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鐺迫不及待地在下一次見到麗兒的時候就告訴了她這一喜訊。
麗兒更是毫不遲疑,當日中午便趁着老公爺午睡的時間,避開所有人偷偷去了西院。
筱雨在讓鈴鐺通知麗兒來見她後便讓趙媽媽注意麗兒的動向,得知麗兒果然來這邊兒以後,筱雨安排人都避了開,確保麗兒不會在中途碰見人。
麗兒一入西院,趙媽媽便將她徑直帶到了筱雨的面前。
“五奶奶,奴去外面守着。”
趙媽媽恭敬地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秋蘭站了出來,親自給麗兒倒了杯茶:“麗兒姑娘,請坐,喝茶。”
麗兒受寵若驚的同時,也感到膽戰心驚。
她也不是個蠢笨之人,五奶奶這般對她,其中定然是有特別的含義的。
“五、五奶奶好……”麗兒有些拘謹地站着,不肯落座。
她既然不肯坐,筱雨自然也不會強人所難。她端了茶盞優雅地喝了一口,對麗兒笑道:“聽說,你想換個主子伺候,又或者,贖了身出府嫁人這倒是有些志氣。”
筱雨微微坐直,看向連眼睛都不敢擡起看她的麗兒:“麗兒姑娘不用拘謹,你既然來了,我們好好聊聊天兒就好。”
“奴婢……奴婢前來是因爲鈴鐺說……”
“鈴鐺說,我同意先瞧瞧你,再決定要不要讓你來我這兒做丫鬟。”
筱雨笑着點了點頭,誇讚麗兒道:“瞧麗兒姑娘這身裝扮,倒是用了心的。”
“謝、謝五奶奶誇獎……”
筱雨微微彎脣:“麗兒姑娘心裡是不是正在嘀咕,今兒我與你相見的場面,有些不大對勁?”
“奴婢不敢……”
“可沒什麼不敢的。”筱雨閒適地道:“麗兒姑娘在我面前,最好說實話。”
麗兒聞言一驚,後背都冒了冷汗:“奴婢、奴婢……”呢喃了兩句仍舊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筱雨看了秋蘭一眼,秋蘭點點頭,上前拉住麗兒。
麗兒反射性地一縮手,秋蘭卻握得很緊,她沒能掙開。
“麗兒姐姐。”秋蘭溫柔地笑了笑。
秋蘭的笑在筱雨看來,有一種可以安定人心的力量。秋蘭爲人做事一向穩重,給人的感覺便是安心。這件事讓秋蘭細細跟她說,比她這個“上位者”用公事公辦的施威語氣命令麗兒,要事半功倍得多。
“麗兒姐姐不用驚慌,姐姐肯來,說明你已不想留在老公爺身邊伺候了。你肯來五奶奶這兒,這也表明麗兒姐姐是想在五奶奶身邊伺候的。換句話說,姐姐是覺得在五奶奶身邊坐丫鬟,比在老公爺身邊坐丫鬟要來得有前途。否則,姐姐不會單憑鈴鐺那小丫頭幾句話便過來了。”
麗兒一驚:“難道鈴鐺說的是假的?”
“當然是真的。”秋蘭笑道:“鈴鐺不會撒謊,她同麗兒姐姐說的話,自然都是五奶奶言過的。”
“那……”
麗兒偷偷看了眼筱雨,趕緊縮回視線,又看向秋蘭。
秋蘭對她安撫一笑:“麗兒姐姐想要來五奶奶身邊做丫鬟是不大可能的”
這話一出,麗兒頓時感到既輕鬆又失落。
“但是……”秋蘭聲音低了低:“姐姐要是想要出府嫁人,我們五奶奶可以幫忙,更能替姐姐尋一個衣食不愁的殷實之家,讓姐姐出嫁就能做少奶奶。”
麗兒眼前頓時一亮,但隨即她便覺得秋蘭這是在誆騙她。
更重要的是,五奶奶爲何要對她這麼好?五奶奶肯爲她做這些事,必然是對她有所求的。
這所求麗兒可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姐姐別不信。”秋蘭拍拍麗兒的手:“我來五奶奶身邊伺候之前,五奶奶身邊只一個丫鬟。那位姐姐與麗兒姐姐的遭遇一樣,曾經也是某位主子的通房。只是那位姐姐運氣好,跟了五奶奶兩年,五奶奶感念她做事本份,又足夠忠心,在進國公府的門之前,還了那位姐姐良籍,還給她許了一門親事。如今那位姐姐,可已經是位官夫人了。”
麗兒驚愕地擡起頭,不可置信道:“這、這不可能吧……”
“如何不可能?”秋蘭笑道:“那位姐姐自有她的魅力,但這婚事也是有賴於五奶奶方纔能有個結果。麗兒姐姐可也想如同那位姐姐一般好運?即便是做不成官夫人,那至少,衣食不愁,還能有人使喚……五奶奶輕而易舉就能幫麗兒姐姐做到。”
麗兒心中天人交戰。
誘餌!這是誘餌!五奶奶身邊的大丫鬟肯對她許下這樣的誘餌,定然是有棘手又危險的事情要讓她做。
她這丫鬟既不位高,也不權重,在老公爺屋裡都要排末尾的,五奶奶怎麼就找上她了呢!
麗兒一時之間矛盾得不行,一方面又不敢冒險,就擔心五奶奶要她做什麼殺人越貨會犯死罪的事;另一方面她又覺得秋蘭許下的這個條件可太誘人了,這要是錯過,她可能要後悔一輩子……
麗兒在老公爺的屋裡伺候也有幾年了,老公爺是個什麼德性的人,她當然也知道。麗兒無數次的在人後對老公爺侮辱、謾罵,詛咒他早死,這樣她就能逃出老公爺的魔爪,也不用看着老公爺禍害別的姐妹。
可真當她能逃離老公爺身邊這和大好機會來了,她卻又開始猶豫了。
筱雨盯着麗兒的眼睛,同時也在注意着麗兒嘴裡的碎碎念。她在糾結煎熬,筱雨知道。
“麗兒。”筱雨在這時開口,聲音清越,響在麗兒耳中卻如重鼓之聲。
“我還未說,你需要做什麼。你這般瞻前顧後做什麼?”筱雨輕笑一聲,秋蘭也跟着笑道:“是呀麗兒姐姐,我家五奶奶可從來都不是強人所難的人。”
“這話我愛聽。”筱雨眯着眼睛看向秋蘭和麗兒:“跟在我身邊的人都懂我,我從來不會脅迫別人幫我做事,但凡是我想做的事,我都能做成。我選了你幫忙,只是各取所需。你幫我做我讓你做的,我幫你實現你想要的。可能我付出的代價會多一些,但我並不計較。端看麗兒你,能不能把握住這次機會。”
筱雨對秋蘭道:“你告訴她,我要她做什麼。”
秋蘭低頭應是,拉着麗兒道:“麗兒姐姐要做的事情很簡單,我知道姐姐在老公爺屋裡是負責收拾整理屋子的,姐姐只需要每日在老公爺睡前給老公爺鋪牀時,在枕頭下方擱上這麼一粒東西。”
秋蘭從袖兜中摸出一個小瓷瓶,在麗兒面前晃了晃:“麗兒姐姐只要不被人看見,這件事便沒人知道。姐姐也不用擔心第二日這東西回被人發現,然後懷疑到你。因爲經過一個晚上,這東西就會消失,再也找不着了。”
秋蘭將小瓷瓶遞給麗兒:“姐姐不妨考慮一下,如此簡單的一件事情,姐姐做了便能嫁得如意郎君,從此一輩子吃香喝辣的,從伺候別人到被別人伺候。而姐姐若是不做……說實話,我都替姐姐覺得可惜。這機會可是很難得的,姐姐可要把握住機會。”
麗兒抖着手接過瓷瓶,顫着聲問:“奴婢、奴婢能問問,這、這裡頭到底是……是什麼東西嗎?”
秋蘭猶豫了一下,看向筱雨。
筱雨面色不變:“這東西,便喚作奪魂香。”
“奪魂……”麗兒臉色頓時煞白,看向筱雨。
“麗兒。”筱雨緩緩站起身:“你若是不問,便是你拒絕了我,你還可以在我跟前發下毒誓不將今日之事告知第四人,我自然會讓你平安回正房,再不找你,也當今日之事不曾發生過。但你如今問了,我要你做的事,你可就……推脫不得了。”
麗兒臉色更白了兩分。
“你別害怕。”筱雨微微一笑:“我沒有殺人滅口的癖好,你只要能將這件事幫我辦得妥妥帖帖,事後也將此事徹底忘進肚子裡,我不能給你榮華,但可以給你富貴。麗兒你也不妨想一想,這楚國公府,今後是誰當家。”
麗兒深吸一口氣,看看秋蘭,秋蘭笑道:“麗兒姐姐,五奶奶說話,從不食言。”
“好!”
麗兒重重地點頭:“奴婢、奴婢雖然不知道五奶奶要做什麼,但奴婢保證,一定會將五奶奶交給奴婢的事辦好!”
“我信你不是蠢人,這麼簡單的事,你自然能做得很好。”筱雨點點頭,道:“小瓷瓶裡一共有七粒藥丸,每日一粒,不能間斷。拿出一粒後,你要迅速將瓶口封住,不能漏氣,否則,倒黴的便是你。七日之後,你來我這兒覆命。”
麗兒緊緊按着瓶口,道:“奴婢明白。”
“好了,來我這兒也耽誤了你不少時間了,你回去吧,免得別人見你不在,起了疑心。”筱雨道:“秋蘭,交給你了。”
“是。”
秋蘭應了一聲,挽住麗兒的手道:“麗兒姐姐,我送你。”
秋蘭將麗兒一直送出西院,兩人分別是秋蘭對她說:“麗兒姐姐,此事若成了,姐姐就立了大功了。五奶奶從來不虧待有功之人,姐姐不要有別的顧慮。”
麗兒嘴脣微微顫着:“可是、可是我知道了這麼大的一個秘密……五奶奶會不會……”
“不會。”秋蘭微微一笑:“除非姐姐時候以此事威脅五奶奶。”
麗兒震驚地擡頭。
“姐姐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我說的不是假話。”秋蘭道:“姐姐要相信,你沒有別的路可走。若是姐姐有了異心,這場局五奶奶即便是輸了,姐姐也一定逃不了。能共同獲利的時候,姐姐何必自討苦吃自找沒趣兒呢?姐姐說,對嗎?”
麗兒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麼大的誘惑,麗兒不動心是不可能的。
她心裡想着,她要是不幫五奶奶辦這事兒,五奶奶肯定不會放過她。但她要是幫五奶奶辦了這事兒,而且還把事情給辦成了,總還是有些好處的。
她唯一怕的,就是事後五奶奶過河拆橋,爲防止她將此事說出去,將她殺人滅口。
但不管怎麼說,她要是不幫,可能立刻就沒命。但她要是幫了,總還有富貴一生的可能。
這個賭,怎麼看都要拼一把。
所有的一切都已佈置好,冬青仍舊時時同幾房的人私下哭訴秋蘭擠兌她,鈴鐺也還是不忘往正房跑,私下裡問麗兒筱雨怎麼說。
“五奶奶說我還是不錯的,就是……我是老公爺的人,她擔心問老公爺要我,老公爺不給。”麗兒謹記秋蘭的話,對鈴鐺也是守口如瓶,隨意扯了個幌子:“所以五奶奶讓我稍安勿躁,說即便是要我過去,還是得等今年過後,祭告家廟之後,再同老公爺提。”
鈴鐺頓時歡呼起來,很是認真地對麗兒道:“麗兒姐姐你放心,五奶奶真的是個頂好的主子,她從不打罵下人,更加不會對下人呼來喝去的。西院裡伺候的人都不用擔心自己打碎個碗什麼的就受嚴懲。麗兒姐姐要是跟了五奶奶,以後想要出府嫁人,五奶奶也一定不會攔着,還會給麗兒姐姐做主,讓麗兒姐姐嫁個好人。”
鈴鐺剝着瓜子嚼着,一邊說一邊眯着眼睛。
麗兒心裡一動,狀似不經意地問鈴鐺:“我好像聽說,五奶奶嫁進來之前,身邊只有一個丫鬟伺候,你們都是五奶奶臨出嫁前纔到她身邊兒伺候的。那位姐姐怎麼沒跟着五奶奶來楚國公府啊?”
“哦,你說的是鳴翠姐姐。”鈴鐺嘿嘿一笑:“五爺和五奶奶的婚事定下後,五奶奶想着鳴翠姐姐年紀大了,不想耽誤她,就做主給鳴翠姐姐說了一樁親事,把鳴翠姐姐嫁出去了啊。”
麗兒身體前傾:“那你口中這位鳴翠姐姐,這會兒過得可還好?”
“好着呢。”鈴鐺用力點頭:“鳴翠姐姐嫁給了扈老爺,扈老爺雖然比鳴翠姐姐要大上小一輪兒,可扈老爺對鳴翠姐姐很好很好。如今扈老爺還當了官兒,雖然不是什麼大官兒,但鳴翠姐姐也是官夫人了……哦對了,鳴翠姐姐還有了身孕,之前五奶奶回孃家養病,鳴翠姐姐還來探望過五奶奶好幾次。我瞧着,鳴翠姐姐過得相當自在。”
麗兒對秋蘭所說的話越加信服了幾分:“看來,五奶奶待下人的確是極好……”麗兒喃喃。
鈴鐺重重點頭:“可不是嗎,那麼多主子裡,我就覺得五奶奶最好了。賞罰分明,人又好說話。”
麗兒笑了笑。
從鈴鐺這兒間接確定了秋蘭告訴她的這些信息,麗兒的心思便又活泛上了,當日晚間給老公爺鋪牀的時候,她就按照秋蘭說的,將小瓷瓶裡的東西擱了一顆在老公爺的枕頭底下。
麗兒知道,五奶奶要她做的,定然是要害老公爺的事情。
可是她不知道這奪魂香有什麼作用,在她看來,這奪魂香無色無味,瞧上去什麼都不是,更不可能是什麼厲害的毒藥了。
但是秋蘭那麼仔細地叮囑過她,不能讓這一小粒丸藥暴露出來,拿出來後要立刻將瓷瓶的小口給封死。
麗兒心道,這般看來,這奪魂香,可能真會如它的名字這般可怕……
七天的日子是難熬的。
筱雨每天晚上和第二天清早都會擔心,那藥沒有作用。
連續四日後,筱雨坐不住了。
她喚上趙媽媽,吩咐道:“已經過去四天了,老公爺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那毒是我臨時製出來的,或許毒性沒我想象地那麼厲害……你去正房那邊兒打聽打聽,最近老公爺可有什麼不同於以往的舉動。”
趙媽媽應聲去打聽,回來只道最近老公爺越發胡鬧了。
再這般下去,肯定要死在女人的白肚皮上。
筱雨捏了捏拳,心裡道,這毒看來已經起了效用,姑且再等上三天。
七天一個毒性發作週期,要是麗兒放了七天的毒藥,老公爺還是沒死……那他可還真是命大。
然而距離筱雨所預計的第七天還差一天時,老公爺忽然暴斃。
喪鐘敲響的時候是在半夜,筱雨還正處於似睡非睡的時候。叢媽媽和秋蘭披了衣裳,進了裡屋匆匆將筱雨搖醒。
“五奶奶,五奶奶!出事了!”
叢媽媽沒有參與進筱雨的這一系列計劃,老公爺死了對她而言那就等於是主樑柱突然坍塌,聲音和情緒都難免激動。
“怎麼了?”筱雨難得見叢媽媽這般驚慌失措,慌忙起身套衣裳穿鞋。
“老公爺沒了。”
秋蘭扶住筱雨,穩住聲音說道。但出乎筱雨意料的,秋蘭的聲音裡竟然也有一絲驚慌。
筱雨身體一僵,半晌後輕輕吐了口氣,臉露哀慼:“怎麼會……”
叢媽媽道:“聽說是半夜沒了氣的,伺候老公爺的丫鬟發現他身上涼了,這才知道……”叢媽媽焦躁地道:“大房二房捱得近,大老爺他們全都已經過去了。五奶奶趕緊換上素色衣裳,同三老爺三太太也過去瞧瞧吧。”
叢媽媽一邊說着,一邊翻找素色的衣裳給筱雨換。
秋蘭手微微抖了抖,筱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還不待秋蘭說話,鈴鐺便從外屋跑了進來,臉上還帶着淚。
筱雨納悶:老公爺死了,鈴鐺哭什麼?
“五奶奶,這事兒肯定跟麗兒姐姐沒關係……五奶奶一定要救救麗兒姐姐啊!”
鈴鐺跪到筱雨跟前,抱着筱雨的腿一迭聲的哭。
筱雨猛地睜大眼睛,看向秋蘭。
秋蘭面色凝重地對她點了點頭。
叢媽媽在一邊煩躁地道:“鈴鐺!這個時候你添什麼亂子!那麗兒是老公爺房裡的丫鬟,老公爺死在她的肚皮上,她怎麼能脫得了關係?大太太和二太太讓人把她拿下,那也是人之常情,你別拉五奶奶去這渾水。”
筱雨身體一僵。
出事了……
筱雨萬萬想不到,老公爺竟敢會死在麗兒的牀上。
趙媽媽衝進裡屋,一眼就見到跪在筱雨跟前的鈴鐺。她連忙將鈴鐺給拽了起來,劈頭蓋臉地罵道:“你跟那麗兒親近還能比得過五奶奶?!死妮子你要害五奶奶嗎!老公爺死的時候,身邊就只有麗兒一個人,這件事不管跟她有沒有關係,她都已經說不清楚了,你還要讓五奶奶幫她說項?!我告訴你,這時候你都必須避開,不能讓人知道你跟麗兒走得近,否則五奶奶一定會因爲你而受累!”
鈴鐺泣不成聲,她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這時候也是六神無主,聽到消息本能的就來尋她心中無所不能的五奶奶解決。
筱雨並不猶豫,對趙媽媽道:“鈴鐺情緒激動,趙媽媽你留下,好好安撫安撫她。”
趙媽媽重重點頭,她當然知道,五奶奶現在面臨的可是一個艱難的考驗。
要是麗兒說出點兒什麼來,對三房而言那可就是滅頂之災。
筱雨吩咐叢媽媽:“叢媽媽,秋蘭,冬青,隨我去正房。”
“是。”
叢媽媽應了一聲,讓人趕緊去找不在這兒的冬青。
正整裝妥當出了屋,楚晉之和顏氏已經在院子裡候着了。
筱雨趕緊跑上前去施禮:“父親母親,兒媳無狀,竟讓父親母親在此等候。”
“無妨。”楚晉之擡了擡手,臉上的沉重和悲傷毫不掩飾:“走吧。”
顏氏讓丫鬟扶着他,楚晉之步履匆匆地往正房方向趕。
顏氏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情許會暴露,她知道老公爺死了,心裡真的是長長地鬆了口氣。
揹着楚晉之,顏氏對筱雨露出會心一笑。
然而筱雨卻是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臉上的凝重讓顏氏也再高興不起來。
“……筱雨?”顏氏疑惑地輕聲發問。
這個當口,筱雨沒有足夠的時間同顏氏解釋,她只能道:“母親只裝作,什麼都不知就好。”
顏氏心裡更加忐忑。
筱雨道:“母親,一切有我。”
老公爺雖是突然離世,但好在早幾年老公爺就表現出要死不死的狀態,所以府裡一直都準備着一應喪葬的器具。大白燈籠已經開始掛了起來,幡也都插在了府門外,辭舊迎新的喜慶被這喪葬白氣沖淡得無影無蹤,大半夜的整個府裡上上下下燈火通明,大房、二房、三房所有主子和奴僕全都到了正院,主子在院子裡,僕役們站不下的都在院子外。
天寒地凍的大家半夜本叫起來,都有些不情願。但老公爺逝世這可是整個楚國公府的大事,誰都不敢在這時候偷懶。
筱雨等人到正院的時候,正院正房裡屋裡大老爺等人已經真真假假地哭了有一輪了。
楚晉之腳步又快了許多,顏氏趕緊追了上去。
筱雨落後他們一些,進了主院便留意院中站的人。
秋蘭在她身邊,附耳低聲道:“五奶奶,南牆角邊幾個婆子壓着一個人,應該就是麗兒。”
筱雨裝作漫不經心地往南牆角望了一眼。
她的五感都要比秋蘭靈敏,秋蘭看不清那兒被壓着的人,但筱雨一眼就能看清。
的確是麗兒。
她嘴被堵上,衣裳單薄,今晚老公爺大概是心血來潮讓她伺候,沒想到正趕上這檔子事,她被拉出來時恐怕連外裳都沒來得及穿。
麗兒脖子微微仰起來,也對上了筱雨。