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頓時驚疑地望向楚,確認道:“你策劃的?”
楚點頭,面上很平靜:“破壞大伯父和姑姑聯姻,離間他們的感情,還能順便懲罰一下早就想懲罰的人,一箭三雕,何樂不爲?”
筱雨沉吟道:“十年前,你也不過十四五歲……”
“覺得我心狠手辣?”
“那倒沒有。”筱雨搖頭:“只是……”
她伸手將楚抱住:“四面楚歌的情況下,你不過一個未長成人的少年,竟也要面對這麼多的血雨腥風……”
筱雨喃喃道:“那時候你見到我,是否覺得從我身上看到了你自己的影子?”
楚默然不語,半晌後方才伸手將筱雨環住:“我慶幸能在那樣的機緣下,遇到你。”
若非是因爲這些苦難和考驗,楚又怎麼會認識筱雨?素不相識的兩人,就不會發展出這樣的一段情。
相互依偎的兩人靜靜待了一會兒,筱雨方纔又開口問道:“你離間大伯父和姑姑倒是情有可原,但表姐……你總不會因爲她不檢點就把她推出去作伐子,這可是關係她一輩子名聲的問題……她做了什麼,讓你這般報復她?”
楚眼神越發暗了些。
“我小時候,那會兒還沒離開楚國公府。”楚輕輕地道:“她和姑姑來做客,四個哥哥都得到了她送的禮物,只有我沒有。她諷刺我,說我跟我父親一樣,病秧子活不長。小孩子的惡言惡語,都是大人潛移默化的結果。若只是這樣,我不會針對她設下這麼一個計謀,即便要害,也只會害她父母,因爲她會這般說話,定然是姑姑姑丈平日裡這般說,她方纔聽進了耳裡,記在了心裡。可是,誰讓她差點害我斷子絕孫呢。”
筱雨頓時瞪大眼望向楚。
“那時候她已經到了適婚之齡,和姑姑來京城,欲與大伯父家聯姻。我悄悄回來見父親母親,沒有告訴任何人,偏巧卻被她正好撞見。她笑我自小離家,性子早已野了,在外面也不知闖了多少禍。我那時心性早已堅韌,當然不會同她逞口舌之利,又想着我已暴露了,見父親母親的心願也只能作罷,便打算離開。她卻不依不饒,拽住我問我在外可有了妻妾,可有了孩子。我不耐煩,跟她說有沒有她都管不着,她便發了狠,照着我下身踢了過來。”
筱雨惱怒道:“她爲何這般做?這對她有什麼益處!”
楚輕輕一笑:“我若不能有子嗣,對她當然有益處。彼時她已經成了幾乎板上釘釘的楚家媳婦,我四個堂哥那時都還沒有成親生子,她嫁進楚家只要能生下兒子,那她的丈夫承襲楚國公爵位的可能性就很大。那時候,所有人都將爵位的承襲人人選聚焦在了大伯父和父親的身上。父親只我一個兒子,要是我不能生孩子,父親一脈便算斷了根,自然沒有承襲爵位的可能。”
楚眼中一凜:“她不過只是爲了她自認爲唾手可得的權勢,地位和財富,便想要加害於我。既然如此,我便讓她連這點希望都得不到。”
筱雨怔怔地看着楚,滿眼的心疼。
楚回望她,半晌後他輕佻一笑,湊近筱雨在她耳邊道:“當然,她踢我想致我以殘,沒能得逞。這個,夫人你應該感受最深。”
筱雨臉上一熱,低聲罵道:“流氓。”
楚呵呵輕笑,側躺在了牀上,眯着眼道:“她也算遭了報應。名聲壞了後,姑姑帶了她回去,本想將她嫁給當地的名門望族,可沒想到京中的傳言竟然傳了過來,沒人願意娶她。無奈之下,姑姑找了個當地的鄉紳,匆匆將她嫁了。”
筱雨問道:“京中傳言也傳了過去……也是你的授意吧?”
楚點頭。
筱雨嘆道:“她也算是惡有惡報。不過嫁給鄉紳,倒也算不得什麼報應吧。”
“那鄉紳本也是個前途無限之人,不過到底好高騖遠,認不清自己的位置,再加所娶之人不是賢妻,最終也不過是個碌碌無爲之人罷了。”楚搖了搖頭:“我沒有趕盡殺絕,但她卻越過越不如意。這纔算是老天的報應。”
筱雨道:“她如今不如意,也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威脅,不用再想着她了。倒是我們,往田莊去的事兒,還要仔細再籌劃籌劃。”
筱雨說完便住了口,起身往外推來了屋門。
墨香端着一方香碟,被驀然打開的屋門給驚住了,傻愣愣地站在了不遠處的迴廊下。
“有事?”筱雨問道。
墨香忙小步快行了過來,道:“這是老公爺讓人送來的,說是……”
墨香紅了紅臉:“說是給五爺和五奶奶增加點兒閨房情|趣……”
筱雨頓時皺眉,厭惡地瞥了那香碟一眼,道:“東西擱這兒,你出去吧。”
墨香忙應了一聲,將香碟放到了屋裡,連打量一番都不敢,匆匆給筱雨行了禮便跑了出去。
楚壓根兒就沒注意墨香的相貌,只望着那送進來的東西問道:“這是什麼?”
筱雨拿紅綢步將香碟給遮住。
“你祖父可真是個糊塗人,哪有給自己孫子孫媳婦送這種東西的。”
筱雨一臉嫌惡地坐了下來,見他已坐起了身,筱雨道:“說他荒唐倒是真沒錯,你自己看。”
楚走了過來,掀開綢布一角瞧了瞧那香碟,抿了抿脣。
“他已年老,喜好那等事兒,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需要些邪門歪道的東西來助助興倒還情有可原。送這東西給咱們,是在暗示你身子不行還是什麼意思?”
筱雨一想到老公爺會在私下裡意|淫他們夫妻之間的閨房之事,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很想罵他一句死老變態。
楚臉上也不大好看。
“東西收着吧,祖父送的,總不能扔了。我們不用就行了,要是祖父問起,就說私下裡試過了。”
筱雨渾身哆嗦了下,問楚道:“你說你祖父那麼鶴髮雞皮的,那些個如花似玉的丫鬟還真願意往他身上貼?他都這麼大歲數了,怎麼還沉迷那種事兒……這香碟他平日莫不是也在用?”
楚搖頭:“祖父這種愛好我知道的不多,不過祖父祖母房裡的丫鬟多倒是真的。”
筱雨忍住噁心,嘀咕道:“你祖母也不勸他收斂收斂……”
楚又是搖頭:“祖父祖母的關係並不好,祖母性子有些個懦弱,祖父說什麼,她從不敢頂嘴。”
筱雨無言地看着楚。
“望我做什麼?”楚莞爾。
“楚,我們現在可真的是孤立無援啊。”筱雨嘆了聲:“你看,祖母幫不上忙說話,父親母親又一向不管內宅裡的事情,等我們去了莊子上,你也要啓程去南灣了。到時候若有個什麼事,就只能我一個人擔着。我擔心……”
筱雨皺眉道:“我擔心即便我使出渾身解數,也沒辦法抵擋得住所有的人。”
楚像摸小孩兒似的,摸了摸筱雨的頭:“不用擔心,到了莊子上我們還要先待一段時間,到時候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當,會留一批人給你用,你不愁沒人可用。”
楚頓了頓,道:“這些人中也有明德的眼線,若真有什麼差池,他會第一時間知道。”
筱雨頓時坐直身體:“你和明德哥聯繫上了?”
楚點頭:“他現在的身份特殊,我跟他不能過從甚密,以免引起別人的注意。”
筱雨頷首道:“嗯,我知道,我會保密。”
筱雨嘆了聲:“這樣提心吊膽,每時每刻都要提防的日子不知道還要過多久……”
筱雨忽然想起道:“我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你說,要是你祖父這時候一命嗚呼了,是不是這些事兒,都能煙消雲散了?”
楚搖頭。
“誰在暗中加害父親和我還沒有查到,即便祖父真的撒手人寰了,這事兒也不能完。畢竟,祖母還活着。”
筱雨搖頭:“祖母不是大伯父二伯父的親孃,他們不會願意奉養祖母的。”
“但是祖母到底是他們名義上的母親。”
楚道:“即便是祖父沒了,不管國公府爵位承襲到誰身上,祖母都得跟着承襲爵位的人,讓承襲爵位的人奉養終老。祖父若是指定了承襲爵位之人那倒還好說,可若是祖父沒留下話,即便父親不爭,大伯父二伯父也會爭吧。到時候祖母就是很好的一個砝碼。”
“真不知道有什麼爭的。”筱雨冷哼一聲:“他們都不是嫡出,這事兒只要坐實了,承襲爵位的人就只能是父親了。”
“真到了那地步,這可就是京城頭一樁醜聞了。”
楚搖了搖頭,似乎也是覺得這事讓他十分頭疼。
筱雨比了手指在脣上輕“噓”了一聲,道:“有人來了。”
來人是冬青,手上端着藥,道:“五奶奶,喝藥的時辰到了。”
筱雨接過一飲而盡,將碗遞了回去,問道:“以後熬藥你守着,別讓人鑽了空子。”
冬青忙點頭。
筱雨又問道:“院兒裡的人,有多少知道我在喝藥?”
“回五奶奶,奴婢們沒有主動提過,不過熬藥時在廚房,總會有人看到。會傳給多少人知道,這就不得而知了。”
筱雨點點頭,回頭看向楚:“這事兒,怕也要被人拿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