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繡娘走到陳子鏞身邊,略微福了福身子,輕聲道:“還請公子將帕子交於民婦。”
陳子鏞雖然不知道蘇沐月要做什麼,可還是將帕子遞給了黃繡娘,隨後看着對方仔仔細細地檢查着那帕子,心裡一陣嘀咕,這京城的人看上去好像都奇奇怪怪的,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黃繡娘檢查過以後,轉身對蘇沐月說道:“縣主,民婦可以確定,這繡法乃是蘇家四小姐蘇慕琳的繡法。”
蘇慕琳?
蘇沐月眨眨眼睛,她還真是沒想到,當初蘇慕琳害她入獄,私下裡竟然還替自己找個夫君出來?
“去請蘇家四小姐過來。”司空焱沉聲開口道:“如果丞相大人有什麼疑問,那就讓他一起過來給本王一個解釋。”
陳子鏞現在就是再傻,也明白自己被人家利用了,看着焱王的人策馬而去,連忙上前問道:“黃繡娘,敢問這帕子確定是蘇家四小姐的繡法?”
“公子,民婦自幼在京城長大,而且自小就隨母親在繡衣閣,莫說京城世家小姐的繡法,就連她們貼身丫頭的繡法民婦都認得出來。”黃繡娘說起自己的本事,那是掩飾不住的自信。
“縣主,焱王殿下,不知道你們身邊可有辨認筆跡之人?”陳子鏞是個迂腐的人,可也同樣是個極爲有原則的人,他之所以會來京城,就是因爲他收到了一封信箋,信箋上以蘇沐月的口吻說自己被焱王殿下強娶,此生再無機會嫁給他,所以他纔會趕來京城。
雲初聽到陳子鏞這麼說,頓時笑着說道:“你還真找對人了,別看我學問不咋地,可辨認筆跡這事,整個京城你都找不出來比我厲害的,我敢說我是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
“雲初,你少來,第一是我恩師。”蘇沐月白了雲初一眼,不禁笑着說道:“陳公子倒是可以放心,雲初辨識筆跡的本事大抵是天生的,所以你可以將信箋給她。”
陳子鏞到這個時候大抵也沒有什麼可以遮掩的,所以從袖中掏出信箋交給了雲初。
雲初仔仔細細地看完,不禁嘖嘖嘴說道:“蘇沐月,要不是我認識你,我真以爲這信是你寫的,只可惜……”
“可惜什麼?”陳子鏞一顆心七上八下,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可惜蘇沐月寫的比這好看多了。”雲初拿起方纔蘇沐月寫的賭約,連同信箋直接呈現在陳子鏞面前說道:“給你寫信的這個人故意裝作不會寫字的模樣,所以寫的太醜了。”
陳子鏞是文人,所以在看到蘇沐月寫的賭約時不禁驚歎道:“縣主真是寫的一手好字。”
“所以啊……”雲初收回賭約,隨後又晃了晃這信箋說道:“陳公子也是識文斷字之人,大概明白人在故意改變自己的字體時,雖然能掩去大部分的習慣,只是細節地方難以改變。”
“雲姑娘,你可以辨認出這是出自誰手嗎?”陳子鏞有些艱難地開口,他突然開始懷疑自己的人生了,難道自己以前一直喜歡的人根本不是蘇沐月?
那個在信裡內心柔軟善良的姑娘,難道真的都是一場陰謀?
“蘇慕琳。”雲初頓了頓,突然笑着說道:“身邊的丫頭,春桃。”
陳子鏞身子一晃,下意識地踉蹌了幾步,原來自己一直以來都是被矇騙的?
就在這個時候,司空焱派去的人已經將蘇慕琳直接給抓來了,而緊隨而來的自然是策馬而來的蘇啓安,在之後便是坐着馬車疾馳而來的陳氏。
“焱王殿下,不知道小女如何得罪了殿下?”蘇啓安下了馬便一把扶起被扔在地上還沒反應過來的蘇慕琳,皺起眉頭不悅的看向蘇沐月,難道又跟蘇沐月有關?
他就知道,自從蘇沐月回來,蘇府就從來都沒有消停過。
“父親,你何必用那種苦大仇深的目光看着我。”蘇沐月看着陳氏將蘇慕琳護在懷裡,這才笑眯眯地說道:“我只是想問問四姐姐,我在臨縣這麼多年,她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你在臨縣那麼遠,琳兒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能對你做什麼?”蘇啓安的偏袒實在是顯而易見,特別是在方纔衆人可是從頭到尾都看到了方纔的事,自然對蘇啓安的做法十分不贊成。
“丞相大人。”陳子鏞可不是個畏畏縮縮的人,他有着自己文人的氣節,所以當下朝着蘇啓安拱手道:“在下是臨縣唯一的舉人陳子鏞,貴府四小姐已經與在下以信箋來往三年有餘,今日特地前來求娶。”
“你說什麼?”蘇啓安睜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陳子鏞,冷聲道:“你身爲文人,應該知道姑娘家的聲譽有多麼重要,到底是誰指使你來污衊蘇家的小姐?”
“丞相大人若是不相信,在下這裡有書信也有信物,焱王殿下已經派人鑑別過,正是出自蘇家四小姐之手。”陳子鏞一臉義正言辭地看向躲在陳氏身後的蘇慕琳身上,一字一頓地說道:“雖然一開始四小姐讓在下誤會當初與在下定下婚約的乃是縣主,可是如今誤會解除,依着在下看來,四小姐應該是太過羞澀,所以纔會如此。”
“你胡說八道!我根本就不認識你!”蘇慕琳根本沒見過陳子鏞,當初之所以選中陳子鏞,無非是因爲她有一次無意間在蘇啓安的書房裡看到了臨縣縣官的科舉舉薦信,而她也趁機將那舉薦信給偷了出來。
依着蘇慕琳的想法,考了這麼多年的舉人大抵是個老頭子,所以她纔會故意給蘇沐月挖了坑,結果今日一見才發現原來陳子鏞竟然是個雋秀的公子,這會她心中十分悔恨,早知道就該隨便找個老男人去對付蘇沐月的!
“這位公子,你就隨便拿個帕子和書信就說與我們琳兒有關,未免太過武斷了!”陳氏怎麼可能不瞭解自己的女兒,今日這事鬧出來,肯定跟蘇慕琳有關,可是她又怎麼可能讓自己的琳兒嫁給陳子鏞這種人?
“那夫人以爲應當如何?”陳子鏞緊握着拳頭,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日會遭受如此羞辱。
自小以來,他讀聖人書,受聖人訓,以爲只要寬厚待人就能回有福報。
現在他才發現,人心原來可以惡毒到如此地步。
“好。”陳子鏞深吸一口氣,淡淡的說道:“我一片真心相待,沒想到竟然落入他人圈套,既然蘇府不願意給我一個說法,那我就上達天聽,去敲通天鼓,我陳子鏞只要一個說法。”
“等等!”沒等蘇啓安發話,陳氏就已經開口,“陳公子既然認定這書信與帕子是琳兒的,那麼不知道陳公子想要如何?”
“你說什麼?”蘇啓安頓時轉頭瞪着陳氏,可是看到躲在她懷裡瑟瑟發抖的蘇慕琳,頓時明白了什麼,當下一口惡氣堵在了心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要蘇慕琳現在親口承認她與我從未有過情意。”陳子鏞舉着帕子和信箋,一字一頓地說道:“承認她這些年一直都只是爲了陷害縣主纔會做這樣的事情。”
對於陳子鏞來說,做錯事,就要承認。
這是聖人訓,萬不可改。
蘇沐月聽到陳子鏞這麼說,不禁和司空焱交換了個眼神。
一開始,她還真以爲這陳子鏞是受人指使來跟自己找不痛快,現在看來,這人倒是偏執的可愛啊……
雲初完全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抱着胳膊笑着說道:“蘇四小姐,人家就等你一句道歉,你只要承認了,人家可就不狀告聖上了,你還不快點道歉?”
蘇慕琳根本沒想到那個陳子鏞會提出這樣的辦法,也從未想過這件事會以這樣的方式暴露在人前,可她同樣知道,如果自己今日這麼做了,那麼這一輩子名聲都毀了!
皇室不會接納一個名聲有礙,特別是在衆人面前承認自己陷害姐妹,心機深沉的女子。
哪怕你暗中做了再多的壞事,只要不放到明面上來,所有人都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
這是京城特有的規則。
“琳兒,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蘇啓安壓着怒火,轉頭看向蘇慕琳,咬牙切齒地說道:“是的話,就立刻道歉。”
“不……”蘇慕琳下意識地反駁,卻被陳氏一把握住了手,柔聲安慰道:“琳兒,做錯事不怕,但是……上達天聽,是要進慎刑司的。”
陳氏的最後一句話是貼在蘇慕琳耳邊說的,所以蘇慕琳被嚇得一個激靈。
是啊,她不能進慎刑司。
那個地方若是進去,即便是出來,身上也會帶着一輩子的傷!
“陳公子,事情是我做的!”這個時候,蘇慕琳身邊的丫頭春桃突然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直接跪倒在陳子鏞的面前,痛哭流涕地說道:“奴婢先前隨着夫人去臨縣看縣主的時候,無意間見過公子一面,自此傾心,可是又怕公子嫌棄奴婢的身份,所以纔會拿了小姐的帕子,還請公子原諒奴婢!”
“有意思。”蘇沐月的聲音在一片靜謐之中顯得格外清晰,“既然春桃你愛慕陳公子,緣何用我的名義去寫信?難不成……你是想借機殺了我成爲蘇家六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