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隨着康康手指的地方望了過去。
康康頓了頓,道:“事無鉅細,二舅舅將每個地方都繪製得讓人感覺如同是身臨其境一樣。我可以肯定地說,在這世上,還沒有第二個人能有二舅舅這樣的本事。”
筱雨莞爾:“你二舅舅的確是個天才。”
“媽媽說二舅舅是心理上有疾病,才激發了他隱藏的這個天賦。”康康看向筱雨:“是嗎媽媽?”
很早之前跟他說的事了,他倒還是還記得。
筱雨低了低頭,輕輕頷首道:“嗯,的確是這樣。不過好在你二舅舅現在心理上也並沒有那樣不好的事情了,他跟尋常人沒什麼區別。就是性子有些淡。”
康康點頭,道:“二舅舅有這樣無人可及的才能,做個大夫,倒是有些屈才了。”
筱雨一愣。
康康道:“要是二舅舅也能留在西嶺朝堂上做官,那該多好。”
“康康,”筱雨微微板起臉,認真道:“你二舅舅是個閒雲野鶴的人,讓他做官困守他在囚牢一樣的官場上,對他來說不是好事。不要把你二舅舅牽扯進來。”
筱雨板起臉的樣子也有些嚇人,樂兒呆呆地望着她,然後趕緊抱住她的腿。
筱雨這才意識到自己態度的生硬。
“……你二舅舅要跟着慕容前輩去絕人谷的。”
筱雨放柔了些聲音:“他們師徒二人已經爲了我奔波勞累了好些年了,再捆縛着他們留在西嶺,說不過去。”
康康臉上沒太多表情,也看不出來他是否有生氣或不滿。
他只淡淡地說道:“媽媽既然這樣說,那我就不堅持了。不過,我還是想要問一問二舅舅和慕容神醫的意思。要是他們願意,媽媽你說的話可就站不住立場了。”
筱雨抿了抿脣。
“再說——”康康看向樂兒:“慕容神醫不是說要收了樂兒做徒弟嗎?在沒有讓樂兒心甘情願拜倒在他師門下之前,慕容神醫是不會放棄的。”
筱雨一怔。
連這件事……康康也知道?
他到底是有多神通廣大?慕容前輩對她說的話,她沒外傳,前輩也沒道理到處說……
還是說,康康已經強大到有自己的“間諜臥底”了?
“……前輩是這樣說過。”筱雨還處於震驚當中,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康康沒有看見。
他正朝樂兒招手,讓樂兒去他那邊。
樂兒乖乖地走近康康,輕聲叫了句“大哥”。
康康的眼中有着寵溺。
“樂兒。”他輕聲道:“慕容神醫要是跟你說要收你當徒弟,你可記得要拒絕。至少這幾年你都要拒絕,知道嗎?”
樂兒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
對她而言,大哥的話就是該聽的。
“不過……平日裡要是他願意教你一些醫術,你還是可以學。”康康輕輕抓了下樂兒的頭髮,輕聲道:“以後有機會,你也可以答應做他的徒弟。有始有終也好……”
最後一句“有始有終也好”讓筱雨有些捉摸不透。
樂兒學醫,有什麼始終?
再有,康康讓樂兒近幾年要拒絕慕容神醫的話也讓筱雨有些在意。
慕容神醫要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收樂兒爲徒,那樂兒拒絕拜他爲師的這幾年,慕容神醫定然是不會帶着初霽回絕人谷去常住的。
康康這樣要求樂兒,無疑是想要讓樂兒和慕容神醫留在西嶺。
筱雨心裡默嘆一聲。
她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但看來康康仍舊有他自己的主張和打算。
“我們來可有打擾你做事?”筱雨輕咳了咳,笑問康康道:“你若有別的事忙,就去忙你自個兒的。我和樂兒在一邊待着,不會打擾你。”
康康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要緊的事,難得媽媽和樂兒會來我這兒,我陪你們說會兒話。”
康康拉着樂兒的小手,問她:“今天都玩了些什麼?”
樂兒認真地一一作答,又好奇地回問康康。
康康便摸了摸她的發頂,道:“大哥做的事情,你不懂。”
“我知道!”樂兒眯眼笑,說:“媽媽說了,大哥做的都是保家衛國的大事情。”
康康一愣,看向筱雨。
筱雨含笑道:“這丫頭現在是個好奇寶寶,什麼都會問上一兩句。”
“是嗎大哥?”樂兒睜着一雙澄澈的眼睛望着康康。
康康露出極淡的一笑,道:“嗯,樂兒認爲是,那就是。”
樂兒苦惱地嘟了嘟嘴:“大哥說話總讓人不明白……是在跟樂兒猜謎嗎?”
康康是個喜歡做更甚於說的人,更何況是和小小樂兒說這些家國之事,他自然更不喜開口。對樂兒說的雖然是敷衍之詞,但筱雨還是理解。
筱雨輕笑着對樂兒道:“樂兒還小,還不懂大哥說的這些話的意思呢。等你再大會兒就懂了。”
樂兒懂事地點了點頭,崇拜地望着康康小小聲嘆氣:“大哥只比我大五歲,卻那麼厲害。”
她問筱雨:“媽媽,等我像大哥那麼大的時候,會不會也和大哥一樣厲害呢?”
筱雨莞爾一笑,湊近樂兒,拿鼻頭蹭了蹭樂兒的小鼻頭:“樂兒不管怎麼長,也都要比大哥小五歲的。”
“啊……那我不是永遠趕不上大哥厲害嗎?”樂兒失落地撅了撅嘴,看得筱雨愛得不行。
“樂兒只需要在長到你大哥現在這個年紀的時候,和現在的大哥一樣厲害就好啦。”筱雨摸了摸樂兒的頭:“再說,那是樂兒的大哥,就算樂兒永遠趕不上樂兒的大哥厲害,樂兒的大哥也會一直保護樂兒的。”
筱雨看向康康,笑問道:“對不對,康康?”
樂兒也看向他。
康康翹了翹嘴角,微微頷首。
筱雨和樂兒在康康那裡待了一會兒後,就回了聖殿。
初霽也在,正和楚彧在說着什麼。
郭嬤嬤讓人帶了樂兒去午睡,筱雨走近楚彧和初霽,笑問道:“做什麼呢?”
“商量有關於繪製輿圖的事,已經完成一些基礎的地形了,現在剩下着色和標註,是個大工程。”楚彧偏頭對筱雨一笑:“不是同你說了,這是給康康的驚喜。”
筱雨莞爾:“我記得。”
頓了頓,筱雨卻道:“讓康康給點兒意見吧。”
初霽一頓,轉向筱雨輕聲說道:“姐,這是姐夫給康康的驚喜。”
既是驚喜,自然就不好讓康康知道了,到輿圖成品展出來給康康看的那天,輿圖的事情都要保密。
提前讓人知道,哪裡還稱得上是“驚喜”?
筱雨的表情波瀾不驚,楚彧皺起眉,輕聲問道:“怎麼了?”
筱雨一笑,嘆息了一聲:“在這聖域裡面,恐怕沒有什麼事情是能瞞過康康的眼睛的吧。繪製輿圖這樣興師動衆的事情,哪裡會沒有一點兒風聲,康康又哪裡會不知道呢?”
筱雨微微低了低頭,輕笑道:“再者,這輿圖,將來畢竟是讓康康用的。他的習慣和喜好,他自己最清楚,對他來說,什麼樣的圖形和顏色最醒目,也只有他再清楚不過。還是讓他來督促輿圖的繪製吧。”
楚彧和初霽一時都陷入了沉默。
筱雨說的不無道理,但之前不論是她還是楚彧,都未曾想到過這兩點。
他們是帶着作爲父母想要給兒子一個生日驚喜的心,來關注着輿圖繪製的事情的。
這讓他們忽略了,康康和別的孩子的不同。
“……是我疏忽了。”
楚彧輕嘆一聲,繃緊的後背鬆垮了下來:“你說得對,輿圖繪製的事情……不好瞞着康康。”
初霽皺眉:“照姐這麼說,繪製輿圖的事情他是知道的。那他沒有出來過問,是不是他並不在意輿圖?”
“不是。”筱雨搖頭,道:“他知道我們瞞着他這件事情,是想要在他生辰當日給他驚喜。所以他不過問。康康他……心裡跟明鏡兒似的,瞞不了他。”
“既然如此,那爲什麼不繼續瞞着他?”初霽奇怪地問道:“他不過問,說明他心裡其實也是期待這個驚喜的。”
楚彧和筱雨頓時面面相覷。
“你覺得呢?”楚彧問她。
筱雨有些茫然地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我現在,已經猜不準康康的心思了。”
楚彧嘆了一聲,道:“那還是我們完成之後,再在他生辰日那天將輿圖展給他看吧。”
筱雨看向楚彧。
“他的習慣和喜好,不也是我們做父母的應該瞭解並清楚知道的嗎?”楚彧對筱雨輕輕一笑:“還有時間,我們可以好好觀察,旁敲側擊不留痕跡地詢問。這樣的話,康康收到輿圖的時候,或許會更加開心吧。”
筱雨無奈地嘆笑一聲:“他小的時候,你是個嚴父。現在倒成了個慈父了。”
“我也慣不了他多久了。”楚彧嘆笑道:“再過個三兩年的,他更加羽翼豐滿,想要什麼只要這世上有的,他都不愁得不到。我們也給不了他什麼了。”
筱雨認同地點點頭。
有些失落和傷感。
兒大不由娘,她已經提前感知到了。
“繪製輿圖的事情我幫不上忙,瞭解康康的喜好我倒是可以幫忙。”筱雨笑道:“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楚彧莞爾道:“可別把我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