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悅的親事辦得很順暢,文家那邊瞧着也是極爲重視,前來迎親的人見新娘子孃家辦得可謂鋪張,迎親前兩天臨時多添了十桌酒席,花銷不可謂不大。
文家是做豆腐起家的,在鎮上算不上大富大貴,但也是小有積蓄。悅悅娘說起這個親家那也是臉上有光。
迎親轎子擡着悅悅漸行漸遠,悅悅娘巴在門框上遠遠瞧着,眼中含着喜悅和不捨的淚。
筱雨送了一段往回走,悅悅娘怕人笑話,伸手抹了淚,對筱雨笑道:“筱雨,嬸子這邊兒的事兒也差不多完了,勞你過來陪悅悅一段兒。”
“嬸子說哪兒說,悅悅是我朋友,送她出嫁自是應當。”筱雨笑應了一句,道:“嬸子放心,瞧文景豪方纔那般小心翼翼又開心喜悅的模樣,悅悅嫁到文家去必定能過好日子。還有什麼比夫婿疼愛更重要的?再說她又有孃家撐腰,定然不會受委屈。”
悅悅娘連連點頭,但還是掩飾不了擔心:“希望是如此……哎,悅悅那孩子有時候也是實心眼兒,就怕她自己受了委屈,也不肯跟家裡說。”
筱雨笑道:“這個嬸子就更加不用擔心了,我在鎮上住着,和悅悅來往也方便,隔三差五去與她見面聊天兒,若是她過得不好或是受了委屈,定然是瞞不過我的眼睛的。”
悅悅娘連忙拉住筱雨的手感激道:“筱雨啊,嬸子先謝過你……”
“嬸子可別說這樣的話。”
筱雨寬慰了悅悅娘幾句,又與馬紅玉寒暄了會兒,便藉口家中有事,和秦招壽、羅氏一起,先回了村裡的家。
路上,秦招壽笑容滿面地對羅氏和筱雨道:“秦樂他爹嫁閨女手筆可真大,咱村兒這一開年,就辦了這麼一件盛事,希望咱們村兒也能借着這個彩頭,這一年都能過得順順利利的,家家戶戶都能有個好收成。”
羅氏也感慨道:“是啊,大家都笑得合不攏嘴,悅悅那姑娘得了村裡這麼多人的祝福,以後肯定也能生活得順遂。”
筱雨含着笑聽秦招壽和羅氏聊家常,回到家中,筱雨將悅悅娘硬塞給她的一些糖果蜜餞之類的分給大牛幾個孩子,她方纔正經對秦招壽道:“三叔,問你個事兒。”
秦招壽忙道:“啥事兒?你問。”
羅氏問道:“筱雨可是要說你那地的事兒?”
筱雨點了點頭,接過鳴翠遞過來的茶飲了一口解渴,道:“去年冬我買的那些無主地,經過這凍雪、化雪,如今也差不多該春耕犁田了。地裡的事兒我涉及太少,也沒那評斷的資格,照三叔看,我那些地,種什麼好些?”
秦招壽爲難地搔了搔頭,道:“那些地幾乎都沒啥肥力,要種東西也不是不行,不過收成肯定不好,也種不出好地伺候出的那種品相來。這會兒春耕的話,關鍵得要給地裡增肥。不過,咱們也沒那麼多肥料……”
秦招壽頓了頓,又道:“至於說種啥好,那些對地要求高的怕是種不了……”
秦招壽說得很委婉,但他的中心意思筱雨還是聽出來了這地買來幾乎就算是廢了。
筱雨笑了笑,又飲了口茶,道:“那對地的肥力要求小的作物呢?”
“也不是沒有。”秦招壽仔細想了想,道:“以前倒是聽說過,貧瘠的地裡種出了產量不低的東西來,也不過是聽說而已。在咱們北縣這邊兒,好像還沒出過這樣的東西。”
筱雨若有所思:“怪不得冬日會有很多人餓死呢……”
“筱雨你說什麼?”秦招壽奇怪地問道。
筱雨笑道:“沒什麼。”
她站起身,對秦招壽道:“那地我既然買來了,自然不能讓它一直荒廢着。如今就有勞三叔先幫着我將地給好好拾掇拾掇,鬆鬆土之類的,如果能想辦法增點兒肥,那更好不過。待我尋到可以下種的種子,再帶了來讓三叔幫着種下。如果需要人手,工錢方面三叔直接報數給我就行。”
秦招壽一口答應下來,笑道:“我也沒多少地,如今你三嬸兒也是忙着買些豬仔雞崽什麼的,她就打算靠着這個發財呢,我平日空閒時候也多了,再有村裡那麼多勞力,請他們做工價錢也不貴。你放心,自當把你的地給侍弄好了。”
筱雨點頭,卻見秦斧弓着腰從側邊門裡走了過來,咳了兩聲默默坐到了凳子上。
他臉色不大好,想必還在爲秦招福不聲不響便賣了家裡的地而生氣着惱。
筱雨瞧了他一眼倒也沒說什麼,瞧了瞧日頭便打算回鎮上去了。
剛轉了步子,秦斧卻一聲猛咳。見筱雨望了過來,他有兩分尷尬,抓了抓臉,對着筱雨比劃了兩下。
羅氏道:“筱雨,你爺爺問你有沒有找着金子和銀子。”
筱雨“哦”了一聲,道:“見過秦銀了,不過他寧願做小廝,給人端茶遞水忍罵賠笑,也不願意回村兒。他說他也不知道他家其他人的去向。至於秦金,那更是無處可尋。”
筱雨頓了頓,問秦招壽道:“三叔,你就沒去找熊家問問?秦金是帶着熊春芬一起走的,熊家的人以往那麼衝頭,這次熊春芬連人影都沒找着了,他們沒去尋秦金他爹鬧?”
秦招壽拍了下大腿哼道:“我纔不管,大哥啥也沒說。”
羅氏道:“秦金他爹反正是每日一日三餐掐着點兒來我們這邊兒吃飯,吃了就回去,也從來不多逗留。平日裡他老咳着,也少有說話,熊家有沒有尋他鬧我們也就不知道了。不過沒聽見村裡有傳什麼消息,想必熊家也沒什麼動作吧。”
說到這兒,羅氏卻是嘆了口氣,道:“沒想到他們家就這般走的走,散的散,家不成家,瞧着也別有一番心酸……”
“對了。”筱雨忽然想起,問道:“這幾天你們都去悅悅家那邊兒幫忙,秦金他爹上哪兒吃飯去?”
“你沒瞧見他?這幾日他每日都去悅悅家那邊吃酒席的。”羅氏道:“第一天你三叔去幫忙,他就跟着過去吃飯去了,倒也規矩,吃了就走,也不多留。他吃得少,雖然是什麼禮都沒送,但大概悅悅爹孃沒注意他,或者是注意到了也想着這大好日子,犯不着因他壞了心情,所以也沒管。”
筱雨點了個頭,想着這秦招福如今也是落魄,也沒再多問。
筱雨帶着鳴翠要回鎮上,羅氏拿油紙包了自家熬的一些油糟子讓筱雨帶回去。
“炒熱了加點兒鹽,愛吃甜就加點兒糖,或者放湯裡和菜煮,特別香。”羅氏道。
筱雨謝過羅氏,將東西遞給鳴翠,便與秦招壽和羅氏告了辭。
堂屋裡,秦招壽望着萎靡不振的秦斧道:“爹,你在筱雨面前就不該擺這樣一副表情。說得難聽些,這會兒別說是你,就是我跟大牛娘能在村裡過安安穩穩還相對富裕的日子,不全都是託了筱雨的福?明明知道筱雨不待見大哥他們一家子,你還偏生在他面前提他們,這不是白白惹筱雨不快嗎?要想知道他們家的事兒,改明兒我去鎮上悄悄問二哥二嫂就行了,你可別再惹筱雨不高興啊。”
秦斧低着頭沒吭聲,羅氏埋怨秦招壽道:“跟爹說這些做什麼?筱雨也沒說什麼不是。她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之前他們一家的確是把她給傷透了,這會兒瞧見他們家都要家破人亡了,她不也沒再說什麼嗎?爹問什麼她也答了,瞧你說的,倒是筱雨有多小心眼兒似的。”
秦招壽摸摸頭:“我就是怕筱雨不高興。”
“筱雨可比你想象的大氣。”羅氏哼了一聲,轉而對秦斧道:“爹,你也別難過,銀子那孩子不樂意回來便不回來,他打小就跟人不貼心,小小年紀出去做事兒,早早養活自己也好。至於金子,他也成了親是個大人了,肯定也能照顧好自己的。盼着他們回來怕也是要生是非,爹你還不如安安心心就待在家裡,過自己的日子。操心太多做什麼?左右日子也還是要過的。”
筱雨回了鎮上也沒有給自己放大假,她一邊關心着藥膳館的經營,尤其是對新買回來的那六個用來培養成底料師傅的人分外重視。底料熬製的技藝是她立足的根本,她自然不敢馬虎。
而另一邊,她也開始走街串巷,搜找能夠大面積種植、不擇土地肥力的作物。
這是一項比較艱難的任務,筱雨還爲此去尋了包括仝牙婆在內的鎮上幾乎所有的牙婆,打聽這一類的消息。
南邊兒紅壤肥力低下,在紅壤上能種植的東西,在這北方雨清鎮,想必也能種植成功。
只是比較遺憾的是,南北之間作物交流並不通暢,大多都是自給自足,南方產的米供南方人食用,北方產的麥供北方人食用,涇渭分明。
畢竟南糧北調這樣的運輸工程,也算是一項浩大的工程了。
入嘴的糧食若是經過這樣昂貴的運輸,那費用自然就高。誰願意花錢買這樣的昂貴?
筱雨在尋訪作物的過程中遭遇了瓶頸。
然而就在這時,她卻幸運地又遇上了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