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沒有要和顏氏作對的想法。
首先她並不討厭顏氏,雖然在迎親禮前顏氏將墨香調到了她這兒,給了她這麼一個不大不小隻堪堪稱得上是“麻煩”的考驗,讓筱雨有些不大爽快,但筱雨還是能理解顏氏的初衷。
其次,顏氏是楚的母親,便是看在楚的面上,顏氏即便給她難堪,她也會在能忍受的範圍內將這些難堪全給忍下來。
今後的日子還很長,明日過門後顏氏便也是她的親人了,筱雨沒有理由和自己將來的親人針鋒相對。
不去理會墨香怎麼打算,做什麼決定,第二日的迎親禮總是要來的。
成親的吉時在晚上,白日婚宴就已經開始。筱雨睡了個懶覺,好好休養了一番。
慕容神醫多給她添了一味藥,筱雨一口氣喝了,只覺滿嘴的苦澀。
“今日定然十分喧鬧,這藥能幫你暫時擋住那些聲響,對你身體也無害。”慕容神醫瞅了個空貼了過來,曖昧地囑咐筱雨:“不過洞房花燭夜,這氣氛可跟往常不一樣。你倆節制些。”
筱雨對他翻了個白眼:“神醫年紀也不大了,早年闖蕩天下,應當交了不少紅顏知己吧,難怪跟過來人似的。就是不知道神醫有過幾次洞房花燭?”
慕容神醫被筱雨一通搶白,只覺丟了面子,忿忿地道:“我好心好意提醒你,意亂情迷的時候還是保持兩分理智……你身體還沒養好,可別懷上孩子。”
筱雨頓時肅容,正色道:“神醫放心,我知道。”
“光吃藥也不一定能完全避免懷上孩子的可能,你們自己還要注意些。”
慕容神醫模糊地嘀咕了兩句,見一堆女人圍了過來,他便趕緊又走了開。
午時過後,秋蘭便帶着冬青給筱雨沐浴,薰香,穿衣打扮。火紅的嫁衣披上了筱雨的身,叢媽媽忙活着給筱雨上妝。
全福婆婆拿了梳篦給筱雨綰髮。
宋氏在一邊本是笑看着,瞧着瞧着眼睛卻紅了。
羅氏拉了拉宋氏的手道:“二嫂你可別哭啊,這大喜的日子呢……真要哭,那也該是筱雨出門兒的時候哭嫁。”
宋氏點點頭,伸手捂住口鼻,穩自己的情緒。
屋內聚的都是筱雨認識的親友,廉氏最爲年老,也坐在一邊兒瞧外孫女梳妝打扮。
古氏陪在廉氏一邊兒,即將成爲筱雨五舅母的林氏也陪伴在側,見筱雨朝她們望了過來,林氏對她微微一笑。
比起在海國臨時的婚禮,回到京城來的這場迎親禮顯得十分隆重盛大。
蓋上蓋頭跨出門時,天已經開始黑了。
初霽揹着筱雨一直走到了秦宅門口。
這本該是筱雨的大哥秦晨風的工作,但秦晨風未回,筱雨又沒有別的哥哥,便只能讓初霽這個弟弟來揹她出門。
全福婆婆跟在一邊兒,初霽一路行,她一路說着吉祥話。
全福婆婆的聲音很高,旁邊還有綿綿不斷的炮仗聲禮樂聲,震得人耳朵都要聾了。
直到楚接她上了花轎,筱雨方纔覺得鬆了一口氣。
轎簾掀開,秦招祿和宋氏對女兒進行最後的叮囑。
楚也對兩人鄭重承諾會對一輩子都對筱雨好。
一通話說完,喜娘叫了起轎,八擡大轎在儀仗隊中,吹吹打打熱熱鬧鬧地朝楚國公府而去。
秦宅門口聚了很多來看熱鬧的百姓,有離得近的百姓輕聲嘀咕:“這秦家姑娘怎麼連哭都沒哭一聲啊……”
“是啊是啊,這姑娘不哭嫁,預兆可不好……”
鳴翠瞪了附和的人一眼,鼻腔微酸。
扈三彎在一邊瞧了打趣她:“又不是你閨女出嫁,瞧你這模樣,倒是傷心得很。當初在海國筱雨成親,也沒見你哭啊。”
“我這次也沒哭。”
鳴翠伸腿踢了他一下,吸了吸鼻子道:“我就是聽到那些人說不吉利的話,心裡不痛快。”
“他們說他們的,礙不着我們什麼事兒。”扈三彎也朝鳴翠方纔瞪的那人瞪了一眼,卻也納悶兒道:“你說,這日子,筱雨幹嘛不哭?”
“姑娘幹嘛哭?”鳴翠悶聲道:“對姑娘來說,出嫁了又不代表以後就不回孃家了,她只是正大光明地成了楚將軍的妻子。再者說了,姑娘向來都不輕易掉淚……”
“她不因爲傷感而哭,也該爲喜悅而哭吧?”
“姑娘跟楚將軍是早就成了親的。”鳴翠瞪了扈三彎一眼:“你糾結這個做什麼?姑娘大喜的日子,你別惹我啊。”
扈三彎趕緊賠禮,摸了摸鼻子,暗暗道:果真是三月的天,女人的臉,說變就變。
再反過來說筱雨這頭。
花轎進了楚國公府,楚和筱雨牽着紅綢進了禮堂,一應拜堂成親的禮節都行完了,筱雨便被送入了洞房。
月上中天,應付完所有賓客的新郎官微醺地到了洞房,掀了蓋頭。
兩人雖早已是夫妻,但這般情境卻還是第一次。
叢媽媽暗暗示意屋裡伺候的人都趕緊出去。
紅燭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楚心猿意馬,自己褪下了外裳,將筱雨抱了個滿懷。
筱雨聞着他身上的酒味,並不覺得討厭,只是嘆氣問道:“今日喝了多少?”
“沒喝多少。”楚雙手在她背上輕撫着:“很多都被我暗暗倒掉了,真正喝的也只有敬父母的。”
筱雨抿脣笑了笑:“沒喝醉幹嘛像狗皮膏藥似的貼在我身上?”
“很久沒貼你這麼緊了……”楚悠悠吐出一口氣:“仔細算算也沒多長時間,可我怎麼覺得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兒了呢……”
“德性。”
筱雨輕聲罵了他一句,推他離開,自己去卸了頭上身上的首飾配飾,將一應累贅都去了。
換上乾淨的裡衣,兩人淨了面洗了腳,吹熄了蠟燭只留了兩對紅燭,躺到牀上拉了牀簾。
楚將她抱在懷中,筱雨凝神聽了聽,對楚道:“外邊兒有人聽壁腳。”
楚本閉着眼想要湊上去和筱雨親暱,猛地聽到筱雨這般說,頓時忍不住輕聲笑了。
“笑什麼?”筱雨伸了手指戳戳他的胸膛:“有人聽你的壁腳你還笑。這可是窺探你的隱私。”
“那怎麼辦?把人給抓出來?”
楚輕笑一聲,翻了身撐在筱雨上面。
“丫頭,你難道不知道新婚夫婦被人聽壁腳是十分正常的事嗎?”
筱雨撇撇嘴:“農家小戶倒也罷了,你這可是公侯之家,也興這個?”
楚暗笑道:“這又沒有明文規定不允許,丫鬟們喜歡來聽,有什麼法子?”
筱雨頓時冷不丁打了個哆嗦。
“行了,別理她們。你自己聽覺本就敏銳,像我,就察覺不到有人在聽我的壁腳。我們這間新房挺大的,隔音也不錯,沒那麼容易被人聽到動靜。”
楚吻了吻筱雨的額頭:“我瞧你這會兒精神亢奮,沒半點兒睡意,那我們做點兒別的事兒如何?”
話音剛落,楚便壓在了筱雨身上,男人強健的身軀將女子整個籠罩在了陰影當中,鋪天蓋地的吻席捲而來,霸道的氣息讓女子無從抗拒。
夜空中沒有繁星,月亮也躲進了雲層,靜謐下來的楚國公府只偶爾聽得見幾聲打更聲。
新房中的一對人兒交頸相擁,在歡愉的餘溫中抵足而眠。
第二日清早,叢媽媽便帶着秋蘭和冬青來叫他們起身。
楚早已習慣了早起,早在叢媽媽來叫人前他便起了身,自己穿衣束髮,打了水洗漱。
叢媽媽領着秋蘭冬青見到已在院中靜心打坐呼吸吐納的楚,都有些吃驚。
“五爺好。”叢媽媽斂下情緒,帶着秋蘭冬青上前給楚請安。
楚睜眼點了點頭,道:“五奶奶還睡着,離給父親母親請安的時辰還早,再讓她睡會兒。”
叢媽媽忙應了,低聲囑咐秋蘭冬青進屋去候着,悄聲收拾。
沒過多會兒,筱雨也醒了。
梳洗打扮過後,筱雨和楚先簡單用了點兒早膳,新婦就該去見長輩了。
楚國公府的正廳當中坐滿了人。
上首是老公爺楚半山和國公夫人赫連氏,下邊兒便是大房、二房的主子們也不知道是誰不講規矩,竟連一些妾都在其中摻和着站着。
楚攜筱雨進了正廳,兩人先給楚半山和赫連氏請了安,再給楚晉之和顏氏請安,並敬了茶。
接下來便輪到楚的兩位伯父伯母。
筱雨照着禮節一一做足了面上的功夫。
也許大太太邱氏和二太太邢氏對筱雨都有些考量,仍在觀望這個新入門的五奶奶是個什麼樣的角色,竟然都沒有爲難筱雨。
長輩見過了,便要見同輩。
大房二房加起來共有四位堂兄,相貌倒是都不差。四位堂嫂卻是各有千秋。
筱雨都簡單寒暄過了,並送上了給他們各自兒女的禮物。
“我瞧着兒這媳婦兒倒是個懂事兒的。”邢氏掩脣笑道:“兒回來沒多久便娶了妻,三弟,弟妹,你們可有福氣,就等着抱孫子了。”
顏氏笑道:“這還得他們小兩口多努力努力。”
“年輕夫妻,要孩子當然不是什麼難事兒。”
邱氏笑了一聲,看向筱雨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我瞧着兒媳婦兒倒是個好生養的。”
筱雨看了邱氏一眼,對她微微一笑。
邱氏面上的表情便冷了些。
筱雨心裡明鏡兒似的,到楚國公府來後,頭一號敵人或許便是這位大太太。
誰讓她姓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