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莊子又恢復了平靜。【首發】
楚彧和筱雨每日作息規律,幾時起身,幾時用膳,幾時晚歇,筱雨都和楚彧嚴格按照制定的計劃來實行。
讓楚彧鍛鍊身體的事筱雨自然也沒有落下。楚彧雖仍舊覺得這些運動方式頗有些不倫不類,但多做了一段時間,卻也覺得做這些鍛鍊頗有效果。
慕容神醫在一旁也覺得神奇,照着筱雨說的也開始練了起來。
不過他雖然瞧着年輕,但實際年紀也有五十來歲了,覺得練得累了時,他就會擺手直說做這鍛鍊真真消耗體力,並說自己老了,鏽胳膊爛腿兒的活動不開了,讓筱雨暗地裡好一番嘲笑。
最近楚彧除了按照筱雨所說那套健身動作鍛鍊之外,還打起了五禽戲。
五禽戲自然是慕容神醫教授給楚彧的,他還讓筱雨也跟着一起練。
每日清早,楚彧和筱雨便跟着慕容神醫在院子裡似模似樣地比劃起五禽戲來。
筱雨身子笨重,有些姿勢學不了,便在一邊看着。
往往打一套五禽戲下來,楚彧渾身都溼透了,聞着味道也不怎麼好聞。
慕容神醫說:“你平常讓他做的那些個動作,都是機械式的重複,最大作用是使得四肢和各個關節融會貫通,讓他整個人會越來越輕鬆。而我這五禽戲,活絡他全身經脈,特別是有些走步、推手、邁腳,是根據人的行經脈絡設計的,對他的五臟六腑頗有益處。”
筱雨亦是醫道中人,初霽還是她帶入門的,只是古代的醫術和現代的醫術終究有些差別,她當初主攻的又是西方醫學,對中醫知之甚少。她雖對醫道有興趣,可這些年又因爲種種原因,沒能接觸更廣博的醫術,讓筱雨深以爲憾。
如今身邊有這麼一位醫道大家,她又正好是閒着,趁此機會多跟慕容神醫學學,豈不是好事一樁?
所以一旦空了下來,筱雨便會和慕容神醫研究討論醫學上的事情。
這時候楚彧和初霽便在一邊旁聽,又遇到他們聽不懂的,楚彧倒也罷了,初霽卻是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的。
初霽的性子很直,他也不會拐着彎兒說話。但他說話也很有分寸,往往是等到慕容神醫或筱雨停了下來,他纔會簡潔明瞭地提出自己的問題。
若是慕容神醫答得讓他不明白,又或者因爲慕容神醫的回答讓他又產生了什麼疑問,初霽就會一直問下去,直到他清楚了爲止。
第一次聽到初霽和慕容神醫一問一答,初霽問的問題越來越複雜高深,也越來越難以回答時,筱雨都替慕容神醫捏了把汗。
但慕容神醫卻絲毫不覺得初霽這個弟子冒犯了他的權威,反而很是高興初霽能夠將他的問題問出來。
他對筱雨說:“你這弟弟啊,真是一個天才。他那些個師兄師姐,聰明、靈氣都足了,但偏偏就是沒初霽這麼悟性高。因爲他肯問。他的師兄師姐雖然對我恭敬有加,但卻親熱不足。倒是我這個關門小徒弟哦……將來我的衣鉢怕是要傳給他了。”
筱雨抿脣微微一笑,道:“我一直都覺得,上天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他讓初霽自感孤獨,自閉於他人,卻同時又給了他了不起的天賦。”
一提到初霽,筱雨的神情就特別自豪,看的慕容神醫直笑。
這日筱雨又和慕容神醫談醫術之事,不由地提起了自己最擅長的外科手術。
筱雨擔心慕容神醫無法理解,便將手術的概念通俗地表達了出來,那些手術器械、手術要用到的醫藥用品,都以“想象”的方式描述給了慕容神醫聽。
慕容神醫雙眼發亮,初霽也是瞪大了眼睛盯着筱雨,師徒二人似乎還想繼續聽筱雨多講講這種“想象”。
筱雨怕講得太多,到時候不好收場,便尋了個由頭停了下來。
慕容神醫深深感慨道:“若是爲醫者能有這等功夫,那可真是……震驚天下了。”
筱雨道:“前輩若是有機緣碰到需要這般治療的人,不妨試一試。”
慕容神醫嘆了一聲,道:“若是治病救人必得用這種方法,那自然無可厚非。但世間人多信,認爲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意外損傷倒也罷了,非是厭世,而要讓人在自己身上動刀子,這是大不孝。”
慕容神醫攤了攤手:“有時候世人就是這般愚昧。”
他頓了頓,道:“大概三年前,我遇到過一個得了腸癰的病人,他痛苦萬分,我瞧着他的模樣,覺得他已經到了支撐的極限了。尾端那一小節腸子應當已經爛得再也不行了。那病人求我救他一命,我卻已知,尋常的藥物怕是毫無作用,是以提議,在他肚臍右下方化一個口子,將那截爛掉的腸子給切了,再縫好。人的身體都有自愈能力,若他休養的好,或許還能活命。”
筱雨道:“前輩的辦法也應當是唯一的辦法了。”她頓了頓,猶豫道:“聽前輩的意思,那得腸癰的病人,他的家人沒同意?”
慕容神醫點了點頭,道:“他的家人認爲我是在怪力亂神,說哪有在人身上動刀子治病的?他們罵我是庸醫,是行騙的,一大家子將我趕了出來,還嚷嚷着要送我去見官,我那會兒也心裡發堵,只說就算是試一試也好,不試的話,病人只得等死。”
慕容神醫說到這兒,問筱雨:“你可知道他們說什麼?”
筱雨皺了皺眉:“他們……難道寧願讓家人活生生疼死,也不願意讓你試一試?”
慕容神醫點頭:“我明確告訴他們,人要是沒救活,我分文不取。但他要是不治,只能等死。可是病人家屬卻說,我必然是帶着某種邪惡的目的來給病人看病的,因爲我要在他身上動刀子。他們認爲,人的氣便是在腹腔之中,要是在人肚子上紮了個孔,那麼人的氣就會跑出去,這樣他失了氣,便必死無疑。而我要在他身上動刀,目的就是要收了他的氣,做某些壞事。”
慕容神醫無奈地道:“最後因爲家屬不同意,我也沒辦法施救,當晚那病人便活活疼死了。”
慕容神醫輕嘆一聲,一笑,道:“諷刺的是,那家人停靈三日後將人出殯,正好我於一日前在街邊遇到了一個患腸癰的乞丐,他只孤身一人,同意我在他身上下刀。我心裡憋着一口氣,想要給那家人一點顏色瞧瞧,便用那種方法救了那乞丐。也真是那乞丐命不該絕,竟然還被救活了,短短一日之間邊傳遍了整條街。出殯的隊伍路過我面前的時候,那日趕我走趕得最來勁的婦人,是那病人的母親。她哭腫着雙眼,卻是連朝我望也不敢望一眼,也不知道她心裡會有多悔恨。”
慕容神醫呼了口氣,做了個總結:“想要推行醫道,也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筱雨沉默了下來,轉而卻又擡頭亮晶晶地地看着慕容神醫,笑道:“杏林能者們只要繼續堅持,不愁將來這醫治之法不會發揚光大。歷史在前進,世人對世間一切的認識也在逐漸加深,那一天總會來的。”
慕容神醫頓時朗聲一笑:“我是老了,沒那個精力和心力去推廣這個事。這些偉大的事業,還是讓你們這些晚輩後生去完成吧!”
筱雨頓時掩脣,拉了拉楚彧笑道:“你說前輩是不是膈應人?他那模樣,若是走在街上,作風大膽的年輕女子恐怕都能上前去與他搭訕。他那張臉要是都能稱之爲‘老’,那我們豈不還是在嬰幼兒時期?”
楚彧悶笑一聲,低咳了咳,點頭道:“此話有理。”
慕容神醫桀桀笑了兩聲:“你們夫妻倆合起來同我拌嘴,我可是沒勝算,傻子才和你們辯。”
慕容神醫站起身,撩了撩額前的碎髮:“我去藥房瞅瞅,看能不能添點兒什麼藥材。”
筱雨在他身後揚聲道:“前輩駐顏有術,不知道能不能透露一二?”
慕容神醫回頭,狡黠一笑,道:“天生麗質,怪我老爹老孃把我生得太好。”
筱雨沒繃住,頓時噴笑出來,然後便是一陣的咳嗽。
楚彧好笑地拍打着她的背,無奈道:“怎麼這般同前輩逗趣……”
筱雨指着慕容神醫的背影,道:“你聽他剛纔說的……神醫什麼時候這麼自戀了?”
楚彧低笑一聲。
慕容神醫雖去藥房了,但初霽還在這兒坐着。
待筱雨平復了咳嗽,便轉過身去看着初霽,這才發現初霽正望着她。
“初霽想跟我說什麼?”筱雨柔聲問道。
初霽默不作聲地看了筱雨一會兒,方纔開口道:“姐,手術的器械,能做嗎?”
筱雨一愣,她沒想到初霽竟然將她說的那些話都聽了進去。聽他的意思,似乎是想拿手術器械試驗一二。
如果有這種工具,筱雨也算是拾回了老本行。雖然已時隔幾年,但筱雨相信自己動手術的能力便是退步也不會退步多少。
只是這種精巧的器械,不是一般的工匠能做的。筱雨一時之間有些爲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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