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欣眺望着遠方，目光清冷，淡淡地說道：
“其實，你媽也沒有說錯……我們的確是門戶差了太多，反正，大家都還年輕嘛，本來就不該那麼早定下來……”她越是佯裝毫不在意地，語氣刻意淡漠超然，心卻越像是刀刮般地痛，搞不懂她爲什麼要說這些違心之論。
“欣欣，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我說什麼你聽不懂嗎？”唐欣看向王翔，語氣更加決絕，“讓我們面對現實吧，你念醫科的到美國去進修纔是最好的安排。再說，家裡也爲了花了許多心血，難道你要爲了我而辜負你父母的期望嗎？”
“有什麼不可以？我愛你，爲什麼不能爲了你放棄出國唸書的機會？”他被她的話刺得激動了起來。
“別傻了，你不該這麼做的，我也不會讓你爲我這麼做！何況，你有問過我願不願意畢業後跟你一起出國嗎？你就這麼篤定我會跟你走？”
“難道你不願意麼？”王翔伸手握住唐欣的肩膀，定定地凝視着她，“欣欣，告訴我，你會跟我走嗎？你願意嗎？”
他的神情焦躁不安，彷彿她的答案就足以定他的生死。
突然間，唐欣有點說不出口，那個答案。
緊咬着下脣，她只好沉默不語，回想現實面和他母親說的那番話，頓時明白他們兩人其實已經走到了盡頭。
他們都必須下決定，不論那個決定是否足以摧毀彼此。
“不，王翔，我不會跟你走。”
“爲什麼？！難道你說你愛我都是騙人的？！”
“我不能跟你走，我只剩下我的母親，我走了誰來照顧她？我不能那麼自私。”
瞬間，換他沉默了。
想必他已經忘了來自單親家庭的她，並沒有那一對能陪着他到處去飛翔的翅膀。
“欣欣，別這樣，我們可以再想辦法的，我求你，別這樣放棄我們的感情，我不要！”他聲音低啞地哀求着，而她，卻只能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掙脫他的掌握，站起身朝向停車的方向，邁開大步走去。
“走吧，請你送我回去，我累了。”
他聽出了她的堅決，卻更不願意就這麼放手，放了他們的感情。
“我不會放棄的，我們一定還有別的辦法可以解決，要不，我這就回去搬出來，這樣他們就不能逼我出國去！”
“夠了，王翔，我求你面對現實好不好！就算你願意放棄出國機會，我也不願意當那個罪人！我不願意，你聽懂了嗎！”唐欣吼着，眼淚卻也同時不爭氣地潰堤。
他追上來一把摟住她，不發一語，久久不放。
很多事，走到盡頭，大概就是這樣了吧。
誰也沒有再多說，像是彼此有着某種不可言喻的默契，不想說，是因爲不知道還能怎麼挽留。
那天之後，唐欣和王翔就沒有再見過面了。
並非刻意爲之，而是冥冥之中，貌似被上天安排好的劇本。
她沒再見他，他也沒來找她，倒是不時隱約聽到他和隔壁班女同學走得近，或是跟同系的學妹外出約
會。
剛開始聽見這些消息，說不心疼是騙人的，可是，都決定要放下這段感情了，再有什麼情緒，也未免顯得矯情。
唐琳向來就不是個矯情的人，每個來傳消息的人，見到她清淡如水的表情，久而久之，也不再多事。
漸漸地，這些小道消息也慢慢消失，不再飄進她的耳朵裡。
宋曉雯也看出他們的不對勁，事實上，她應該沒有什麼事能瞞過她。
她倒也個人精，並沒多問她和王翔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學期結束，大家都在爲即將到來的寒假摩拳擦掌，興奮不已。有些離家大老遠的同學，早早便已買妥返鄉的車票，等着打包回家過寒假，這種時候，宿舍裡討論最多的寒假預計怎麼消磨。
“喂，你聽說了沒？關於王翔的事……”宋曉雯有點不安地看看唐欣，說道。
“他的事和我已經沒有關係了。”
“我聽說他要出國唸書了，這學期結束後就離開，你難道不和他道別嗎？畢竟，你們曾經在一起過……”
她蹙起眉頭，歪着頭看了看宋曉雯後，隨即又搖了搖頭，說：“不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宋曉雯最後說了些什麼，她根本沒再聽，繼續整理着行李。
上個月，她媽媽的肺部照出不明的陰影，唐欣有點擔心，趁着這次回家打算陪着她到大型的醫院中心，再做更詳細的檢查。
隔天，唐欣預備帶着行李去坐車，臨行前，接到王翔的電話。
接到他的電話那刻，她的心驚跳了一下，這才發覺自己並沒有那麼的無所謂地，真的已經忘了他。
“喂，欣欣？”他說，熟悉的嗓音從電話那端傳來。
“有事？”
“我明天的飛機，你……能不能來送我一程？”
掙扎到最後，唐欣還是答應了王翔，爲了送機，她刻意延後回家的時間。
也許，那晚在東河河畔，他們還是有些未能說完的話。
那天，到了機場，遠遠地就瞧見王家兩老和王翔叨叨絮絮地說着話，一時間她猶豫了，猶豫着要不要現身。
就在唐欣還拿不定主意的時候，他倒像是有着心電感應似的，看向她這裡，這下，她就是想躲也躲不掉了。
王翔看來瘦了許多，精神也不復以往那般神采奕奕。
唐欣愣了下，潛意識裡的希望那並非是因爲她的緣故。
王翔的爸媽見到唐欣出現，倒是開明地讓開到一旁，留給他們兩人獨處的私密空間。
“你來了，我很怕你不會出現。”
“不，我答應了就會出現的。”她看了看他，卻發現忽然不知道該從哪裡接上話。
“我這次出去沒拿到學位前是不會回來了，大概也要好幾年的時間。你應該會很開心吧，不用擔心我會再粘着你不走了……”
“王翔，我……”他阻止了她，沒讓她說下去。
“我說粘着你是開玩笑的，瞧你，還當真了。”他刻意裝出開朗樣，像是要抹去她的愧疚感。
畢竟，當
初是她先提出分手的。
然後， 他們默默地相望無語，等着時間從他們兩人之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最後還是登機的廣播提醒了他們，她送他到海關出閘口，試着爲他鼓起一抹微笑，送他。
大概就這樣了吧……
唐欣在心裡說着，她和他，那段青春恣意的愛戀時光，就此劃下真正的句點。
再見了，她的初戀。
就在她眨了眨眼，想把眼眶裡忽然泛起的潮意給眨去時，轉頭一看，王翔的媽媽就站在身後。
唐欣朝她點點頭當做是打過招呼了，不料，她卻開口說：“小唐，謝謝你的成全。”
殊不知，這句話，永遠都成了一句魔咒，阻隔在她和王翔之間，宣告着他們至此以後，都不可能也不會再走到一起。
* * *
回到向家大宅，唐欣拎着提袋，正打算走到兒童遊戲室去找小風，給他試試新買的衣服。
誰知道，纔剛跨進大門，管家便臉色沉重地走了過來，說向夫人有事找她。
唐欣不疑有他，雖然覺得管家的臉色，深沉地令人奇怪，就將手裡的提袋交給對方，自己前往起居室去找姚君如。
進入起居室，姚君如正背對着門，坐在窗邊的單人沙發椅上。
見到唐欣，臉色一沉，語氣冰冷地說：“說吧，你這次又打算演出什麼把戲？賢妻良母的戲碼你演起來不覺得諷刺？”
“媽，您在說什麼，我不懂。”
“你不懂？”姚君如的眼光一凜，表情厭惡地說，“別人說我不懂或許還能信，你說不懂就未免太過矯情了！季妍，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玩什麼花樣！你出院後刻意裝賢惠，又是親自喂孩子吃飯，下廚做菜，當宇凡身邊溫良的妻子，真的是夠了！我想不到宇凡居然再次上你的當，中了你的計！”
婆婆姚君如的一番話讓唐欣愣住，片刻說不出話來。
到底過去曾經發生什麼樣的婆媳問題，會讓姚君如對季妍如此厭惡、如此鄙夷！
婆婆的眼光就像把鋒利的刀，一刀一刀地將她的自尊寸寸給刮下，毫不留情。
“媽，我想您誤會了。我真的不懂您在說些什麼，我關心小風和宇凡，都是出自內心的，絕不是演戲。”
“笑話！憑你區區一個夜總會出身的陪酒小姐，你懂什麼叫做真心？問題是你有心嗎？你有嗎？！”姚君如控訴着，步步緊逼，完全不給她喘息的空間。
“當初，我就覺得你和我們宇凡總有格格不入的感覺，沒錯，你人是長得很美，宇凡可以說是對你一見鍾情。當初他幾乎是瘋狂地迷戀着你，不論我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
“可是，我相信我的直覺。於是，我找私家偵探去查你的底細，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我兒子鑄下大錯……沒想到，偵探查出來的底細讓我嚇壞了，你的過去簡直……簡直……我只能用‘噁心’兩個字來形容！你季妍徹頭徹尾根本就是個蕩婦！”
姚君如的話，徹底地讓唐欣愣住。
季妍是夜總會的陪酒小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