏照看蘇慕瑤,這樣還不如讓蘇慕瑤去守陵來的好啊……
“同意了。”司空焱點頭道:“皇上一開始還有些懷疑雲先生的本事,可是後來雲先生連說幾件只有皇室之人才知道的秘聞,皇上就深信不疑了,小月兒,你能告訴我,爲什麼那些事雲先生會知道麼?”
“額……”蘇沐月眨眨眼睛,嘿嘿一笑說道:“這件事其實焱哥哥你應該問問雲先生如何得知的,畢竟我對風水相面之術並不瞭解,也許焱哥哥可以和雲先生好生探討一番是不是?”
“小月兒。”司空焱突然傾身,將蘇沐月困在自己和貴妃榻之間,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饒有興趣地問道:“雲先生告訴我,這些都是你告訴他的,所以我纔會來問你,我的小月兒,你究竟是如何得知那些秘聞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