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出身農家,她本身雖然並無下地勞作的經驗,但迴歸田園山水的念頭卻一直存在在她的腦海之中。
短短几年的時間發生瞭如此多的事,筱雨一直心有慼慼。她渴望寧靜的生活,楚彧也是一樣。錢財權勢對他們夫妻來說並沒有太多的意義。
行到西嶺來也可以說事陰差陽錯,但既然走到了這裡,又有實現願望的能力,爲何不利用起來呢?
楚彧輕輕地點了點頭,柔聲對筱雨說道:“你想怎麼做便怎麼做吧,在京中也沒有你大展拳腳的機會,來了西嶺,你想怎麼折騰我都能陪着你。”
楚彧話中的寵溺意味直直甜到了筱雨的心裡,顧不得旁邊還有旁人,筱雨頓時投入楚彧的懷中。殿內的其他人忙轉開了頭去。
楚彧挑了挑眉,伸手攬住筱雨的肩。
“不要覺得感動。”楚彧輕聲說道:“在我能力範圍之內寵你,這本就是身爲你丈夫該做的事情。我很抱歉,之前一直都是你在支持我,而我爲你所做的,卻太少了。”
“沒有,如果沒有你,我也堅持不到現在。”筱雨安心地伏在楚彧懷中,輕聲說道:“這也是相互的。”
楚彧輕輕彎了脣,和擡起頭與他對視的筱雨相視一笑。
貴族長老們暫時地偃旗息鼓並沒有讓楚彧和筱雨放鬆警惕。
阿田之事已算是和貴族長老們正面宣戰了,雖然貴族長老們年事已高,貴族的將來總會由那些年輕的貴族來接管,但楚彧也不得不承認,貴族長老們的影響力是極大的。
楚彧擔心他們會再生事端,他示意了上林奎琪,要他密切注意貴族長老們的動向,一旦發現有什麼異常,一定要及早告訴他。
上林奎琪和珂鳶公主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他們不同於貴族長老們對楚彧和筱雨的決議多有意見,反而他們是最爲擁護楚彧二人決定的人。雙王雖然還年輕,但影響力也不容小覷,有他們坐鎮,貴族長老們暫時還算安分。
然而緊接着,筱雨便發現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西嶺的統治靠的是‘佛祖’的威懾力,而我們現在是要逐步將‘佛祖’的威懾力給消弱。”筱雨抱着康康,認真地對楚彧道:“這樣的話,我們將來可就沒有太多的保障……”
楚彧面色一頓,問道:“你是想說,如果奴隸醒悟到這一點,聯合起來對皇族和貴族不利,我們就極爲危險?”
“是。”筱雨點頭,道:“西嶺的軍隊多爲散兵,平日裡也未曾有過戰爭,他們基本興不起爭鬥的意念。可奴隸們不一樣。他們祖祖輩輩受皇族和貴族的剝削壓制,有人振臂一呼,奴隸們瘋狂反撲……單是人數上,就夠我們死幾個來回的。”
筱雨頓了頓,道:“所以我覺得,在開墾田地的時候,建設和訓練軍隊的事也該提上日程來,至少要給我們自己一個保障。”
筱雨說的沒錯,但關鍵是……
“貴族不可能冒生命危險去打仗,在西嶺,能做士兵去衝鋒陷陣的,都是奴隸。要我訓練一支鐵血之軍並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這支鐵血之軍到時候會不會對我們反撲?”
“你何必擔心這個?”筱雨聽得楚彧此言,頓時一笑:“我的夫君,你不該輕視你的人格魅力。”
“人格魅力?”楚彧揚了揚眉。
筱雨莞爾道:“你看看阿田就知道了啊。連阿田那樣,在奴隸中算是數一數二的人,都對你敬仰萬分,臣服於你。試問其他的奴隸,你給了他們建功立業的機會,讓他們得以擺脫將腦袋懸在褲腰帶上,每日勞作的辛苦和危險,他們能不對你感恩戴德嗎?”
筱雨斜斜地望着楚彧,輕哼一聲:“睜眼說瞎話,臉都不帶紅一下的,這還不是你的拿手好戲?”
楚彧頓時哭笑不得:“我什麼時候睜眼說瞎話了?”
筱雨哈哈笑了兩聲:“你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謊話的時候還少了?我可不想揭你的老底。你這會兒做了父親,人是穩重了,以往的事兒真要我在康康面前提?”
楚彧臉上立馬訕訕一笑,低頭向筱雨懷中的康康望去。
兒子那麼清亮的眼神望着他,楚彧還真覺得有兩分不好意思。
“行行,不說這個了。”楚彧立刻繳械投降,想了想後說道:“皇族有皇族護衛隊,那我們自己再設立一個部門的話,要怎麼叫呢?”
“叫飛虎隊吧。”筱雨頓時一笑。
“飛虎隊?”楚彧覺得這個名字還真是奇怪。
筱雨低頭抿脣,笑道:“不過就是個代號,覺得怎麼響亮便怎麼叫好了。重要的不是名字,而是功能。”
楚彧細細地想了想,又問筱雨道:“那這支軍隊,是隻屬於我們所用?奎琪和珂鳶公主那邊要是問起,要怎麼答覆他們?”
筱雨看了看康康,道:“便說是爲康康培養的親衛。”
西嶺歷代帝王都沒有這樣的親衛,筱雨覺得可以以康康年紀太幼爲藉口,專爲他設立這樣的一個部門。
“軍隊的發展也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人數自然也會漸漸增多。等到人數達到一定數量的時候,那個發展的勢頭,恐怕已經不可能因爲他們的干涉而中斷。”
筱雨看向楚彧,問道:“你認爲呢?”
楚彧點點頭,忽而嘆息了一聲:“筱雨,我們這樣……好像真的是在和皇上作對了。”
楚彧沉默了會兒,道:“我們的父母雙親,可都還在京城。”
“我知道。”筱雨沉聲道:“皇上其實心裡也明白,想要吞併西嶺,並不是一件十分簡單的事情。大晉北有北漢,東有海國。南灣位北,雖然已經被大晉收復,但南灣地域也廣闊,想要完完全全地將南灣併入大晉領土,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任務。而此前曾家軍叛亂,大晉也算是內憂外患……沒有十年時間,大晉緩和不過來。”
筱雨看向楚彧:“其實,皇上應該更渴望的,是能有一個相對安穩的環境,能夠讓大晉休養生息。大晉吞併南灣已屬困難,這還是在南灣政權分散的情況之下。如今的大晉也算是傷痕累累,想要再對西嶺下口,實在困難。此前我們說的兩年時間,已經是極爲高估大晉了。”
楚彧心裡清楚筱雨所想的是正確的。
“何況……”筱雨頓了頓,道:“康康心裡怎麼想的,我們還不知道。他已經坐到了這個位置,要是他的確希望能繼續做這個西嶺帝王呢?難道我們做父母的,要逼迫着他從西嶺帝位上下來嗎?”
筱雨搖了搖頭:“有的人處在高位,並不是不願意做回普通人。只是……騎虎難下,代價太高。我不敢讓我的兒子去冒這樣的險。”
楚彧輕輕一嘆。
“皇上那裡,我們需要溝通。”筱雨認真地道:“兩頭都不要耽誤。皇上那邊傳不了信過來,就得我們主動和皇上聯繫。”
筱雨頓了頓,問楚彧道:“你與皇上是從小的交情,以你們互相之間的瞭解,你認爲皇上會不分青紅皁白便先對我們的親人下手嗎?”
楚彧搖頭:“雖然帝心難測,但皇上登基即位之後一直以仁君形象示人,他從不是殘暴之人。”
“那不就行了?”筱雨笑道:“示人以真誠,人才以真誠示我。我們好好同皇上言說清楚這兒的情況,皇上自然也會權衡利弊。我覺得我們達成統一意見的機率很大。”
楚彧點點頭,皺了皺眉道:“那這個人選……”
“皇上不會全然相信我們,但他派到我們身邊的十名影衛,他應當是十足信任的。”筱雨笑道:“他們不是覺得自己已經閒得要發黴了嗎?分他們一些事情做總是好的。”
楚彧和筱雨商量了一日,最終還是確定了筱雨的方案。
筱雨磨墨,楚彧寫了一封書信,拿火漆封好之後,便找來了影衛頭領,將書信交給了他。
“西嶺的情況你們一路走來也是知道的。”楚彧正色說道:“大晉如今情況如何,我們在聖域之中,也無從得知,皇上的人也沒辦法和我們聯繫上。我們總不能一直等着。我思前想後,還是覺得要將西嶺的情況和皇上說明一番才行。這封信便交給你,你安排兩個人,帶着這封信回大晉,見到皇上後將這封信交給他。”
影衛頭領鄭重地接過了信,將信擱進胸口處的衣裳裡,道:“楚將軍放心,我一定不負將軍所託。”
“西嶺前往大晉路途遙遠,你讓傳信之人多加小心。此事並不需着急,切莫因爲着急趕路而亂了分寸。”
影衛頭領直直點頭,筱雨望向他,他便立刻將頭扭了過去。
筱雨心裡暗笑,影衛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自小就訓練着要保護皇帝,所以在其他事情上有些“神經大條”。她不過是上次嗆了影衛頭領一次聲,今後影衛頭領竟然連多看她一眼都不肯,搞得好像她是個多恐怖的人似的。
影衛頭領一走,筱雨便對楚彧笑道:“我是不是很可怕?他連看都不敢看我。”
楚彧若有思索地摸摸下巴,竟一本正經地答道:“不可怕,很可愛。”
筱雨臉頓時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